飓风抹去嘴角的鲜血，依然恭恭敬敬地走到我面前，向我鞠了一个躬。
“这种棋局，还是不要玩了，失败的人不是犯了癫狂病，就是被甩出来。”秫秫温暖的手架在我肩膀上，手上略略使力
，希望我能站起来。
我转头，视线恰好落在金古身上。
他气定神闲地望着我，似乎正在等待我向他挑战。
空间里只剩下我跟他两个人，不甘示弱地用眼神发起战争，谁先移开谁就是输家。
一个娇弱的身影挡到我面前，不满地叫嚣：“银古，干嘛一直盯着金古？”我抬起头，恰好看见秫秫沐浴在金色阳光下
的脸。
32.诱惑
我转头望见亭子里的女人掀开面纱，偷偷地往我们这边观望。
一个金发一个银发，一定炫目到让她睁不开双眼。
“银古，你不要再比了，你就这么想娶那个女人吗？”秫秫拉着我的手不停地摇摆，这应该是女孩子向自己心仪的男人
撒娇的方式。
＊＊＊＊＊＊
我甩开秫秫的手，走到金古对面。
幻境中，只有一张嫣然如花的笑脸，金古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下，仿佛天使一般，我沉醉在这张笑脸里面无从下手，撕碎
他，理智在呼唤我，可是身体却动不了，心正在被慢慢融化。
＊＊＊＊＊＊
输了——我恼羞成怒地盯着金古：“你……就这么想娶她？”
“不，只是为了阻止你娶她，确切地说，只是为了阻止你与她共度一夜。”
我捉摸不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有一丝愤怒，又有一丝莫名其妙。
飓风走到我身后，读出彩旗上写的字：“胭脂重楼，头牌艺伎；如能获胜，共度良宵。”
这就是目不识丁的文盲下场。
远处传来一阵锣鼓敲击的声响，紧接着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获胜者：金古。今夜，请韩公子到胭脂重楼，与小蝶姑
娘共度良宵。”
我第一次把怒气彻底地放在脸上，我无声地甩下他们走到河岸旁边，兀自欣赏远方的景色。
＊＊＊＊＊＊
“听说小蝶姑娘会魅惑男人的咒术，只要看她眼睛的男人都无法爱上其他人，所以这里不论白昼黑夜才会有这么多男人
为他争得死去活来的。”旁边传来两个女人的声音。
我再次把视线放在不远处的小亭子里，那个叫小蝶的姑娘也正偷偷掀开白纱巾打量我，一双美目肆无忌惮地抚摸我的身
躯。
金古正慢慢地走向小蝶姑娘，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小蝶频频点头，她朝后面摆摆手，看口型似乎在说金古不用去胭脂重
楼和她相会。
他既然不去——我摸摸下巴，我倒想去看看。
为什么心里忽然会产生一股迫切想要跟小蝶共赴云霄的yuwang，我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我只知道我需要小蝶。
33.dark
我捂住鼻子打量挂满猫尸体的树林，小蝶姑娘的白色身影消失在漆黑的森林里面。
刚才进胭脂重楼的时候，我只听见小蝶说了一句‘跟我来’，我就已经身处这片可怕的森林里面。
明明是黑夜，我却能把周遭的景色看的清清楚楚。
什么时候自己有了猫头鹰一般的眼睛，或许是小蝶想要让我看到她的背影。
我鬼使神差地继续往前走，树木渐渐稀少，一栋简陋的小木屋出现在眼前，周围几百米的范围全是黑色的泥土。
这里——有死亡的气息。
黑地上散发着窒息的糜烂的味道，我不由自主地再次捂住鼻子。
我走到木屋旁，破败的窗户中透出漆黑的影子，糜烂的味道不断渗入我的身体，穿过皮肤的阻隔融入血液。我小心翼翼
地推开门，咿咿呀呀的声音发出恐怖的尖叫声。
屋内漆黑的光线隐隐地映出桌子、床和炉灶的影子，我踏入房间，环顾了一阵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沙沙！沙沙！……”地底传来啃食的声音，从脚底一直传入直至我的心脏。我的心里有一丝丝颤抖，但我还是不由自
主地走到炉灶旁掀开生锈的黑锅，灶底一个漆黑的洞穴泛着森冷的光——明明是漆黑一片的场景，为什么会让人觉得有
光渗出来。
“沙沙，沙沙……”声音比原先还要清晰。
我从来没有害怕过任何东西，即使在侯国发现死尸的时候也没有如此惊慌失措。可是，这种压抑的黑暗，这种可以轻易
将人吞噬的黑暗，让我无法再保持以往的冷静。
我曾经说过，黑暗是令人恐惧的根源，即使我自己也会轻易迷失在其中。
身后忽然出现一阵闪光，我惊慌地转过身，站在我身后的是金古和飓风。
他的美丽眸子里放射出的光安抚了我胡奔乱跳的心脏。
金古抓起我的手，往洞穴方向走。飓风率先消失于无尽的黑暗中，我们紧随其后，黑色泥土的壁面上留着爪子的痕迹，
隧道只有一人高，有些地方还需弯下腰才能前行。
金古的手很温暖，让我感觉不到恐惧和害怕，虽然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依然无法承认他的存在。
在这种逼仄压抑的地方，我不敢甩开他的手，我真的是一个人尽可唾的懦夫。
他朝我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
34.黑暗
“沙沙，沙沙……”腐败的气味越来越浓，隧道越来越深，仿佛没有尽头一样在眼前延伸。不远处出现一堆森森的白骨
，白色的头颅在两边叠成整齐的墙壁，空洞的眼睛直楞楞地盯着三个不速之客。
沙沙，沙沙……声音从白骨的另一侧清晰地传出来。
“我先进去看看！”飓风轻声说，好像一不小心声音就会穿透漆黑的洞穴，他低头弯腰率先进入白骨的隧道。
隧道只能容纳一个人行走，在金古面前我不愿表现自己胆小的一面，更何况他手中的剑的光芒，也增加了我的胆量。
我走进隧道，飓风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黑暗深处。
“主人，不要过来。”飓风的声音回荡在洞穴之中。
我想追上飓风，却被金古揽住了肩膀。
“银古，不要再走了。”
沙沙，沙沙……声音还在继续。
“不行。”我没有听飓风的话，甩开金古继续往前跑。
尸体腐烂的气味扑鼻而来，里面掺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一只干枯的手从白骨的尽头伸出来，长长的指甲上滴下涔涔的鲜血。即使如此，沙沙，沙沙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
两边的白骨忽然全数张开了嘴巴，无数个细小的空间组合成一个硕大的空洞，我被金古紧紧地抱在怀里，在空洞延展到
一定程度的时候，我们彻底被黑暗吞没。
＊＊＊＊＊＊
我睁开眼睛，抬起头发现自己正躺在金古的怀里，左面肩膀传来略略的痛，应该是刚才那只白骨手抓伤的。
“醒了。”金古淡淡地说。
“这里是哪里？”我的脑袋迷迷糊糊的，四周黑漆漆的墙壁，没有出口，好像被包裹在某个人的心脏里面。
“不知道。”金古低下头，口气中听不出半点关切，“伤口还疼吗？”
我感觉到自己未着寸缕，条件反射般地跳起身，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裹在胸前。
“喂！你在做什么？我是个男的。”我鼻子里冷哼出一口气，“哦，对了，我听静瑶说你喜欢男人，不好意思，我对男
人实在提不起任何‘性趣’，所以你赶快把我的衣服穿上。”而且我只是手臂受伤，有必要把裤子都脱掉吗？
35.美丽背后
金古让我穿上衣服，四处找寻黑暗的出口。对面的壁脚下，立着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他仔细地观察了一阵，踩了几脚，
在洞穴的一侧，忽然出现一道漩涡般的亮光。
另一边是什么呢？我望着不断旋转着的漩涡，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我跟在金古身后走进漩涡，眼前一片昏暗，飞沙走石的环境让我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当我再度睁开眼，只剩一个人站在
黑暗的隧道里面。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我呆立在原地，仿佛一抬脚就会掉入黑暗的深渊。渐渐的，眼睛开始适应周围的黑暗，不远处隐隐
约约地看见某个人影在晃动。
“金古！”我抬脚往前走，人影消失于拐角处，我紧跟上前，刚拐过弯，一道灰旧的小门暗沉沉地出现在我眼前。小门
虚掩着，里面隐隐渗透出浓重的血腥味，我转过身发现除了这道门，再无其他的出路——我隐约察觉到，刚才那个不是
金古。
我握紧拳头，忐忑不安地推开小门。
里面摆了一个木桶，周围堆满人的白骨，森森地泛着白色的光。一具干瘪的尸体，我仔细打量衣服，是前几日替我们驾
车的车夫。
我走向木桶，里面盛满鲜红的血液，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不由自主地捂住鼻子，正欲退出房间，木桶里面忽
然钻出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女人阴霾的脸上一片可怕的殷红，嘴里不断抽动发出恐怖的笑声：“哈哈，哈哈……好年
轻的身体，好新鲜的血液。”
女人有心跳，是人类。不，应该说她就是小蝶。
运用年轻的血液保持青春，身上的血腥味拥有魅惑男人的力量。
我转身往后跑，却被满地的白骨绊倒在地，她趁机从身后抱住我，舌头开始舔弄我的脖颈，再几步，我就会被这个女人
啃的只剩一根骨头。
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一个坚实的怀抱传到了我的背部，我睁开眼，借着剑的光亮，我可以清楚的看见金古面无表情的
脸。
“刚才不小心走到了另外一条岔路。”
我推开他，小蝶漂亮的脸蛋在剑下发出熠熠的光，为了阻止她再利用人类的血肉养生，我把一张符咒贴到她脸上，伸出
两个手指到嘴唇旁边：“欲望之虚，请离开贪婪的人类的身体，请尊重人类的生老病死，自然美丑。”
小蝶的身体里爬出一大堆粘液，渗入漆黑的地底。
片刻钟左右，她的身体渐渐干涸，变成一具被腐蚀了的肉身，身上爬满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
36.倒戈
我们爬出洞穴，正好看见飓风从地底下升出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撑开疲惫的双眼莫名其妙地盯着我们。
“一直在黑洞里面，眼睛都睁不开。”
“哼！你不是猫吗？”我冷言冷语地说，他虽然有心跳，但绝对不是人类。猫是这个世界上最诡异的动物，如果人类希
翼吞食猫的灵魂来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那他们就错了，人类只会被猫吞噬，而不是我们吞噬猫。
“主人，你终于想起我了。”飓风并没有反驳我。
外面的土地渐渐消去了黑色，某些地方竟在一夜之间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嫩芽，我的后脚刚踏出小房屋，金古就点起一把
火，将所有的黑暗融入熊熊的火焰之中。
疲累袭来，我回到皇宫，沉沉地陷入梦乡。
早晨的太阳晒到了我的床沿，我睁开眼，看到躺在身边的金古，他恐怕又进入我的梦境吞吃噩梦，才会让我睡的如此安
稳。
秫秫和静瑶争先恐后地端了一盆水果闯入我们房间，特别是秫秫这个臭女人，竟然一把抓住我背后的衣领，把我从床上
拎下来。
“吃水果了，超级好吃的水果。”秫秫在我耳边大吼。
“不要。”我睡眼惺忪地扔给她两个字。
她装模作样地拿起一个水果扔进嘴里，朝我炫耀：“很好吃哦！特别香甜特别美味！”
笨蛋，她以为她在做广告吗？
我正要撩开她的手继续补充睡眠，却发现秫秫和静瑶的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一副瘾君子的德行。
“身上的精力好像被吸干了。”秫秫跌坐在地上，我和金古顿时清醒过来。
我拿起一个水果打量，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而且也不会有毒。我看见金古走出房间，不一会儿拿过秫秫和静瑶盖的被子
，用剑割开，一大堆粘液匍匐在被子里面，透明的身体清晰地印出心脏的形状！
秫秫转过脸，不愿再多看几眼。
外面传来一阵齐整的脚步声，少顷，飓风顶着扑克脸走入房间，他朝后挥挥手，命令身后的士兵，“抓住他们。”
“是，陛下！”
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金色的长发，金古身上隐隐地出现一道金光，长发不断延伸变成一个牢不可破的屏障。我们被金
发包围在里面，只能透过头发的缝隙看见飓风铁青的脸。
37.飓风
“你不是人类？”飓风迅速抽出剑朝金古砍下，却被他轻易地挡了回去。
虽然金古没有回答飓风的问题，但我心头和他有一个相同的疑问，他不像人类，一点都不像。
金古摘下一根金发，往飓风的方向吹了口气，金发迅速束紧了他的身体，飓风挣扎了一阵，却被缚得越来越紧。
我扶起秫秫和静瑶，坐到一旁安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为什么要抓我们？”我抬头望着飓风俊俏的脸，漫不经心地询问。
飓风整个人吊到了空中，勒紧的金发渗入他的血肉，殷红的血渗透了他白色的衣服，一滴一滴掉落在地面上。
“主人，我没有想要抓你，因为你是个好人，但是我要抓住这几个人。”
“因为憎恨某一部分人类，就想把所有的憎恨转移到其他无辜的人身上。”我拨开金古的长发，走到飓风面前，贴了一
张符咒到他脸上。
我举起右手，飓飕却在这时闯入房内，泪流满面地跪到我面前：“银古，饶了哥哥吧！再说是人类先来杀我们的，我们
从来都没想过跟人类作对。”
“死不悔改！”我从腰间抽出符咒，甩到飓飕额头上。
“银古，”金古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你现在是不是跟他们一样在犯同一种错误？”
同一种错误，我停止手上的动作，猫和虚结合以后就是真正的虚，随着时间的增长，他们就跟人类一样也是世界上不可
或缺的一种元素。
或许金古说的是正确的，虽然我心里不愿承认。
我摘下飓风和飓飕额头上的符咒，背起行李走出房门，我的视线停留在远处的炙热太阳：“我会在你们世界和人类世界
之间做一个结界，以后不要在人类世界让我看到你。”我听到后面发出噗通的声响，知道金古已经放开飓风，于是就大
踏步地往太阳方向走。
还是光明的世界好！
我们四个人继续往下一个目标走，这条路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蕾月国的踪迹，我回转身，发现一大群猫消失在金色的光辉
下。其中一只漂亮的白猫频频朝我张望，它忽然跳离猫群，直冲我的怀抱。
“是飓风吗？”我贴着它光亮的毛发轻轻地说。
“瞄！”
这一叫声已经确定了它的身份。它跳上我身后的背包，乖乖地躺在上面。我虽然不确定以前是否养过猫，但我可以肯定
我以后会好好对待它。
38.未来世界
秫秫张大了嘴巴，喉咙里不断发出“哇！哇！”的赞叹声，静瑶微微扯动的嘴角表明了她内心的复杂情绪，我露出一抹
新鲜奇特的浅笑，只有金古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我察觉到肩膀上的沉重，不知什么时候飓风已经窝在我的肩上，它不安地转动脑袋，惊叹于人类世界的奇妙。
“我们来到未来的世界了吗？”秫秫摇着我的臂膀，我技巧性地推开她，不让她察觉到我心中的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