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的话,我明白,”胤祥笑了笑,拍了拍张太监的肩膀,他一转身,老张就看到这位十三阿哥腰间带着的竟不是当年康熙爷赐给他的大马刀,而是一把式样奇特的圆形弯剑,仿佛在哪里看到过。
此时此刻京里钟鼓齐鸣,云板连连敲响,隆科多手下京畿步兵统统被派了出来,皇上大行,全民皆悲。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胤祯是十月收到命令回来的,当时他的确是带兵回来,这点历史上无误。
只是到底他到底带了多少兵到京城历史上没有记载,但是看当时的记载的情况可以想象那天绝对是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第一百章
京城,今天是从未有过的空旷,胤祥目力所及之处,许是感觉到了这京城诡异的气氛,各户人家门窗紧闭,哪怕在街上走的也是脚步迅速,人人面上都有仓皇之色,各家王公大臣的府邸门口悄然一片完全没有走动的迹象。街道两旁来来往往的都是京畿步兵,也都表情严肃。
皇上大行而去,新皇还未登基,外头又有十四阿哥带着兵,是战是和,没有人知道。
连着胤祥自己也心里没底。
他素来胆大,但惟独在这件事情上不敢马虎,等到宣武门口的时候,明明已经快要腊月,硬生生连里头的衣服都汗湿了。
他站在门口,从门缝里看过去就能看到外头彩旗飘扬,众将列阵一片肃穆,中间有个身披铠甲的人正背着手站在那里,哪怕烧成灰,胤祥都认得那个小子,“胤祯,听着这个声你难道还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吗?”胤祥心里恨急,看着两边人推开那沉重的大门,也不等后头的侍卫跟上来,自己挎着大步就冲了出去,“胤祯!皇阿玛新丧,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他以前管过兵部,胤祯身边跟着的不少老人都认得这个十三阿哥,一听到皇帝大行顿时脸色难看起来,有几个竟当场哭了起来,此情此景虽然看着也让人觉得辛酸,但胤祥可没功夫与这群人缠更没意思去安慰他们,只健步如飞的走到里头,看着坐在中间的胤祯,突然冷笑了一声,“十四弟,你好大的排场。”
胤祯到了京城实际上已经有2天了,只是在这两天里,他不知道该不该进来。里头皇阿玛重病这个他通过在宫里的德妃和自己的福晋已经把整件事情了解的清清楚楚,只是他犹豫了。
好吧十四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真是个孬种,他原本想的好好的,若皇阿玛死了圣旨写的是自己的名字,那他就马上交了兵符大摇大摆的进城;若不是写自己的,依着自己带的人也能把京城围个几十天。但等他真等到云板敲响皇上宾天的时候,他原本想的好好的主意却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有这个心但绝对没有这个胆量起事,就在他纠结的一塌糊涂,在自己的大帐里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胤祥来了。
这个十三阿哥的到来如同一个信号,让十四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胤祥是自己亲哥哥胤禛最好的帮手,皇阿玛驾崩来的竟然是他,那也就说明新皇十有八九就是自己那个冷冰冰的四哥,他心中先是一喜却马上勃然大怒起来,为什么会是老四!那个从来不苟言笑什么事儿都没做成的老四?自己拼死拼活,刀枪箭雨之下九死一生,换来的……就只是一个大将军王?
不服气!他没有办法服气!
胤祥看着胤祯脸上那神色从喜到怒一闪而过,便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顿时勃然大怒起来,这个小子时至今日难道还想反抗?便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抖落出前头张公公给的白纸,“皇上新丧,新皇登基,胤祯接旨。”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
只胤祯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竟是上前一步和胤祥面对面而立,“新皇是谁?”
这话很冲,周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两个阿哥之间气氛不太对,有几个机灵的早就退到了后头,默默不吭声。
“自然是四皇子,你的同父同母兄弟胤禛,怎么?十四阿哥,听到自己哥哥登基你不高兴吗?”胤祥又上前一步,那气势竟是逼得胤祯退了一步,“那是你四哥,你不高兴?还不和我一起去宫里?皇阿玛哪里还需要你守丧呢。”他说很慢,一字一顿,却全在理上,又步步紧逼,倒让胤祯也馒头大汗不知所措,却是忍不住手一动欲让两边将士把胤祥拿下。
“胤祯,你现在想做什么?”十三爷退了一步,手一抖把胤禛写的手谕抖了开来,“胤祯,你想抗旨不尊吗?”
胤祯身边也有几个懂事儿知情识趣的,见胤祥如此强硬也知道今儿个若是真闹腾起来,那事儿就不好处置了,且人人都知道十三爷是四阿哥一手带大的弟弟而十四爷又是四阿哥的亲弟弟,家里人打架外头人怎么劝?
且现在四阿哥都已经登基了,若真惹上什么事儿,给人说欲图不轨、阴谋造反,这生生一个大罪名可就得不偿失了,便有人连忙上来说和,只把胤祯先给拉到后头好生劝了几句。
胤祯愤愤不平却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已失了先手,只好憋着气跪下接了旨被胤祥盯着出了营帐,就在他走进宣武门后那一刻,外头的彩旗降了下来,胤祥看着白幡缓缓升起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胤祯解了兵权,被胤祥押进畅春园,却是马上表情一变,顿时落下泪来,“皇阿玛!”说着便远远的跪倒在地上,朝着停灵的地方磕头。
此情此景看起来是极为让人伤心,但却已经让其他阿哥愣住了,论老规矩,十四应该先给胤禛磕头再给老爷子行礼,这个动作摆明了这个小子不认这个帝位传承啊!十六阿哥刚想上前却被旁边的十五阿哥一把按住,别看平日里胤禑是个不声不响的,却在这个时候极有主意,他很清楚老四和十四的关系素来不好,今日这浑水脏得发臭,谁碰谁倒霉。
所有人一声不吭只站在旁边静观其变,胤禛刚想说话却没想后头佟佳氏被苏惠扶了出来,她哭了很久,整个人憔悴的厉害,老四连忙上去想扶她却被她轻轻推开,“十四阿哥,你总算来了,你皇阿玛等了你很久。”她轻轻柔柔的说着,连忙快走两步把跪着的那个给扶了起来,“天可怜见,这么多时日在外头,总算是看到你回来了。”
十四素来是吃软不吃硬,佟佳娘娘这一说话,顿时让他红了脸,心里愈发的悲伤,刚站起来又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是儿臣不孝,竟一直在外头流连。”说着扯着嗓子嚎哭起来,口里只有些皇阿玛怎么不等儿子见最后一面之类的话。
佟佳氏也不多话,只站在旁边哀哀的哭的厉害,却在最后一抹脸牵着胤祯的手来到了老四面前,“你皇阿玛驾崩的时候,开了遗诏,立你四哥为帝,你们俩本来就是亲兄弟,这次应是更加和睦了。”说着竟拉着老四的手,把两人牵在了一起。
“十四弟辛苦了,快进去给皇阿玛磕头吧。”胤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看着自己拉住十四的手呆了一下子便转过弯来,转身就准备带着胤祯往里头走。
这一下胤祯愣住了,他跑来原本就有几分砸场子的心思,却没想被佟佳氏连消带打的哭了一番,连最后的一点脾气都不剩了,现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若再不行礼日后清算起来反而倒大霉,哪怕他再有几千几万个不情愿,也只好翻身拜倒,“前头是弟弟太过悲伤,忘记给皇上行礼,还请皇上恕罪。”
这话一说,所有人松了一口气,胤祥在后头一摸额头只觉得满头大汗。
这一天总算是顺利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胤祯在景山寿皇殿拜谒乃父灵柩时,见雍正也在那里,他只是远远地给雍正叩头而已,并不向雍正请安祝贺。侍卫拉锡见此僵局,连忙拉他向前。他大发雷霆,怒骂拉锡,并到雍正面前,斥责拉锡无礼,说:“我是皇上亲弟,拉锡爱虏获下贱,若我有不是处,求皇上将我处分,若我无不是处,求皇上即将拉锡正法,以正国体。” 胤禵大闹灵堂,使雍正十分恼火,斥责他气傲心高,下令革去他的王爵,降为固山贝子。
我改了一下……当然佟佳氏有手段啊XD
第一百零一章
接下来的几十天里,所有人都忙成了一团,所幸康熙死前对自己的陵寝之类的曾有过安排倒也稍微让人松了一口气,宫里头几个娘娘哭的异常伤心,佟佳氏昏厥了好几次,这几日正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
胤禛身边的年氏,也就是那年羹尧的妹妹,这时已经大腹便便,有了八个月的身孕,只是这举哀磕头之类的事情,她作为侧福晋自当是事事要主意的,却没想因为太过劳累竟是一下子小产了。
这一堆子的事儿外加上还有朝政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凑在一起,哪怕是胤禛再能干都有些撑不住了,那天,外头月亮正挂在天边,桌子上还叠着一沓沓还没看完的折子。只他觉得很累,非常非常的累,他靠在旁边的软垫上,只觉得脑子里迷迷糊糊的,皇阿玛的突然离世、胤祯的拒不配合、自己那群兄弟的冷眼看好戏一幕一幕的在他眼前转悠,恍恍惚惚中好像有个人走到了他的面前让他瞬间惊醒,“胤祥!”他猛地抬起头,却发现对面站着的竟是那拉氏。
“啊,你来了。”老四愣了一下,却是马上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心情,“皇额娘如何?”
“娘娘毕竟是伤心过度了,前头臣妾去看的时候刚好些,我让下头的做了点精致粥店,看着娘娘喝了大半碗这才来的。”那拉氏笑着回话,脸再一转却是露出了些悲伤的模样,“今儿个早上太医又给年氏看过诊了,说是这次伤得厉害,日后恐怕……难有了。”
这话一出胤禛情不自禁的皱了一下眉头,他本来子嗣就少,年氏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他相当期待,却没想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叹了口气,只看着那拉氏说道,“既然是如此,你好生劝着她保养些,这几日举哀哭丧之类的事儿就别让她去掺和了。”
那拉氏应着,却只能硬着头皮禀告另外一件事情,“母后那里……这几日也病了。”
这个母后是德妃,因为她是皇帝的生母,胤禛虽然和她关系向来不好却不能不封她一个圣母皇太后,他一听到这话脸上的神情顿时再一变,冷冷的笑了一下,“她……真病了吗?”
这话说的刻薄,那拉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她也知道这位爷的心思,正是厌恶德妃偏帮十四阿哥的事儿,只是这种事情谁又能说清楚?
胤禛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那拉氏,最终是叹了一口气,心里倒是颇有些庆幸那日佟佳娘娘压制住了胤祯,若是真让他大闹灵堂,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事儿来。“前儿个看着还好,今儿个就病了,倒是病得快。”他嘀咕了一声,却最终不再理论这事儿,只挥挥手让那拉氏下去,却见她还站在面前倒有了几分不耐烦,“怎么了?难道还有事儿?”
当然有事儿,怎么可能没有,那拉氏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是满腹的委屈,她实际上来了已经好一会了,见胤禛累的睡着了本不愿吵醒他,却没想突然醒了,一睁开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胤祥,胤祥胤祥,难道皇上你满脑子就只有你的十三弟吗?她委屈难受伤心,却不敢在脸上露出点滴,只强压下那一阵阵的辛酸,赔笑道,“皇上您也累了,不如先躺下歇会?”
“这么多的事儿做也做不完,你先回去吧,这几日你也累了。”老四重新振作精神拿起旁边的一本折子却见那拉氏还是不走,越发的奇怪起来,“你怎么了?难道也病了?”
“……没的事儿,”那拉氏一惊,只动了动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端端正正的倒退一步给胤禛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却在外头看到了侯在门口端着参汤的戴铎,“是你?十三爷和十四爷呢?”
“回娘娘,十三爷还在衙门里打点明儿个出殡用的东西,十四阿哥倒是前头进了宫给母后皇太后请了安,这会儿刚走。”戴铎低着头回话,“若娘娘要见十四阿哥,现应还没出了午门呢。”
“并没有什么事儿,只一时想起来了罢了,快进去吧,德看着皇上喝下去才是,”那拉氏笑了笑转身走出养心殿,忽觉得浑身冰冷眼圈一热忍不住流下泪来,她恨她怨却又无可奈何,四爷……你好狠……
戴铎走进去的时候,胤禛正拿着本折子在看,这个从老四年轻时就跟在他身边的包衣奴才小心翼翼的凑上前,“皇上……”他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上头啪嗒一声,胤禛放下了手里的折子,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戴铎,“先生辛苦了。”
这话一出口,戴铎只觉得心里一惊,腿一软就欲跪下,却没想再一次被胤禛叫住,“先生的恩惠,朕铭记在心。”
这话没头没尾,但戴铎却是心中有数,他呼吸微微一滞,赔笑说道,“皇上说的哪里话,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先生忠心于皇阿玛,事无巨细都禀告唯独那事儿不说出来,朕不谢你谢谁?”胤禛笑了笑,却是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白纸,龙飞凤舞的写下了一串字、印上了自己的印鉴,转手丢给了他,“拿着它你走吧,看在你伺候朕这么多年的份上,朕……不杀你,但要记住,若你敢透露一字半句,别说你,连着你家大大小小,朕统统不会放过!”
戴铎哆嗦着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默默走了出去,直走到光亮处掏出怀里那张纸,只看到那纸上写着“知情识趣,先生高人”,再回忆起自己当细作这么多年奉皇上之命伺候在胤禛身边回报的那点点滴滴,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当年没有说出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之间真正的关系,现在看起来可真是太明智了。他心中一安,只转过头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跪倒,这一次他这个头磕的心诚口服。
戴铎走了,走的消无声息,没有人知道这个以前一直伺候皇帝的人到底去了哪里,没有人在这个时候会深究这个,直到第二年过了年为止,这乱哄哄的终于结束了。
胤禛改元雍正,正式登基,胤祯虽然不服,却碍于德妃的劝告最终受了勤郡王的封号;胤禩被封了廉亲王进了礼部,倒也彼此安定。
只登基这日,养心殿里红烛起,胤禛一身登基时的朝服尚未褪下,他静静的坐在炕边,旁边摆着一壶酒几道小菜。
他在等,等着一个该来的人。
胤祥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两个人从康熙去世那日起,彼此见面说话的少之又少,哪怕见了面也就是请安问好,却在今日,胤祥来了,而胤禛在等他。
“还记得我小的时候,玩得累了,走进房里就能看到四哥你也是现在一个姿势,半闭着眼睛等着我进来,笑着对我说,十三弟你来了。”胤祥靠在门口,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最近也是极累,连着眼圈都还有些黑,“今儿个我想换句话说说,四哥我来了。”
胤禛脸上露出一丝惊愕,撑不住笑了,他细细的打量着胤祥身上的那身亲王朝服、东珠头冠,慢慢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来了就对了。”
烛花红,交杯酒,大喜日,有情人。
天下无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