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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儒商下——by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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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远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倒也真像有这个能耐的人,难道他是兵器世家出身?

想到这里,荣亲王的面色缓了几分,声音不再冷硬,道:“单是这样本王怎会信你?”

这便是有一半相信了,陆行远听出荣亲王话里的意思,也不再绕弯子,而是直接从怀里拿出一叠纸,递了上去。

荣亲王将图纸一张张仔细翻看,好半晌才重新抬头,见陆行远始终老老实实的立于一旁,一双厉眸露出些许复杂神色,沉声道

:“你到底是何人?”

“小民陆行远,”说完又低声补充道:“也是曾经的商仕儒。”

事到如今,已经没了隐瞒的必要,陆行远也没想过他这点招数能瞒得过荣亲王的眼。

商仕儒这名字虽算不上如雷贯耳,荣亲王却也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过,当年那大宋提刑官他还听过几场,也曾暗暗赞誉商仕儒不

负其父商靖之名,可惜天妒英才,年纪轻轻便丢了性命,可今日这人这事又是真是假?为了哪般?

想到商仕儒之前与儿媳的婚约,又想到宋敬云当初是强娶潘竹儿进门,荣亲王面色一沉,冷声道:“商仕儒?呵呵,你倒是说

了个笑话,盛京里谁不知商仕儒早在几年前就葬身崖下?且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本王问你,你今日前来献宝究竟是何居心?

你是聪明人,该有自知之明,什么是你应得的,什么是你不能妄想的,该分的明白才是。”

陆行远抬眼看向荣亲王,诧异于他竟能说出这话,难道他以为自己对已为人母的潘竹儿还有心思?看着与霍衍相似的面容,陆

行远暗自叹息,同样是儿子,荣亲王对宋敬云真可谓是关照有加,连感情之事也要暗中过问,可他又哪里知道,他的另一个儿

子此时身在牢狱之中,再有几月便要被砍头。

见陆行远盯着自己神色复杂,荣亲王隐隐有被人冒犯的怒意,两道浓眉越皱越紧,眉尾处的黑痣也有颤动的预兆,正要发怒之

际,陆行远开口说话了。

“王爷,小民今日献宝是真,不知王爷对这火铳意下如何?”

既然荣亲王忌讳商仕儒这身份,陆行远索性不再提及。

荣亲王一顿,又扫了眼盒子的东西,道:“没见过它的威力,本王不便下定论,不过你能做到如此已经是难得,自然是要赏的

。”

“王爷,小民不是来讨赏的,”陆行远不再拖拉,而是直言道:“不敢欺瞒王爷,小民今日实则有事相求,不知这火铳可否抵

的过一条人命?”

陆行远话一出口屋子便陷入静默,荣亲王好半晌才道:“你倒是大胆,敢来这里与本王讨价还价。”

陆行远看准时机,顺势而言:“镇戎军白虎营都尉霍衍,求王爷救他一命!”

荣亲王面色莫测,陆行远也不敢肯定他是否知道霍衍的事,见荣亲王好一会儿都不打算表态,只好道:“小民斗胆问一句,王

爷可是觉得不值?”

“你知道就好,”荣亲王随手将盒子盖上,推至书案中央,道:“你所造的火铳确实难得,但也不是独一无二,早在几十年前

本王的属下便已造出相近之物,为了这个鸡肋般的兵器,你认为本王会出手?更何况皇上圣旨已下,霍衍的命岂是本王说救便

救的?你未免太过天真!”

荣亲王果然听说过霍衍的事!

陆行远后退一步,重新跪在地上,低声道:“单是这火铳的确不值得王爷出手相救,若是三眼火铳呢?”

荣亲王全身一顿,随即目光微闪,迟疑道:“三眼火铳?”

“三眼火铳,”陆行远点头,直视高高在上的老人,轻声开口:“三管合铸,药室相通,共用一銎,点火后三管连发,威力自

不必说。”

“空口无凭,”荣亲王摩挲手上的扳指,知道了陆行远有所求反而不急,而是道:“拿出证据,本王才有定夺。”

陆行远这次没有再献上图纸,而是微微一笑,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道:“王爷恕罪,证据尚在小民脑中,眼下还不是拿出

它的时候。”

第七十三章

荣亲王鹰眸微眯,随即像是听到个笑话般抑制不住大笑出声,倒是让在门外候着的小厮唬了一跳,心想那模样怪异的宝贝倒真

是献进王爷心里去了。

陆行远跪在地上面色不变,荣亲王笑够了才道:“本王多少年不曾见过你这样不知好歹的人了,区区一个兵器便想叫本王违背

圣意,救那无视军令的霍衍?你当真是胆大包天!本王对三眼火铳再动心,也不会贸然出手,倒是你将那东西看得太重,别忘

了如今是太平盛世,鞑子在北边安分了十几年,西北也不再存有隐患,你造出的兵器再厉害又有何用?若论威力,火铳又怎比

得过大炮?”

“火铳当然不能与朝廷重金打造的大炮同日而语,”陆行远面色平静,缓缓道出事实:“不过王爷心里该清楚,造出一门大炮

要用多少人力物力,行军打仗带着它又有多少不便之处,火铳却不同,只要王爷想,叫骑兵人手一个又有何难?方才王爷说太

平盛世?呵呵,王爷该不会也如此天真,以为大宣真能世代昌盛下去?”

荣亲王听见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并未发火,依旧稳稳坐在椅子上,只是看向陆行远的目光越来越深,面色似乎不善,而陆行远此

时没了顾忌,言语之间也越来越尖刻:“如今是盛世,几十年后、几百年后可未必是,不知王爷可否想过,万里之外,海的另

一端有些什么?那里是否也有如大宣般的国家?那里的国家是否也如大宣般昌盛?或许那里有一群金发碧眼的异族百姓,或许

他们生的比我大宣臣民都要高大威武,或许他们拥有更强大的军队,或许他们早想探海出行,妄想造出巨大无比的船只,野心

这东西到底有多厉害,王爷该比小民明白,若有朝一日他们驾着船行海路万里来到大宣,见我大宣如此昌盛繁华,王爷说说,

他们会生出什么样的心思?”

“大宣是个宝库,但这宝库若没有足够厉害的东西保护,那么无论发现它的是兵是匪,就只会想到一个字,抢,”陆行远缓了

口气,看着荣亲王继续道:“几十年几百年,大宣真能这么昌盛下去?真的能抵御强敌外族入侵?凭王爷引以为傲的那些大炮

?还是那些身经百战的骑兵?”

荣亲王慢慢眯起眼,不禁赞道:“不愧是文人出身,这故事编的的确精彩,不过本王倒想知道,若真到了强敌入侵那日,凭你

这小小的火铳便可救大宣于危难之中?”

荣亲王怎会猜不出陆行远危言耸听的意图,这番猜测的话确实有些道理,不过到底太过荒唐,荣亲王连其一分都不会信。

“当然不能,”陆行远自嘲一笑,将脑中所想的历史止住,转而道:“火铳不过是个引子,王爷门下能工巧匠无数,小民今日

这三眼火铳难保日后不会变成四眼火铳、五眼火铳,只要王爷想,又怎会造不出威力巨大的兵器?小民不过是抢得了先机,还

望王爷成全。”

陆行远堵荣亲王一定会动心,凭的就是十年内,他不信有人能造出三眼火铳,这东西在明朝不算稀奇,可在大宣,就是独一无

二的宝贝。

陆行远三句话不离救人本意,话说到这份儿上,他再怎么掩饰也被荣亲王看出了急切,可荣亲王岂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当下

又道:“没见到三眼火铳,本王不会应承此事,若你执意借此与本王商谈条件,那本王便告诉你,即使今日你拿着三眼火铳上

门,你所求之事本王也未必答应。”

陆行远闻言顿住,继而笑出声:“果然是小民愚蠢了,三眼火铳还是不能请动王爷出手,罢了罢了,既然王爷对此不动心,小

民这便告辞了!”

说罢陆行远便起身离去,不过还未走到门口,荣亲王带着冷意的声音便从背后传来:“这里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

见陆行远停住,荣亲王又道:“你是聪明人,今日既然敢带着火铳上门,就该知道本王不会轻易放你走,可你来了,还胆大包

天的与本王做人命买卖,本王倒真想赞你一句有情有义。”

“王爷谬赞了。”

陆行远背对着荣亲王勾了勾嘴角,等待荣亲王的下文。

“本王已经知道了三眼火铳这东西,”荣亲王道:“你不将东西造出来,本王又怎会让你离开?除非你想死在这里。”

就是造出来,只怕荣亲王也不会放自己走,陆行远暗自讽笑,却是早有准备。

“小民是写故事的出身,既然王爷不愿让小民离开,”陆行远转身,缓缓向荣亲王走来,每走一步神色便坚定一分,待走到书

案前时,才重新开口道:“小民只好捡起老本行,给王爷说个故事,只希望王爷听得高兴,饶小民一命才是。”

“这故事名曰:将军弃。”

……

宋敬云挥了挥手,命手下退去,自己却在屋里眉头紧皱,听了半日庄子里的事,只有一点让他心神不稳,就是那个不知从哪里

冒出来的村妇。

他本就是多疑之人,遇事总要旁人多想三分,妻儿身边哪个人他不是了若指掌?这突然出现的村妇能让妻子愿意与之相交,本

就稀奇,更何况那村妇做出来的东西不止讨得妻儿的欢心,连一向严厉的老爷子也赞不绝口,听手下回报,那三轮车精致异常

,根本不是乡野村妇能造出来的东西。

宋敬云思索一番,明知这事被潘竹儿知道怕是又要在两人之间火上浇油,却还是叫来手下,命他将近几个月世子妃的动作探查

一番,不过晌午,那手下便将探回的消息一一告知宋敬云,那些蹊跷之处自然瞒不过宋敬云的眼。

“你急着把我找来就是为了这事?”罗敖揉了揉眉心,叹息道:“你们夫妻之间的事不是我这外人能过问的,她对你存有芥蒂

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不甘心又能怎样?她与儒儿深得王爷欢心,你自己不也在意的紧?要我说,你若不想再忍,就找个理由

,休了她吧。”

闻言,宋敬云的眉毛竖了起来,罗敖见他这副样子,妥协道:“你瞧,我实在是没主意了,休又舍不得休,活该你被她踩在脚

下,想见儿子一面都难,得了,别跟我这儿抱怨了,你有妻有儿,何苦来跟我这孤家寡人诉苦?”

“孤家寡人?”宋敬云敲了敲桌子,有些好笑道:“是谁把明月公子正大光明接进了门闹得满城风雨?你夜夜佳人在怀,怎么

就成了孤家寡人?”

见罗敖自嘲一笑,露出些许落寞神色,宋敬云也不再散漫,而是正了正身,道:“梓风,你真是糊涂了!”

以为宋敬云指的是将明月领进门这事,罗敖没有做声,却不想宋敬云出口的下句话便惊了他的魂。

“你难道听不出,我方才说的种种蹊跷之处,皆是那人回京的迹象?”

此话一出,罗敖眼里顿时闪过厉光,道:“此话怎讲?”

宋敬云分析道:“自从与我成亲后,她从来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生下儒儿后更是如此,可几月前她突然叫娘家暗中过问大理

寺的某个案子,难道不是蹊跷?那犯人面上看与潘府毫无关系,不过他的身份倒是让我起了疑心。”

“是谁?”罗敖问道。

“镇戎军白虎营都尉,”宋敬云又道:“若我记得不错,当初你派去西北的探子皆是无功而返,连个相似之人也不曾寻到吧?

我还疑心来着,派去各处的探子是没寻着他的踪迹,但也都寻着了相似之人,到了最后才确定不是他,可西北呢?你仔细想想

,你前前后后派去的探子有哪个寻着了相似之人了?咱往深了想,若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呢?将你的人暗中挡了回来,让西北

成了你不再怀疑的地方,好替他隐藏踪迹。”

见罗敖半信半疑,宋敬云接着道:“只凭这个当然不能说他与此事有关系了,可我府上那位可不是管闲事的人,除非有人求到

她,这人还得足够分量。”

说着又将手下回报的事与罗敖说了一番。

“白虎营都尉?”罗敖闭眼沉思,心中不由得将事情串起来,好半晌才道:“那个被判砍头的都尉?他姓甚名谁?”

“霍什么,”宋敬云一拍额头,大声道:“霍衍!那犯人名叫霍衍!”

“霍衍?”罗敖缓缓睁眼,皱着的眉头也渐渐松开,沉声道:“他究竟回没回京,很快便能见分晓了。”

找了三年,从开始的漫无目的到后来的心灰意冷,罗敖早已不是当年的罗敖,三年都过来了,再等几日又有何妨?是他的,终

究逃不掉。

第七十四章

“临阵娶妻,天大的身份也免不了死罪,更何况那异族女子实在称不上是‘妻’,将军思来想去,还是将已怀有身孕的异族女

子留在了西北,自己则带着亲信队伍奉命返京,受封领赏,从此以后富贵荣华自不必说,可那异族女子实乃人间绝色,又怀有

将军的后代,将军对那女子倒底有几分喜爱谁也说不准,但他也并非始乱终弃之人,心里想着过个三年五载,他在朝中地位稳

妥后便把身在边疆的母子接回京城安置,却不想这一念头,竟害了两条人命。”

“异族女子为将军生下的儿子壮实异常,自小便聪慧过人,懂得照顾娘亲,只可惜长到四岁还不知他的爹爹是谁,更荒唐的是

,那男童连个汉人名字也没有。”

“那日夜里,祸从天降,一帮流匪闯入母子家中,财与色他们自然都不会放过,异族女子带着儿子逃跑不成,不愿受辱便只能

自尽,流匪见邪念不成怒意顿生,将男童勒死后便一把大火烧了母子两人的安身之所,之后遁迹而去,无从找起。”

“天妒红颜,那般绝色的女子必定是薄命的,只可惜她的儿子还未见亲爹一面便随她而去……其实见不与不见并无差别,母子

二人在西北那个不毛之地又怎会知晓,将军在回京两年后便已娶妻,母子二人命丧黄泉那日,正是将军在府邸为其正室夫人生

下的嫡子大办百日宴之时。”

“不弃,不弃,可到了最后,还不是始乱终弃?听多了才子佳人的故事,不知王爷对小民新编的这则‘将军弃’有何看法?小

民总觉着,花好月圆那样的结局实在是落了俗套。”

荣亲王早在陆行远讲到流匪入宅那处便闭上了双眼,此刻坐靠在椅子上的身影也显得佝偻异常,完全失了体面,而此时他才明

白,陆行远绝对是有备而来。

当年得知母子遇害时已是一个月后,他顾不得暴露匆匆赶去西北时见到的只是一片残垣,几十年来每当午夜梦回,他依然能清

晰忆起那人明艳绝丽的模样,从不曾忘却,若不是真心喜爱,他当年又怎会冒着必死之罪也要将她留在身边?却不想他的贪念

竟害她至此,一夜之间妻儿皆命丧黄泉,他怎会不痛?可他万万没想到,当年幕后之人竟是为他生下嫡子的枕边人,如今宋敬

云与他不亲近,王府里乌烟瘴气是非多,若不是儿媳生下儒儿,谁又想得到他堂堂荣亲王之前不过是个可怜的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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