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游期是十天。
回来后顾珩被所有思嫁少女扯着袖子哭哭啼啼。
而他被所有思春少男追得满场子跑。
最终仍没有逃脱被开飞机然后被痛揍的命运。
顾炎玖放心把朝廷压到三个儿子身上。
他的老伙计们可不放心。
顾珩收到了几个告老还乡的大将们临走前要求皇帝亲政的折子。
他一把扯过在掏蚂蚁洞的顾小孩。
顾珩将折子塞给他。
顾小孩望着上面的字怔了。
他望向顾珩。
顾珩不出声。
顾小孩眼眶红了一圈。
怎样在一堆十个字不认识九个字的玩意中总结出中心内容，这是个问题。
顾惠和顾小孩相互讨伐的对话被顾琨顾珏听了去。
顾琨学顾小孩：“朕讨厌你。”
顾珏学顾惠：“你讨厌的不是我。”
顾琨顾珏说出顾惠的心声：“是寂寞。”
顾小孩哇哇大哭。
顾珩说出自己的心声：“找死。”
顾小孩第一次上朝很害怕。
并且从三天前就不分昼夜地拉肚子。
顾琨担忧道：“莫非上次祭天打击到他了？”
顾珏瞅着顾珩没出声。
顾珩瞅着顾珏没出声。
顾珏冷汗直冒。
顾珏不知道此人是不是听到了自己三天前偷偷塞给小侄子的那碗西瓜冰凄厉的呼喊。
顾珩特平静：“过了这个坎儿就好了。”
顾珩说完扭头走了。
顾琨一脸茫然地看向顾珏。
顾珏特平静：“过了这个坎儿就好了。”
顾珏说完左右打量见没有顾珩身影，凑到顾琨身边小声解释：“按照惯例，一碗西瓜冰通常只会让顾小孩拉三天肚子。
”
顾小孩在上朝那天害怕极了。
顾珩特意挑在他十岁生日的时候决定让侄子亲理朝政。
十岁的顾小孩圆滚滚的。
他比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要矮半头。
也都要沉十斤。
当顾小孩像个球一样慢吞吞滚上龙椅的时候，他特意将脑袋扬起来试图掩饰自己胖嘟嘟的双下巴。
顾小孩不久就发现这是徒劳的。
底下乌压压一大片朝臣，一个比一个脑袋埋得低。
顾小孩挺生气。
他从六岁以后每当想低头向顾珩装可怜的时候都只能让脖子呈现扭曲的九十度角。
下巴上堆积起来的脂肪让他很久没体验过真正低头的感觉了。
下了朝后三个顾命大臣都感觉到了侄子的不高兴。
顾小孩拉着顾珩的衣角可怜兮兮地问：“朕胖还是顾惠胖？”
顾珩和颜悦色地蹲下身子摸着侄子肉呼呼的额头：“顾惠比你沉四斤。”
顾小孩挺高兴。
顾珩和颜悦色继续摸着侄子肉呼呼的额头：“顾惠比你高一头半。”
顾琨斜着眼睛看小侄子跟顾珩撒娇耍赖。
顾琨将烟丝捻好往烟斗里塞。
顾琨说：“区别待遇啊区别待遇，老子要是这么说顾小孩早就把牙齿亮出来了。”
顾珏一脸不屑地在他旁边蹲下。
顾珏说：“顾小孩要真生你的气就不是亮牙齿而是直接哭了。”
顾琨扭头看他。
顾珏解释：“然后九哥就把鞭子亮出来了。”
顾琨默然。
第十八章
那年冬天下大雪。
顾小孩裹着毛茸茸的大红色狐狸裘皮衣在雪地里欢快地跑着。
顾琨看着圆滚滚的侄子想到了祖国的未来。
顾琨发表看法：“不能再让他这么胖下去了。”
顾珏看着圆滚滚的侄子想到了社会的希望。
顾珏发表看法：“再胖下去还了得？”
顾珩看着圆滚滚的侄子想到了前天吃的小鸡仔。
顾珩发表看法：“我饿了。”
顾小孩最近迷上了绘画。
顾小孩“刷刷刷”大笔一挥。
顾琨惊叹：“百鬼大游行？”
顾小孩狠狠咬了他一口。
顾珏惊叹：“群魔乱舞？”
顾小孩怒气冲天朝着空气用毛笔练习投掷技巧。
顾珩斜了一眼，冷哼道：“这分明是他的自画像。”
顾小孩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顾小孩告状：“十叔和空气叔叔笑话朕！”
顾珩和颜悦色地摸着他的脑袋。
顾珩说：“不要怪他们，这是难免的。”
两个原本打算抱头鼠窜的人停住脚哈哈大笑。
顾小孩哇哇大哭。
顾珩掏出鞭子。
顾珩和颜悦色地看着两个弟弟。
顾珩说：“不要怪我，这是你们自找的。”
顾琨顾珏都死得很惨。
顾琨叼着烟斗蹲在墙角满脸郁卒。
顾琨想着该给小侄子找个教画画的夫子了。
客观理由是堂堂皇帝陛下画画烂成这样实在有损国体。
主观理由是自从顾小孩学了画画他跟顾珏抱头鼠窜最终横尸街头的场景出现次数呈直线上升。
顾琨去找顾珏。
顾珏正捂着胸口哀叹社会不公。
忙着自怨自艾的顾珏见了老流氓口气不善：“干啥？”
顾琨说：“咱俩给小侄子物色个教画画的老头吧。”
顾珏想了想：“找谁呢？”
顾琨给顾珏讲道理：“画技还在其次，此人首先一定要耐撕咬耐鞭打，否则有生命危险。”
顾珏频频点头。
频频点头的顾珏跑去找顾珩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顾珩本着民主的思想同意了弟弟的建议。
然后在顾琨的哀嚎声中将人绑了扔到顾小孩书房。
顾珏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很有罪恶感地蹲下身子叼着顾琨的烟斗。
奔赴刑场期间，顾琨不停咒骂着顾珏不够义气。
顾珩给顾珏讲道理：“死道友不死贫道。”
顾珏频频点头。
顾琨端坐在椅子上看顾小孩信笔涂鸦。
顾小孩兴致勃勃地给他画画像。
顾珩看了一眼，很高兴地称赞了顾小孩一番。
顾珏看了一眼，更高兴地称赞了顾小孩一番。
抱着必死心情的顾琨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真的很像。
顾琨非常高兴地抱着小侄子：“是什么让你的画技进步一日千里？”
顾小孩如实回答：“朕昨天认真观察了一早上邻邦新进贡的那头花斑老母猪。”
顾琨把人扔了抬腿就走。
顾珏拦住他。
顾珏给顾琨讲道理：“你不能不让孩子说实话啊。”
顾琨把顾珏的手打掉。
顾琨给顾珏讲道理：“你奶奶个腿！”
顾珏很平静：“我奶奶就是你奶奶。”
顾琨很不平静：“我要是母猪你也是母猪！”
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也要被骂上的顾珩不耐烦地打断：“你着什么急，小孩又没说你是母猪。”
顾琨愤怒地看着他。
顾珩给顾琨讲道理：“人家说的是老母猪。”
“傲娇！”顾琨骂。
顾珩一脸深沉地看着顾珏。
顾珏立刻表明立场：“十哥他放屁！”
然后蹲下身子捂住眼睛不去看正在上演的人吃人惨剧。
新年那天顾珩决定带着顾小孩体验一下人间疾苦。
顾小孩站在马车前伸着手管顾珩要抱抱。
顾珩翻白眼：“谁说我也要去？”
顾珩给小侄子解释：“‘我带着你去’的意思是‘我找人带着你去’。”
顾小孩眼中充满了泪水。
顾琨看着顾珩。
顾珏看着顾珩。
俩人都看出顾珩是听到顾小孩的话临时改的口。
顾珩泰然处之。
在傲娇心中，被人质疑人品总比抱着个一百斤的肉球逛一整天来得好。
第十九章
顾珩派的人是宫中的太监总管。
宫中的太监总管姓杜，名子腾。
这个名字直接导致了他刚入宫时被顾小孩追着屁股咬得死去活来。
杜子腾被小皇帝牵着拐过了七角八弯。
杜子腾看着前面站着的一排凶神恶煞。
杜子腾沉默。
被为首的小混混嘲笑为肉球的顾小孩嘟了嘟嘴。
嘟了嘟嘴的顾小孩回头：“杜子腾，上！”
杜子腾心惊肉跳。
为首小混混说：“单挑还是群殴？”
顾小孩看了看对方十几个人。
顾小孩看了看己方两个人。
顾小孩说：“群殴！”
杜子腾心惊肉跳。
对面十几个人张牙舞爪地冲过来。
顾小孩和杜子腾抱头鼠窜。
为首小混混说：“单挑还是群殴？”
顾小孩看了看被揍得说不出话来的杜子腾。
顾小孩说：“单挑！”
杜子腾心惊肉跳。
对面为首小混混张牙舞爪地冲过来。
顾小孩抱头鼠窜。
顾小孩肿着脸叼着顾珩的袖子不放。
顾珩看了看杜子腾。
杜子腾心惊肉跳。
顾珩笑：“我们找场子去。”
顾珩说：“单挑还是群殴？”
为首小混混看了看对方五个人其中还有两个手下败将。
为首小混混看了看己方十几个人。
为首小混混说：“群殴！”
顾珩一摆手。
顾琨顾珏张牙舞爪地冲过去。
十几个小混混抱头鼠窜。
顾珩说：“单挑还是群殴？”
为首小混混看了看被揍得说不出话来的十几个兄弟。
为首小混混说：“单挑！”
顾珩一摆手。
顾琨顾珏张牙舞爪地冲过去。
为首小混混抱头鼠窜。
为首小混混血泪交加地控诉：“我说的是单挑！”
顾珩笑：“就是单挑啊。”
“群殴就是我们几个群殴你。”顾琨解释。
“单挑就是你单挑我们几个。”顾珏解释。
顾珩笑。
杜子腾心惊肉跳。
过了年顾珩就将亲政的担子扔给了顾小孩。
顾小孩听话地没有拒绝。
顾小孩亲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顾惠打包打包扔到了邻国来和亲的马车上。
顾珩顾琨顾珏三人站在他旁边默然不语。
顾小孩高兴得手舞足蹈。
如果是以前，他哭着吵着要派顾惠去和亲。
三个人都不会同意。
顾琨顾珏会哈哈大笑，然后置之不理。
顾珩会嗤之以鼻，然后置之不理。
但是在现在，他端着架子要派顾惠去和亲。
三个人都不会同意。
但是他们这次不能再置之不理。
三个人沉默着看着马车越走越远。
“我们跟邻国早晚还要有一场大战。”顾珩说。
“那时候皇上您该让她怎么办？”顾珩说。
顾小孩愣住，脸上小人得志的神情还没有消失。
顾珩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后退半步。
顾琨顾珏照做。
这是顾珩第一次用敬语跟小侄子说话。
也是三个人最后一次跟他并肩而立。
往后的时光里，顾小孩每次回头。
三个人永远神色各异地立在他身后。
隔了三米远的身后。
再然后，像顾炎玖说的那样。
顾小孩的称呼渐渐在他的生活中褪去。
顾珩穿着朝服觐见，会冲不再欢笑着跑下来往他身上爬的侄子一板一眼地行礼。
“微臣叩见皇上。”顾珩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顾珩说。
顾笑寒会笑着抬手。
端坐在龙椅上的顾笑寒说：“爱卿平身。”
顾琨依旧叼着烟蹲墙角。
顾珏蹲在他旁边看着手里的西瓜冰发呆。
西宫外的墙角下已经很久看不到第三个身影了。
顾琨想起十几年前顾珩喝醉酒的那次。
喝醉酒的顾珩说：“早晚的事。”
顾琨抬头。
顾珩面无表情地朝两人吐口水。
老流氓冲他笑。
顾珩于是多啐了他一口。
我亲爱的侄子。
随着我们一天天疏远，你也在一天天成长。
我该高兴才是。
只是有点遗憾。
你努力将肥胖的身躯在半年内瘦下来，你开始长青春痘的恐慌，你嗖嗖嗖地长个子。
就算注定要越走越远。
你不平静的青春期。
我原本还是期待着能跟你一起走过。
你手中的权力会越来越大。
只是对我来说。
你会用上天赐予你的权利撒着娇向我要抱抱的日子。
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像西瓜冰。
像糖豆。
像掏鸟窝。
像我搂着你睡觉的晚上。
当曾经会欢欣雀跃的东西变成了你不愿提及的幼稚话题。
这证明你长大了。
权利是个好东西吧。
我现在给你这么说。
相信你已经不会吓得拉好几天肚子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