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不管藤岛如何道歉,还是无法平息母亲的怒意。
「启志,你跟我来。」
藤岛被拖到母亲的房间,然后被命令脱下裤子趴在床上。藤岛照做了之后,忽然感觉臀部一股剧痛,是母亲拍打的声音
。藤岛边挨打边哭。他没想到会惹母亲大怒,也不知道自己犯下如此可怕的罪。本来在齐藤千佳身上所品尝到如同毒蜜
般的甜蜜兴奋,在此时立刻变成禁忌的苦果。
等母亲好不容易打完之后,泪眼汪汪的藤岛抬起头来,看到母亲也是同样满脸泪痕。藤岛放声大哭,沉溺于欲望的自己
让他感到羞耻,甚至有想死的冲动。结果母亲就以不像刚才还打过他的温柔动作,轻抚着藤岛的头。
「乖孩子要听妈的话。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妈都是为了你才会这么做。不要去找那些下流的女人发泄,等你长大之后
,妈会替你找到合适的对象。」
藤岛频频点头,眼泪却流个不停。母亲悲切地敞开和服前襟,然后跪在藤岛身前。那对白色的乳房就在他的眼前晃动。
「乖孩子,别哭了。」
在母亲的牵引之下,藤岛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般,含住了母亲的乳头吸吮。母亲怜爱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发。
齐藤千佳的彩页全都被母亲丢进了垃圾桶。应该感到悲伤的藤岛却像松了口气,看着那些彩页被母亲撕成碎片。
从此之后,藤岛对母亲再无任何要求,虽然有时会想要超出母亲给予范围的东西,但只要忍过之后,欲望就会消失。
国中毕业后成为高中生,藤岛周围的状况仍旧没有改变。父亲对自己仍然漠不关心,连国中的毕业典礼也没有参加。高
中联考那天早上,偶然在门口遇到父亲,两人也没有交谈,父亲大概不知道那天是儿子高中联考的日子吧。不过父亲就
算知道,藤岛也不指望能听到什么鼓励的只字词组。
当他考上以难考著称的私立高中时,父亲也没有成加祝宴,只有兴奋的母亲还叫厨师做了一个大蛋糕。就算是在家里,
连佣人也习惯了没有男主人出席的状况。藤岛虽然寂寞却说不出口。他有想过父亲对自己冷淡的原因,大概是非己出的
关系,却无法向任何人求证。
母亲所选的私立高中是所拥有悠久历史的名校,而且也是伯父的母校。由于距离家里实在太远,几乎没有同国中的学生
也就读那所学校。少了知道藤岛过去的人,他也不像在国中时代被欺负得那么明显。不过即使如此,一向不善与人交往
的藤岛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虽然有同学偶尔会来跟他说话,但只看教学节目和新闻的他,和同学根本没有共通的话题,聊天也无法持久。所以他跟
国中时代一样,一到下课或是午休时间就独自看书,不断地看着夏目漱石、森鸥外、川端康成等大师的作品。书中所描
写的爱情是那么静谧,连人的自私都显得那么美丽,但一想到双亲以及伯父之间的关系,藤岛就不禁感叹为何现实是如
此赤裸裸的残酷。
到了这个年纪,他终于体会到母亲并不寻常,也知道孩子根本不会在母亲面前自慰。但要忽然对母亲提出中止要求并不
容易,母亲也有自己的想法。
考虑再三之后,藤岛以『只有早上会勃起』的理由跑去找母亲商量。正如藤岛所猜想,母亲对于儿子在一大早,自己连
妆都没化好时就跑来,显得非常困扰,后来终于答应让他单独自慰。
就连藤岛一直担心的身高问题,在进入高中之后也开始急速成长。他虽然长高,世界却没有跟着变得辽阔,每天所处的
环境仍局限在学校和家里。国中时代虽然被同学排挤,进了高中之后却偶尔会有女同学向他告白。他以要用功的理由拒
绝了她们,同时也对明明不了解自己,却能轻易说出『喜欢』二字的女孩子感觉到不可思议。他没有把被告白的事逐一
向母亲报告,只要不说,就不会发生像国中时的骚动。
一早起来就到学校念书,回到家里继续念书之后睡觉。假日的话,不是念书就是看书。那彷佛永远都会持续下去的单调
日子却出现了『火种』。
在高二暑假快过一半的时候,隔天有补习班模拟考的藤岛,到了半夜还在二楼的房间里念书。念到一半忽然无法专心,
想说到楼下厨房喝个茶转换心情。来帮忙的佣人做到晚上八点,厨师则是晚上七点,住在家里的管家玉惠因为要伺候早
睡的父亲,也会在十点之前把一切料理好后,回到自己房间休息。所以藤岛不忍心叫醒已经休息的玉惠起来帮他送茶。
他走下楼梯,发现客厅的门微开着,里面透出一丝灯光。现在已经半夜一点了,父亲一向早睡,客厅里的人应该是母亲
才对。这么晚了她还在客厅做什么?藤岛经过客厅门口时,却被里面传来的尖锐声音给吓了一跳。
自从国中自慰事件以后,藤岛就再没有听过母亲如此激动的声音。回想起当时被斥责的记忆,他的身体反射性地颤抖起
来。
「不举的你怎么生得出孩子!」
从门缝中流泄出来的声音回响在昏暗的走廊上,接着传来父亲轮椅的摩擦声。
「没错,不举的我当然生不出孩子。」跟亢奋的母亲成对照般,父亲的声音异常冷静。
「那启志是谁的孩子?」听到自己的名字,藤岛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液。
「我问妳在我不举的时候所生出来的,到底是谁的孩子!」
父亲愠怒的问声让藤岛背脊发凉。他想知道却又不想知道的事实。母亲的无言让时间有着短暂的沉默。
「是陌生人的也就算了,兄妹乱伦生下来的孩子让妳也不敢声张吧。」
藤岛这时才知道,一直藏在自己心中的秘密,其实在家里早已不是秘密了。除了父母之外,连自己也知道真相。
「那又怎么样?」母亲毫不在乎地反问。
「要追根溯源还不是你的错?我们早该在你车祸之后就赶快离婚才对,谁叫你坚持不肯?我不是告诉过你多少次我想要
孩子!」
「我有叫妳去领养一个。」接着是什么被打破的声音。
「养子根本没有意义,谁要养别人的儿子啊!我要我的血脉,我要能继承藤岛家的血脉。而且我哥哥身体又那么弱,我
要是不想办法的话,藤岛在我们这代就会绝子绝孙。」
「所以妳就跟那个半死不活的发生关系吗?妳的脑袋真的有问题。」
一股从胸口涌上来的厌恶感让藤岛几乎想吐,他明明不想再听却无法动弹。
「我还以为启志的父亲是我不认识的男人。没想到靖秋在临死前竟然笑着告诉我『我是杜鹃』。
杜鹃是一种会在别人鸟巢产卵,却不自己养育的鸟。伯父对养育自己孩子的父亲这么说。
「我哥很讨厌你。」母亲凛然地说。
「他说你是个明明家世和教养都不好,还一副妄自尊大模样的粗野男人。但是没办法,不是每个人出身都一样。」
父亲扬声大笑。笑声里隐约传来一股悲凉的感觉。
「但靖秋却是个徒有家世和教养,其它就一无是处的男人。没有体力或才能也就罢了,起码要知道努力,可惜他除了嫉
妒别人,什么都不会。妳知道爸之所以不让靖秋继承家业,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体虚弱,而是他比残障的我还要没用啊。
」
走廊顿时一片寂静,既没听到母亲的叫声,也没有打破东西的声音。
「看到跟靖秋长得一模一样的启志我就发冷,而且他还像狗一样的顺从,到了高中还跟被妳操纵的玩偶没两样。他不是
妳的玩具,而是一个人啊。」
「你懂什么?你跟他又没关系。启志是个会读书又懂礼貌的好孩子。别看他被我所爱就觉得嫉妒。」母亲不屑地哼了一
声。
「你当初怎么不车祸死掉就算了。」
藤岛觉得胸口一阵绞痛。母亲居然可以毫不在乎地说出如此伤人的话,听在耳里的父亲会有什么感想?他不想再看到父
母争吵,却没有勇气介入两人之间。如果这时出去,自己偷听的行为就会被责备。
「不管妳怎么反对,明天要到这里来的就是我的儿子。」父亲的话让藤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的确听到了『我的儿子』
这几个字。
「你休想叫我认不知道哪里来的杂种!」母亲提高了声音大叫。
「不知道是谁叫我认了乱伦生下来的儿子,妳还好意思说?妳要跟疼启志一样对待明天要来的那个孩子。因为万一启志
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继承家业的就是他了。」母亲发出哀叫,父亲则笑得高兴。
「要是我领养的儿子继承这个家的话,那妳万分珍惜的血缘就会从此断绝,让这个家被不知从哪来的陌生人继承。光是
想象就教人兴奋。你们这对敢瞧不起我的兄妹也该穷途末路了。」
「你这个恶魔!」听到父亲的轮椅声变大,藤岛下意识躲到楼梯的阴影下。从客厅出来的父亲推着轮椅回到自己位于一
楼深处的房间。
父亲一走,客厅就传来摔东西和愤怒的骂声。忘记下来做什么的藤岛回到自己的房间,跟出去前一样坐回书桌前。他紧
握着笔,无论怎么瞪着空白的笔记本,也无法写下只字词组。满脑子都是刚才听到的事实。
父亲和伯父、母亲之间的对峙。为了想要自己的孩子以及不让藤岛家的血缘断绝,母亲跟自己的亲哥哥发生关系。而为
了报复对自己不仁的母亲,父亲也去领养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回来。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只徒有名称和型态而已,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不是在父母的爱情,而是在母亲的自私下被养大的自己。就算是自私下的产物,自己起码还是被母亲深爱着……深爱着
……。
他忽然想到,但却宁愿自己不要想到。母亲究竟是爱着自己的哪一点?是流着藤岛家的血液吗?是那种肉眼所看不到的
东西吗?如果只要有血缘关系就好,那藤岛启志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只是活着、咀嚼着的自己到底有什么意义?
要是自己明天就死了的话,会有人打从心底伤心吗?父亲讨厌自己,而母亲虽然会为了藤岛启志的肉体死亡,无法留下
血脉而叹息,但却不会知道自己连心都已经死了。他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同学都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没有人……
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爱着藤岛启志。
空白笔记本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慢慢向四周扩散开来。
「救我……」自己该向谁求救呢?根本求助无门。内向又不擅言词,除了用功之外毫无长处的自己,有谁会喜欢?藤岛
擦掉眼泪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窗边。这里只是二楼,看起来却好像离地面很远。他想着如果跳下去的话,不知道会
不会死。窗外的虫鸣,拂过脸颊的夜风,他不知道自己生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
就算度过多么哀伤的夜晚,白天还是会不可抗力地来临。红着眼睛的藤岛下楼到饭厅吃饭,母亲也在稍晚时下来。从她
脸上精致的妆,完全看不出一丝昨夜跟父亲争吵的痕迹,她像春花般微笑地向藤岛道早安。母亲那像能面具般拆卸自如
的脸,让藤岛无法正视。
「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
他不敢说自己哭了一整晚。一说出来就会被追问理由,他怕自己会说出昨晚偷听的事。
「我念书念到太晚……」
母亲担心地说着『别太过头了』,然后啜了一口咖啡。
「对了,有件事一定要跟你说。」母亲撩起掉落在颊边的头发。
「今天会有个远房的孩子要到我们家来住。他会住在北边的房间里,不会跟我们一起吃饭,也不会有碰面的机会。你就
算看到那孩子也不要理他,更不能跟他说话。……他是个品行不太好的孩子。」
藤岛想起昨夜听到的话。那是父亲为了报复母亲所领养的陌生孩子。他咬了一口吐司。
「……多大的孩子啊?」
「这你不用知道,跟你没关系。」听得出母亲不想多说的口气,藤岛也没有再问。
只喝了一杯咖啡就离席的母亲,没注意到儿子几乎没动的早餐。母亲离去之后,藤岛立刻冲动厕所去把胃里的东西吐掉
。抱着疼痛的胃回到房间,在床上躺了半晌疼痛才稍微缓和。看看墙上的钟,不赶快出门的话会赶不上模拟考。但他不
想去,什么都不想做。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自暴自弃的感觉。又磨了半天,直到再不走就赶不上电车时,
他才拿着书包出门。要是休息的话,又会被母亲追问。
考试在中午结束,下午一点多藤岛就回到家里。他顺路从北边的通用门走进庭院。考试期间他不断想到昨天父母争执的
内容,根本不记得自己写了什么答案,考试结果会有多凄惨,可想而知。
他低着头走在石子路上,感觉汗水一滴滴滑落在脸颊上。正抬手想要擦掉汗水时,忽然看到一个孩子站在后门边。那顶
比天空还要蓝的脏棒球帽和细瘦的身体,一对大眼睛笔直朝他看来。
那就是父亲领养的孩子吗?年纪看起来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小。看样子应该是国中生,但体格却像国小二、三年级生。
这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也不被任何人所爱吗?看孩子低垂着头,彷佛知道一切的悲模样,忘了母亲
交代的藤岛蹲在他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缓缓抬起头,只用眼睛仰望着藤岛。「高久透。」
「你叫透吗?你好。」
孩子腼腆地咬咬下唇,给了藤岛一个微笑。那可爱的表情让藤岛也跟着笑了,自然而然伸出右手,轻拍了一下孩子戴着
棒球帽的头。
「大哥哥你是谁啊?」
听到喀啦喀啦的木屐声从里面传来,接着是拉门的声音。藤岛慌忙站起来,背向孩子如脱兔般地逃进林木繁密的庭院中
。母亲明明叫他不要搭理的,他却和孩子说了话。虽然不知道刚才出来的是谁,但不能保证对方不会向母亲告密。
他不敢违抗母亲,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满足母亲欲望的存在,而不是一个被当作人来爱的对象。就算那是包装在虚伪
之下的爱情,被爱的幻觉对自己还是必须的。要是连幻觉都没有……那他就真的孤零零了。
直到吃晚饭前,藤岛都没迈出房门一步。他强烈后悔不该跟那孩子说话,平日增添自己被责骂的可能。晚上七点,他下
楼走到饭厅,发现母亲已经就定位。想着不知何时母亲会提起中午的事,他就食不下咽。好不容易快吃完了,看母亲跟
平常没什么不同的表情,藤岛才想母亲或许不知道中午的事。煎熬般的晚餐时间终于结束,可以松口气的藤岛才一站起
来,就被母亲叫住。他的心脏也在瞬间差点停止跳动。
「你今天怎么好像没什么食欲?没事吧?」
藤岛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僵硬。「因为最近太热……」
母亲皱拢了眉头。「那明天请厨师做点清淡的食物。不过就算再怎么没食欲,多少还是得吃一点才行。你本来就吃不多
,再不吃的话小心生病。」
「我知道。」藤岛逃命似地离开了餐桌,回到房间后就脱力倒在床上。他庆幸着母亲并不知情,同时告诉自己明天要多
吃点,以免被母亲察觉有异。
他忽然想到那孩子跟谁一起吃饭。父亲的话,从藤岛懂事以来一直都在自己房间吃饭,而且从昨天他把孩子当作『物品
』的语气听来,也不可能表现父爱地陪他一起吃饭。
那孩子所住的地方以前是个土窖,现在则用来堆放杂物。藤岛很少进去那个房间,只记得里面到处都是木箱和旧家具,
光线非常昏暗。那种地方能够住人吗?他只能心想,却无法对那孩子伸出援手。
自从那天在后门偶遇,藤岛就没再见过那孩子。从母亲口中听不到任何有关那孩子的事,久而久之,藤岛甚至觉得那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