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扬起身将门反锁，嗒的一声轻响，房间内又陷入安静。他从角落里翻找出几本书，拉过被成绍和踢到一侧的地毯，盘腿坐到床边。上午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稀稀疏疏地落到陆扬握书的手下，那零零碎碎的剪影，像床上正睡着的那人的浅浅呼吸。
陆扬抬手，阳光便明明灭灭地流过指尖，手轻轻触上成绍和的皮肤，细腻地摩挲着，如同在缅怀不复重来的岁月。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时间了，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这里，多看一刻也是好的。
成绍和睡的很沉，刚闭上眼就开始做梦。梦的色调灰暗，那间歇交叠的真实与虚幻，像在过别人的日子，又像在经历自己的人生。既煎熬又有一种未知的好奇感，一帧一帧，演变成更久远的生活。
——从接近陆扬开始，成绍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打开了从未接触过的另一道门。至于门后有什么，需要更久的时间与经历去陈述。
陆扬看成绍和的眼神时而温柔时而冷冽，如果在五年前能预料到他与成绍和的相逢，也许他不会这样选择以后的路。没名没姓没身份，就像活在太阳底下的空白影子。没有依傍，没有归途。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把陆扬的思绪又拉回现实。他按开短信，看完那寥寥几行字便立马删掉。成绍和恰在此时翻了个身，露出白皙匀称的小腿。
陆扬帮他将被子盖好，指尖不经意地从他小腿上滑过，带来温热的触感。心里忍不住一动，又硬生生地将那股冲到心里的怪火压住。如果有机会，真想热烈霸道地占有这个身体。
不过此时，却各自在各自的梦境里徘徊。
成绍和这一觉睡到中午十一点，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陆扬。心里一动，嘴上却说：“唔……怎么还在？”
陆扬低声问：“醒了？”
几秒钟后成绍和彻底清醒，陆扬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退烧了，那我走了。”
成绍和心想：你这什么意思？为了不让处境太尴尬，他假装瞄了眼窗外的天色：“这都中午了，吃过饭再走呗。”
陆扬看他一眼：“这是邀请？”
成绍和差点没拿枕头狠狠砸他：“装吧你就。”
陆扬大方地露出个笑容：“没装，其实我挺想留在这里吃饭的。”
成绍和抬眼：“然后下午再一起去喝个咖啡？”
陆扬笑了笑：“如果你想的话，我很乐意。”
成绍和差点没被口水噎死，他真是嘴贱，怎么可以这样撩拨对自己有想法的人？唔，他肯定是太寂寞如雪了。“陆扬……”
陆扬：“嗯？”
成绍和边往身上套睡衣边说：“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有的时候很欠揍？”
陆扬盯着成绍和穿睡衣的姿式看：“你是第一个。”
我操你大爷看你妹看！成绍和在心里炸毛，一个没忍住，嘴上犯贱：“说起这个我想到一件事，喂……你还有第一次没？”
陆扬眼皮跳了跳：“你很关心这个问题？”
想让他难堪？滚球的。成绍和装糊涂，一脸聊男人与男人之间私密问题的表情：“问问嘛，大家都是男人，害羞个屁！”
陆扬看了眼成绍和胸口的小红点，若有深意地点点头：“你说的对。”
我日……你往哪看！唔……昨晚把睡裤脱在哪儿了？找不到睡裤的成绍和有点小纠结。
陆扬早看出他的心思，转身去衣橱里帮他找了条新睡裤，递给成绍和。成绍和接过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在这站着干嘛？别人穿衣服不知道回避下么！
唔，成绍和终于尝到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滋味。在陆扬赤裸裸的视奸下套上睡裤，陆扬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人什么也没做，成绍和根本找不到理由发火。
成绍和在心里阿Q的想……都是男人嘛，有毛好害羞的。总算有了点安慰，又隐隐觉得没看过陆扬，自己实在吃亏。
陆扬突然皱眉：“你睡裤似乎穿反了，有带子的那面在前。”
快点给老子滚球的！成绍和毛毛躁躁地把穿到一半的睡裤扒下来重穿，嘴上却说：“男人嘛，那么细心干什么，多娘们儿啊！”
陆扬点点头：“对的。”
成绍和总算扳回点面子，对陆扬说：“喂，帮我把拖鞋踢过来。”
陆扬若有似无的勾起唇角：“你刚才不是说……”
！！！成绍和：“踢过来拖鞋哇……”心里冷哼，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看你平时挺正经的……没想到骚成这样。唔，成绍和觉得自己那‘骚’字用的顶好。继而衍生出一句话：欠操呢吧你。这样一想，脸上的不爽顿时烟消云散。
陆扬低头笑着把拖鞋给他拿过去，然后转身去把门打开，他不想让成绍和知道他锁了门。门一打开，阿八就扑扇着翅膀飞进来，落到陆扬肩膀上。
成绍和吹个口哨：“阿八过来！”
阿八‘嘎嘎’叫了两声，就是不过去，一直在陆扬肩膀上殷勤地走来走去。
成绍和：“……”顿时觉得自己不会再爱了。
陆扬抬手摸摸下巴：“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让保姆阿姨做饭了？”
成绍和哼了一声，三两步走到门口，朝楼下大喊道：“王姨——午饭做了没？陆扬留在这吃饭，多加些菜！对了，我老爹中午回来吃饭不？”
王姨抬头看成绍和，恭敬地说：“老爷中午不回来吃饭，小少爷，你把睡衣的扣子系好，都系蹿了。”
成绍和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又转头看陆扬：“男人嘛，在意这些小事干什么，是不？”
陆扬点头，视线停留在他露出的细削精致的锁骨上。
唔，有点冷。老爹一直说细节最重要，要从小事做起……那么，还是系好吧，成绍和边下楼边重新系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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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午饭的时候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成绍和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其实陆扬也挺有意思的。想到这里，又惊讶于自己怎么会有这想法，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陆扬。
没想到陆扬也正看着自己，两个人的视线尴尬地交汇在一起。陆扬问他：“嗯？”
成绍和立马回神：“哦哦，我是想问你觉得午饭还合胃口吗？”
陆扬点头：“还好。”抬手夹了块红烧鱼放进成绍和碗里，又拿过碗帮成绍和盛了碗汤递过去。
被这样正儿八经温暖且认真的对待，成绍和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他挠挠光头接过来：“那个……谢谢啊。”
陆扬笑笑，学成绍和的语气说：“都是男人，在乎这点小事干嘛。”
成绍和顿时觉得浑身中枪，心思：我刚才也没得罪你啊？嘴上却狗腿地应着：“说的是……说的是……啊哈哈。”
陆扬伸手把他嘴角不小心沾上的饭粒拿下来，成绍和顿时石化，这么赤裸的暧昧？次奥！想看我不好意思是吧？切，如你愿我就跟你姓！
成绍和大大方方地端起碗喝汤，完全无视陆扬刚才的动作。果然，陆扬垂下眼吃着碗里的米饭，不再抬头看他。成绍和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陆扬啊陆扬，昨晚愁的小爷都失眠了。突然不想思考其他事，如果这是连续剧，那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演下去吧。
吃完饭，陆扬帮王姨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成绍和半躺在沙发上逗阿八。逗了一会实在觉得无趣，便问陆扬：“下午去哪喝咖啡啊？”
陆扬从厨房探出头来，问：“你想去哪？”
成绍和活动活动筋骨：“喝个毛球咖啡，真的这不适合我，咱们还不如去健身房呢。”
陆扬别有深意地点点头：“原来你想这样，好的。”
成绍和立马像充了高压电，瞬间满血复元，一改先前的精神不振，奔上楼去换衣服。
陆扬帮王姨收拾完，成绍和已经骚包地从楼上下来，抱臂倚在厨房门口，朝陆扬吹个口哨：“走了，帅哥。”
阿八站在成绍和肩膀上，朝陆扬：“帅哥帅哥——”
成绍和朝它摆摆手：“次奥，边玩儿去！”
阿八扑扇着翅膀落到一边，重复成绍和刚才的话：“次奥次奥——”
陆扬挽着袖子从厨房出来，阿八狗腿地飞过去，站在陆扬肩膀上朝成绍和：“次奥他次奥他——”
陆扬似笑非笑地看着成绍和，成绍和二话不说就要逮阿八。阿八十分机灵，振翅飞到一边，留下几根鸟毛飘散在空气中。
成绍和：“唔管教无方管教无方，见笑了见笑了……”你敢笑？我次奥！
陆扬将衬衣的袖子放下来，拿起挂在门口处的夹克，低声对成绍和说：“走吧。”
成绍和哼了一声，两个人一起出了门。外面一派天高气爽，秋末连午后的阳光都变得懒懒的没有温度。陆扬的摩托车停在院子里，在亮堂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破旧。
成绍和侧头问他：“这车你都骑好几年了吧，为什么不换辆新的？”
陆扬看了眼那摩托车：“又不载人，我自己骑，没那么多讲究。”
成绍和指了指自己：“我不是人？”
陆扬笑着看他：“那么……还真是有点旧了。”
成绍和‘切’了一声，你就装吧你？又反思，成绍和你太寂寞了吧你，不带这么招人的。
由于刚吃过饭不能做激烈运动，陆扬载着成绍和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转着圈。陆扬挑的都是比较偏僻的街道，成绍和看着眼前狭窄狼藉的街道问他：“对这种地方很熟？”
陆扬点头：“嗯，常走。”
下午的风从耳旁匆匆滑过，秋末天短，午饭后时间过的很快。陆扬带他来的地方成绍和以前连听都没听说过，那些隐于喧闹之后的逼仄巷弄，那些腐朽木牌上刻着的陈旧名字，恍惚如另一个世界。
成绍和的心底明明灭灭，时而开怀又时而低迷。原来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他从未接触到的地方，原来人与人之间，并不是自己的小聪明可以左右或者胜出的。比如陆扬，比如他自己。
陆扬这一路走的匆忙，也算成全他多年前的夙愿。成绍和的乍然沉默让陆扬敏感的感受到，原来他是懂的。这种微妙到恰到好处的交流，比午后温温凉凉的阳光更让人舒服。如同在闹市的长街中看到堆叠而起的白雪，让年轻的心油然生出几分意气。
——或许成绍和，也是个很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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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钟，两个人来到健身房的门口。成绍和从摩托车上跳下来，斜着眼看陆扬：“骑这么久车，还行吗你？”
陆扬将车子停到一边，回头看他：“行不行，一会试试不就知道了。”
成绍和‘切’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健身房。换衣服的时候，成绍和再也没有上回大方，虽然这样，但眼睛一直往陆扬身上瞟。唔他不是好色，他就是想让陆扬知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看完别人，接下来当然要被看。
陆扬大大方方地给他看，这下成绍和反倒是说不出的别扭了。换好衣服，两个人便去了楼上的跆拳道练习场。做完热身运动，成绍和挑畔地看着陆扬：“试试？”
陆扬活动活动手腕：“嗯。”
两个人你来我往……不对，是陆扬往的次数更多些。二十分钟后，成绍和已经被撂倒许多回，不过，倒是比上次交手时长进了些。陆扬居高临下地伸出手，成绍和扯住站起来，趁陆扬不备一拳打在他肩膀上。
陆扬吃痛，稍稍皱眉，利索地把成绍和撂到地上。这下出手出奇的狠，成绍和躺到地上好大会没反过劲来。陆扬蹲下看他：“谁教你的？”
成绍和疼的‘嘶嘶’吸气，嘴上却不落下风：“小爷自学成才……”
陆扬只是看着他，没吱声。成绍和不敢直视陆扬此刻的眼神，太深沉，仿佛高速旋转的漩涡。陆扬这才说话：“起来，再来。”整个练习场就他们两个人，陆扬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空旷的练习场里。
成绍和忍痛爬起来，陆扬手下不再留情，次次将他撂倒在地，成绍和连叫疼的机会都没有。陆扬在这种地方仿佛变了一个人，和平时温和的样子完全不搭边。
陆扬活动活动手腕，一个过肩摔将成绍和狠狠摔到垫子上。成绍和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死死拽住陆扬，陆扬还没来得及挣脱，人已经跟着成绍和一起倒下去。
成绍和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气，他身上很疼，眼底已经变得雾蒙蒙的。他也不管跟他一起摔倒的陆扬，只是摊平四肢，这样才能舒服点。
陆扬也在喘气，他支着胳膊爬起来，成绍和以为他接下来会爬起来在旁边坐下，没想到陆扬却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式看他。成绍和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朝一边别过头去，却没想到陆扬随即把他别过去的头又扳回来。
成绍和刚要说话，陆扬却俯下身吻上来。灼热的嘴唇小心翼翼地碾着成绍和，温柔的来来回回舔弄。成绍和顿时石化，瞪大惊讶的眼睛看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绵长的吻总算结束，陆扬看着他，低声问：“我身手怎么样？嗯？”热烈的气息喷到成绍和脸上，满满的陆扬的味道。
成绍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依旧觉得肺里很闷，只能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刚刚陆扬亲他了？为什么亲他？成绍和的脑袋成了浆糊，这辈子头一回觉得自己脑容量不够。
第十五章：沉醉梦乡
成绍和虽然看着天花板，但视线已然没有焦点。空蒙蒙的，像贪睡的早晨被吵醒后的片刻茫然。
陆扬抬手轻抚上他的脸，温声说：“被打傻了？”
成绍和这才回神，忍着身上的酸痛猛翻身挣开陆扬，却被陆扬更有力的压制住。成绍和终于装不下去破口大骂：“我操！”
陆扬不仅没生气，反而勾起嘴角笑了笑：“装不下去了？”
妈的老子的初吻！成绍和想抬起胳膊给他一拳，却被陆扬狠狠捏住手腕：“啧，还有力气动？”
成绍和冷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狠狠甩开陆扬的钳制！
既然已经这样，陆扬也再无顾忌，大大方方地坐在成绍和的腰腹上，摊摊手说：“你指‘所有人都说我喜欢你’这件事？”
成绍和的怒火蹭蹭地往上蹿：“我去你大爷的！再装！”
陆扬强势俯身，温柔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低声缱绻说道：“是的，我喜欢你，大家说的一点没错。”
成绍和不服，边挣扎边骂道：“滚哇！喜欢小爷的人那么多，轮得着你！”
无数次想像过这样的场景，但真正到来的时候竟是这样自然。陆扬在心里叹口气，以前竟是自己多虑了。时间已经不多，这样……也不枉相逢一场。
陆扬靠的越来越近，直到嘴唇完全贴在成绍和嘴上才停下：“让我抱会，就一会。”
汗味夹杂着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成绍和有片刻的晃神，陆扬已经将他抱进怀里，那姿式既霸道又温柔，弄的成绍和连气都不敢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