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队伍当中。]
[记者们退出人群,在圈子外围不时拍照。张有才开始给第一位读者在书的扉页上签名。]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张有才不厌其烦地在每一本书上都认认真真地签上了字。]
[胡华溢在觉察之前被推到最前台,张有才抬头吃惊地看着他。胡华溢尴尬地发现他手里没有拿别人都拿着的书,只有
一本旧曲谱。张有才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将曲谱从他手中抽出来,翻开。]
[曲谱已经用了一半,扉页上署着胡华溢的名字。张有才翻到最后面的曲子,胡华溢潦草的手书最上面,写着“献给我
的爱”,下面用粗粗的两根线强调着。]
[胡华溢的脸通红。张有才的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着光。]
胡华溢(不自然地大声):是公司要求的题目!
[队伍里的人们开始不耐烦地向前涌。胡华溢被推得撞向桌子。]
张有才(叹气):写什么?
胡华溢(想了一下):名字就好了。
[张有才很快地扶了一下眼镜。在“献给我的爱”旁边草草地写下“胡华溢”。]
胡华溢:呃,我是说,你的名字。
[张有才本要划掉那三个字,犹豫一下,在下面签下“张有才”。]
[胡华溢迫不及待地抓起曲谱往回拉,但是张有才死死地抓着,低着头,沉默着。胡华溢手足无措地看着“张有才”而
不是“张德”的签名。几秒钟后,张有才突兀地松了手。胡华溢拿过曲谱转身就跑。胡华溢下场。]
[张有才接过下一个读者手中的书,无声地叹气。]
[场景切至公寓。晚上,张有才蜷缩在沙发中,眼镜松松地挂在脸上,目光迷离。白色衬衫胸口以上敞开着,牛仔裤胯
骨附近皱得厉害。茶几上放着一杯威士忌,冰块已经融化了一半。]
[门响,胡华溢上场。还是白天的装束。]
张有才:上午我在图书大厦“看见”你了。
胡华溢:那个,我是去买谱子的,我不知道你在那里……
张有才(打断):算了。
胡华溢(小心翼翼地):没有打搅到你吧?
张有才(苦笑):早就不指望了……
胡华溢:什么?
张有才(再苦笑):你呀……(沉默)
[胡华溢悄悄端详着张有才微醺的侧脸。]
[张有才回看向他。]
胡华溢(犹豫地):没事的话,我去睡了。
张有才(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这个给你。
[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胡华溢(打开,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多?
张有才(冷冷地):感谢你今天的“惊喜”。
[起身去了书房。张有才下场。]
胡华溢(被打了一巴掌似的):是吗……
[第二天下午。张有才睡在沙发上,疲倦地。胡华溢上场,西装,走至沙发前低头凝视张有才的睡脸。]
[茶几上摊着报纸的娱乐版:“某知名张姓作家与同性爱人同居,疑似金钱交易?!”。胡华溢手里攥着同样的报纸,
已经皱成一团。]
[胡华溢轻轻摘下张有才的眼镜,拂去垂在他眼前的头发。张有才惊醒,看见胡华溢手中的报纸。]
张有才(无奈地):你都知道啦?
胡华溢(轻扶张有才的头发):炒得很凶呢。
张有才(眯起眼睛):没有记者找你吗?
胡华溢(凶狠地):敢!来一个我掐死一个!
张有才(轻笑):你的风格。
胡华溢:你都怎么应付的?
张有才(手指报纸):不是都写在上面了?
胡华溢(念):“这是我的隐私,希望大众理解”?
胡华溢:真少女的说法!
张有才(皱眉):别逗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烦!
胡华溢(暗示性地摸上张有才的肩):交稿了?
张有才(疲惫地):啊,记者刚走,编辑又来……肩膀痛死了。
胡华溢(讨好地捏着张有才的肩膀):好点吗?
张有才(舒服地):恩,我都不知道你回按摩……
胡华溢:我妈有肩周炎。
张有才(奇怪地):对了,没听你说起过你妈……
胡华溢(讽刺地):早死了。不然让她知道我们这样,她得再死一回。
张有才(难过地):哪样?
胡华溢(犹豫地):就是,在一起,你知道……
张有才(打断):我知道,我累了,先睡了。
[张有才下场。]
胡华溢(感慨地):在一起啊……
[胡华溢意味深长地微笑起来。]
[场景切换。一家昏暗的咖啡馆。背景里,钢琴弹奏着蓝调,女歌手轻声哼唱着。]
[张有才坐在角落里,着一杯咖啡,若有所思。吧台附近服务生聚在一起对张有才指指点点。张有才感到被人评论,略
显不悦。]
[胡华溢上场。崭新的黑色西装。头发剪得很短,腋下一个文件夹。服务生拿来水单,好奇的眼神在二人之间徘徊。]
胡华溢(瞪着服务生,凶狠地):ESPRESSO,快!
[服务生一惊之下迅速离开。稍后,咖啡端上来。]
张有才:为什么约我出来?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
胡华溢:只想出来说说话,不行吗?
[张有才沉默。钢琴声淡去,琴师与歌手讨论着下面的曲目。]
胡华溢(拿出文件夹):这个,你看一下。
张有才:什么东西?
胡华溢:遗嘱,我的。
张有才(吓着了,焦急地):你,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胡华溢(微笑着摆手):我没病,也没事,只是个法律上的文件而已,你不要紧张。我们都单身在外,保险一点比较好
。
张有才:那也用不着——
胡华溢:我妈死的时候谁都没想到,我们到医院时她已经在太平间了,一句话都没留下。
张有才(不安地):对不起,她是……?
胡华溢:车祸。
张有才:哦。
[沉默。两人静静听了一会再度响起的钢琴声。]
胡华溢:看看呀。
张有才:不好吧,这是你的——
胡华溢(打开文件夹,翻到某页,递给张有才):这里,和你有关的。
张有才(接过):我?
[仔细地读着文件中的条款,张有才的表情写满了惊讶。]
张有才(指着其中某一条):这,这什么意思?“所有名下财产包括现金、存款、有价证券、不动产及作品版权无条件
赠与同居人张有才先生”?!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胡华溢:就是字面的意思呀。
张有才(失控地惊呼):你爸爸怎么办?你几乎什么都没留给他!
胡华溢:有保险。所有的保险收益人都是我爸。如果我死了,(注意到张有才白了脸)我是说如果,他应该可以拿到二
百多万吧,足够养老了。
[张有才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胡华溢:我本来想把保险留给你,财产给我爸,保险公司说国内的人寿保险受益人只能是亲属,所以,就这样了。
[音乐又停下来。张有才抖着嘴唇,瞪着胡华溢波澜不惊的脸。]
胡华溢(不好意思地笑了):稍等一下。
[胡华溢走到钢琴旁边,对琴师说了些什么,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塞给歌手,径自拿了麦克风放在钢琴旁。琴师和歌手好
奇地退到台下。胡华溢坐到钢琴前,朝呆掉了的张有才挥挥手,手指在琴键上按下。]
[琴声响起,胡华溢低沉的歌声响起。]
“…
I stare at the stars
and the sky up above
And think what am I made of?
Am I full of sorrow
am I hurt and pain
or am I filled with love?
I walk by myself
on the streets below
and ask every child I know
Do you think tomorrow
will bring sun or rain
which one of these will show?
I can’t say goodbye to yesterday my friend
I keep holding on till the end
Out of the darkness
there is no other way
than the light leading to yesterday
Is there that I’ll find
inner peace not war
and dreams that I let slip away
I’ll find the joyfulness
I’m looking for
way back in yesterday
Why can’t each of us
in the world ever see
the best things in life are free
Little sounds of laughter
a warm hug a smile
a kiss from you to me
I fall to my knees
I cry and I cry
Love do not pass me by
Happy ever after please
stay for a while
make time refuse to fly
I can’t say goodbye to yesterday my friend
I know how good it has been
Facing forever
here I stand come what may
bring the old bring the new
yesterday
Is there that I’ll find
inner peace not war
and dreams that I slip away
I’ll find the joyfulness
I’m looking for
Way back in yesterday
…”
[一曲终了。张有才痴痴地听着。琴师、歌手和服务生们鼓起掌来。]
胡华溢(走回座位,得意地笑):怎样?
张有才(擦着镜片):……我,我不知道你还会弹钢琴。
胡华溢:小时候学的,最近才拾起来。
张有才:自己作的曲吗?
胡华溢(自嘲地):不是,我写的曲子都被公司拿去卖钱了。
张有才:哦。
胡华溢:回家吗?
张有才:好。
[张有才拉起了胡华溢的手。]
胡华溢(惊讶地):别人在看呢……
张有才:由他们去。日子总是要过的,生活是我们自己的。
胡华溢(满意地):好,回家。
[张有才,胡华溢下场。]
番外二:假期篇之《有才有才》
对于自由职业的两人来说,假期这种东西来得容易,走得也容易。想放假的时候有才就大喊一声“我不干了!”摔上电
话,杂志社的编辑绝对不敢打第二个电话催稿;胡华溢则由着娱乐公司的新老歌手轮番上门哭求“胡老师啊,就一首!
一首!您就发发慈悲吧!”,权当是背景音乐。然而两人又都是任性的艺术家,有才经常在紧要关头一把抹开胡华溢的
脸,慌慌张张冲进书房直奔电脑去了;胡华溢也干过在高级餐厅吃着饭就抓过装饰用的小提琴当场帕格尼尼般抽疯起来
的事。
于是,经过数次高等级的“切磋”(有才砸了胡华溢心爱的扬声器,胡华溢撕了有才最贵的睡衣),两人终于决定在一
个寻常工作日(为了躲开周末的人潮)“约会”。
以上,是为什么在某个星期三的上午,张有才和胡华溢会一脸别扭地出现在省城美术馆,部分新近画家作品发表会的原
因。或者说,部分原因——为了避开任何与两人职业相关而可能导致某些人三句话不离本行又脱离“约会”的主题,二
人花了一整个晚上选择了“美术”这个不会让两人中的任何一个过度地产生兴趣(也就是说谁也不感兴趣)的目的地。
所以,当有才对墙上用奇怪的颜料和材质堆积起来的“美术作品”发表“阳春白雪”、“下里巴人”之类既不中肯又外
行的恶毒评论时,胡华溢也只能假装同意地翻翻白眼。
“就是说嘛,这些所谓的抽象主义无非就是画家企图用颜色和形状给人以视觉上的联想,画家本人并未代入主题——啊
,这幅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
就在胡华溢还没来得及回应的时候……
“真的吗?您也觉得这幅不错?看来我们观点一致哦,我画的时候就觉得这张是最顺的……”
冷不丁冒出这么个晒得乌漆抹黑又干巴的小个子男生喋喋不休地大发感慨,张有才着实吓了一跳。小个子穿一件脏兮兮
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牛仔工装裤,顶着一头乱翘的头发,一点都没有“画家”的优雅形象。
眼见小个子激动得就要与张有才握手,胡华溢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一步,扶住有才僵硬了的肩膀。
“你丫有完没完?!人家不待见你你丫还登鼻子上脸了怎么着?!”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出现在小个子的身后,抽到一半的烟卷皱巴巴叼在嘴角,正宗的京片子崩豆一样蹦出来。
“你赶嘛(注: 四声)呀?!难得有人喜欢我的画你也管?!姥姥!!”小个子一生气,普通话中的天津味就盖不住
了。
“靠!你丫想造反呀?!老子灭了你!!”大男人一把捏住小个子的脸,用力一扭——杀猪一样的惨叫立时回响在画廊
上。
张有才和胡华溢面面相觑。对面那两个人已经扭作一团。
“那么,我们走吧,有才……”胡华溢喃喃道。
“咦?你叫我吗?”小个子从大块头怀里挣脱,一脸狐疑地看着胡华溢,“你认识我吗?”
胡华溢张大了嘴。“你……你叫有才?”
“龚有才,省美院的。您是哪位?”小个子仔细端详着胡华溢,看得他心里发毛,“啊!我认出来了!你不是那个什么
音乐人胡华溢吗?上报纸的那个?!”
“呃……”
“真没想到你这么帅——我以为搞音乐的都很颓废的……”
“你丫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不嫌寒碜哪你?!”另一个声音插进来。
“又管我!嘛事儿轮到你管?!姥姥的!!”
这个……不到两分钟,这俩人又打在一起去了。
“那个……我们先告辞了……”
胡华溢见势识相地扯了有才溜出现场。
“那,接下来上哪儿?”
“你说呢?”
“电影?”
“可以呀。”
“……”
“怎么了?”
“刚才那俩人真逗。”
“那叫冤家。”
“你说……那俩人是不是……那个?”
“肯定是。”
“你怎么知道?”
“我闻得出来。”
“切!你就吹吧……”
从电影院出来,天色已然微黑,两个饥肠辘辘的男人随便在路边找了个咖啡馆打算搜刮一顿。
咖啡馆是日本“真锅”名下的连锁店,门口悬着好大的简餐招牌。正经饭点,店中人不多,服务员忙着打扫,吧台后面
的店长亲自拿了菜单来。
“两位先生吃点儿什么?”
胡华溢伸手去接菜单,一抬头,愣住了。
“怎么是你?!”
有才闻声看去,只见白天在美术馆与“龚有才”打情骂俏的大块头正一脸讶然地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