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移,伸向领口,那手工制的蝴蝶扣一个个展翅欲飞,黯然之至,却销魂非常,“可是你不知道,我只是他值得炫耀的
所有物,我不过是个……我不过是个下贱的男妓……”徐笙的眼中突然蓄满了泪,他不是不希望有人爱,也不是不相信
,只是他……已经不配!
泪水如此晶莹,珍珠般滚落脸颊,探入胸口。
只有一滴,也只有泪水了解心的悲凉。
此番言语,傅易辰犹如当头一棒,晴天霹雳,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待他幡然醒悟,哪里还有徐笙的身影。只余自己胸
口煎熬般的痛,连经触脉地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傅易辰怔怔地望着桌上的那罐巧克力酱,慢慢伸出手,接着吃了起来。
傅易辰不是没有恋爱过,只是,他觉得,徐笙才是他这一生的爱情。
第五章:梦迷 上
“笙少爷,对不起,打扰你度假。”原来是秘书何祁东的越洋电话。
“怎么了?”徐笙打开壁灯,挂钟的显示已是午夜十一时,纽约正值午后。
“老爷遇刺的事情已经调查得十分明白了,确是周氏所为。目前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最近,周氏为了填补资金空缺和
巨额欠款,趁着现在老爷去世,拼命占去我们这边的大客户。”
“不急,周氏摇摇欲坠,想要起死回生哪里有那么容易;先几天还有几个高层自杀,他们内部闹得一团糟,远水救不了
近火啊,”徐笙神色悠闲,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聿甄也盼着傅氏早日脱离四洲会,就随他们去了。”
“但是据正荣那边的消息,周老头手上掌握了我们参与交易的确切证据,可能计划以此要挟我们,而且现在已经有警方
介入,”何祁东声色严肃,“要不要惊动大少爷?”
“不必了,傅氏苦苦经营到今天,就是为了傅氏能洗白,这件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徐笙思索片刻道,“再过几月,是
周世嵩大寿,各界名流都会来……”
而此刻,傅易辰站在门外,紧紧捏住了口袋。口袋里的一片纸被蹂躏得几乎破烂,正是那份手札。
回到傅氏,傅易辰派来秘书,联系了一家顶级的私人侦讯社。
静等数天后拿到了厚厚的资料。资料放在牛皮纸袋里,包裹完好,心事重重。
傅易辰的目光从手中的文件,移到纸袋上,又从纸袋移到文件上。辗转良久,傅易辰终于鼓起勇气,一把抓过纸袋,将
连封条也未除下的资料全数塞入文件粉碎机的大口中,数分钟后,化为一堆废纸。
“笙少已经一个礼拜没来公司,总裁你是不是打个电话比较好?”秘书刘劲道。
“好的,你忙你的去吧。”傅易辰揉揉太阳穴。
他又何尝不牵挂他?他的每一秒里,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秒在想着他。
笙笙,笙笙。
傅易辰盯着办公桌上的一小片纸,是父亲留给笙笙的手札,已经被揉的发烂。
他的眼睛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傅易辰决心让徐笙爱上他,至少永远留在他身边。
呆了半晌,拨通老友电话咨询。
“今天怎么有空同我打电话,不用忙你的家族使命了?”那头是老友顶快乐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他身边的嘈杂是
Party的一部分。
“书赫,我完了。”傅易辰惨淡地道。
“说来听听,怎么个惨法。好叫我吸取教训,日后不受其害。”郑书赫笑起来。
“书赫,我爱上了一个人。”傅易辰捂住脸,语气悲哀。
“太好了,我要祝贺你,来说说是什么样的小姐打动了你那颗固守了二十七年的芳心?”郑书赫口中打趣,心里却真正
替老友开心,但又对其犹豫不解,“那为何这般颓唐,难道是个有夫之妇,或是苑兰流莺,抑或她是个外星生物,你若
爱她,便会遭到星际法则的制裁?”
“不,不,都不是,”傅易辰烦躁起来,此时他恨老友的幽默感,“他不相信我爱他。”
“那不简单,在她楼下背诵莎翁情诗,送上玫瑰无数,带她周游列国。”
“不,不,这些都没用,他不是一般的那种人。他善变,脆弱,矛盾,但我爱他,我愿意爱他,我不介意他的过去,真
的,可是他不相信。”
“你竟会遇见这样的人,看来,你在劫难逃啊,”郑书赫感叹道,沉吟了一番,道,“先和她做朋友,别急于表白,小
心吓坏她。不过,我要告诉你,你已经吓坏她了,你这个呆子!”
是的,他的确吓坏他了。
他的那滴珍贵的眼泪,落下来,烫在自己心上,嗞嗞冒烟,然后留下了一个疤,永世不灭。
“谢谢你。”傅易辰顿觉一阵后悔,自责自己当时的无礼与莽撞。
“追到她了再说吧。”郑书赫摇摇头,心叹,“孺子不可教也”。
收了线,傅易辰已觉眼前豁然开朗。一到下班的钟点,他便兴冲冲地赶去徐笙的私宅——笙园。
云璃石彻成的围墙之外还密密栽种着高大的树木,将笙园隐匿在阴凉僻静之内,如水般静寂。
宅院坐北朝南,门前还立有一拴马桩。门墩上以浮雕手法刻以蝙蝠等祥物。院里是三开间两进院。街房、厢房、过厅、
二门、上房一应俱全。
满院的夜来香,清透干净,藏匿着迷人的诱惑,就像这笙园的主人。
仆人领着傅易辰转了几道院墙之后,来到后花园。拱门上有一匾额“有凤来仪”。园内碧树围拢,修竹奇石,嫣红姹紫
,一边更有嘤嘤鸟语,好一个僻静秀美之所在。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长垂枝条的掩映中,一八角凉亭伫立假山一隅。亭四周系着凉纱,更有风铃清脆玎玲。亭中放着一张凉榻,隐约可见躺
了一个人。
傅易辰遣退了仆人,兀自悄声上前。
亭内仍旧铺着绒绒的毛毯,踏上去连心也软了三分。
凳上的钧窑天青紫斑鼓钉盘里盛着去了核的紫红色车厘子。一柄檀香木折扇放在枕边。而榻上的人发出轻而匀的呼吸声
,灵秀诡谲的目此刻乖巧地合着,睫羽轻颤如破茧飞蛾的翅,面颊匀着淡淡的红,鲜若桃花。臂下压着一卷书,一双玉
足露在外头。
徐笙正在午睡。
微风撩开白纱,花瓣被卷进来,落在稀薄如雾气的绸衫之上。有一片恰好落在徐笙的眉心,带着春水似的温柔。傅易辰
将那一片花瓣轻轻取走,放在自己的掌心凝视。花瓣粉白小巧,弱不禁风,心中怜意顿生。缓缓坐在他身边,凝望徐笙
的脸。眉目静逸淡雅,般般入画,眉间更有一股清奇脱俗之气。可是,这样看了许久,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媚,让傅易
辰手心发热,口干舌燥。他只好拉了拉领口,将领带解了下来。见旁边有一瓶Bollingger香槟,便坐在地上独自饮了起
来。
周遭很静,傅易辰却可以听到这平静之下,胸腔之中,那山崩地裂似的心跳声。傅易辰迷离的目光流转在杯上,那醉人
的液体犹如小潭波心荡漾。
粉红色的液体,粉红色的心。
莫非这就是爱情?
“嗯哼……”徐笙呻吟地醒来,却见一边褪了西装搭在肩上,垂目独饮的落魄男子。
“来了怎么不叫我?”徐笙体态慵懒,微微舒展了身体,不巧书卷落了地。傅易辰立刻捡起来,一看封面,竟然是《牡
丹亭》昆曲全本。风吹页乱,却见“梦长梦短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一句,使傅易辰怔怔,又觉无限怅然。
“怎么傻了?”徐笙食指一曲,弹了一下傅易辰的额头,把书放到一边,侧身去捡碗中的车厘子来吃。
“我,笙笙,我不在乎。”傅易辰终于说出来了。
徐笙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拿过傅易辰的杯子。仰头喝尽杯中物,随手一丢,便望着上方,眸子似玻璃珠,一动不动。
过了良久,徐笙才道:“你的名字里有个‘傅’字,所以你有资格,你可以不在乎,这不在乎变成怜悯,以便日后衬托
你的高贵。”徐笙将手枕在额上,音犹玉碎,似是累极:“可是我,我终究是在乎的。”
“笙笙,对不起,我太……”傅易辰低喊,眼中含着泪。徐笙的话说得真,说得通透,已经足以把一切破坏殆尽。傅易
辰扶在榻上,捏住徐笙的一只手,“可是,我……”
“辰,你有没有看见那一株三色杜鹃,”徐笙脱开那只手,没有看他,淡淡地道,“为了保证花朵艳丽,必须每年自千
里之外的四川空运数吨松针土来此,并由专人侍奉。”
傅易辰不明白,只能红着眼聆听。
“——你可以宠我,但不要爱。”徐笙轻轻地说,宛如叹息,“或者更坏一点,只要做,不要爱……”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麻木的舌尖轻易地撬开了同样麻木的唇。那唇是干燥的,且充满男性麝香味。玉指抚过那英俊的脸庞,徐笙垂睫凝视着
,诱惑着。
傅易辰轻吟,柔肠寸断:“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傅易辰从来没有恨过一个人,可是此时他恨,他恨他的父亲——傅聿甄。
“笙笙。”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却落下泪来。
第六章:梦迷 下
原本再理智再克制的人,一沾爱情便犹如三岁孩童,懵懂无知,好的便耍赖撒泼,一哭二闹三上吊,坏的一蹶不振,从
此世界失去色彩。
傅易辰更坏,似乎二者兼非。
自笙园离开,傅易辰便赖在郑书赫家中不肯走,抱着沙发腿,只嚷:“ABSOLUT VODKA怎么只有三瓶……亏得你还自我
标榜party boy……”
不是烟就是酒,人在烦闷时,大抵都脱不了以此浇胸中块垒,但往往消愁不得愁更愁。郑书赫同情地看了看老友,摇着
头将那著名的短颈圆肩水晶瓶从他手中抽走。
“你竟会爱上徐笙,他可是圈中名人,连我在英国的朋友也知道——多少人想得到他?只怕要绕地球三周,就凭你?”
郑书赫毫不留情地打击。
“不,你只知其一,”傅易辰摇着手指,晃荡着坐到郑书赫一边,红着眼,“你知道么?他是我父亲的人……”
“什么?”郑书赫大惊,又立刻转为平静——现实当然比小说更荒谬,不然艺术如何取材生活?
“他一直是我父亲的人,我竟不知道,若我二十七年来回过一次家,哪怕一次也好……何不早些遇上他……”傅易辰苦
诉,险些又要落泪——为了他,为了他,为了一个千年心碎的梦。
郑书赫摇头,冷冷发笑,“你便能与你父亲争他,你便能救他出火坑?”
傅易辰不语,心中尴尬羞愤,却也点头默认。
“你,你真是天真!不过是爱上一个人,别人不从,便在那里闹的闹,疯的疯。仿佛没有了那个人的爱,地球便不再转
动,银河系为你瓦解?”郑书赫大声抱怨。他想起了他那一屁股莫须有的风流债,想起那些以死相逼最后没捞到一点好
处,反让父母亲友扼腕的痴男怨女。
“我没有,我有很好地处理公司的事务,世伯们都夸奖我。”傅易辰又委屈得撇撇嘴,像个孩子。
“好吧好吧,你最能干了。”郑书赫直翻白眼。好歹傅易辰还算理智,并没断手下数以万计的人之活路。
如此闲聊半晌,郑书赫取来了醒酒汤,命傅易辰全数喝下。傅易辰乖乖照办,也不嫌难喝,只是眼神落寞,似只提线木
偶。
“今晚我收留你。”郑书赫将傅易辰扶到一边晾晒,准备热水。
郑书赫庆幸他的老友只是身形不稳,稍显童真,神志还算清醒,甚至另外两支酒瓶还很好的放着,与桌子边缘呈平行状
——他只是精神失态,没有为别人带来什么其他不便,比如弄脏地毯、毁坏器皿、捣乱家俬。
临睡了,傅易辰探出脑袋,只露着两只大得无角的眼睛,望着郑书赫良久。郑书赫被盯得毛骨悚然,却听傅易辰闷声闷
气,可怜兮兮地道:“你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好好照看自己的心。”郑书赫语重心长,“你不自爱,怎么爱别人?”
“自爱”二字,自问又有何难?唉,难上加难!
老友纵横风月,却依旧意气风发,精神抖擞,傅易辰只好自叹弗如。
“若仍然难过,以本职工作为先,别让爱你的人挂念。”郑书赫最后劝说。
再亲近的人,粘到爱情,一概靠边,那是快乐痛苦的狭隘世界。只是,徐笙已是情场老手,但傅易辰几乎还是个白痴小
绵羊,爱上那样的人,对傅易辰来说太残酷。老友关门而出,只愿徐笙也爱上他可爱的老友,或者傅易辰明早已忘了这
个可人儿。
小王子说的:时间治疗一切伤痕。
可是聂鲁达又说:爱情太短,遗忘很长。
客房内,傅易辰傻气地拥着棉被,嗟叹命运:“我不过是爱上一个人……”
一份爱情的确不能为生活添上多少色彩,失去它也不见得暗淡几分。赛马也不会因此不再精彩,鱼子酱也不会不再可口
,伦敦大桥也不会垮掉,世界依旧太平。只是它们,这一切的一切于我而言,都再也无关联。只因已经品尝了爱情的惊
心动魄,谁还肯永无波澜。
心中虽自执己见,但傅易辰仍听信老友箴言,努力振作精神。而第二日,徐笙飞去大洋彼岸开始正式打点美洲事务。
一月不见,傅易辰摸摸胸口,的确不这么疼了。果真有效。除了将公司管理的有声有色之外,也随着郑书赫游乐故土,
挥霍金钱,疏解烦恼。
于是,如此这般又过了一月有余。
只是,在季度会议上看见了徐笙,又破了功——傅易辰的心情又恢复初恋般的状态,忍不住亲近徐笙。
“老宅送了蟹过来,一起吃?”傅易辰殷勤道。现在正是“持螯赏菊”时节。
“配了什么酒?”徐笙惊喜,一双眼映着笙园的清风冷月,粉面微红,让傅易辰不心动也难。这回答那便是答应了,傅
易辰似受到了鼓励,有点急促地答:“Chateau Petrus,1986。”
见他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不知是这足够年份的红酒之王,还是他?
徐笙展颜,一双眸子,依旧顾盼生辉:“Chateau Petrus,1986,现在饮用的确正好——可是难道你不晓得吃螃蟹要配
绍兴黄酒?”随即招来仆人,道,“去取花雕,聿甄的酒窖。”
没看到徐笙惊喜的表情,傅易辰觉得失望;一听“聿甄”二字,又不禁黯然。仆人取来紫铜温酒壶,加了几粒青梅。闻
着香冽浓郁的酒气,就等螃蟹自蒸屉中提出。
“清人说,绍兴酒最佳者名‘女儿酒’,相传富家养女,初弥月,即开酿数坛,直到此女出门,即以此酒陪嫁,则至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