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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汤上——by周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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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临近黄昏,苑内一片蓊郁中只见她双肩抖如秋叶,身体愈发是单薄,手强撑着按在石案上,刚站起身眼却一黑,身子软软向后倒去,未及落地已被人稳稳接住。是一方宽阔硬实的胸膛,男人身材颀长匀实,骨架生的十分精硕,一身玄赤黑袍凛然于风,怀中桃九苏半边身子虚软无骨,尽是病态。男人弯腰欲抱起他,被她皱眉无力喝止:“不用。”男人无奈叹息,却仍然抱起她大踏步进了内阁。

点上一盏七彩琉璃香薰灯,整个屋子笼罩着一片薄薄的殷香,似雨后清幽的荷苞初绽,沁人心脾。桃九苏斜靠玉榻红衣半敞,一抹酥胸藏在纱罗内隐隐约约,男子喂她服下一粒朱红的丹药,再擦掉嘴角残余的血渍。她半撑着身子长舒一口气,感觉体内真气渐渐聚集,顺着丹药的导引活络四体,总算好过许多。

男子见状,心下松了口气,隐在黑色斗篷内的五官模糊不清,低声道:“主子如今是女阴之体,又因散工而内力大闭,最忌活血与大补,而寻常的伤寒药汤内多半掺有知母和川芎等类药材,对主子而言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主子为何要……”

“你的话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多?”桃九苏冷冷的瞥他一眼,盘起双腿尝试运息,果然有些吃力,幸而刚才服了丹药才不至于太难看。她自是晓得话中利害,可是见鬼了,她一看见季太初温情款款的替她喂药,竟明知那喝下是毒也要喝。

桃九苏心中烦躁,无意间瞥见男人微微露出的面孔上一片诡异的潮红,似有尴尬,眼神游离间自自己身前擦过。桃九苏一低头,却见胸前那属于女子的雪白浑圆尽卧于轻纱内,她方才不甚注意,却是举手投足不经意间扯开了领口,此刻那玉沟隐约春光乍泄,换做别的女子怕是早已羞的不知所云了,桃九苏却是面沉如水,凤眼内一片跌宕的阴寒。

“还愣在这儿干嘛,等着被人发现行踪是不是?”桃九苏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满面煞气,完全不似一个妩媚女子该有的神态举止,倒更像是个……男人。

男子面色微窘,低头闷应了一声便一闪身,不见了人影。四下无人,桃九苏再次睨视自己的身体,酷似十六岁的妙龄少女,细挑风柔,却兼具着妖艳与清高两种味道,真真是腰似斜杨柳,足若三寸莲。桃九苏打量着自己,这具身体她已经看了半年多了,却仍然没达到所谓的“习惯”,反而是越看越恶心越看越反感,恨不能拿把刀往这身上捅几个窟窿。她是窝了一肚子的火,那原本应当盘踞在丹田处的真气也流窜不止,她越是勉强着想让自己静下心来运气,却只提到一半就翻了白眼儿,差点岔过气去。心里一恼,正要举掌往榻上拍,却听闺门被人规规矩矩的轻叩三声,传来小婢轻柔的声音:

“苏姐姐,有人点了堕天泉的名牌,管家请你下楼呢!”

桃九苏听出是赤月,脸色阴沉不定着游离了一会儿,终是恢复成那一片清冷,淡淡的应了一声:“嗯。”一边轻轻吐息,稳定心神起身下床。赤月却未离开,隔着门又道:“姐姐若是身子不适可莫要硬撑,爷走前儿说了,反正来的也不是熟客,姐姐若是不想接,推给其他两位红牌便可。”

桃九苏左手拎着一件梅红广陵粤袍,右手勾着条雪白的千丝曲裾蝉衣,闻言顿了顿,寒霜面孔似有清风柔过,隔着门道:“他是这么说的?”未等赤月答话又补充一句,“来的是谁?”

须知艳汤馆在朝野和江湖上都很有些名气,来往熟客自然也是多如牛毛,但能入主三间上泉的金主儿却是不多,而有资格让桃九苏服侍,季太初亲手开泉的也不过区区几位,其中不乏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名门。季太初似不怎么喜欢与官家打交道,故而许多人被他挡在门外,也无计可施。

桃九苏原本就因散工而病弱的身子几经飘摇,再给季太初那碗猛汤一灌,差点又吐血三升元气大伤。原本就需要男子来“进补”,但闻赤月答了一句:“是位姓姬的模样俊俏的公子,出手极为阔绰,还说是慕名,特意为点苏姐姐的牌子而来。”桃九苏换着衣裳的动作僵了一下,脑中飞快思索:姓姬?出手阔绰?还是特意寻她?难道是……他?!

桃九苏秀娥凝紧,忆起赤月先头儿那句“爷走前儿”时,玉面二度结霜,手中却慢条斯理的换着衣裳,待整理妥当,自然又是一番梨花曳夜,丹色如妆的美态。上前开了门,见赤月一怔,目光中尽是惊艳。桃九苏微微漾开一抹笑,隐如秋水,凤眸一挑淡然道:

“我去。”

一更天,正是“艳汤馆”夜间生意初盛时,大厅内来来往往皆是赤了足的美丽少女,手中端的银盆,清一色着桃红小褂水白缎子灯笼裤,鬓角斜插一朵桃花,笑靥如花站成一排,有客到便甜甜福个身。

整个大堂被划分为六十六个雅间,每间房门口都有妙龄少女两名,一个负责换汤,另外一个则负责全面洗漱。其实这么说十分容易引人误解,毕竟能进来“艳汤馆”的人非富即贵,这里又不似青楼可以饮酒作乐,至少那是隔了衣裳的。“艳汤馆”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便是在于它毫不避讳男女共浴,雅间内负责帮贵客洗漱的汤女通常也要下水,且衣着清凉无比,不为引诱,只为服侍周到。

不少人以为这洗汤洗到最后也就洗到了床上,其实却不然,“艳汤馆”能如此大胆的迎客,自然有其厉害之处,而这厉害之处说来也颇为怪异,那便是馆内所有汤女皆是自由身,虽与馆主或者季府签有合同,但汤女可自己挑选主顾,若看的顺眼愿意委身,那也是自己的事,若不顺眼只管摇身上的铃铛叫一声,再尊贵的客人也会被立刻从池子里捞上来扔出门去。

“艳汤馆”的规矩,是人人自有选择权,汤女虽然做着最暧昧的工作,却与娼妓有着根本上的不同,因为娼馆于娼妓而言是束缚,而艳汤馆对于汤女们来说,是家。一天是艳汤馆的人,受了欺辱,自会有馆主作主。

江湖曾疯传“艳汤馆”的上任馆主,也就是季太初的风流爹爹季墨白身份有异,并不单单是个商人。因为从一开始出入“艳汤馆”的人就尽是些在江湖上地位举足轻重之人,更有甚者,说是丞相将军之流都曾来去频繁。这一来,“艳汤馆”的底细就更是个悬念,有人曾花重金雇佣江湖上闻名的“千机堂”调查其底细,却竟然被拒绝,千机堂堂主原话是:“有些秘密可以用钱买,有些秘密则需要用命卖。”

至此,“艳汤馆”成共了保住了它的地位,也调足了众人的胃口。曾经不以为然非得以身相试的那些人,在踢馆失败后都被悬挂在艳汤馆门前高耸诡异的血洋槐上示警三天,除非馆主解禁,否则无人能放下尸身。久而久之,传言愈发邪乎,甚至有人说季墨白那一身风流账不是假的,他要么就是这个门那个宫的男宠,所以江湖人不敢轻易涉险;要不然就是跟朝野内地位举足轻重的某人有一腿,至于这个某人,可以是丞相将军,可以是王爷太子,更有可能,是皇上……

种种关于季墨白的风骚传闻糊到季太初脸上,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致使很久以后他一想起这事儿仍心有余悸:幸好他比他爹有节操多了,他只喜欢男的,而且很有志气,绝对不屑于当人男宠。他坚信并确信自己是攻,总攻。

严肃望。

只可惜,他这么认为,别人不那么觉得。又或者,他可以骑尽天下男人,但是只有一个人除外,这个人在以后,很久很久以后都将会是季太初的噩梦。而拜他所赐,季太初有生之年非常“幸运”的体会到了比他爹当初更为疯狂的流言攻势,当然这是后话。

3 环雅

上回说到“堕天泉”红牌桃九苏被点,点牌者却非是从前熟悉的老主顾,而是一位仪表不凡,相貌堂堂的年轻公子,且出手阔绰,意指九苏。而桃九苏身有暗伤未愈,又被季太初无意灌下补药一碗,致使体内真气错乱脉象倒冲,若非手下及时赶到,怕真要吐血三升走火入魔了。只是这些都不足一谈,真正令桃九苏怨念的是她这厢要待客,而馆主季太初竟然又偷了空跑去“食色轩”会相公!

此刻食色轩内正是一片灯火璀璨,丝竹乱耳,往来男倌或芙蓉映雪半步多,或不胜娇羞含情露,总之是一派秀色可餐的美景,实在赏心悦目的很。而被桃九苏心心念念诅咒了不下一万遍的季太初,正悠然自得的摇着折扇,一边品着上好的西湖龙井,一边听着对面白衣胜雪的美人垂首抚琴。

一曲终了,那美人抬起头来,正正是柳眉秋目面如冠玉的风华男子,柔而不娇,清而不冷,或没有桃九苏那般摄人心魂的绝艳,但却也是万里挑一的清丽佳色。这便是令季太初连月来魂牵梦萦的美人,当今食色轩的红牌相公——环雅。但见他嫣然一笑,梨涡带暖恰似风吹荷塘,季太初当即痴然于那惊艳一笑,禁不住放下茶盅赞叹道:“我只道是苑里那一大片白荷被风吹开了,却原来是小雅你在笑。”语毕轻拢折扇,神情万分温柔。

环雅垂眸轻笑一声,翩然起身,广袖自地面一掠而过上前来,在太初身旁坐了,举手斟上一杯杏花酿,悠悠道:“你这是在打趣我?我这种人的身子早已是玷污了的,哪里比的上你后苑清绝脱俗的白莲。”说着睨了太初一眼,似笑非笑,眼波温和。太初心弦一颤,伸手轻轻压下他放在桌边的五指,温情握住,微微一笑道:“不是说好了么,在我这里不准妄自菲薄。这次是你的错,我要罚你。”

环雅抬眸与他对望,却见那男子俊秀五官在华灯下漾起一片流转的宝光,朱润玉软,明是一身风流却未显丝毫浪荡。他眼神直直望过来,像是藏尽了一腔心事,让人忍不住就被诱惑住。环雅方一启口,太初手间施力,不轻不重的捏住他手腕将他带入怀,薄凉的吻压下来。

“小雅有错在先,可要乖乖领罚。”季太初狡黠一笑,吻着环雅的薄唇细细舔拨,舌头滑进去勾着他一阵嬉戏。他吻技历经两世早已是千锤百炼万分高超,环雅生性温婉柔和,加之也不是第一次被他这么“惩罚”,微微一笑便倾入他怀里,任由他胡闹。

太初吻着吻着,欲望便烧成一股烈焰,从身下某处汇聚而起直窜上小腹。原本与环雅交握的手慢慢下滑,不轻不重的勾着他的腰肢,太初爱极了他的身段,匀称平柔,并不似一般胭脂俗粉那样娇柔,他腰细如柳,却有着男人的精实平滑,肌肤雪白弹性十足,太初一把摸过去简直是流连忘返。

环雅被他逗弄着,禁不住已经轻喘微微,靠在太初肩上微微蹙着眉,清淡的体香挥发而出,令太初血液贲张,热流急走。嘴上吻着,手里亦不停歇的滑摸着那具令他着急的身体,待摸到环雅衫下苏醒的炙热时,他自己也已经是焦火升腾,强自哑忍。

“乖,我们去床上玩。”太初轻笑着吻了吻他的额头,环雅面色微醺抿唇不语,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太初喜的就是这男子平淡朴实的品性,每次与他相处时总是有种自然顺畅的惬意感,令他通体倍感轻松,全然没有别的心思,只一心一意的与他享乐。

此刻环雅被他半搂着倒入榻间,一身雪白缎衫早已在太初的爱抚之间凌乱抖散开来,露出两列纤细的锁骨和平滑有致的腰身,太初吻着他抽去腰间衣带,二人拥吻着跌坐一团,一不小心撞到床头的凤鸟浮雕,见环雅满眼都是心疼,太初嘻笑着化疼痛为力量,顺势捉住那素净的五指一根根吻过去,舌尖轻含微吮,将环雅逗弄的耳根子发烫,杏花眼薄嗔一记,急恼道:“你要做便做,这么逗弄人算什么?”

“我错了我错了……”太初忙赔笑,一手将身上袍子挑开,松垮轻薄的衣衫顺着他起伏有致的腰身滑下来,精赤的身躯洋溢着男性的特有的结实宽厚。太初其实并不算胖,且身材颀长风流,论腰段其实比起环雅还要胜出三分,只因他长年浸泡温泉药汤,通体肌肤晶莹泛光,不似寻常瘦弱之人那般苍白,而是类似于深海珍珠的盈白光亮。

环雅与他欢好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是每每与他裸裎相对,总会禁不住痴迷上他这具令人惊艳的身材。宽肩窄腰,以胸膛至小腹的曲线最为流畅清丽,圆翘紧致的臀部如两瓣雪桃,大腿肌肉紧绷有力,双腿笔直而长,是十足的风流身段。环雅身为名倌自然是见惯了男人的身子,可是若论起真来,连他这当红的头牌都要自愧不如。

此刻二人衣衫尽褪,太初倒不心急,对于美人他向来是疼宠的,能忍便忍,并不愿伤其分毫。纵使与环雅相熟,可是每每欢爱时他也总会做足了前戏,有时甚至环雅都憋不过了,他却依然能笑的温柔。

太初从随身的衣带里取了一只鹅颈细瓶,瓶身小巧玲珑正适合贴身配备,只见他取开瓶塞递到环雅鼻尖下,轻声道:“闻闻看,如何?”环雅狐疑,鼻尖嗅到的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顿时感觉神清气爽,通体舒畅。太初笑:“这可是好东西,普天之下拥有它的唯恐两个巴掌就数得过来。”“既是好东西,你怎么还随身带着,不怕被人偷了去?”环雅扬眉。

太初低笑一声亲热的搂住他,在那脑门上“吧唧”,响亮的印了个吻,惹来环雅哭笑不得。太初晃了晃那瓶子,然后倒了在手心,递过去给环雅看。只见那透明的几滴香液似露珠一般在季太初手心滚动了两下,而后竟慢慢的开始凝结,如同结了冰一般最后凝成珍珠一样大小的玉丸。

环雅轻轻“咦”了一声道:“这东西倒是奇异的很,装在瓶子里是水,倒出来又会结冰。”说着瞥了太初一眼低低笑道,“我说,这样宝贝的东西,该不会又是你从哪位金主身上讹诈的吧?”他语带戏谑,还乖巧的眨了眨眼,模样实在是可爱,乐的太初又低下头缠着他一顿湿吻,直吻的他气喘吁吁才罢手,坏笑道:“小雅就是小雅,脑袋瓜永远这么好使吗?不过这回可不是讹诈,是人家心甘情愿送给我的。”

“会有这等好事?我不信。”环雅微笑,“我虽是个小倌,可也知道点江湖上的事,你那馆子里三大活泉,哪一眼引的不是达官显贵地位高瞻之人?纵使你不爱跟朝廷打交道,那武林中人人称颂的风流公子总有能入了你眼的吧?可是入了你的汤馆,人被搓掉一层皮不说,还要被你从里到外搜刮个遍……”

“唷,照你这么说,我倒是快赶上周扒皮了!”太初哈哈大笑,指尖捻着那玉丸解释道,“你说对了一半,这宝贝的主人的确不是官道上的,也实打实的是江湖人,只可惜没你说的那么才俊,二百五倒是有点……”

环雅嗤笑一声:“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谁是周扒皮?谁又是二百五?”

“周扒皮是我原来住在乡下时候一卖西瓜的,吃西瓜从来只吃皮不吃瓤,所以我叫他周扒皮。”季太初嬉皮笑脸得胡诌着,见环雅抿唇笑个不停,又道,“至于这二百五么,小雅这么聪明,我若说这宝贝玉珠是毒也是药,你可能猜出那人是谁来?”

“这是在考我吗?”环雅靠在他怀里笑,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眯起眼,“若说能入你艳汤馆的绿林英雄,必定是个人物,至少在江湖上小有名气,而且要有钱,不然依着你的性子捞不到油水,怎么肯开门待客?而你又说这宝贝是毒也是药,这范围便小多了。我虽不怎么懂江湖上的事,可是那些有名气的人来来往往也知道个大概,这既有钱又有名气,年纪轻轻还要是风流才俊,更得精通医毒者,当今武林除了唐门七公子唐晴空外,我实在猜不出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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