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从现在开始到拆包得有三个月吧,之后还有恢复治疗、还原治疗之类,又是三四个月,再之后才能开始慢慢的上
量……唔,少说也要八个月吧,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排出一整年来,时间宽松点也不……”
“八个月?!”
“八个月!”
“八个月!!”
——不止秋函,连楚云和季彤,也一起叫了出来。
“怎么?这已经是最乐观的估计了,”汪二点着本子,“我说楚云先生,”汪二“咩”字刚要出口,瞥见秋函季彤,最
终还是给楚云留了点面子,“你该不会也怀疑我故意拖长治疗时间勒索医药费吧……”
“当然不是,”楚云托着下巴,面色凝重,“只是……明年三月就是夙曼祭了,小白他还要参……”
“天啊!”轮到汪二惊呼了,“都伤成这样了,还想什么夙曼祭啊!——趁早把平日训练量减半把伤养好了是正经不然
你就等着下半辈子都一瘸一拐的吧这都什么人啊我说……”
“可是……”
“没有可是!”汪二的态度非常强硬,“如果你们的掌门有任何其他意见就让他直接来和我说!这还把不把剑客当人了
啊可怜见的才这么年轻……”
汪二碎碎念着,把乱七八糟的器具一件件包好,收进随身的皮箱里:“不早了,我下面还有病人先去了——年轻人,我
知道你们松派就这死硬派传统,我们家咩……那个楚云也是一样,但我是很认真地告诉你的你如果还想要继续练剑就乖
乖听医生话别逞强,膝盖这东西不是玩的,一个不好让你以后都站不起来,别说练剑了!”
——见秋函被吓住了连连点头,方才满意地去了。
屋内,气氛沉闷。
所有人——包括槐枫在内——都静静地盯着目力所及之内最无景致的一点,皱着眉头,发着呆。
“怎么办?”最终,是秋函本人,率先打破了僵局,“明年的夙曼祭,我……”
“小白,”楚云摁住他的肩——对于男人来说,那个肩膀虽然还算宽,却绝不算厚,何况现在正轻轻地打着抖,像秋风
中飘摇的落叶一样,便更让人心酸了,“你别着急,汪二虽然说的笃定,但他那个人……若是硬要他想法子,他一定有
的……”
秋函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
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盯着楚云,又好像透过了楚云,瞧见了遥远的彼方。
最终他抱住了自己的腿,浅浅地应了一声:“哦。”
光芒,陡然地,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掩去了。
季彤攥紧了拳一屁股坐在他床边,恶狠狠地,搂住了他的肩把他带进怀里。
第60章
“你有什么要说的便说吧,别憋着了,我看着都难受。”
回房路上,楚云槐枫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进了房里关上门,楚云才出声问。
“我……”槐枫拧着眉,哼哼了两声,却又抿着嘴,就是不肯直说。
“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楚云换了外套,在床上坐下来,“你是怪我和季彤不关心小白的伤,只想着夙曼祭?”
槐枫低着头,支吾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我知道你们不是那样的人只是……”
“……要是我们不关心他的伤,何苦大风天不休息,专在风口上坐着任风吹呢?——只是贝贝,”楚云把他拉到身边,
攥着他的手,“你要知道,夙曼祭,这是一年之中,最大的会事,若是成绩好,则一年都好说:外门的师父们收人容易
,资金周转就灵活,代言费高,大家的日子也好些;若是成绩不好,之后的巡回剑会都得辛苦弥补——可以说,小白的
前途都悬在这上面……”
“可为什么偏偏就是小白呢……”
“因为他是单剑组首席,”楚云的脸色严肃而凝重,“站在’首席‘这个位置上的人,比旁人多了许多机会,自然担子
也要比旁人重些。而且爬的越高,要摔下来的话,也就越痛——他现在才刚登上’首席‘之位,而且又是林默下去了自
行轮上来的,不是自己拼出来的,不服他的人也并不少,他自己也想要这个夙曼祭,来做个实力的证明吧……”
“子桓,”槐枫沉吟了一会,忽然抬起头,“要是我们当了双剑组的首席,也会这样吗?”
“嗯,是的——而且或许还更……”楚云犹疑地停顿,打量了槐枫两眼,握紧了他的手继续说下去,“因为这江湖上,
双剑的竞争远比单剑要激烈得多——在单剑里,一个门派有一名顶级单剑就很不容易了,兵器谱前三和其他前十剑客之
间的实力,可以说是有本质的差距;可在双剑这边……昆仑随便两个双剑剑客互相搭档,都足以出一对人间兵器,蓬莱
也有两对以上的顶尖高手,椌桐、兰派、竹派各自不是吃素的……总之,现在的兵器谱前十排位,不过是状态优劣、运
气好坏,还有参加剑会的多少的差异,实力并未有本质的区别,若是碰上了,输赢都是对开……怎么?”楚云侧过头去
凑到槐枫面前,“怕了?后悔练双剑不?”一脸揶揄的笑。
槐枫条件反射地点头,继而赶忙摇头:“子桓,如果是首席的话,是我们俩一起吧?”
“当然,我们是搭档嘛。”
“唔……”槐枫的眉头松开了,“那我就……还好。”
楚云不再说什么,只是笑着揉了揉槐枫松软的额发。
然而,“我们俩一起”这句话,却没有能够马上兑现。
楚云第一次成为松派的双剑首席时,身边站着的人,并不是槐枫,而是一位名叫“章池”的前辈剑客。
说起章池,江湖上凡是关心双剑的人,应该都不算陌生。
在楚云槐枫这一批专门选拔的双剑组新人来到之前,他可算是松派双剑组不可动摇的首席。身边的搭档换了一个又一个
,只有他,五年如一日站在首席的位置上屹立不倒。
虽说松派的双剑柔弱,出去剑会武会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可是名门正派的首席,到底身份不同,且这么多年下来,也算
是混了个脸熟。
这次,把楚云和他搭在一起作为首席,官方的解释是:为了夙曼祭——说是双剑组其他人年级小赛会经验贫乏,恐受不
了这样大的压力担不了大梁,除了章池之外,只有楚云先在单剑组时经过些风浪,尚可倚重。
这调令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羡慕楚云的好运气:单剑转双剑能如此迅速上位,近十年来,还是江湖第一人。
楚云却一个人暗自神伤: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个首席的任命究竟有多凶险,只有自己清楚。
首先,这次的首席任命,没有任何江湖剑会、武会成绩作标准,也没有经过由说服力的派内对抗,章池的资历摆在那里
也便罢了。可楚云就……
别的不说,单是这回在巡回剑会松派站里进了前四的杨尚、彭正那对的脸色,就够楚云看上一阵子了。
其次,夙曼祭上,第二位出场,怎么也不能算是好席位。尤其现在单剑首席秋函重伤,输赢未卜的情况下。若是赢了自
是应当,若是输了——以松派现在的实力和章池垂垂老矣摇摇欲坠的状态,遇上昆仑这样的强手简直是必然的——那就
等着受尽千夫指吧。
第三,也是楚云最担心的。
这次的搭档重组,恐怕目的不是是夙曼祭,而是……
抬头看了看在那边,和别人合练的槐枫,楚云的眉头蹙紧了。
“怎么?担心搭档?”章池收了剑走上来,顺着楚云的视线,望过去。
他是个身材五短的胖子,脑门上的头发掉的差不多了,见人总是一副笑呵呵的脸孔,看上去脾气极温顺,一点没心眼。
可楚云却知道,五年来,在各类剑会上一个首席都没有拿到,却依旧能站在本派首席的位置上风雨不动安如山——若非
松派的双剑实在太弱,便是他实在有非同常人之处。
“师兄打趣了,”楚云回过头来的时候已是满面堆笑,“我现在的搭档是师兄您啊。”
“你小子别绕弯子,”章池给了楚云一胳膊肘,硬把他拽到身边坐下,“你要是这么认命的人,至于回来了?至于双剑
组换血快半年,他,”章池指了指因为和搭档配合不默契,正被教头罚跑圈的槐枫,“一次也没和别人搭过?”
楚云不答话,回头瞥了槐枫一眼,只是笑。
章池叹了口气,摸了摸荒漠化中的脑门:“你小子,也是南海分舵上来的吧?”
——苏杭区的训练基地,设在南海的一个小岛上,所以松派的苏杭分舵,又称南海分舵。
楚云一愣:“是,章师兄你也……”
“七年了啊,”章池执拗地把边疆的几撮稀疏的发丝拨过去支援中央,“想当年我出来的时候,大家叫我’南海公‘哈
哈……”手环过楚云的肩膀摁了一摁,“等你成名了,大家就能叫你’南海子‘了!”
“呃……”
第61章
楚云不知该怎么搭茬,章池自顾自地接下去:“我现在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将挂剑了,这些话呢,你姑且当担待老
年人唠叨,觉得对呢就听听,觉得不对呢就当耳边风吧——本来,”章池举起自己的手腕,下意识地晃动着,“你们这
批新人呢,无论如何也是不该和我这垂垂老矣临近退休的人配在一起的,眼下这个决定呢——多半是上面对你有什么不
满,可却又拿不到你的错打发你回去,加上你在师兄弟中威信高,随便动你怕是有损士气,所以出此下策……”
停下来,转头看看楚云,见他只是拿着毛巾擦汗,眯着眼瞧着槐枫的方向,只得挑眉摇头一笑,兀自说下去:“我们若
是成绩好了,他们估计要你跟我到挂剑,便错过了和其他人试手的机会,我走了,你便成了鸡肋;我们若是成绩不好,
上面可趁机把你退了回分舵——这些话,我不说,想必你也清楚吧……”
“蒙师兄教诲。”
楚云随口答,彬彬有礼得心不在焉。
“想必……欧阳教头和欧阳师弟的事,你也知道了。”
章池并不恼,只是一径说下去。
楚云面色略变了一点,偏过头:“不只是我知道吧——欧阳教头看不上我的体能,想拿槐枫配他儿子的事,整个双剑组
,除了……”他仰起下巴,撇向槐枫的方向,“那个当事人自己还迷糊之外,还有哪个不知道的?”
“那你就……听之任之?”章池望着楚云的眼睛里,有一丝难以置信。
“呵,”楚云笑得深不见底,“那还能怎么办?师兄在总舵里呆了这么多年,总不成竟不知道,派内的人事问题,底下
弟子是说不上话的?”
章池摸着下巴:“虽说决定权在教头们手中,但若想……”
楚云的眼睛“噌”地亮了:“章师兄可有见教?”
“哈哈,”章池拊掌大笑,“到底你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楚云眼角微微一红,略低下头,整顿了表情:“章师兄,可有见教?”重新把刚才的话,用无比正直的语气,又说了一
次。
“哈哈,你这孩子真有意思,这样,”章池伸出一支像小香肠似的肥手指,在空气中点着,“我是打算,过了这次夙曼
祭,便急流勇退——而我退了,你还是双剑首组首席,到时候,点谁不是你的?”
“首席?”楚云挑起一边眉毛,“谈何容易,以我在双剑组这点人脉资历,若是成绩不好,照样踢回分舵去。”
“所以啊,”章池挠着发红的头皮,“我们也要争个好成绩嘛……”
“师兄,我不明白,”楚云忽然转过头来,死盯着章池的眸子,狭长的细眼里一片清澈见底的精明,“你只要在这双剑
组一天,首席的位置就没人可以和你抢,你又为什么……”
章池挥挥手打断他:“只在一派之内当首席有什么意思?之前门派里不重视双剑——我上本派首席五年了,整整五年了
,五个春夏秋冬,却从没有在任何巡回剑会的任何一站上拿过首席,夙曼祭上也没有赢过关键战,众人都觉得我的命好
,位高职尊拿钱多,有谁知道我尸位素餐的难受!?每到出去剑会,看到昆仑蓬莱竹派那些人压根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我心里那个难受……”他哽了一下,锤了锤胸口,方才继续,“这次听说派里重整双剑,我得有多高兴——可……唉…
…”
他停下来,环顾训练场内:和楚云一批选上来的双剑剑客们,正练得热火朝天。
“……我却忘了,这江湖已不是我的江湖。”言语中藏不住的萧索失落,令人动容,“我别无他求,只希望在挂剑之前
,能在夙曼祭上赢下几场,真真正正感受一下,那种’用自己的手把夙曼牌赢回来‘的感觉。”
楚云沉吟了一会,抬头问:“这次人事调整,师兄也是主使之一吧?”
“是,”章池答得干脆,“欧阳教头说什么也要拆你和符师弟,而这一批上来的人中,就数你实力最好,和你配赢面最
大,我就擅自……”
“那么,”楚云做玩笑状,眼眶里却藏着残酷的森冷,“若是师兄觉得配的好了,焕发了第二春,忽然又不想挂剑了岂
不是……”
“哈哈,这个师弟放心,”章池把手腕靠在楚云耳边,轻轻摇晃了一下,发出一声属于伤痛的“嘎吱”,“听这个,师
弟觉得,我还能撑多久呢?”
楚云歉然一笑,点了点头:“只是……我不明白,师兄你帮我这忙,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处呢——或者,我又何以为报?
”
“……噗,”章池摇头苦笑,“师弟你真是戒心森然。”
“无功受禄,总是于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