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孝礼很明显的失望,把著儿子肩膀的手微微用力,“束儿……”
周束看著周孝礼的眼睛,等著他训话。
“……你快去吧,别让他等久了。”
周束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被蒙了一层布,扎不破,让他没办法完全看清楚,但是周束很清楚他不喜欢这种感
觉。
“束儿,快去吧。”
要是平时周束肯定还要闹会别扭的,但是此刻在他们一家三口之间流动的氛围很压抑,周束不喜欢,接过娘递过来的披
风就出去了。
周束娘看著丈夫盯著门口粘腻的目光,“夫君,可还记得束儿的名字为何而来?”
周孝礼终於把目光转回妻子脸上,“夫人……”
“约束自己,勿忘正道。”
周孝礼握了握拳头,最後叹了一口气,“夫人说的是。”
杨洛站在院子里,刚落雪没有的雪给他踏了两趟脚印。
周束看著他在发呆的侧脸,还是美的让人害怕,周束自认这些人没有一天给过他好脸色,为什麽他还要缠著自己呢?
杨洛回过神,转过头见周束盯著自己发呆,笑的奸猾。
周束脸一红,轻咳出声,朝杨洛走了过去。
杨洛好笑的看著周束,看起来挺没防备的,但是当周束朝他刺过来的时候却轻易避开了。
一招不得手,周束又连续刺个几十招,杨洛兴致被挑起後他却停了下来。
“怎麽了,没力了?”
周束知道他这是激将法,一点也不受影响。“你来干嘛的?”
“继续呀,我刚刚差点就被你刺到了。”
“你到底来干嘛的,不说我回去了。”
哎,他怎麽被个小孩子给拿住了。杨洛叹口气,“束儿,你小小年纪怎麽就这麽点体力,这可不是好事呀。”
周束收起匕首,转身就往回走。
杨洛赶紧拽住他的披风,周束打了下他的手,使杨洛放开了那一角披风。
“都半年没见舅舅了,你怎麽还这样。”
“你到底来干什麽的?”周束第三次重复,当他面对杨洛的时候总要有很多耐心。
杨洛知道他再不说这外甥就要闹了,“束儿过年就要十二了吧,想不想跟著舅舅出去看看?过完年我要去趟西边,那里
……”
周束怪异的看著杨洛,没听他说完就打断了,“我过完年就要跟爹去边关了。”
“什麽!什麽时候?谁让的?”
杨洛惊讶之後就莫名的著急,著急的他说不出话来。
周束早就不必学堂,武功也只有杨流胜过他,杨洛想的好好的,周束好学喜欢外出,其实年过那趟西域他不必亲自的去
的,但是让别人带著周束他又不放心,所以就当玩好了,也让周束知道知道他的见闻阅历,幻想著周束一脸崇拜的看著
自己,杨洛就高兴的不得了,所以才急忙赶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可是,现在算怎麽回事……
“太奶奶也让了。”
杨洛听到之後就气的要冒火,那老太太知道他疼束儿,刚才去见她的时候居然只字未提!
“你等著!”
说完杨洛就风风火火的奔出去,去找杨老太太茬去了。
一阵风刮的周束脸疼,谁会真等呀,整整披风回屋歇著了。
杨洛冲进来的时候,老太太正躺在塌上看他带回来的帐本。“老太太!”
“怎麽了?”老太太多少年没见过杨洛著急的样子了,以为是什麽大事。“出什麽事了?”
“周束要跟他爹去边关是什麽回事!”
“啊?”老太太一愣,接著躺回去继续看帐本,“孝礼又生了,皇上在京城给赐了府邸,他们想过了年就搬回去。”
“连周束娘也要走?”那周束去了边关,那就算有假也不会在回这个家了!
“那是自然。”老太太悠闲合上帐本,“去边关是束儿自己的意思,他娘原本也不答应,但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志向,
他娘最後也就答应了。”
“那我怎麽办?西域怎麽办?我还打算过了年带束儿去呢!”
“那好办,就让杨流跟你去。”
“才不要他,我要带束儿走。”
老太太皱著眉把帐本摔在一边,“洛儿,你什麽时候变的这麽没分寸。”
杨洛还在气,周束要走这太突然了,他居然还是最後一个知道的,他不爽,他生气。
“束儿再好也是周家的人,不是我们杨家的,你老这麽宠著他我也由著你,可是杨流怎麽办?”
“我不是都教他了,是他苯到现在都没学会。”
“他是比不上你的,要是你肯生我也不用操这麽大的心。”
“奶奶!”
“洛儿!束儿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老缠著他干什麽!”
都已经六年了,杨老太太再怎麽不问窗外事也知道些事,周束是个好孩子,但是对杨洛的厌恶却从不掩饰。杨老太太见
去练功场看过他们,周束在砍杨洛的时候,那样子哪里象练功,简直就是撕杀,可杨洛却一点也不在意,那时候老太太
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现在周束要离开的理由这麽顺理成章,杨老太太不用为难,自然是同意的。
“我要收束儿做养子。”杨洛突然说。
杨老太太被他给气乐了,“你姐和孝礼就他一个儿子,不会同意。”
“我才不管他们怎麽想。”
“你再不管别人,束儿能答应吗?”
“……”
收束儿做养子的想法杨洛早几年就有,其实他心里明白周束绝对不会答应,所以在想的时候就把周束的意愿直接给过滤
掉了,到後来就忘了干净。
杨老太太被这个精明的不象人又任性的让人拿他没办法的孙子给逗乐了,在杨老太太的印象中还没见过杨洛这副呆样。
杨洛没理讲,就开始耍赖,“反正我就不让束儿走!”
第九章:年宴
杨洛话说的绝对,其实心里还是很乱,他当然不能真的去抢周束来做养子,到不是怕周孝礼夫妇,他从小蛮横惯了,不
认为这麽做有什麽错,抢了人杨洛还有自信让周孝礼夫妇一辈子找不到。
但是周束一定不愿意,这就让杨洛伤脑筋了。从周束五岁开始杨洛就开始讨好他,本来就是好玩的,可是这麽多年过去
了,已经变成一种惯性,想著周束不愿意,杨洛就下不去手。
杨洛想了许久,终於想到或许可以用别的东西绊住周束。
周束可以说是在杨家上下宠溺中长大的,宅子里孩子太多,周束绝对是得到关爱最多的那个。虽然他对杨洛很反感,但
是对其他人必定是有感情的。
杨洛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杨流。
杨流早几年把杨洛对周束无条件的宠爱看在眼里,渐渐产生一种嫉妒和羡慕之间的感情,但是很快这种感情就消失了,
因为周束对杨洛的表现。周束从不掩饰对杨洛露骨的厌恶,看到後来杨流都有些同情杨洛了,他有时候会在周束面前说
些杨洛的好话,什麽小叔多有生意的头脑啦,武功多高啦,人长的都是罕见的英俊啦,但无论多健谈多爱笑的周束,只
要提到杨洛就立刻沈下脸,沈默不语。
杨流为难的看著杨洛,“小叔,这个……这个不行的。”
杨洛气急败坏的拍著桌子站了起来,“这个不行,那哪个行!你瞅瞅你,平时跟束儿关系多好似的,连个人都留不住。
”
杨流委屈又冤枉,“周束跟谁关系都很好呀。”
杨洛撇撇嘴,“那他还跟谁关系比较好?”
“就是跟谁都很好,周束跟谁都能玩到一块去,又爱笑又爱说,谁都喜欢他,连我爹从外面回来都愿意给他带礼物。”
说到这杨流又开始可怜杨洛了,杨洛乃天之娇子,让一个小侄子可怜,这说出去都没人知道,但事实的确如此,不只杨
流可怜他,学堂里的学生和先生也都可怜他。
杨洛想到周束从来对他笑过,话也很少,每次见他都怒气腾腾的,无论多喜欢的东西和吃的,只要说是杨洛送的周束一
定丢掉,杨洛只好偷著把东西给周束娘,嘱咐千万别说是他给的。
明明人家一点不卖帐,杨洛还硬贴上去讨好,如果不是杨家人都知道他不喜欢女孩子,还真会以为周束其实是他亲儿呢
。
“那你说怎麽办,难道还真让周束跟他爹去边关吗?边关那是他能待的地方吗!”
杨流唯唯诺诺道,“也没什麽不好……”
杨洛眉毛都竖了起来,“什麽!”
杨流吓著了,他对这个大他几岁的小叔崇敬惯了,见他这样生气说不出的怕,慌著一股脑把想说的全说了,“周束他自
己愿意嘛,以前他就说要跟他爹一样做从军,师父和我们都知道,他突然说要走我们都舍不得,可是他自己愿意的嘛!
”
“不是你去你当然这麽说,边关多哭啊,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肉,穿的都是剌死人的破布,天寒地冻还要打仗,一不
小心命都没了。”
“不会啦,姑父是将军,有自己的住所,而且周束的本事您还不知道,算不上顶好逃跑还是绰绰有余。”
杨洛知道杨流说的都是实话,可是他就是不愿意听,发脾气把杨流给赶出去後,杨洛拿出怀里那个温热的木牌,轻轻抚
摸著,“周舸……我是不是也想要个孩子了……”
杨洛心情不好,一直都没出屋,杨老太太也知道他闹什麽别扭,也没管他,自己和几位长辈张罗著过年的事宜。
大年三十那夜,总家和分家都一起用晚餐,杨洛再不情愿还是被请出了屋子。
吃饭的地方在杨家礼堂里,那里平时空著,只有在吃年饭的时候给用来做饭厅。
杨家人口多,尤其是过年的时候长年在外的子孙也都回来团聚,一般的饭厅根本容不下。
杨洛他们在最里面那一桌,除了长辈就是杨家骨干,女子和离不了母亲的小孩在一边,男子和周束他们那麽大的孩子在
另一边,中间空出好大一块地方,用来表演。
说是表演,但因为是过年也没请外面的人来,就是自己家人自娱自乐,首先上场的就是上学堂的孩子,一起列队打了一
套拳。
杨老太太心情好,领著鼓掌,“好,好。”
一边伺候的管家接过杨老太太拿的红包,拿下去给孩子们发。
“谢太奶奶。”
“好,好。”
接著各个分家给杨老太太送新年礼物了,什麽珍珠翡翠玛瑙,什麽字迹画卷古董,小孩就背首诗,唱个歌,气氛也算不
错。
杨洛心烦一个劲的喝酒,越喝越烦,看著坐在下面的周束跟其他孩子大口吃菜,心里更是烦。
终於忍不下去,拿起酒杯狠狠摔地上,“周束!出来!”
整个大厅一下子安静了,周孝礼的目光还是粘在杨洛身上,而周束娘则在他跟儿子之间徘徊。
周束刚刚还满脸笑意,听到杨洛叫他,立刻皱起眉来,这表情在一个没长开的孩子脸上,说不出的怪异。
杨洛看到周束表情变化,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窜的老高,踩著凳子踏在桌子,一下子飞到空出来那块地来,“出来。”
周束坐在椅子上没动,长辈们都看著他俩,要是以前周束再不情愿也就听话出去了,可是过完年他就要跟爹娘离开这个
地方,没必要再听这混帐命令。
杨洛知道周束在想什麽,哼笑一声,“你跟我学了多少年,却连衣角都碰不著,还感大言不惭的说要从军?笑话!出来
再与我打一场!”
周束从小到大没少被杨洛挑衅,不过第一次当著这麽多人的面,周束有些坐不住,握著拳头恨恨的看著杨洛。
杨流坐在别的桌上,心里知道小叔是有心把周束留下,担心的看著周束。
杨老太太状似不在意的喝了口酒,没有插言的意思,不是她不想,而是以她对杨洛的了解,即使她说了话他也不会听,
到不如什麽都不说的好。
周束娘明显看不透这一层意思,她著急的看著老太太,又著急的看看儿子,站起来说,“洛弟,过了今天就新年了,还
是不要打闹了。”
杨洛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谁准你这麽叫我的。”
周束娘脸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黑,最後还是默默坐下。
杨洛很少这麽蛮横,显然他在生气,而周束娘也知道杨洛是在气他们要把周束带走,忍著委屈和怒气担心的看向儿子。
“周束,出来!”
能让杨家洛少三催四请的,恐怕这天下也就只有周束这一人了。
不过周束不领情,还是不打算出去,周围的孩子们见状硬是拉著周束起来,“去嘛,洛叔要生气。”
周束不情愿的被他们推著也不说话,被推到哪走到哪,孩子也只好一直推著他,直到离的杨洛很近了,孩子第一次看到
杨洛如此怒气腾腾的眼神,有些怕,不知是谁手上没轻重推了周束重了点,周束一时没防备,被推了个踉跄差点摔倒。
杨洛反射性的想去接,突然寒光闪过眼,急忙後退闪开,可还是被周束拿出的匕首隔空划了一下,虽然没伤到皮肤,胸
前的衣襟却被划开了。
周束立刻後跳,没了刚才差点摔倒的无措,眼神集中的盯著杨洛的一举一动。
这时候一块暗红偏黑的木牌从杨洛怀里掉了出来,掉到地上,在大厅的灯光下赫然可见,那木牌上一道新的刀痕。
周束愣住了,这时候周束娘站起来突然大叫,“束儿!快跑!”
什麽?
等周束想动时已经晚了,杨洛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面前,周束反射的提刀想刺,可是杨洛的动作太快,周束只觉得手腕
一痛,匕首就离了手。
杨洛抓著周束的衣服一下就把他提离了地面,周束只觉得眼前发黑,喘不了气,模糊中只看到一双眼眶泛红的眼睛。
再不阻止就要人命了,杨老太太站起身大喝,“杨洛!”
杨洛另一手也加上,双手把周束举了起来,使劲往一边一抛。
眼看周束就要摔到那边的柱子上,这时候周孝礼和杨流都飞身把周束挡了下来,周孝礼把儿子抱在怀里,小心检查。
“怎麽样?”
“没事,昏过去而已。”
待两人抬起头时,杨洛和地上的木牌已经消失在大厅。
周束的确没什麽事,除了一开始因为窒息而昏厥之外,并没有受其他伤。
不过之後的几场晚宴周束没有参加,初三刚过,周束父母就收拾行李打算回京城。
杨老太太来看过周束一次,说了些场面话,留了些补品就回去了,没有提起杨洛。
到是周束的感觉有点微妙,因为自己前世的牌位给自己划破,杨洛发怒所以把自己摔了出去。
这是个什麽样的事件逻辑啊,周束想的头大,不过有一点他再不想相信却没办法否认,杨洛真的很珍惜周舸的牌位。
想到这里周束心情就变的很复杂,还好爹娘因为担心杨洛再来找麻烦,所以决定提早回京城。
只要离开这里,离开了杨洛,这种沈的压不过气的感觉就会消失了吧。
大年初四的早上,周束跟著爹娘给杨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唠叨几句保重便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