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大略讲了二人分开后的情形,听到李远错把胤禛当成逃亡的灾民施舍米粥,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四哥,你真狼狈。”
胤禛恼火瞪他一眼,又告诉胤褆已经带兵过来,想来此刻已经包围了这座大宅。只等子夜子时,借此机会,把天地会主要人等一网打尽。
胤禩又忧心起来:“四哥,你这样进来找我,不会被人发现吧?”
胤禛安抚道:“我是一个人过来的,曾静迂腐不堪,别人也认不出我,就算有什么疑心,也不会怀疑到咱俩的关系。”他摸摸胤禩额头,发现温度烫手,眉头已紧皱起来:“倒是你……现在感觉如何?一会儿可能起身与我一起离开这里?”
胤禩抬手把他的手握住:“四哥,我没事。只是有些发热,大概是有些伤风。”
他说得轻松,额上却沁出细细汗珠,显然并不那么无碍。胤禛看着心疼,心底柔和成一汪深深潭水,不禁把他又抱紧了些。
“小八……”
胤禩微笑应声,前不久死亡威胁都似乎远去,只觉得能再看到胤禛便别无所求。而胤禛再次不顾自己安危,孤身潜入来寻他,更是比什么甜言蜜语都更叫他动心无比。此刻二人之间虽无言语,却温馨动人,叫人忍不住停留沉溺。
只是外面仍有看守守卫,胤禛不能多留。胤禩昏昏沉沉,一味抓紧胤禛手臂,埋头在他怀里,很是虚弱,莫说等到子时与胤禛一起离开,怕是现在一分一秒都极为难熬。胤禛心中焦急,想到胤褆封锁城门,四下搜查时候并未告诉百姓们出了什么事,于是灵机一动,想出另一个法子,当即与胤禩商量了,要依计行事。
胤禩微微点头应下,闭眼趴回床上不再做声。胤禛走到门口,板着脸开了门,冲守卫道:“怎么回事?这人真的是八贝勒么?!”
那两人诧异奇道:“怎么不是?这是严香主亲手抓回来的,说就是皇帝的八儿子,来修堤坝的那个。”
胤禛极为不满:“我看是严香主认错了人吧!这人病得厉害,眼看着快要死了。若是皇帝的八儿子,怎么会叫一个快死了的人来修什么堤坝?莫不是严香主抓错了人?!”
“这……”两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往屋子里黑漆漆的探头看,确实有个生死不明的人躺在床上,半天也没个声响,正如死了般一动不动。
胤禛抱怨道:“先不说这人是真是假,说是今晚就要杀了他,可他现在就要死了,今晚大伙天南海北的来了,只见到一个死人,谁知道这人究竟是谁?到时候若是有怀疑的,说严香主随便弄了具尸体糊弄兄弟们,可怎么交代得了?”
这二人是严明亲信,不然也不会被安排过来看守胤禩了。当下也有几分嘀咕,一个给另一个使了个眼色,那个便往前头庭院里走:“我去问问严香主去,可得让这人撑到晚上,不然叫他死了,严香主岂不是没了证据?”
胤禛手心已经有汗,见走了一个,便有一搭没一搭与剩下这个说着话,一边慢慢移动步伐,把这一个引到门口,指着里面趴着的胤禩皱眉道:“这位兄弟,你瞧瞧,这里面的……倒是死了没有啊?”
月上中天,光线极是微弱。别说就这么看清人死了没有,就连看清那里是男是女都有点困难,看守瞧着费劲,又有胤禛添油加醋,当即不耐烦进了屋子,走到床边,伸手往胤禩鼻子下探,要看看还有气没有。
而他一进了房间,胤禛便悄悄关上房门,绕到他背后,一把捂住他口鼻,又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猛地插进了后腰。
转瞬之间,这看守喉间“嗬嗬”作响,翻着白眼倒在地上,眼看着是不活了。
胤禛迅速扒下胤禩身上月白长袍,胡乱穿在这人身上,又把他拖到床上假装成胤禩。血迹却是无法遮掩,只得作罢。而后搀扶起胤禩,走到花园假山后面,把曾静的衣服与帽子再扒下来给胤禩换上。
这一切做完,另一个看守去叫人还没有回来。胤禩低低咳嗽,不禁笑道:“四哥,可真有你的。”
他瞧一眼地上萎顿不醒的曾静,觉得当真是大开眼界,新奇不已:“百无一用是书生,今儿个我总算是见着了。”
胤禛面容仍然冷峻,扶着胤禩躲进偏僻角落的另一件屋子,又把曾静也拖进来备用。这才又出去一次,把胤褆给的烟火拿出来点上。
夜空幽幽,“嘭”的一声轻响,青烟袅袅,耀眼光线腾空而起,行到正上方时“啪”得炸裂开来,如同流星荏苒,飞快而逝。
这一声噼啪,已经瞬间惊动宅邸内外,胤禛迅速回胤禩与他一起,把房门紧闭,拿家具抵在门口。这屋子也是多时不曾住人,现下有了人气,只胤禛与胤禩靠在一起,低喃说话。
屋外火光涌动,外围有胤褆得了信号,立刻抖擞精神,命令手下冲进去,一个不留的抓人。喊杀声四起,又有另一个守卫带了严明过来,乍一看还以为胤禩被杀,细一瞧是守卫死了胤禩跑了,怒火沸腾,大声咆哮。院子里一时喧嚣热闹,人声鼎沸。
而这乱哄哄之中,只有这一处悄悄静静的,一对有情人紧紧相偎依着,胤禩看胤禛面上虽还是如常镇定,手上却用力抱紧自己,显然还是有些不安,忍不住回握他的手,笑道:“四哥,大哥会把我们救出去的。”
胤禛“嗯”了一声,握紧了他的手。他这一整天心惊动魄,此时重新把这人抱在怀里,才觉得眼前身边一切,再次恢复真实。
胤禩越发觉得自己支撑不住,又怕昏过去后有什么突发状况。有意与胤禛说说话,转移下自己的注意力,又觉得眼下这情形似是而非,有些像记忆力的某处。因此依靠在他身上,说起那年雪夜,二人在景仁宫里一夜的事情来。
“四哥那个时候真把我吓坏了……”胤禩眸中满是回忆。“我叫冯景去找,结果他跑去乾清宫问了一通,还不告诉梁九功你不见了……”
胤禛心中一动,也怀念起那个迷蒙的雪夜,唇边也有了分笑意:“你那个奴才,笨手笨脚,瞧着就不是个机灵的。”
“只要四哥你别说他像我这个主子,我也就随便你说他了。”胤禩笑道:“我现在觉得,那时候和现在倒是有点相似。也是只有咱们两个,大半夜的守在没人的地方。”
“这里也没铺盖褥子,可得一切靠大哥,希望他快些把外面处理好了,来寻到咱们才好。”
胤禛把他身上衣服又裹紧了些,低头轻吻了下他额头:“放心罢,咱们俩若是出了事,皇阿玛第一个迁怒的就是老大。他不会趁火打劫,这个时候来为难咱们的。”
胤禩顺着他的吻闭了下眼睛,复睁开了,极为依恋的看着他。经过这一天煎熬折磨,他已经想通了自己的心意,决定要回应胤禛的感情。
生死时分,他才明了自己早就对胤禛有了爱意,却是之前被混合在亲情、友情之中,不甚清晰。而今鬼门关上迈回自己的半只脚,才觉得活着的时候抓紧时间与这个人缠绵在一块,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无论他们都是男人、是兄弟,也不论这里是大清朝,有康熙顶头上司管着……爱就是爱,爱了就去爱了。多少人一生都过得浑浑噩噩,不明所以,而今他却有一个这般的爱人,更重要也最重要的是,自己也爱他。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他望着微弱光线下,胤禛英俊的侧脸,一时间竟有些痴意。胤禛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疑惑的低头看他。
胤禩微微笑了,撑着身子抬头,往胤禛下唇轻轻印上一个吻。
这个吻轻柔的甚至不像一个吻,却是胤禩第一次主动,而胤禛却切实感受到了这个吻中的涵义,他不敢置信灼灼回望,见到胤禩似是蕴含了千言万语,又似是欲说还休的唇边微笑。
这微笑他等了太久太久,等到心都疼痛。而今心脏跳动得如此剧烈,他不禁身体也有些颤抖:“小八……”
胤禩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嘘……四哥,你不要动。”
胤禛当真乖乖的不动了,胤禩借助胤禛的身体直起自己的上半身,勉强着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唇再次印上胤禛的,随即加深、探入、求索……
胤禛再忍耐不住,猛地把胤禩再次拉入怀中,铺天盖地的吻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关于这句话,网上有个视频,说美国一个宅男爱上了网友,但是没见过面只照片什么的,上节目邀请他的网友去,说爱上网友了,然后这网友就来了,穿了裙子,长得很高大,但是身材特别棒,脸甚美【真的很有韵味的那种】,跟观众说“我也对他有感觉,但是我是男人,他不知道。”然后宅男出来了,和网友面对面告白,网友有点坦然又有点不安的说:“我是男人。”宅男愣了一下,然后说:“人生苦短,何妨一试?”然后两个人就当众吻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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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星灯交迷离
屋外杀声四起,火光冲天。屋内却旖旎香艳,融情汇爱。胤禛一吻印下,多年来夙愿得偿,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只紧紧搂住胤禩,吻得他呼吸急促、头晕目眩。
胤禩胸口起伏,手上不自觉推拒,好不容易胤禛暂缓停下,他慌忙挣扎:“四、四哥……这是什么时候,还没……还没脱险呢!”
胤禛抱着胤禩,用力得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身体里融为一体。闻言才把头靠在他肩上,又紧了一紧手臂,不甘不愿道:“总有出去的时候……”
胤禩气恼瞪他一眼,有气无力又开始咳嗽。胤禛忙拍他后背,让他舒适些。
两个人重新坐下,胤禛仍是轻轻顺着胤禩的后背,两个人紧贴在一起,心意相通,只觉得再也没有比这里更美好的地方。而情不自禁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双眸里浓浓爱意,映出的都是对方面容。
胤禩看着看着,眼角却是微微湿润了:“四哥,有你在……真好。”
“傻瓜。”胤禛抱着他也颇为感慨,下定主意想着再也不要让胤禩面临如此危险,又安慰道:“回去以后,好好叫太医看看,休息几天。堤坝那边还有我和老大,你只管好好养病。”
“这次天地会的事,我会和老大商量递个折子,也是大功一件。”
胤禩安安静静的听着,身体也越发松懈下来。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呻吟。两个人循声而去,瞅见地上的曾静翻了个身,醒了过来。
大概是那一下打的重了,曾静起身后便不自觉摸上自己后颈,随后后知后觉看到屋子里靠在一起的兄弟俩,又发现这两个人身上的衣服……怎么那么熟悉呢?
今年秋天好冷。曾静发完感叹,迷茫问道:“尹兄?你们……这里……怎么回事?”
胤禛不动声色,胤禩忍俊不禁笑道:“曾兄,你可还记得之前的事?”
曾静答道:“记得,记得。我不是……不是在花园里与尹兄说话么,怎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胤禩煞有介事,故意逗弄他:“哎呀,曾兄,天地会聚集此地之事,已经走漏了消息。如今朝廷派兵包围了这里,正在大肆追拿逃犯呢!”
曾静大惊失色:“什么?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坐在地上也没起来,一副狼狈模样,又是慌乱又是惊恐:“那、这……二位尹兄,如今怎生是好、怎生是好?”
胤禛瞧他焦头烂额、手脚无措,不置可否转过头去,只仔细听着外面声音。胤禩则想到古人果不欺我,这个曾静不但迂腐不堪,还全无胆色,不过他倒是与胤禛想法不谋而合,想着好歹曾静也间接帮忙救了他出来,饶他一命叫他回家乡去算了。
曾静急得站起来,在屋子里团团乱转,又把目光投向二人,这才奇道:“咦?尹兄,你……你怎么会在天地会分舵里?”
胤禩啼笑皆非,心想你这时候才发觉么?刚要开口,门口有“轰轰”敲门声响、十分用力。胤褆大声喊道:“四弟!八弟!你们在里面么?!”
胤禛退开堵门家具,扶起胤禩开门,二人双双应声:“大哥!”
胤褆趁着火光上下打量,见二人齐齐整整,都没什么伤痕,一颗心总算放下,十分欣喜道:“你们可有磕碰着?跑了几个领头的!其他人全一把兜住了!等到回京之后,又是一笔功劳!”
胤禩喉头发痒,咳嗽几声也笑道:“还要感谢大哥相救。”
胤褆打个哈哈:“这都是四弟有办法。这里不是说话地方,我们回去再细谈。”他挥手叫手下人送上披风,胤禛帮胤禩披上,又听得胤褆问道:“这个也是天地会同伙?”
胤禩抬眼看去,见他问的是从房间里哆哆嗦嗦走出来的曾静,胤禛又恢复了外人面前的冷面模样,皱眉吩咐:“这是个从犯,一起先关押了,爷明儿个要亲自审问。”
胤褆潇洒挥手:“听四贝勒的!带下去!”
底下人齐齐应声:“喳!”曾静软了腿颤抖不住:“四……四贝勒……”一句话没说完,眼珠子向上翻动,猛地昏了过去。
胤禩无奈看向胤禛,后者抿唇面露不屑,他只好拉扯胤禛衣袖,笑道:“四哥,这人不过是误入歧途……”
胤禛与他慢慢走出这宅邸,闻言挑眉:“怎么,你要为他求情?”
胤禩大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上了门口马车,在车厢里坐下:“四哥,杀人不过头点地,留着他可有用多了。”
“哦?”
这一夜惊险刺激都已过去,胤禩终于撑不住了,忍不住得想昏睡过去,他勉强用了最后几分神智,闭目轻声把胤禛以后也会用到的法子拿出来献宝:“留他一命,叫他去教化那些反清复明、对咱们不满的人,岂不是更有趣些……”
胤禛顺手又把他楼进怀里,胤禩的声音在黑暗的车厢里逐渐低下去,过得一会儿,再看怀里的人,已然睡得熟了,额上还是有些发烫。
回去之后,立刻叫大夫来瞧瞧……还要叫府衙的厨子做点好克化的吃食……还要买些这人爱吃的甜食,免得他喝药太苦……这边环境简陋,也不知能不能叫这人好好养病……
胤禛越想越多,全是关于如何照顾胤禩。又想到胤禩最为恋旧,来直隶几日都未习惯床铺,睡的不好。还是要与大阿哥商量商量,早些把这边事情查好,快些带胤禩回京养病……
长街静谧,马蹄声声。车厢里悄然静寂。胤禛低头在胤禩额上习惯性印上一吻,唇边勾起满足微笑,就此阖眼,自己也小憩休息了片刻。
而等到马车停在府衙门口,胤褆见马车上两人迟迟不见动静,不得不掀门帘一看,见容貌相似的兄弟二人靠在一起,都是紧紧依偎,睡得正熟,情景分外温馨。
冯景与苏培盛在门口守了许久,此时大着胆子往马车里看见了这番,心上也是一暖,眼睛湿润抬袖子抹着:“四爷和八爷感情真好……”
苏培盛斜眼瞅他激动模样,无可奈何轻叹一声,心想自己怎么就和这么个笨蛋家伙天天混一起了?八爷是龙子龙孙,看着也是天资横溢,怎么会有这么个傻乎乎的奴才也不换换?而自己……似乎也是没想过要是没了冯景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