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大军开拔
官道上,远远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光听声音便知道前方疾驰而来的是大队的人马,极有可能是大军过境。
即使是身处盛世,百姓对于官兵的害怕还是存在于骨子里的,故而路旁的行人都不约而同的纷纷避让,一时间,放眼望
去,整个官道上瞬间便是空空荡荡,唯独剩下东边渐渐升起的一轮红日。
未过多久,远方扬起一片烟尘,而后便是数千精骑飞驰而过,领头的二人坐骑一黑一白甚是醒目,稍微懂马的都能看出
来,那白色的是一等一的雪龙,而黑的,自然是大名鼎鼎的乌雎了。
马上二人则是均是风流倜傥之辈,骑白马的那人身量较高、着玄色绣金线的长衫,金环束发,几缕发丝松松垂下,原本
是懒散至极的打扮,却因为那人眼中的威严之色而显得庄重起来,而另一人则是青衫磊落,道不尽的风神如玉。
“皇上——您慢点儿——”紧跟其后的德煜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行于大军前方的天子出什么意外。
“没事儿,朕陪非卿好好跑一趟!”那着玄色长袍的不是当今天子轩辕痕又是谁!而他身旁并行的青衣人,自然便是卓
然了。
德煜跟在后面苦不堪言,天子为自己和卓然挑的本就是一等一的千里宝马,自己这些人的马又怎能与之相比,偏偏天子
又不愿安安稳稳待在车驾之中,非要纵马驰骋,这一来,竟把大军甩下了数十里。
带着青龙手下的精骑兵勉勉强强跟随其后,回过头远远地可见地平线上出现整军前行的部队,最前面是缓行的骑兵,中
间便是帝王车驾,后面则是紧紧跟着数十万大军,一眼看去,竟是无边无际。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轩辕痕转头看了看卓然的脸色,暗暗舒了口气。
尽管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活动过,卓然似乎还能承受这样的体力消耗,这一发现总算让天子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轩辕痕原本是不愿意让卓然和自己一起去战场的,毕竟卓然的身体还需要静养,而行军的辛苦以及战场的劳碌显然是他
目前难以负荷的。
但他心里一清二楚,这一次机会对于卓然有多么重要,他能否重新面对往后的生活,全凭自己的一句话,他轩辕痕又怎
么可能再拒绝呢!
故而仅仅是稍作考虑,轩辕痕便答应了卓然的请求,那一瞬间卓然眼中迸发出的神采让轩辕痕知道——自己这一步,总
算是走对了。
心情开朗了,卓然的身体状况一下子便好了许多,轩辕痕也了解了德妃当时的想法,确实是当局者迷,若无人点破,不
知自己和卓然还要在这泥淖里挣扎多久,或许是……至死方休!
出发前的几天轩辕痕一样接一样的往卓然嘴里填补品,恨不能将所有的份一下子都给他喂下去,而卓然,虽然看到那些
汤药、药膳一双眉就皱的紧紧的,却总算还是尽数吃了下去,脸色也渐渐好了起来。
“非卿,可要歇歇?”虽然卓然好了许多,轩辕痕却也不敢大意。
“不必。”卓然丢下一句,便又催马前行,看到轩辕痕脸上的担忧之色,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太过任性了,天子亲征
,原本就应该在众将士的保护之下行军,若有人来袭,至少也能善加调度,可自己却执意要策马前行。
明知道轩辕痕会寸步不离的跟在自己身边,卓然还是不愿和帝王一起成天待在车驾之中。
自由的滋味……只有失去了,才会格外珍惜……
太过死气沉沉的宫廷生活,让他心底生出一种倦怠感,而这样的疲惫,让他恐惧,生怕自己就这么老死在那偌大却冰冷
刺骨的宫殿里。
轩辕痕纵使对他百依百顺,但内心的空旷,总让他莫名其妙的担忧、不安。就如同一条无形的绳索,将他四肢缠住,甚
至缠上了他的脖颈,一动便是铺天盖地的窒息感。
此时的卓然,只觉得就连宫外的空气都散发着一股诱人的气息,一朝获得自由,他非但没有觉得满足,反而是更加渴望
,远比第一次出宫前更为留恋这样的感觉。
这么想着,卓然突然狠狠一夹马腹,乌雎立马便窜了出去,看的轩辕痕一阵心惊。这乌雎本就是马中之王,傲气的很,
和卓然又算不得熟悉,这么一折腾,也不知会不会出事。
这么想着,轩辕痕立马也追了过去。
“非卿,等等——”
等到轩辕痕终于追上卓然拦在他马前,卓然已经是筋疲力尽,控缰的手都开始有些颤抖起来,但凭借过往的经验,他自
然也不敢慌乱,只能尽力稳住身形。
那乌雎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力竭,愈发地嚣狂起来,马是有灵性的动物,若是不服主人的驱驰,自然也是会造反的,又
怎么可能体谅到背上之人的状况。
情急之下,轩辕痕也顾不得让雪龙停下,便直接在疾驰的马背上站了起来,足上一用力便跃上乌雎马背,雪龙则是在这
一借力之后长嘶不已。
坐在卓然身后,轩辕痕手上用力,死死扯住缰绳,突如其来的大力让那乌雎马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拼命想要摆脱这样
的牵制,然而它愈是挣扎,轩辕痕愈是不给他机会,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缰绳越收越紧,直到那马儿因为缺氧终于无
力再闹腾而渐渐停下脚步,轩辕痕方才惊觉自己背后竟已是一片湿冷。
再看被他牢牢护在身前的卓然,脸色有些苍白,却紧抿着唇似乎有些生气,眼中亦是有些隐隐可见的火气。
大概知道他在计较什么,轩辕痕盯着卓然道:“你这又是何苦,我既然答应会让你走,自然不会食言,你现在又是在跟
自己计较什么呢,身体没有好透自然气力要欠缺些,难道因为我帮你停住了马就能说明你自己不济么,好好将养,到了
战场我自然也放心你一展所长。”
卓然闻言浑身一僵却又听身后轩辕痕道:“若折腾垮了自己说不准我就没胆量再带着你了,若你出了什么事……”
“不会了!”像是害怕轩辕痕再说下去,卓然连忙说道,“我知道了。”
生怕轩辕痕再反悔,已经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再要回到宫里像个木偶般生活……卓然连想都不愿想。
第八十五章:大漠烟云
看到卓然的表情,轩辕痕知道他憋在心里的不快算是发泄出了大半,不由微微一笑。
二人自马背上一跃而下,轩辕痕看着自顾吃草的乌雎,皱眉道:“这么个不听话的畜生,真不如宰了充军粮算了。”他
本也是个爱马人,今天却着实被这马儿弄得有些火气。
“算了,也是我惹急了它,名驹嘛,总有些傲气的,你若不要便给我好了。”卓然笑了笑,这乌雎马虽是脾气差,倒也
挺对他口味,不由就起了些维护的心思。
边说着,卓然伸手摸了摸那乌雎颈子上的软毛,似乎是感觉到卓然的善意,那马儿也顺势在他手心蹭了蹭。
“现在知道讨好了,方才发疯的时候就没见这么好应付。”轩辕痕笑了笑,话里却有些酸酸的,总觉得卓然对匹马都比
对他这个人好上三分!
“……”看着轩辕痕皱成一团的脸,再加上他话中的醋意,卓然自然是猜到了天子脑中稀奇古怪的想法,立时觉得好气
又好笑,轩辕痕处事沉稳的很,可性格……分明还是个孩子。
轩辕痕见他发笑,立时便有些堵得慌,但又因为见到卓然的振作而高兴。
不知过了多久,德煜终于赶了上来,看着安然无恙的两人,长长的舒了口气。
看到德煜脸上明显的担忧卓然自然也有些愧疚,全因自己心中莫名其妙的坚持,这一路上才多生了这许多枝节。
说起来倒也奇怪,卓然这么一想,心中缠绕许久的压抑感突然淡了许多,不由感叹果真如别人所说,自己心思太重,终
究是伤人伤己。
“可还要再走走?”轩辕痕见他面色变了又变,也不知卓然心里在想些什么,生怕他又把自己往哪死胡同里赶。
“不必了,便在这儿等着与大军会和吧。”卓然微微一笑,轩辕痕立时眼光便黏在了那难得一见的笑靥上,痴痴的一眨
也不眨。
“你没有必要这么顺着我,你是一国之君,是大军主帅,理应多顾着自己。”
卓然这么一说,轩辕痕也不知该答些什么,两人之间一时无话,只默默的看着这附近的景色,直到被甩开的大军终于赶
了上来,方才一前一后的上了龙辇。
一路上倒也平静,轩辕痕对卓然依旧是关怀万分、嘘寒问暖,卓然也不似先前冷漠,偶尔答上两句便能让天子开心上好
久。
相对于骑马,日日待在龙辇上自然要舒适许多,但轩辕痕一日三餐的盯人吃药还是让卓然难以忍受,最让他烦恼的是根
本没有理由拒绝,毕竟先前也是自己答应要好好将养身体的,而剩下的时间,卓然便是默默的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
么。
随着目的地的临近,轩辕痕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身前的矮桌上堆满了前线传来的战报。
目前的战况,对于他们而言并不算乐观。
粮草已经及时送至军中,总算解了燃眉之急,可西荻的数十万大军还在对面虎视眈眈,凭裴矩和凌扬手上的兵力根本只
能勉强周旋,也幸亏边疆防线坚固方能支撑那么久。
更奇怪的是,凌扬和裴矩暗中也商量着策划了几次奇袭却不知为何均以失败告终,他们也曾怀疑是军中出了奸细,但参
与商议的都是他们多年的心腹,况且从战况来看确实也不是己方出了问题。
西荻的防线竟是出人意料的无懈可击。
趁夜偷袭敌军阵营的军队甚至会莫名其妙的迷路而后撞上西荻早就设好的陷阱之中,伤亡惨重!
这么看来,也只有一个理由!
“阵法……”原本坐在窗边的卓然不知何时竟到了轩辕痕身后,而他的想法,也正是轩辕痕心中所猜测的。
“看来,西荻军中必然有布阵好手啊!”卓然看着轩辕痕面前摊着的战报,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如同遇上了对手
一般的欣喜。
“嗯。”轩辕痕嘴角勾起一抹笑,他当然知道卓然在期待什么。
无极门人,擅长的还有一样便是行军布阵、奇门遁甲!
轩辕痕并不十分精于阵法,虽然他是名副其实的无极门弟子,但因为一心钻研帝王之术,于奇门遁甲他仅是学了个七不
离八,但卓然——无疑是个中好手!
也许是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想的少了,卓然愈发的开始显出些年少时的性格,之前一谭死水般的心境已经彻彻底底的被
搅混了、搅活了,也开始生出些波澜,因而,看到这一封战报,他心头第一时间涌起的,竟是对敌人的期待。
希望——自己不会失望。
窗外的景色渐渐由青山绿水变成了古道、西风、瘦马,连刮在脸上的风都有了些凌厉之意,轩辕痕知道,他们的目的地
已经不远了。
两天之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回头却可见茫茫大漠,闭眼间仿佛能听到驼铃叮叮当当的声响。
而视野的尽头,遥遥可见一大片白色的帐篷。
“便是那儿了!”
边境之地荒凉无比,四周的山脉均是光秃秃的一片,毫无遮掩的物件,这样的地方自然不能驻军,故而只能在山脚下挑
了处水草丰美的地方安下了营房。
那营房看起来不远,大军却还是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方才到达终点,一下车便见裴矩、凌扬一行人候在大帐之外。
“臣等恭迎圣驾——”
“免礼。”轩辕痕径自走入了大帐之中,却没有忽略一旁的裴矩面上突如其来的异样神色,裴矩看着的人——正是卓然
。
轩辕痕心里虽然疑惑万分,却也知道此时并非发问的时候,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疑问,眼前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各位将军且坐下聊吧。”轩辕痕一挥手示意给营中众将赐座,自己则是拉着卓然坐到了首席。
除了裴矩、凌扬之外的几人一看帝王身边的卓然,眼中均是有些疑问,显然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突然坐上首席让他们极为
意外
“这几日情况如何?”轩辕痕眼光扫过帐中诸人,便见他们脸上均是一股挫败之意。
“臣等无能。”裴矩咬了咬牙道,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他行军打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遇到像西荻这般难缠的对手。
“近来与西荻算是死死拖着,毫无进展甚至还折损不少将士,而且几次主动出击均被西荻轻松击败,臣等真是无言面见
君颜。”
裴矩垂头叹道,要在以前,他决计想不到,西荻竟是这么块难啃的骨头!
“那依众卿家之见,那西荻到底是有何获胜宝器?”
“想必是极其难缠的阵法。”凌扬拱手道,他虽然略知五行,却还算不得懂阵法,但种种迹象均显示西荻这回必然是有
境遇奇门遁甲之人相助左右。
己方大军一旦靠近便会觉得头晕目眩,四周的景物也是迷蒙不清、远近莫辨,这中邪般的表现实在是找不出第二个理由
来解释。
“臣等曾派人临阵查探过,却始终无人能看出个究竟来,臣以为此阵应当是个活阵,且引导此阵的人绝非善类。”
“现在下结论太早,即使是死阵,也可以靠各种阵法相辅相成产生各种变化。”卓然突然开口说道,所有人的目光一下
子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有期待、有不满、有鄙夷……
卓然想了想,又道:“凡阵,由无到有,由一生万,最后看来不过是一点,一点足以破阵。”
阵法均有阵眼,均有死穴,而所谓解阵高手,便是从各种变化中找出最根本的那一点,一击击破,而后任那阵法再怎么
错综复杂,均是一夕间土崩瓦解。
“这话说来简单,可要看清阵法的根本,又谈何容易!”卓然话一说完,下面立时便有人反驳,看上去倒也是个略通此
道的。
“不看又怎么知道容易还是难呢。”
他这话一说,轩辕痕立马便道:“太危险,朕不能让你去。”
卓然闻言立时便瞪大了双眼,天子这话在他听来分明是出尔反尔!出发前说得好好的,到了战场却百般阻挠!
“看也没用,不行就是不行,你身体还没好,朕绝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轩辕痕的声音听上去甚是坚决,显然是毫无
商量的余地。
卓然却也不愿服软,一来一去的,两人均是不快至极,而帐中诸人见情况不对均找了借口早早跑了,但许多人心里却暗
暗觉得,卓然看上去甚是精通布阵之道,由他去探阵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碍于帝王的怒火,终究没敢说出口。
帝王对于这个人的紧张,任谁都看得一清二楚,谁又敢在这个时候捋虎须呢!
气归气,轩辕痕还是不敢怠慢卓然的身体,还没入夜便命人煎了药端过来,卓然却赌气不愿去喝。
“非卿……”
“拿走,反正喝不喝都一样,好了你也不会遵守诺言让我做事!”偏头不再理会轩辕痕,卓然心里却有了计较。
“你喝了我可以考虑让你……”
“好,你说的!”轩辕痕话没说完卓然就一把抢过药碗一口灌了下去,而后便径自躺下,把轩辕痕当透明人一般,轩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