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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事,平生畅 下+番外篇——by御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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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情形,我当下扯缰绳,打马小跑到他身旁停住,“怎么了?”

刚问出口就觉得不对,我皱眉望着面前树林,李不让目不转睛盯着林子道:“广隶,这下让你说中了,我确实出来的太顺利。”

他话刚落,静得死气沉沉的树林里突然向外涌出一片兵卒,铿锵的脚步震得半空里尽是落叶翻飞。

片刻,军士编队成两部,拉弓出剑堵在我们面前。日光里铁甲森森,寒光凛冽。

我略作扫视,看装甲该是地方守军无疑,瞧人数约莫两个营。这阵仗打个小规模的仗,足够了。

我与李不让立马并肩,跟张弓持剑满脸肃容的两营军士成对峙之势。我望着两营军士中间特别让出来的空挡,空挡直接通着林间小道。

一道身影自树后转出,负手远远望来。

我翻身下马,朝前走了几步,面前军阵一阵响动,半数箭尖紧盯着将我瞄准。侧头看了眼李不让,他仍端坐马背之上,握着剑目不转睛面无表情望着林中。

“下马罢,你总不至于现在就想提剑砍人吧。”

李不让转眼看了看我,下马近到我身侧,轻握住我的手,依旧是面无表情。

当今在一众亲卫的拥护下顺着小道不紧不慢自林中踱出,在剑拔弩张的两营军士中间空处站定。神色一片冷然。

我与李不让下跪接驾,过了很久听不到当今发一言。周围肃杀之气到处乱窜,我垂眼看着地面,忽然觉到一股寒意,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你们两个,好自在!”许久,当今自喉咙里压出几个字,缓缓踱到跟前。我抬眼,正见当今凌厉眼里寒光一片。

“李不让,你知罪么?”

李不让抬起头,平静道:“草民为官,对朝廷说不上鞠躬尽瘁,至少担得起恪尽职守四个字。问心无愧,草民不知所犯何罪。”

当今神色一凛,俯视他半晌,冷冷笑道:“这里不是大明殿,论的不是国事,朕没工夫跟你兜圈子废话!李不让,你借故辞官,欺君在前,引诱公卿出逃,犯上在后,凭此两样,杀你十次都够了!”眼中薄光正如他身后林立的兵刃,冰冷尖锐。

“皇上,出京时臣自己的意愿,与任何人无关。”不管这话听在当今耳中他作何想,我都不得不说。

当今转眼,咬牙即道:“你住口!”遂又转过眼去逼视李不让。

李不让凝着脸色,沉声道:“草民辞官,确是真心实意,没有半点虚假,何来欺君之意。与公卿结伴同游乃是两情相愿,又怎会是引诱犯上!”他直直迎上当今冷睨的目光,“皇上,草民罪犯哪一条?”

“广隶,他只能是朕的!”当今敛去神色,一字一字说道,冷峻面容坚硬如同岩石,“朕,不许任何人把他占为己有!”

剑芒一闪,寒光快如雷电。

“皇上!”我霍然起身。

锋利剑刃抵在李不让颈间,当今垂眼俯视,冷声道:“两情相愿这四个字不是你能说的!”

第七十三章

清亮的利刃贴着李不让脖颈,映着阳光反射出刺眼的锋芒。当今面沉如水,狭长的利眼冷冽暗沉。李不让一脸漠然,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

当今弯了弯唇,冷道:“怎么?想反抗?如此情形你觉得自己有本事脱身?”顿了顿,挑眉,“还是说你打算弑君?”

李不让直视当今,平静道:“我若是想反抗,不会等到现在。早在这两营兵士冲出来摆阵前就动手了,皇上也不会有机会把剑架到我脖子上。我既然放弃了先机,现在又怎会图做挣扎。”手一松,长剑落地。

我看着他,愣了愣,虽然他说的在理,却没料得他在此种危险之下如此干脆弃剑,不由暗自惊心。

当今皱了皱眉,神色变了变,一言不发,阴沉的脸更是晦暗难测。

李不让却是一脸镇定:“皇上不必多心,如今我已是困兽,回天乏术,翻不出陛下掌心。陛下说得不错,确实是我唆使广隶离京。”

我皱眉,李不让转过头看了我片刻,微微一笑,复又转回去对当今道:“早在那个时候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眼下的结果不是没料到。”

他一番剖白倒是真的像在作最后交代,如此,他又把我看成了什么?思及此,胸中隐隐憋起一股闷火,憋得慌也怒得慌。

我正要张口,眼角余光里当今一抹嗤笑自唇边漾开,他不无讥诮道:“你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跟谁作对。既然晓得落在朕手里,朕绝不会轻饶了你,那个你所谓的先机怎么就让它白白溜走了?朕其实着实想看看李氏的长公子弃武从文后,还存有几分将门风范。”

李不让默然一阵,忽然扯嘴轻笑起来:“那真要让陛下失望了。陛下神算,调兵埋伏于此围堵我和广隶,李不让不惧一搏,”他转眼看了看我,“可广隶不想跟陛下动刀剑,他意愿如此,我又岂会拂逆!皇上,我与你最大的不同便是我永远不会强迫广隶做任何事,也不会让他为难!前面纵然是条死路,我踏上去,又如何?”

我被这话震得一阵发懵,半晌回过神,当真是百种滋味涌在心上。

最难消受美人恩。美人恩浅,英雄情长,倘若美人换作英雄,又当如何?

李不让的情太重,我,怎么消受?

“那么,你就死吧!”当今沉声一声低喝。

“皇上,李不让死,臣只有跟着自刎以消己罪。”我抽出剑,架到自己脖子上。既然根源出在我身上,面对当今,我只能用这种最没出息的法子,赌一把。

“广隶!你说什么混账话!”李不让当即吼道。

我直视着当今紧绷的冷峻面孔,淡道:“臣,说得出,做得到。”

日斜西山,风中凉意渐浓,一阵一阵扑面而来。我持剑看着当今,他握剑的手捏得死紧,僵直了一般一动不动,昂然挺拔的身影坚硬如石。

他绷脸一瞬不瞬盯着我,猛然手剑归鞘,抬手轻轻挥了挥,身后手持强弩的一众兵卒应令松了弦。

“广隶,把剑放下!”当今咬牙冷道。

我垂下剑,忽然觉得浑身乏力,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心力。李不让近到我身侧,扶住我,恼恨低咒:“你怎么能犯这样的浑!真要有事,我死了都不得安生!”

我抚了抚额,倍觉疲累。

而事情,并未就此收场。当今仍在,两营的军士仍在,并且,丝毫没有要离开的动向。

我抬眼看当今,自方才起他一直紧绷着脸,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此时,他像是松了口气的释然,微皱着眉瞧了我片刻,道:“朕已如你所愿放过李不让。广隶,跟朕回京,朕只当这事没发生过。”

我看着他朝我伸出的手,默然半晌,刚迈出脚步,身侧李不让紧紧握住我的手臂,涩然道:“你……你真要……”

我朝他笑了笑,掰开他的手,走到当今面前,低声道:“皇上,我们到林中说话,好么?”

进了林子,我尚未站定,便听到当今在身后断然道:“你不想随朕回京!”

我停下脚步,侧身,当今站在几步外,神色凝敛:“京师和朕教你这般迫不及待急于逃避么?朕在等你回心转意,你倒好,一声不吭走得干脆,跟李不让两人一前一后,戏作得十足!广隶,你把朕置于何地!”利眼之中,薄光陡然尖锐。

我看着他,眼下只有一句话想说:“皇上……,小天,别再逼我了。”

他眼猛然一凛,唇动了动,欺身到我面前。近在咫尺的龙颜神色几经变换,许久,才低声道:“朕逼你得紧,让你觉得喘不过气来?”沉默了多时,他又道,“这应该不是朕一人的功劳吧?”

我默然看着他。寸步的距离,当今温厚沉稳的呼吸清晰可辨,他忽然弯了弯唇,扬起一道深深地笑:“李不让为了你对相位弃之不顾,又为了你甘心束手落在朕手中赴死,啧,单看这份痴心,却有几分动容之处。他可能真的不曾强迫过你什么,只是……广隶,你不认为有些东西比起强迫更难以承受么?”

我看着他唇边一抹淡淡的嘲弄,听他缓缓道:“李不让大言不惭说不会让你为难,他要真有心,就该早些对你放手!说到底,他不过是换了一种手段逼你罢了,跟朕半斤八两,没什么好得意清高的!”目光犀利如芒。

我心下泛着苦闷,“陛下……”

“小天。”当今道,扬唇微笑,“方才忽然听你这样唤朕,让朕想起不少旧事。”淡淡的笑意染上眉梢。

我皱眉不语,当今凝视我半晌,淡淡道:“朕把话扯远了,此地也确实不合适追念往事。还是你跟朕说说原来的打算罢。你与李不让相约僻静小镇,下一步准备到何处?隐世埋名?或者干脆就跑到别国去,永不回来?”

我正要开口,当今不容置喙:“你知道,朕是绝对不会容许的。朕能容忍很多事,唯独这样,不行!”

我叹了口气,淡道:“皇上是否还记得曾作下的承诺,北漠境内任臣逍遥。臣眼下就请皇上兑现‘逍遥’之诺,放我畅游四海。”

他面色渐渐凝住,眯眼启唇:“你可真能把我机会,此话比金牌令箭更管用。”顿了片刻,微微扯嘴,“罢了,朕既然作下承诺,就不会再次食言。你要逍遥就逍遥吧,李不让……你要觉得他跟着合适,也随他。”

我正觉得他怎么忽然之间如此干脆,却听他话锋一转,又道:“只不过,朕也有朕的底线,朕不能真的由你跑到天涯海角。暗卫跟着,还是你自己给朕行踪,二者选一。”

我与他对视片刻,他无动于衷道:“不要摆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脸面,朕已作出让步,你也快些作决定。”

我作好选择,想着事情好歹有了个暂时的了解,刚喘过半口气,当今又道:“朕的话还没说完。”

看他的脸便知道底下的话一定不会有多动听。

“朕要说什么,想必你也能猜得到。”他轻飘飘道:“朕只是嘱咐你,早日回京。”

我漠然等他下文,果然不出所料,他敛起神色,低沉的声音温厚却透着强势:“朕在皇宫等你。广隶你知道朕耐性有限,当然更清楚朕的手段,把朕惹恼了,不违背承诺,朕也有法子让你乖乖回京。记住别把朕逼到非那样做不可的地步。”

他说了这么一通,看似终于舒坦畅快了,也把我的心说冷了,更说翻腾了。

我躬身请退出树林,他俯身到我耳边,湿热的气息洒在耳颈,蓦地让人一惊。“别怪朕,朕只是希望早些弥补十年的空白。……记住,朕不容许别人拥有你!你是属于朕的!”

于是,便翻腾得更厉害了。

番外:广隶离开之后

广隶离京之后

皇宫御书房

楚凌天盯着手中的奏折起码发愣了一刻钟。

内侍赵来瞅见天子眼神凌厉,面容冷峻,不发一言,冷冷的视线盯着奏折,恨不能将其烧出个大洞。他知道,他们尊贵的皇帝陛下定然又是想起了某个人,某些事。

赵来:“陛下在思念定国公大人?唉,陛下既然如此舍不得,放不下,当初何苦那么潇洒放他走?”

楚凌天腹谤:这你也看得出来?朕已经装得跟仇人见面一样凶神恶煞了。难道朕其实很好懂?广隶他是不是看穿了朕很在乎他很想好好表现得到他的欢心,所以才跟李不让一起跑了。他其实是在考验朕的真心?

赵来:“不知道定国公大人跟宰相……前宰相大人,现在跑到哪里了?他们是骑马走的吧,两个人各骑一匹,还是共骑一匹?”

楚凌天心声:赵来,你这奴才存心在朕伤口上撒盐是不!你看不到朕的心一直在滴血么?……两匹马还是一匹马?一匹马的话肯定要搂腰摸胸!谁搂谁的腰?谁摸谁的胸?……落道雷劈死朕罢。

赵来看着天子咬牙切齿的龙颜:“皇上,你做啥要放萧大人走啊?”

楚凌天心声:你懂个啥?朕要广隶心甘情愿服服帖帖……况且,难道要朕再失信于他么?上一次一句君无戏言把我俩都伤得够呛,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忍!

赵来:“他们两个会不会一起浪迹天涯,永远不回来啊?”

楚凌天自奏折上抬起眼,阴测测道:“你说啥?”

赵来捧着心肝抖得像筛糠,眼神却很无辜:“奴才什么都没说。”

楚凌天冷冷一笑,阴阴的眼底爆出一抹精光:“广隶是自由的。李不让是不自由的,他一家老小还捏在朕手心里。”

赵来:“皇上英明~”

赵来喘了口气:“皇上,天色不早,是否该就寝了?”

楚凌天:“嗯,是该就寝了。”朕还是去榻上好好想想广隶吧,没人打搅。

赵来:“皇上是回寝宫还是……?”楚凌天眼里一道厉光射来,赵来觉得自己问得很多余,“龙吟宫龙潭殿,奴才们已经收拾妥当了,请皇上移驾……”

“你说什么?谁让你们收拾的?”楚凌天拍案,一声大吼,冲出御书房。

赵来正发懵,蓦地又见圣驾匆匆折回,在御书房里一阵乱翻。“皇上,您在找什么?奴才帮您找。”

楚凌天默不作声兀自翻了半晌,御书房乱成一团,如此下去更找不到了。他咳了一声,道:“汤匙。”

“啊?”

“汤匙!”

“哦……”肯定又是萧大人用过的,要么萧大人拿它喂养过圣上。赵来在心里念道,汤匙汤匙,你在哪?

“陛下,找到了。”赵来举着一把翡翠调羹没来得及显摆就觉得手里一空。

楚凌天握着汤匙看了几遍揣进怀里:“干得好,有赏。”

皇宫龙吟宫龙潭殿

楚凌天火急火燎地赶到龙潭殿,一脚踹门,直接往内室奔。赵来等一干内侍宫婢在他身后跑得衣开发散,气喘吁吁。

到了内殿,楚凌天刹那间有种错觉,以为他的寝宫缩小了。他站在内殿门口,有些踌躇。

赵来爬到他脚边,喘气:“陛下,今儿您突然说要在龙潭殿里就寝,奴才们担心您睡不习惯,特意将此布置成皇上寝宫的模样。”

楚凌天扫了眼四周黄澄澄金灿灿的一片,抽嘴。天杀的睡不习惯!朕又不认床!……广隶留下的回忆,毁了。

楚凌天阴测测地朝一众侍婢瞄了一眼,众人不明所以,但知道他们完了。

楚凌天再转眼,瞥见数层明黄色帷幔围将起来的他的龙床。曾经,广隶在此睡过……他跟广隶巫山云雨过,那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啊。

楚凌天发愣出神地盯着床帏。赵来十分机灵,爬到他脚边:“皇上,此……御床,”接获天子一对眼刀,他抖了抖,接着道:“此御床奴才们手贱,一根指头都没敢碰,床上宝贝也没敢动,只拿了金丝帐围起来。”

顿时,楚凌天唇角翘起来了。赵来吁了口气,得救了,万幸啊万幸。

“下去吧,朕就寝了。”挥了挥手,挥退一干闲杂人等。楚凌天掀开金丝帐坐到床榻边,床上铺满了林林种种琐碎器物,凌乱不堪。楚凌天看着满床的物件,利眼里满是柔情。

玉佩,腰带,头巾,象牙箸,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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