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觉得那个人其实并不强大。
晚饭自然是在莫无寻房中用的,他是个病人,不宜走动。
莫无寻一直为离尘布着菜,“这道蜜汁醋鱼,很有营养,味道也很特别,尝尝,不喜欢就少吃点,我让厨子改进改进。
”
离尘夹菜的筷子停了下停,然后若无其事地吃着莫无寻夹到他碗里的鱼肉,的确很特别,和喜欢的味道,其实今日所有
的菜味道和他住进王府以来的味道一样,都是他喜欢的口味。原来如此,住进王府的这么些日子,竟都是这个男人亲自
下的厨,都说君子远庖厨,这个男人……
离尘坐在床边,看着用完饭喝完药睡着了的莫无寻,这张还未经历沧桑的脸,还有着年少的执着,他不是一个人,他会
是一个王,他可以属于百姓,属于满朝大臣,属于大好河山,属于这天下,这样一个人……
“……我已经不可能有后代了,无法享受到承欢膝下的快乐,从此只能等着一个人白发苍苍,离尘就不该赔我一个长相
厮守,赔我那些已无缘经历的人生吗?”
卑鄙吗?离尘想起刚刚他说的话,却无法反驳。
月影横斜,凉风习习,“少卿,为师明日便回去了。”
“这么快!师父一个人……不先休息一段时间?”
“来不及了,少卿,我有事要赶回去,少卿,不,离尘,吾徒,为自己活一次吧,你还能输掉什么呢?”
“师父……”
老人家临走之前去见了莫无寻,两人私谈了两个多时辰,谁也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苏子清也走了,走之前替莫无寻
把了把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离尘意犹未尽地走了。
王府的生活开始变了,变得有生气了。每日都见到他们的王爷与离公子形影不离,安静而和谐。大家都知道,有什么事
找王爷没用的就找离公子,只要离公子点个头,他们的王爷就不会摇头。看得出来,每当离公子为王府忙碌的时候,他
们的王爷都会很高兴,他们的王爷说,离尘就是这里的主人,爱怎么管就怎么管。离公子便淡淡地道,我可以不管吗?
离尘也知道自己在变化着,每日吃饭前都会紧张,他知道他在期望,有喜悦有害怕,直到食物下咽,所有的情绪都会沉
淀。每日感觉身旁那个人存在着,就无比安心,看那个人小心翼翼,事事周到体贴,细致入微,看那个人,只是看着,
也许这样一辈子也不会觉得漫长吧。
番外:寒少卿
作为寒少卿,我生活了22年,从有记忆的五岁到十四岁一直在云峰山上,和师父,师兄们一起,我知道自己的天赋,过
目不忘,一点便通。
云峰上很美,有种一般山水没有的灵气,我一直以为那是最接近天宫的地方,天门,天门,不知道是不是通往天宫的门
户。四位师父都是世间少有的高人,但他们也有各自的烦恼,人在红尘,谁能无忧?
直到十四岁那年的一天,那晚的星星布满了整个黑夜,蛊惑人心的美,引诱着人沉沦,悄悄溜出了住处,提着偷偷从师
父那拿来的酒,准备找二师兄喝酒去,实在太想看他出丑了,说不定能偷听到一番酒后乱言。二师兄早已下山入世了,
天下第一才子,他也当之无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他的失态。还没到二师兄的住处,便听到从林中传来的打斗声
,天门中无外人,云峰山之所以神秘是因为布满了奇门阵。太过年轻,还抵挡不了好奇心的驱使,如果不那么好奇,如
果当时转身离开,也许我便会一直在这云峰之上,一直做个无法无天的寒少卿,不懂离情别苦,不知悲欢离合,不明尘
世情爱,便不会到最后万劫不复。敛了气息而去,是大师兄和二师兄,也许是两人太过专注,也许是两人在这云峰山上
会卸下所有防备,两人都没有发现第三者,或者第四者。
记得那时的二师兄退去了温和的外衣,露出了凛然霸气,空气中还滞留着一份不甘的气息,那时才真正看明白,其实大
师兄和二师兄,一个外刚内柔,一个外柔内刚,每个人都有许多张面具,用来面对不同的人。我看了震惊的一幕,二师
兄的唇覆上了大师兄的唇,那时男女情人间,夫妻间才会有的举动,只一瞬,二师兄便被推开了,天门中人不得互相伤
害。
“钟无期,你在厌恶什么,你不是也喜欢男人吗?你不是早就对小师弟动了心思?你不是也想像我刚刚对你那样对他吗
?不是想,你已经……”
“程展飞,你逾越了,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你还是我师弟,否则就算会被赶出师门,我也会出手的。”相对于二师
兄的愤怒激动,大师兄的声音只有一丝颤抖,不仔细定然不会发现。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寒少卿怕了,生命中重要的人,可是突然怕了,从没有让寒少卿退却的事
,可是寒少卿退却了,慌乱离去。
林子外,三师兄静静站着,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回房喝酒去了,也许我的确需要醉一场吧,醉得太容易太快了,迷迷糊糊
中听到有人对我说,少卿只是少卿,任何人都与你无关。
那天之后我便决定下云峰了,想去看看,到底什么让大师兄,二师兄都变了。十四岁独下云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灯
红酒绿。江湖,原来这就是江湖。
见到风烈,那是很奇妙的感觉,直觉的危险却忍不住想靠近,于是应下了一起结伴南下,一路上笑谈风云,便觉得风烈
也不过是个如我般的少年,有才气,有武艺,一样胆大妄为,一样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很合得来,他知道太多我不知
道的事,他也知道太多我想知道的事了,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错觉,以礼相待的错觉,一心相交的错觉,那不是个
少年,那是个危险霸道更是有野心的男人,一个帝王。
可惜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晚到他已教会了我情爱,晚到他已索取了我的真心,晚到我已舍不得扔掉那个温柔的表象
,于是只能孤注一掷,于是只能生死一搏,他给我一个感情的陷阱,我身不由己地往下跳,我赌,赌他的心是黑的还是
红的,赌这个世上还有没有比真心更珍贵的东西,于是装作一无所知,于是欣喜万分地接受他的关怀,接受着关怀背后
的利剑,一次又一次,希望这样的利用有停止的一天,希望他对我说,他要的从来就只是我,只是我寒少卿,希望一切
梦一场,相遇那天重头来过。终究是太过年少轻狂,真心,比不上滔天的权势,比不上万里河山,输了,输了一身傲气
,输了一条命,既然如此,那便彻彻底底地为你奉上一片太平盛世,就当是最后的纪念吧。用特殊的传讯方式联系了大
师兄,假死之药有七天效用,足够了,无论是风烈还是大师兄,都不会立即将我的尸体处理了,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可
惜这种人心的掌握,需要的代价太大了。
告诉大师兄,许他来世,信马由缰,其实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在我如此破碎之后,在我明了了情爱,知晓了二师
兄对大师兄的情谊,他不会放手,他们也必然会幸福的,大师兄根本不是二师兄的对手,后来的后来也果然如此,幸福
真好。至于那句承诺,也只是想变相地告诉风烈,
也许不后悔曾经,但不会有以后,我的来世也不会有他。
第十四章
该来的总是会来,太过平静的日子会引来上天嫉妒的。莫王驾崩,其二兄安王谋反,兵临城下。
太子自卸职位,将太子之位让于莫无寻,一切交由他全权处理,所有太子党也全都归顺其下,似乎一切原该如此。也许
这就是为什么太子党的人安然无恙,而莫从江的人却必须消失的原因了,莫王真真费心了,圣旨已下,又有余国师的支
持,莫无寻的王储之位已毫无疑问,只等着平了这安王之乱了。
莫无寻的身体状况恢复得不错,也已经由闲王府搬进了皇宫,好方便处理政事。这是离尘第一次见到莫无寻的其他兄弟
,前太子莫连放,一如传说中的儒雅不沾俗气,五皇子莫时雨,十八了,却未有过任何传闻,好的,坏的,都没有,还
有一位就是莫从江了,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这个要讨伐安王,巩固皇位的商讨会上。
“既然皇叔想见的人是我,那我就去一趟,说不定他会念着对父皇的旧情收兵回去。”莫连放平静地说道。
莫时雨立即出声阻止,“不准,你去有什么用,他要是有旧情,今天也不会有出兵谋反一事了。你要敢去,我。。我就
把你那些收藏全烧了。”
没想到平时只会对他撒娇的孩子有这么大的反应,莫连放有些惊讶。
“我也觉得大哥去不合适,朝中现在只剩下原先的太子党和国师一派了,就算他想利用大哥的人,来个里应外合也是不
太可能的,所以他只会扣住大哥,我若是不相救,那么民心尽失,那么他便赢了一半了,所以大哥现在的人身安全很重
要。现在余国师手中的兵力正在边疆驻防,十天半个月是赶不回来的,就算赶回来了,也是兵马疲惫,不足以应战的。
而还有一分兵力却始终不知道在谁的手上,每一任国君都会有一份隐藏的势力,保家卫国,只忠于历任君王,而这份势
力到底是由谁控制着的,谁也不知道,现在也许只能靠着它了……”莫无寻一边分析着一边不忘给一旁的离尘端茶送水
,看得莫连放一惊,看得莫时雨一乍,看得莫从江脸色一沉,倒是两个当事人像没事人似的,这种事看来是司空见惯的
了,没想到没想到。
“也许我可以……”帮忙……
没等离尘说完,莫无寻语气转冷,“不准插手,你。”
这是离尘第一次看到莫无寻冷着脸强硬地对他说话,语气中一丝着急一丝愤怒一丝担心一丝无措。其实离尘也是想了很
久才决定开的口,他可以解决,就算他失去武功了,他还是寒少卿,他还有整个天门做后盾,只是他……感觉像是又回
到了十多年前,这些个斗争就算不亲身经历,只是看着都觉得身心疲惫。不过没想到的是莫无寻的态度如此激烈,激烈
到忘了隐藏一直在他面前的温和,“不要插手,离尘,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好好呆着,让我看到你就好了,离尘?”
瞬间又温柔起来,寻求着一个保证。
离尘看着眼前这个毫不遮掩紧张着他的男子,他在担忧什么,“好。”
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莫无寻松了一口气,看着目瞪口呆的五弟挑眉道,“看什么,你以后只怕会更甚。”还意味深
长地瞥了一眼他们的大哥,惹来莫时雨警告性的一眼,除了莫连放还在后知后觉,其他人都是一副了然样。
众人又讨论了半个时辰,做好了最坏的部署,将可用势力尽快聚集起来。莫连放和莫时雨相携离去,离尘坐了许久,莫
无寻怕他身体受不了,便强制性地带着他去休息,直到他回来,莫从江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喝着茶。
莫无寻知道他有话要说,也就静静等着了。
“你有其他安排?”
“嗯,没有时间了,离尘已经暴露了,皇叔一定不会放过我这个弱点的,如果他有什么意外……”
“所以你决定亲自出手,夜袭军营?”莫从江嘲讽道,“果然是只要美人不要江山啊!”
“这不是正合了二哥的意吗?二哥不是想要这江山吗,不然也不会逼我喝那毒药,断了我的子嗣了。”
莫从江没有不答反问,“不过是他有危险的可能,便值得你去用命来博吗?”
对于莫从江的步步紧逼,莫无寻只是认真道,“二哥,离尘和这莫国就请二哥多多费心了……”
“莫无寻,你是个帝王,你担负的是整个江山社稷,整个黎民百姓!”
“在我是帝王之前,我就已经是个男人,一个只爱着他的男人。”
“是吗?可是就算你付出了整个生命,就算你拿整个莫国作你爱情的筹码,他也未必还有这个心来回应你那可笑的付出
。你用温和的假象认识他,你用尽计谋接近他,你用愧疚束缚他,那么以后呢,你还会怎样不择手段留住他?你只愿他
是风满楼的离尘,可是你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改不了他是天门寒少卿这个事实,改变不了他曾是风烈的寒少卿,你以为他
会因为你的情深便原谅你在他身上用计了?那药在一年之内还是可以解的,你却一直拒绝着,他是寒少卿啊,天门的医
术岂是连这都看不出的?”
一席话说得莫无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真是当局者迷,离尘……闭上眼尽是那抹单薄的身影,满心的担忧与心慌,连
莫从江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莫无寻连着几日都不敢再见离尘,连着几晚都徘徊在他的房门口,不敢向前,一想到他所有的心机所耍的暗招离尘有可
能一清二楚,他便烦躁不安,他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他只担心离尘会讨厌会无法接受这般对他用心机的人。也不知过
了多久,房门被打开了,一声叹息从那人嘴里溢出,“进来吧。”
莫无寻静静地跟着离尘进了屋,惴惴不安地不知如何开口。
第十五章
离尘看着眼前这个难得惊慌的人,昏暗的夜光下退去了所有城府,“无寻,等安王一事解决后,陪我回趟天门吧。”
莫无寻猛得抬头看着离尘云轻风淡的样子,是惊?是喜?千言万语只换一个字,“好。”离尘,不管你对那一切是知道
还是不知道,不管你会生气,还是愤怒,我在一天,便要留你一日。
五万精兵围城,等着一场血风腥雨,等来的却是安王与楚王同时丧命的结局,一场胆战心惊,顿时绵弱无力,五万士兵
被一股暗势力迅速收服摆平,这便是皇家隐势力了么,确实不容小觑。当莫无寻看着莫从江派人送来的玉牌,看着玉牌
上腾空而飞的金龙,看着楷书般镌刻有力的“隐”字,他都怀疑,自己做了一场长长的梦,而儿时疼他入骨的二哥一直
都在,那曾经刻意的疏离,莫名的冷淡,朝堂的排挤,暗中的监视,仿佛不曾出现过。二哥,这到底是为什么?
安王与楚王的尸体同时运到皇宫,来龙去脉,都是聪明人,谁都能猜个大概,可真正听到见证人的陈述,还是难免一场
心惊。楚王只身夜闯军营,又有内应接应,本该有惊无险,不想安王军帐之内早已备下毒烟,入账即中,只等着闯入之
人,一场暗杀,其实不过是场明斗。明知安王会请君入瓮,而他不得不入;明知今夜必有人取他首级,而他不愿离去,
生无可恋死亦何惧,死守着那人的承诺,不得起兵,而那人已经不在。
死去的人唯一的下场定是被遗忘,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三十年五十年……
也许总有一两个人会铭记,只是未来太遥远,谁又能保证的了记忆一定会存在。
莫无寻是天生的王者,仁冷兼具,没有贵族的骄奢淫逸不知百姓疾苦,施仁政,降赋税,惩贪官……一切的一切都让莫
国百姓称赞,让大臣臣服,唯一让大家不满的是这位所有人眼中的明君却始终不肯登基,本来说定的回天门一事也被这
些个政事一误再误。
除了缺少一个头衔,莫无寻早已大权在握,这一年里,他更加励精图治,时不时去体验百姓疾苦,与百姓有关的必要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