虑,只想逃出那个罪恶的地方。小老板盯着我,第一次用真声问:「你……多大了?」我扑嗤一笑,把他推上黄包车,
忽然直视他的双眼,闪过一丝似曾相见的感觉。「我在哪儿见过你!」他好象完全没在意刚才的事情,就思考着这么一
个问题:「嗯……到底在哪里呢?」
「刚才的情形,你就不怕?」不知道是不是花旦的关系,我还拘束地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其实说白了都是男人,怕什么
?
对方笑了:「我常给董爷唱,见得多了,死人么,习惯了!」我一个寒颤,颠簸的灯光照着他越发熟悉的侧脸。这个男
孩喉结很细,被说话带动着,透着一丝性感在领口间若隐若现。
「去我家班子坐坐吧,算是缘分!我哥就特别相信缘分!」他向拉车的喝了声,反而觉得我是被保护者。
「你有哥?」我问。
「嗯……曾经有过。」他回答。
「呵呵,你怎么老盯着我看?有什么奇怪么?」
「不,只是觉得你眼睛像我哥。」
咕噜咕噜的车轮,碾过那条褐色马路——当年我爹被打死的地方,我们同时回头望向那里。很奇怪,我开始不恨岑木青
了,也许因为我朝他开过枪算是报仇。但是我想念弟弟:宜平,你还活着么?
第五章
梦生园的戏班子离开市中心不远,能看到苏州河歪歪扭扭的腰身,入夜的上海和河水一般染上腥味,有些熬夜的女人还
在河边洗着什么。小老板带我推开一扇很破旧的门,两边的青石板被唱戏的兵器磕碰了许多豁口。
「师傅来了!师傅来了!」七八个十多岁的丫头立刻停止劈腿下腰软翻,奔过来请安。
「唱一段惊梦给我听,看看你偷懒了么!」小老板拉开领口的扣子一边走一边叫一个小女童唱。那姑娘只唱了三个字,
便被「啪」一声狠狠飞了个巴掌:「做死啊!那么几句话还背不出来?晓月,你把她拉去烫三寸的香头!」
我本来要上前阻止:「小孩子,何必呢!」对方冷不丁道:「凶是为了伊好!你要在上海滩头活下去,不会动刀子,就
要会动嗓子!我现在不用香头烫她,以后就有人拿火燎子烫了……」他别过头,小小年龄却放荡在烟花的地方,要保持
那样的清醒很不容易。
「你不像是北京人。」不忍心听着女孩被哇哇烫得叫唤,我进了他的房间,拉上门道:「你说话有上海口音。」
小老板已经旁若无人地揭开所有上衣扣子,昏黄的镜子中倒影了一片雪白的诱人胸口,如果那面镜子是紫檀色的,我会
想到三年前的自己,甚至想着自己是否已经失去这种能让岑木青发疯的诱惑了呢。
他边卸壮边说:「我上海人,哥哥和爹娘都死了,本来被买出了上海,后来干脆带了一票戏班子回来闯。」
「你哥?」我有一种冲动想要替他梳理半长入肩的秀发,那里有一种异样的温度等着我去触摸。
「我叫傅宜平,叫我宜平就行了。」小老板用蛤蜊油抹了手指,放下镜子转身素面而对。
「啪!」我刹那间如失魂般向后倒去,接连撞上两把藤椅,腰间是四爷给的枪,此刻却像跟了仇人般咯咯颤抖不停。「
宜……平……傅,傅,傅宜平!」望着眼前小我一个头的俊秀男孩,我几乎快要发疯了——这竟然就是失散的弟弟!当
年为了他,我拚了小命吃了一枪!我能在炎帮有勇气活下去就是为了找到他!
眼前,正是那双清澈含泪的双眸,无辜却带着憎恨望着我——他从小就是这个眼神,怪不得我觉得如此面熟。可是男生
只要三年就窜得很快,样子变了,再加上我和他,一个曾被当作爱人虐人的玩具,一个正是取悦别人的工具,我们都被
逼迫地变得性感,这种滋润欲望的东西给与一个男人气质上的改变是何等的巨大。
对方盯着我,狠狠得像要炸出汁来:「五爷,你……怎么了?」
我忍耐不住了,三年没有掉落的泪顿时像泉涌般,我发狂地一把攥起宜平塞在腰间的上衣,顾不得对方赤裸的身体,猛
地把他包裹进我的怀中死死压住。弟弟被我压得惊慌失措,我觉得他在抖,很无助。
「阿平!是我啊,我是亦臻……是傅亦臻,你哥哥阿!」我尖叫着,来回摸索着他的脸:「你好好看看,我是哥阿!阿
平,看看我啊!」
「亦臻……亦……」男孩像触电般颤抖了下,接着身体不能自己地滑向我双手围成的圈占,他就在我的禁锢中彻底瘫痪
!「哥……亦臻哥哥,真的,真的是你?」
「是啊!没有骗你,我活着!从你被带走的那天开始我一直活着!」我捏着他的手,把它们按压在自己脸颊,不!那样
不够,我强迫对方触摸我从下颚到胸口到腹部的每一寸肌肤,虽然那里都被岑木青肆虐过,但是哥哥的体温不会变。弟
弟现在和我差不到一个头,他高了。
「真的是你……是你……」杜宜平贴着我的皮肤,感受着小时候抱他的温度:「哥哥……」他也发疯了,几乎散掉了所
有衣衫,指甲深深抠入我后背,大叫着我的名字,哭着笑着喊:「原来你没有死!没死!」哥哥这两个字他已经三年多
没有开口了,虽然生疏,但却充满嘶哑的眷恋。抱着他,像找回了身体的一部分。这是一具很容易让人产生邪念的身体
,象牙色纤细平滑的腰身给人一种圈占的欲望,粉红颤动的胸口,就和我一样。我们在血腥和淫糜的社会中靠这样的身
体活下来,就是为了等待见到对方的一刻。
那晚,我疯了,不过弟弟比我疯得还要厉害。老人说这辈子的亲人上辈子都是情人,我想我是相信的。
壁炉最后挣扎着闪烁一些余温,小时候我常抱着宜平,不过现在他大了,我还是一样从身后抄着他的腰,就感觉怪怪的
。拿命等待了三年的团聚原来很简单,两人在熄灭的火炉前镶嵌在一起,谁都不松手。我们聊了整整一夜,然后开始哭
,开始笑。宜平和我说,那天他如何被人从草盖子下发现,被人卖到外地的戏班子,又是如何辗转回来上海的。我告诉
他我的事,炎帮的事。但是提到四爷的时候,我犹豫了。我只说了他的威武,他的高大,他如英雄般让人敬仰。可是他
的冷血,他的火热温度,他那种吸引同性占有和被占有的狂野,我只字未提。那时我想弟弟因该不会理解我和四爷间不
正常的情感关系,这种欲望和信赖,驾驭和桀骜,放荡和矜持,徘徊在生和死边缘的热烈,宜平可能不会明白,但是后
来,我才发现,原来我大错特错了……
咿咿呀呀的唱腔把我从迷蒙中拉回蒙蒙亮的天。女孩子们早就开始晨练,那是宜平下的规矩,谁要是晚了拖了,就罚一
天的筋斗,而且没饭吃。
「宜平……宜平……」我捏捏自己胸口靠着的那张白皙的脸,淡淡睡容中透着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沉浮气质。「来,起
来收拾一下……」我说着。
「呜……」弟弟睁开粘腻的双眼,射三分醉人的光,警觉地问:「哥?你……要回去了?」他从我身上起来,半夜出了
些汗,贴着肉体变干了,把我们的肌肤轻轻粘在一起。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带些奶香的体味,我披了件衣服道:「我现在是炎邦的人,不能由着性子来。虽然那都是为了见你才
走的这条独木桥,但是现在走得太深了,身不由己。」
「也就是说……我们的关系,暂时还不能和外人说吧?」宜平画过我的胸口,为我扣上口子,他很聪明。「哥……我知
道黑道上的规矩。」
「我还是要回去,等到一切都处理妥当了,我们一起离开上海!」我想着要回去,「呸!」我骂了自己一句,因为我除
了担心弟弟,居然还放不下那个四爷,弟弟和岑木青的门槛对我都有致命的吸引力,但是我却暂时选择了他。
「炎邦是地头蛇,关系复杂,你最好暂时别掺和进来,太危险了!」我拍拍弟弟的头,爱怜地告诫。他会意地恩了声。
「哥!」宜平送我出门,上了辆黄包车,神秘地问了句:「如果……我想办法来见你呢?」
「疯了!别乱来,炎帮不是你能来的地方!」我把他推回家门口,让他好好呆着等我。汩汩的车轮充斥我的耳膜,放下
帘子前我都看着宜平一句话不说,站着目送我。我第一次看到他透露出高傲的神情,直直的,文雅却很锋利。一步一步
,我离开梦生园越远……就离岑木青越近。
上海入梅的季节很特别,这里的冷是湿冷,像牛毛一样的雨,就算你打了伞,还是会乱窜入你的筋骨。四爷当年就是因
为在这样的天气中受伤,落下了小小的风湿,最近老叫着关节肘子疼,让跌打医生来家里拿捏。不过这倒给了我很多独
立的时间出去见宜平。虎爷交待,一天七炷香的拳打操练不能少,我就用半天拼命摸枪,下半天就往梦生园跑,一个月
下来,我常贪婪地看着宜平训练戏班子,只要等他累了,偶尔回头朝我一笑,就很满足幸福。
今天还是有些潮湿,从梦生园回家的路上,蒙蒙的雾气罩着苏州河,带着些鱼腥味道,混着灰色偏紫的颜色,像幅漂亮
的水墨。这是第三十二天,我继续暗中和宜平来往着。
回家踱步而上熟悉的红毯木楼梯,先是碰上阿七头歪歪地朝我白眼,他是当自己是四爷一个人的忠臣,三年来几乎没开
口叫我一声爷。
「别不识抬举,五爷不和你一般见识!」我身边的随从回敬了他一句。这时,四小姐疯笑着携着她学院中的朋友下楼,
她忽然挡在我面前大叫:「喂!听说最近你和个戏子来往很平凡么!」
「瞎说什么你!」我猛地紧张一下。
「那你上哪儿去了?呵呵!」她故意笑道:「我可是三次见着你朝那个京剧小老板的戏场去呢!」
「我……只是去盯些人的稍,他们爱上哪儿我怎么管得着!」我支支吾吾地编个幌子,却一下子被某个冷冷的声音打断
——是走下楼的岑木青。
「你不是小老虎五爷么?怎么这种下等差事都要你去做?」他一边走下楼,一边扣着绸缎的扣子,衣角散乱地从裤腰翻
出——里面没有穿贴身的内衣,胸部透着被搓红的皮肤。一个施了倒胃口香粉的女人斜了半个膀子的衣服也下楼,和四
爷道了声安,问他下次什么时候来。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女人!又是女人!我讨厌从岑木青房间走出来的任何女人。
「别来了。」岑木青看都不看她一眼,叫他去账房提钱。我背过去,他毫无血气地一笑:「你别上楼了,虎爷让我们去
焚凰一趟,和大阿姐商量码头的事情。跟我走!」
我本来要回击,但不知如何对他,加上四小姐的参入,怕又激起戏子的话题,居然温顺地跟了去。阿七头想要骂什么,
但是没敢开口。身后四小姐呵呵的还在玩笑:「阿臻,下次把你的小戏子带来陪我玩玩么!听说长得狠俊俏哦……」
岑木青一路上都没有开口,本来我们都习惯平行走,因为我是家族唯一敢顶他反他的男人,可它今天却故意离开我很远
,紧攥着的手本来想扶我的肩,却缩回去了。焚凰最近生意有些淡,因为辛亥革命闹得很乱,日本人又在百乐门前扔了
颗炸弹,一些皇军和头目就来得少了。大阿姐忙着招呼些常客,其它的小姐都借机修养,白玉的楼梯被潮气渲染地泛起
光晕,漂亮。
「我这就去叫大阿姐。」无法忍受今天的非常气氛,我宁可四爷像平常一样带着调戏让我又羞又爱,又怕又气。他的冷
漠反而让我下贱地怀疑自己是否失去了吸引力,有种消失的恐惧。
「诶?四爷,小五?你们做啥今天来了?」大阿姐见了我们便停下来给四爷上茶。
「阿姐,不是老爷子让我们来和你商量的么……」忽然我停顿了,觉得蹊跷。岑木青冷漠地瞥了我一眼把我打断,和大
阿姐道了句「你忙,我们自己的事情上去说就好。」
「你……想做什么?」我警觉地跟他上楼:「其实虎爷什么都没交待吧?」
「别问,你上来。」四爷命令我。
二楼有间最大的房间,是大阿姐专门留给四爷歇脚的,用了最好的丝绸被子和盘凤青铜暖炉,没女人的时候我也常去那
儿坐坐。
到现在四爷说不过十个字,他嘎吱一声开门,正当我还愣愣矗在门口,想着眼前这只野兽为何抹去了九分的兽性时,「
砰!」一下,岑木青发疯似地揣上门,震得把手乱晃。他一瞬间把我押在墙上,用一只手卡着我的喉结,一只手捏着我
的下腰,怒吼道:「说!你和那个什么戏子不戏子的,什么关系?」他呼呼地望着我,一寸的距离,能感觉对方喷射的
血气。方才那种冷静居然成了暴雨前的宁静,让人在一个平滑蛋壳中跳进一只禽兽的陷阱。
我被剥夺了呼吸,喉结不安分地在他炙热的掌心中跳动。「什么戏子不戏子的!没关系,你吃什么干醋!」
「混蛋!」四爷一用力,彻底把我的手掰下,他强行把一条腿介入我的身体,逼迫我差开双腿被他挟持无法动弹:「小
四说的,那个什么戏子?说啊!」
他的反应居然一下让我有胜利的欲望,原来这小子还在乎我?「干什么?你……真的吃醋?」我被压疼了,却还带着强
壮的笑脸故意凑上前去——眼前是对方高挺的鼻梁,带着狂野眨动的睫毛和淡淡檀木香味,呼吸就像高潮时急促而没有
规律。我暂时占了上风,轻轻把腹部向上一顶,就能碰到岑木青压抑半天的下体,僵硬到让人一触即发!
「犯贱!」他猛地大吼一声,一反手把我甩向墙角,我一下撞在丹凤缭绕的红木床板弹回来躺平,震开的衣领暴露了我
的胸口,一丝凉意。犯贱二字绝对不是好词,可我却看着四爷被气疯的样子洋洋得意!他越是发狂到危险,越是让人想
驾驭,我就用自己的身体去尝试这种致命的刺激。
「哼!」我鼻子出一口气,支起身体,他送我的白色上衣无声地滑落到腰系。「我贱?那么你呢?」对方一愣,咚一声
靠墙。我继续不要命地凑近,这种紧张和刺激居然把我的身体烧烤起来,我不会自己宽衣解带,但是我却懂得如何展示
已经暴露的每一寸肌肤。
「既然大家都来了,你就回答我一句……」我开始我的复仇计划:「这三年多来,你敢说你对我无动于衷?」
岑木青岔开腿站着,我很紧张,因为我此刻看不到他身体的变化,不能确定自己的主动诱惑是否有效——岑木青,我要
你现在就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快看我啊!难道我真的没有能力吸引你了么?憎恨,哀求,无耻和矜持把我雕琢成最有杀
伤力的武器。
四爷很聪明,他知道自己被激将着,确还能异常冷静地一把把我拉起贴紧他的胸部,还没等我喘气大叫,便一口猛咬住
我的双唇。那已经不是吻,他狂烈地搅动,咀嚼,简直就是活活饿了三年的狮子扑向猎物。岑木青的下身已经很兴奋,
温度开始燃烧。他用双腿夹住我的腰腹,逼迫我用呼吸接触他男根上恐怖的体温。我知道自己在玩火——虽然能够证明
他对我的渴望,但是接下去这种渴望会不会演发成不可控制的暴虐?我有些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