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着接过。「医生说过几天回来复诊?」
「一个礼拜。」
「啊!」他听闻,叫了一声。
「怎么了?」简洁不解。
「你这一个礼拜都要这样垂着胳膊吗?」
「是啊。」她有点奇怪他干么这样大惊小怪的。
白天朗看她一眼。「这下洗澡怎么办?谁来帮你?」
简洁瞬间红了脸。「你管不着。」
「怎么管不着?早叫你找个男朋友了,如果有男朋友的话,现在就可以拿来用了。」
「拿来用?」她白了他一眼。哪有人这样说的,就好像……工具一样。
「要不要白大哥马上帮你物色一个呀?」白天朗忽然挨过来,笑得神秘。
「不要不要!」她连忙摇头。
他一脸无奈。「你这丫头,眼睛到底长得多高?每次一说帮你介绍男友就这副表情,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我爸妈会
逼我跟你结婚!」
「你放心,就算你肯娶,我还不肯嫁呢!」她吐吐舌头,斜睨他。
这下可伤了白天朗的自尊。「怎么?我很差吗?你简小姐心比天高喔。」
简洁微微一笑。「反正不是你这型的!又粗鲁、又没神经,谁喜欢你谁倒霉,被你伤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听这话,他倏地垮下脸,半响才讪讪的问了一句,「我不会真的这么差吧?」
简洁调皮的笑笑,不理他,迳自走在前面。
白天朗像个护花使者跟在她身后,眼睛却偷瞪了她几眼。唉,谁叫他有把柄在这丫头手上呢?
虽然她嘴巴不饶人,不过性格还算可爱,将来若是交了男友,哈哈,不管是谁,肯定够那小子受的!想到这里,他不禁
展唇微笑。
「你一个人傻笑什么?」简洁正好这时候回头。
他耸耸肩,很故意的说:「在想你非常可爱。」两颊的酒窝亲切而阳光。
简洁朝他笑笑,忽然伸出没受伤的手臂,环上他的胳膊。
他怔了一下。「你干么?」突然这么亲密,莫非又要使坏?
她笑得古怪。「伤残人士,需要扶助。」
两人说说笑笑的往停车场走。「话说回来,这些年你都没看上我,难道在你心里我真是你刚才说的那样差?」
简洁回头看他一眼。「不想再刺激你,所以……我保持沉默。」她唇角微扬,一副坏坏的笑。
闻言,正想抬手给她一记爆栗,忽然一道身影掠进他眼帘,使他的动作凝滞在那里。
那身影是太熟悉?还是太陌生?使他在乍见之下竟觉如在梦中……
「你怎么了?」简洁见他忽然没了声响,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离他们很远的地方,一个男人走在医院的林荫道上。
太远了,以至于只能看到那人宽大的白衬衫随风飘荡,微鬈的头发似乎很长,修长挺拔的背影远远看来似乎有些清寂和
萧瑟。
「背影很帅,看够了没有?」她回头看白天朗,见他还是直愣愣的瞪着前方,就用没受伤的手狠拍了他一下。
「虽然你有那种癖好,但不要看到帅哥都紧盯着不放!」她故意皱着眉逗他。
白天朗这才怔怔的回神。一定是看错了,记忆里那人从不留长发,虽然也有些微微的鬈,那微鬈的发穿过指间的感觉很
柔软,恍如昨日……
他用力摇摇头,这才清醒似的看向女孩。「你刚才说什么?」
「唉,你还真是……方才你灵魂出窍那一刻,是不是又看到你中意的那型了?」她这些年在他身边,已经好几次见他如
此,忽然瞪着某个陌生人发呆。
「只是觉得……」他神情迷茫,不由自主的再度看向那个地方,林荫如故,什么也没有,就好像那一瞬只是幻觉。
「那是个帅哥,虽然只有看到背影,不过以我的眼光,绝对不错!如果喜欢就去追吧!」简洁用力一眨眼,很豪气的拍
上他的背。
「简简,不要胡说。」白天朗微微皱眉,「我只是以为看到了熟人。」
她轻轻一叹。「白大哥,究竟要怎样才是你喜欢的人?我忽然觉得苏羽很可怜。」
「这又关苏羽什么事?」白天朗挑眉。
「别以为我不知道,苏羽喜欢你很久了。」
「别胡说,人家苏律师可是正常男人。」
「哈,你在说自己不正常喽?喜欢男人的男人就不正常?你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大哥,」简洁忽然拉住他的手,「不管伯父、伯母赞不赞成,我还是希望你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简洁……」
「你的心里有一个人吧,所以这些年,不论女人还是男人,你一不个交往的人都没有。」
「你连这也能看得出来?」
她笑了笑。「说真的,刚知道白大哥喜欢男人的时候我真吓了一大跳!」
「只是吓了一跳?没有伤心?」
「少来啦,我早就说过,你不是我喜欢的那型!」她聪慧的眼眨了眨,「所以你不喜欢我还省了我的麻烦,这几年我们
俩也算合作得不错,至少把双方父母都蒙骗过去了。」
白天朗连声叹气。「是,是。」
「你好像很无奈?」她白他一眼。
「我只是在想,将来谁娶到你这样古灵精怪的丫头,肯定够他受的!」这次他老实大方的坦白想法。
「我呢,正好奇你喜欢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真想看看那天。」
「哪天?」白天朗不解。
简洁笑得像只小狐狸。「你被套牢的那天!」
◆◇◆
白天朗送简洁回家,拜托一个阿姨照顾她以后才离开。
其实时间还很早,但他不想回事务所。工作很忙,也没有时间空闲,但他丝毫也动不起来……
开着车,他发出自己也没察觉的叹息。是为了早上看到的那个身影吗?
你的心里有一个人吧。简洁的话又忽然响在他脑海里。
是吗?他心里有一个人?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当年的分离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分辨,就已经失去了那人。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泽昀似乎预知了两人的分离。在他的记忆里,分手那时的泽昀太平静、太镇定了,仿佛排戏熟练之
后那样的从容,分手时的情景让他现在想来,都是深深的迷惑。
三年的感情,居然那样平静的结束,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真情?有没有不舍?
泽昀入狱后,他怀着不明的情绪暂时休假,回到了父母身边。却在父母的游说下辞去原本检察官的工作,开起了律师事
务所。
想起自己那时的心情,他还是很莫名,难以说清为什么自己会辞去理想的检察官工作?只觉得那人入狱后,一切好像都
不一样了,他心底有一股强烈的渴望想换一种环境和生活方式,于是才会同意父母的决定,自己开了事务所。
那段日子,简洁这个女孩就像突然冒出似的,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她是父亲好友的女儿,大学主修的也是法律,拿到硕士学位之后,就被长辈安排到自己的事务所,待在他身边。
其实,他知道两家父母的意思,早把两人看成一对,就等着他们结婚。
对简洁,他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这好感也许来自于两人之间那份特殊的默契,从他俩第一次见面的那刻起,就知道对方
都不是自己要的那杯水,所以这些年来虽然时刻在一起,但更像亲密的朋友、兄妹,而不是情人。
他们默契十足,甚至藉由对方安抚了自己的父母,作为逼婚的挡箭牌,三年多也就这样过来了。
事务所的业务蒸蒸日上,也招揽了不少业界精英,声望更在不断的提升。
三年里,他也尝试着谈过几段恋情。
最初与女孩交往,让他认识到过去的那三年,泽昀对他的最大影响,或许是把他从一个异性恋者变成了同性恋者,他发
觉自己已经对女人完全没有感觉。然后,在他沮丧的结束与女孩的恋情之后,感情空白期的他也曾交往男朋友,然而,
又几次无疾而终的感情,终于让他彻底失望。
目前的自己,也许还不需要感情。是的,他发现无论是谁,他似乎都无法真正从心底涌起那种占有的渴望,一种深切的
渴望——也许发自爱,也许发自情。
在有了这种认知之后,他就暂时放弃感情,而将全副心思投到工作,时至今日,他已经是鼎鼎有名的白天朗律师,从庭
上交战的纪录看来,他几乎是完美的。在这行越深,他才越来越能理解泽昀当时的心态。
人们所谓的无良,也许只是泽昀对于职业的某种认知和追求。正如每个人所认定的目标和座右铭,或许在他的观念里,
站在委托人的立场帮委托人打赢官司就是一切,而那些道德伦常,则成了别人质疑、责问他的武器。
当律师三年多来,他也有许多的无奈和被误解,每当这时候,他不是气馁,而是更深刻的体会到那人当初的心情。
他自己也很讶异为什么在过了那么久之后,还是时时想起那人。
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他都理不清楚,也许答案的钥匙在泽昀手上。
可他却再也找不到他。
之前,那人刑满释放的日子,他曾打算去见他,然而却因为突发的紧急事情而耽搁了。
之后,他彻底没了那人的消息,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委托私家侦探查也毫无所获,他就如烟雾,忽然消散在空气一般,再无一点一滴的讯息。
他这才发现,两人真的断得一干二净了。
但心里,总有一个空空的角落,似乎用什么也填不满。
与泽昀的感情,还是欲望来得多些吧,只有面对他时,自己才会渴望占有,而那人身上独特的淡淡香味,如今想来,竟
还能令他心底拂过隐隐的欲望,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是爱情吗?他不知道,没有体验过爱情的他,无法把对泽昀的感情称为爱情。只是知道,无论如何,他对自己是一个特
殊的存在。
「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想得烦乱,他爬乱了头发,从深陷的沙发上站起身,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
,甚至没加冰,就仰头喝了一口。
火辣的酒味一下冲到喉咙,刺激感让他的精神微微一振,这才有些清醒的感觉。
打开落地窗,火红的夕阳洒进来,四周被晕染成一片红色,他张开双手,仰天伸个懒腰,任由黄昏的风吹拂在自己的衣
衫与面颊,很舒爽的感觉。
半晌才睁开眼,从阳台回到卧室,酒杯随意搁在茶几上,顺手拿起盘里的一枚巧克力塞进嘴里。
微苦微涩的感觉,伴随着融化的甜腻瞬间填满了口腔。他微微皱眉,发觉自己还是不喜欢这股味道,可细细品味却发现
,在又甜又腻里,忽然尝到了一丝奶香与一丝诱惑,他微怔,好像是第一次尝出这股味道。
原来这就是巧克力的魅力,那人吃在口中也是这样的感觉?所以他才喜欢……
他赶忙阻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起身去厨房。该给自己弄点晚餐了!
第六章
清新明朗的早晨,白天朗精神奕奕的走入事务所。
「白律师,你好。」
「你好。」
早晨已经开始忙碌的同事们,碰到他都笑着打个招呼。
白天朗在事务所是很得人心的,主要因为他为人宽厚,对待下属更是好得没话说,大家都乐意替他卖命,所以事务所的
工作氛围一直很好。
「简小姐来了没有?」他问助理小许。
「来了,简小姐手上缠着绷带。」小许神色问有些担忧。
白天朗笑了一笑。「小许,要是想向佳人献殷勤,得先过我这关喔!」
小许被他的玩笑弄得脸色一红。事务所里都知道白天朗和简洁关系非比寻常,但又不像男女朋友。
而漂亮开朗的她也很得人缘,倾慕她的单身小伙子还不少。
白天朗隔着透明玻璃看到她正在阅读文件,含笑敲了敲门,简洁闻声抬头。
「受伤还来上班,你真是勤奋,我是不是得颁个最佳员工奖给你啊?」
简洁瞪了他一眼。「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了你什么,到这里替你卖命,还得受你嘲笑。」
白天朗笑得益发开怀,酒窝让人心生暖意。
她故意咳嗽了一声,很正经的叫他,「白大哥。」
「什么?」他微微一怔。
「你啊,少这样笑,免得引人逦想。」她俏皮的眨眨眼。
「小丫头!」白天朗微微红了脸,正想敲她额头。
她却望着他身后说:「苏律师,你回来啦!」
他赶忙回头,一看,正是苏羽。苏羽这次去日本出差,替事务所处理一件很要紧的纠纷,如今他微笑站在自己面前,想
是已经完美解决。
「苏羽,回来了。」白天朗微微一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苏羽比白天朗小三岁,也是毕业于白天朗就读的大学法律系,所以也可算是他的学弟。
虽然年轻,办事却很干练,在业界是小有名气的年轻新锐,两年前白天朗把他挖角过来,如今已是事务所下可或缺的一
员,他视他为左右臂。
「是,学长,事情都办完了。」苏羽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柔和的笑,他是很温柔的男人,有着俊逸的外表、文雅的谈吐
,个子虽然不高,但和他的气质正相配。
白天朗点点头,他一向很信任苏羽的能力。
「苏苏,有没有买什么礼物啊?」简洁打断苏羽专注看着白天朗的目光,忍不住笑起来。
拜托,就算很喜欢也掩藏一下好不好?这样看人家,连她这个过路人都觉得不好意思,只有白天朗那呆子,还认为苏羽
只拿他当学长看而已。
「有。」苏羽微微一笑,从手上拎的袋子里取出礼物,「大家都有。」
这下,四散的同事都纷纷围上来,拆分礼物。
白天朗看他们笑闹成一团,其中又以简洁那个丫头最为起劲,笑着摇摇头,退身出去。
「学长。」走没多久便听到身后苏羽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苏羽离开那群笑闹的同事,走到他身边,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摆在他面前。
白天朗微怔。「这什么?」
「礼物。」他笑得赧然,「我不是说每个人都有吗?这是专门为学长买的。」
他接过,发现那是一盒巧克力,又怔了一下,抬头看他。
「学长好像特别喜欢收集巧克力,以前我们外出办事的时候,学长不都会买巧克力吗?这是横滨当地坊间手工制作的,
虽然不是很有名,但味道挺特别的,学长可以尝尝。」
白天朗无言的望着巧克力,半晌才扯起一抹笑容。「谢了。」
收下礼物,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忙碌时间便过去了。
午后的阳光射进室内,暖洋洋的放松人心。
「在看什么呢?」简洁推门而入,就看到白天朗盯着面前的精致纸盒。
「巧克力?」她瞥了一眼,展唇而笑,「喂,我说人家连这个都送了,还不算表白心意啊?」
白天朗看了她一眼。「别胡说,苏羽只是随便买的。」
「随便买?你不知道巧克力不能乱送的吗?而且你又不喜欢吃巧克力!」简洁笑得像只小狐狸。
「可是我喜欢看啊。」
「你这是怪癖!恋物癖!不喜欢还收藏什么呀?如果照心理学上的解释……」她嘿嘿一笑,「这必然和你喜欢的某件人
事物有紧密连系哦。」
「你很闲吗,还不快出去?」她无心的话让白天朗有些心烦,挥手赶人。
「别急,我马上就走,只是过来提醒你,赶快把手上那桩Case结了,晚上约了客户吃饭。」
「我知道了。」他挥挥手,示意她快走。
◆◇◆
应酬是白天朗很厌恶的事,简洁却和他相反,她以看各式各样的人为乐。
不过今天这顿晚饭对她而言吃得特别有意思,原因是某个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