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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儒商上——by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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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劲!

春桃捡起二人来不及穿的衣物,连忙跟上几人。

商仕儒一直在发抖,尽管已经回到了庄子,回到了温暖的屋子,躺在了温暖的床榻上,他还是在发抖,不停的发抖。

罗敖已经砸了满屋子的东西,换了三个大夫了,仆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一个不小心引火上身。

大夫诊不出商仕儒的病症,却能肯定商仕儒根本不是风寒之兆,可他就是在发抖,眉目紧闭,牙关紧咬,热汤药也喂不进去,见罗敖有大怒的趋势,春桃忍着惧意,上前轻声道:“侯爷,公、公子既然不是风寒之症,喂了药也没用,依奴婢看公子就是冷,他很、很冷。”

有一句话春桃没敢说,就是她觉得,公子是心里冷。

罗敖眯起眼,压着怒意问道:“那依你看该如何?”

春桃冷汗都冒出来了,声音有丝颤抖,还算条理分明的道:“依奴婢看,侯爷您还是抱着公子,给他暖暖身子,再、再拍拍他的背,多说些话哄哄他,也许、也许公子就好了……”

这是娘亲哄孩子的手段,春桃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法子应该管用。

罗敖闻言皱眉,他不懂这算什么法子,不过现在他做不了别的,只能按春桃说的办。

“你出去侯着吧。”

罗敖吩咐完便上了床榻,掀起商仕儒的被子进了被窝,一手搂过发抖的商仕儒,一手绕到商仕儒的背后,轻轻拍着他的背。

想了想,罗敖开始絮絮叨叨的低声说话,从他们刚认识说起,说这几年来他们共同经历的事,直到夜里,商仕儒才不再发抖,沉沉睡去。

罗敖松了口气,也疲惫的睡去。

不到三更天,商仕儒醒了,他缓缓坐起身,在黑暗里注视着身边睡着的人,愣了一会儿,才从枕下慢慢拿出一支平日束发用的玉簪,缓缓朝身边人的喉咙探去。

不知过了多久,商仕儒又将玉簪放了回去,重新躺下来,缓缓闭上了双眼。

不论罗敖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接近于他,他们相交六年的情分不是假的。

六年来,罗敖对他、对商府,都是关照有加,冲着这个,商仕儒也下不去夺命的狠手,尽管他遭到了罗敖这样那样的对待。

我对你不是无情,商仕儒心里叹息,只不过我对你的情,不是你所求之情,如今我俩,都是累人累己……

第二十三章

罗敖这次在泉清庄只呆了一个月,腊月初,他不得不回明威侯府准备过年。

罗敖临走时,商仕儒也毫不客气的大闹了一场。

‘啪!’刺耳的瓷器碎裂声从屋里传来,门外守着的两个侍卫依旧面无表情,不过眼神已经不若往日坚定,似乎有些犹疑,春桃在廊下候着,心里默默记着数。

这是第十二件了,屋里瓷器还有五六件,也不知够不够公子出气用的。

过了约半刻钟,屋里又传出声音来,春桃松了口气。

公子还能摔东西出气就是好事,怕就怕他连东西都不摔,把气憋在心里,春桃知道,气憋久了,肯定是要出事的。

直到屋里的东西摔的七七八八了,罗敖才急匆匆的赶回来,没一会儿,春桃就在外面听见了侯爷的温声软语。

“过了正月我就回来,这两个月你安心在庄子里呆着,想要什么就跟管事说,吩咐春桃也行,过年的东西都备好了,今年先委屈你了,明年我一定陪你一起过。”

“明年?”

商仕儒冷哼一声,压根儿不信罗敖的话,没有波澜的双眼直视眼前的人,开口道:“罗敖,你打算一辈子把我困在这里?让我一辈子都不能见人?”

“不会的,” 罗敖上前搂住商仕儒,承诺道:“在这里是委屈你了,等过完年,过完年我会找新的地方安置你……你若嫌呆着无趣,我将明月留下陪你过年可好?”

“呵,免了,”商仕儒冷笑道:“你带着他走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回侯府的车队早已整装待发,罗敖也没有太多时间跟商仕儒在这里耗,眼下人是生气了,只能等他回来再哄了。

又对春桃和守着商仕儒的侍卫耳提面点了几句,罗敖才匆匆离开了山庄,也带走了明月。

商仕儒站在窗子前,看着大门的方向发呆,春桃手脚麻利的收拾地上的碎片,一个渣儿也不敢剩下。

抬眼偷偷看了看商仕儒,春桃这时也不敢劝他别站在窗子前吹冷风,幸好商仕儒只发了一会儿呆便恢复了正常,转身回到了床榻上,春桃赶紧上前去关窗子。

“走了好,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躺在床榻上,商仕儒闭眼喃喃自语。

春桃不知商仕儒这话说的是谁,她也不敢往深了猜,她只知道,侯爷不在,他们就更得把人看住喽,不能出一点差错。

罗敖在的时候,商仕儒觉得度日如年,罗敖不在了,他倒是感觉时间如白驹过隙,过的飞快了。

这个年过的有些冷清,商仕儒身边只有春桃和那两个侍卫,庄子里其他人得了罗敖的吩咐,在商仕儒面前很少露面,这也意味着,商仕儒完全与世隔绝,探听不到一点儿外界的消息。

泉清庄很大,商仕儒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从没完完整整的逛过庄子,一是没那个心情,二是很多地方,他去不得。听罗敖的意思,他已经在物色新的地方了,不知这次是离盛京更近还是更远……商仕儒苦笑,不论远近,没有外力的支持,他依旧插翅难飞。

商仕儒在庄子里是个散仙,每日吃吃喝喝睡睡,日子悠闲的很,少了罗敖的摧残,他胃口好了很多,身子竟胖了些,不再骨瘦如柴了。

过了正月,罗敖没有依言回来,明月却回来了。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商仕儒放下手里的茶杯,垂眼道:“既然走了,为何还要回到这火坑里来?”

明月闻言苦笑,道:“身不由己。”只是陈诉事实,话里并没有怨恨的意思。

二人陷入了沉默。

商仕儒不知该怎样与明月相处,这个男子被当作他的替身受了太多的罪,任何表示愧疚与歉意的话对明月来说都是苍白无力的,商仕儒是可怜人,他更是,明月唯一比商仕儒幸运的是,他有自由。

“过年这段日子,京里出了不少事。”

不知什么原因,明月主动开了口。

“没出正月,圣上就给侯爷赐了婚,女方是一品大员的嫡女,婚期定在六月,眼下侯府就开始忙这桩婚事了,老侯爷他很……很看中这桩婚事,侯爷现在脱不开身。”

皇帝给定的婚事,不看中行吗?!商仕儒无不讽刺的想,罗敖亲手毁了他的婚事,现在自己却要娶妻了。

“不知从哪儿透出的消息,说是有人在距盛京百里外的地方见过已亡的商公子,商府和潘府炸了锅,连着沈府,已经派人到处搜寻一段时日了。”

商仕儒猛的抬眼看向明月。

“呵呵,不是我,”明月直言道:“我没那个胆子。”

商仕儒知道,罗敖这事做的相当完美,连与他身形相似的尸体都安排好了才送回商府,根本没人怀疑已经摔的面目全非的男子不是商仕儒本人,就连这庄子里的很多奴仆都不知道他就是那个静思楼的主人,商府的大公子。

不是罗敖这边的人透出的消息,又会是谁呢?又能是谁呢?

“潘家大小姐原本是病着的……”

见商仕儒听的认真,明月也不隐瞒,道:“未嫁的夫婿出了事,潘家大小姐背上了克夫的名声,加上年岁偏大,她……她今生已很难再嫁了,听闻商公子有可能活着的消息,潘家大小姐一直病着的身子倒是好了大半,潘府、商府、沈府,雇请了盛京里所有的镖局,不是走镖,而是寻人,距盛京方圆百里的地界儿,他们都不放过,寻到这里……是早晚的事。”

明知道即使他们寻到了这里也未必能找的到他,商仕儒还是激动了,久违的眼泪已经蓄满了双眼,商仕儒用力把眼泪逼了回去,哑声开口道:“当真?”

明月笑了笑,道:“千真万确。”

“不过,”明月开口道:“他们寻了半个月,却、却……”

“但说无妨,”商仕儒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叹了口气,明月继续道:“谁也没料到,潘府还正寻着人呢,却有人上门求亲了,”

商仕儒心下一紧,只听见明月说道:“是世子爷派人说的媒,给潘大小姐说的是……世子侧妃。”

“未婚夫婿生死未明,哪有此时说亲的道理?潘大人婉言拒了婚事,外人都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都当世子爷发过疯就算了,不料三日后,世子爷竟带着人亲自上门求亲,这次求的竟是……正妃的位子。”

“荣亲王世子亲自上门求亲,求的还是正妃位子,事到如今,这亲事已由不得潘府做主了,潘大人是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世子爷说他仰慕潘小姐已久,没想到被商公子夺了先机,不过无妨,待潘府查明了真相,死了心,潘小姐再嫁他也不迟。”

“混账!”商仕儒突然大骂出声,道:“这根本就是在毁竹儿的名声!”

明月看了看大怒的商仕儒,温声开口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潘小姐嫁给世子爷也只能当作是好事了,这富贵毕竟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潘小姐她吉人自有天相,也许……也许这婚事并不尽如人意,但比起她孤老终生……”

终究是自己害了她,商仕儒苦笑。

“侯爷他……”明月斟酌了一下,道:“侯爷他最近为这些事忙的焦头烂额,旁观者清,我倒觉得,是有心人在搅局……”

的确,商仕儒想,就是不知道那有心人搅的是谁的局,是罗敖的局?明威侯府的局?还是亲王府的局?亦或是……商仕儒不愿深想,他只知道,现在的局势对他有利,不管搅局的是谁,那人必定有不输罗敖的实力。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能不能在乱中取得机会,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你这次回来是因为这个吧?”商仕儒恢复了平静,问向明月。

“不知道,”明月说的是实话,“我从来都是个替身,想来这次也不意外。”

能说的都说了,明月不再久留,回了自己的南院。

春桃从外面进来时,就看见商仕儒在沉思。

不是发呆,是沉思。

春桃突然有些怕,她还是更习惯公子发呆的样子。

商仕儒见春桃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无奈的笑了笑,轻声道:“旁观者清……有些人,可能真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又说奇怪的话了,春桃皱眉,不愿去想公子说的到底是谁,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个旁观者呢?

第二十四章

一切如商仕儒所料,侯府婚事和自己行踪泄露绊住了罗敖,他分身乏术,暂时回不了庄子。

二月下旬,天气早已回暖,隐隐冒出的绿意取代了寒冷,商仕儒日子过的越发顺心,精神大好,时常与明月结伴去后山游玩,某些事,二人彼此心照不宣,不去提及。

三月中旬的某日,明月消失了一整天,再回来庄子时,商仕儒知道,外面已经停止了寻找,‘商仕儒’从此真真正正变成了世人的记忆,他彻底死了,再无疑问。

三月底,罗敖回来了,见商仕儒气色红润心情大好,硬是留了十日才回京。

罗敖走后,商仕儒原以为庄子会清净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不过月余,庄子里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到底是自己儿子作孽,老人也没为难商仕儒,二人不发一言的坐了大半个时辰,老人先开口了。

“敖儿大婚之日,我便派人送你出去,不过你得应我一事,便是有生之年不再踏足盛京一步。”

商仕儒平静的看着对方,眼里无悲无喜,无怨无怒,半晌,才开口道:“家弟商仕贤……”

“你且放心,”老人承诺道:“你的家人,我可以护他们周全,只要你从此隐姓埋名,远离盛京。”

真是个好父亲,商仕儒心里冷笑,自己是不是该庆幸他没有下杀手?

“我必须带他走,”商仕儒直视眼前的人,冷声道:“今生今世,我必定隐姓埋名,不再踏足盛京一步,但是家弟,我必须带他走。”

见老人皱眉,似乎嫌麻烦,商仕儒讽刺一笑,道:“家弟相貌与我有五分相似……”

老人暗暗叹息,应承道:“我会安排他出来。”

无非这么点事儿,对商仕儒来说是难如登天,对老侯爷却是轻而易举、费些心神罢了。

罗敖与老侯爷父子亲情本就淡薄,偏偏老侯爷又在这事上伸手,救了商仕儒倒不假,不过日后父子俩的关系恐怕更是要糟。

这次与老侯爷的会面在商仕儒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罗敖大婚在即,囚困商仕儒这事虽做的隐秘,却不代表真的就没人知道,老侯爷不会允许这么个祸患留在罗敖身边。

只要两个月,再过两个月便是罗敖大婚的日子,当真的有逃出生天的机会时,商仕儒反倒平静了。

事情没到最后一步便存在变数,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接下来的日子,商仕儒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吃喝玩乐一样不落,春桃却渐渐不安起来。

公子失踪那一个多时辰到底去了哪里?见了何人?她不敢寻问,即便问了,公子也不会说,即使说了,春桃也明白,那不是该她操心的事,她只管做好丫鬟的本分便是。

六月二十六,明威侯罗敖大婚。

这日,盛京里的老百姓们一早便起来赶往明威侯迎亲的必经之路,街道两旁站的是水泄不透,都想瞧瞧这难得一见的热闹,新娘子的嫁妆队伍整整占了两条街,一百二十抬红木箱子,个个都压弯了杠木,当真的十里红妆。

“嘿~别挤!别挤!迎亲队都过去了还挤什么挤啊?!想瞧热闹赶紧去侯府跟前儿站着啊!”

“侯府那儿早封街了,能搁这儿瞧瞧就不错了!”

“多少年没瞧见这排场了,到底是三爷,身家大!”

“可不是~不过下个月可就是世子爷大婚了,估计排场比这还得大呢!”

“得,等下个月,咱又有大热闹瞧了~”

……

忍着胃里翻涌而来的酸痛感,商仕儒背起昏迷的弟弟,瞥了眼远去的马车,义无反顾的顺着山间小道走去。

老侯爷对他算是仁至义尽了,派人护他赶了五天五夜的路,可在这荒郊野岭将他放下,又安的是什么心?如今他们兄弟二人身无分文,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活多久?

没有杀了他以绝后患是不愿破坏与罗敖最后一点父子亲情,可老侯爷显然也不愿商仕儒久活。

商仕贤身子禁不住折腾,从昨日开始便昏昏沉沉吃不下东西,一路护送的侍卫除了一个水袋和几个馒头什么也没留下,商仕儒背着商仕贤走了十几里山路才看见村落。

这里的村民有些排外,商仕儒好说歹说才被允许在一间废屋里留宿。

晚上给商仕贤擦身子的时候,商仕儒发现了一样东西,那是沈孝山当年送的两片寓意吉祥的金叶子,后来商仕贤无意中发现喜欢的紧,商仕儒便转手送给了他,商仕贤宝贝的不得了,便时刻贴身带着。

没想到竟在此柳暗花明。

摩挲着金叶子,商仕儒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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