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咚。」声音再度响起。
从她身后。
青璘赫然回首，只见身后两点幽光浮在空中。
「啊！」她倏地向后猛退，在低阶处踩空，整个人顿失重心，往后跌落。
「锵！」碎裂声响起。冰冷的刃面，在细长的腿上划下一道深沟。
「唔……」
殷红的血汩汩流下，沿着瓷砖间的隙缝，流向位于下方的浴池，将浴池的水染红。
翡翠叙述完毕，场面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就这样。有传闻说是死灵作祟，虽然大多数的人嗤之以鼻，但是也有一部分人相信。」
听起来颇诡异的。不过，更令福星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为什么女宿的事你会这么清楚？」福星贼贼的窃笑，「我以为你只对钱有兴趣。」
「是这样的没错。」翡翠抬起头，扬起笑容，「托这件事的福，已经卖出了五个避邪项錬。」
果然……「利用恶灵赚钱，你不怕它来找你喔？」
「能帮我赚到钱，就是财神，即便对方的身分是死灵也一样。」
好样的拜金狂！
「况且，怎么可能会有恶灵啊。」翡翠不以为然的开口，「这里可是夏洛姆呢！」
「说的也是。」再怎么说，这里可是妖怪的大本营吶！
第四章：恶灵在身边
寒川在上课时略提到了青璘的事，但他似乎认定这是学生间恶搞出来的攻击。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要斗殴也不干我的事，但是——」寒川严厉的扫视了台下的学生一圈，「要是闹得太过分，别
怪我不客气！」
教室里顿时噤若寒蝉，每个人闭上嘴，不敢出声作任何回应。
简洁且恐吓意味十足的精神喊话之后，进入课程。
练习时，福星小声的和小花低语，「没想到寒川还颇关心学生的嘛！」虽然语调重了点，脸色难看了点，用词也激烈了点。
「他只是不想在下班时间被派去调查罢了。」小花冷哼，「今天早晨，寒川的咒骂声传到了二楼，感觉得出，他对一早被叫到
女宿感到非常不悦。」
「是喔……」看来寒川的组成成分里没有教育爱这个元素。
下了课，回到寝室的路上，有两个女生向翡翠购买护身符，让贪财的精灵乐不可支。
「不管袭击蛇妖的凶手是谁，我都感谢他！」翡翠笑呵呵的把钱收入随身携带的小铁盒里，然后扣上锁。
进了男宿，才踏上楼梯，只见，早一步回寝室的洛柯罗气急败坏的冲向他们，「你们一定要来我房间看一下，我的饼干又不见
了！」
「你自己吃掉了吧？刚才中场下课不是看你在吃东西。」福星跟着洛柯罗一起上楼，走向房间。
「那是苹果派！」洛柯罗边走边解释，神情又气又沮丧，「熏衣草饼干是限量的甜点，我打算慢慢吃的……」
「好好，我们一起帮你找。」福星一面安抚着洛柯罗，一面和翡翠继续着原本的话题，「说到蛇妖，青璘该不会和白蛇传的小
青有血缘关系吧？」啊，他突然好想吃粽子。
「没有。」
「喔，我想也是。」传说和现实果然有差距。
「她们是不同支派的。青璘是北方的蛇妖，小青是南方一族的长老。」
「所以白蛇传的故事是真的啰！」天啊，到底有多少他曾经认为是虚构的事物是真实存在的！「你知道的真多耶！」没想到这
家伙这么博学多闻，连东方大陆的传说都一清二楚。
「珠月讲的。水系蛇妖和陆系蛇妖的属性不同，护身符的材质也会有不同的影响，有时甚至可能会引起过敏反应。」翡翠精明
的勾起嘴角，「今天卖出的护身符里有三个就是蛇妖买的，陆系和水系都有。」
「你真是……」福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可喜的是至少翡翠这家伙还有点商业道德。
原本在翻箱倒柜、找寻饼干下落的洛柯罗，听到两人的对话，注意力瞬间转移，「什么小青？」
「白蛇传故事啦。」福星简单的描述了这个民间传说，然后很巧妙的把话题转到端午节的食物上。
「粽子？！」洛柯罗一脸茫然。
「是啊，大约长这样。」福星用手比了比，在空中画出三角形，「有包肉和菜，也有包豆馅的。想吃吗？」
「想！」洛柯罗的两眼发亮，像是期待着礼物的小孩。饼干的事，已经完全抛到脑后。
「那我们去餐厅，听说厨房里有只姑获鸟，她应该会煮。」
「好！」洛柯罗起身，拎起背包，一马当先的冲出房间，「走吧！」
翡翠暗暗的对福星竖起拇指。「干得好。」他压低声音赞赏，「看不出来你对哄小孩颇有心得。」
「没什么。」福星一副游刃有余的浅笑。
三人步出房间，将门扉扣上。
房里陷入沉静与黑暗。
紧闭的窗户旁，垂下的厚窗帘不自然的颤动了两下。
潜伏在暗中的双眼，方才静默的旁观着房里发生的事。
午夜三点。校园被黑幕笼罩。
夜晚虽是大部分学生活跃之时，但凌晨三点是夜晚与白昼交界的过渡带，一日中另一个变动之刻。大部分的学生在这个时刻已
回到宿舍之中。
校内一片静谧。
少女的身影穿过教学大楼，前往女生宿舍，为了节省时间，舍去道路，直接穿越阴森浓密的树丛。
太晚了。她不该把作业忘在教室里的……但明天傍晚就要缴交，要是不趁现在赶工就来不及了。她可不想被寒川盯上！
「沙……」树丛传来细小的磨擦声，少女警觉的停下脚步。
「有人吗？」是谁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呃，传闻常有人会在树林里幽会，该不会是刚好有两只妖精在树丛里打架……
「呃嗯，我什么都没听见。我要走了。」少女继续自己的脚步，准备快速离开现场。
「啪喀！」奇异的碰撞声响起，距离比方才更加接近。
「是谁？」少女惊恐的回头。
忽地，剧烈的白光在眼前一闪而逝。
视力在突如其来的震撼之下，丧失了功能，少女浑身僵直，无法动弹。
白色的光聚在眼中，挡住了所有的东西，片刻，惨白逐渐被黑暗侵蚀取代。
少女的意识，同时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早晨十点，成员以夜行生物为主的夏洛姆，通常是处于静谧之中。然而今天却不太相同，宿舍内传来不小的骚动，学生们站在
走廊上，或是待在寝室中，低声交流着虚实相掺的情报。
校舍里教职人员脸色不佳，连课堂上的教授似乎都有些焦躁。
早晨的基础化学，参与的学生大多是精怪或精灵裔的学生，一C的学生就有六个学生选修。趁着实验的空档，福星低声询问同组
的伙伴：「发生什么事了呀？」
「听说，二年级的女生受到攻击。」丹绢将试管举到眼前，眯起眼，小心翼翼的将液体倒入指定的刻度上。
「攻击？被谁攻击？怎么会被攻击呢？过程是怎样？」是传说中的校园霸凌吗？！
珠月一边记录一边开口，「二A的麋鹿精，茸芷，被人发现昏倒在树丛里，醒来之后神色恍惚，身体虚弱，而且一直吐。听说她
晚上回校舍拿作业，路上看见一道白光，然后就失去意识了，之后的事也记不太清楚……」
「听起来好恐怖。」维恩和薇琪发出害怕的嗓音。
白光？「所以凶手是外星人？！」X档案就是这样演的！
众人投以鄙视眼光。
「呃，我开玩笑的。」福星尴尬的傻笑了两声，「说不定只是她眼花又吃坏肚子了而已，为什么教师们看起来这么紧张？」他
还以为是学妹被学姐在厕所里面痛殴、拿烟蒂烫手背，或者鞋子里被放图钉、课本被割烂之类的事。
「因为这不是个别案件。」翡翠皱了皱眉，有点心不在焉，「你忘了青蛇的事？」
「青璘吗？不是有人说是感情纠纷造成的寻仇事件？」好像是小花说的吧，青璘学姐的男友的前女友好像曾经和她有正面冲突
过。
「不是，不是。」薇琪伸出食指摇了摇，「谭雅不会做这种事。」
「谭雅？是班上的那个狼族吗？」总是跟在布拉德附近的啦啦队型辣妹。
「对。」
「但是她看起来……呃，有点凶。」感觉就是大姐头型的狠角色。
「谭雅才不会暗算人呢，」薇琪扬起甜甜的笑容，「她要是真的想对付青璘，会直接扭断对方的脖子。」
「没错，没错。」维恩笑着应和。「或是抓破对方的肚子。」
「对。」天使一样的双胞胎，乐呵呵的笑个不停。
「呃……」这是该高兴的事吗？
珠月接着补充，「可疑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正确来说，在那个时段，那个地点，只有青璘一个人，全女宿的人都有不在场证
明，」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丹绢皱着眉，似乎对翡翠陈述的故事感到不悦。
「不知道，所以才令人不安。」
福星本来想说「说不定青璘只是自己滑倒而已」，但气氛不对，便闭嘴。
丹绢沉思了片刻，放下试管，严肃的开口，「有明显的攻击事件，但校内的侦查系统也没有任何异常。所以，凶手应该不是从
外头侵入的。」
福星发现众人的脸色变得凝重，但他实在不懂原因在哪，「呃，这是很严重的事吗？」
「或许……」
「就算真的很严重，也和我们无关吧？」
「不一定。对方有能力在防御倍加时段潜入，并且伤害学生，可见并非一般人物。这样的强者，只要一踏入校舍区，就算没发
动任何能力，也会被侦查系统锁定察觉。但却什么也没感测到。」丹绢停顿了一秒，「防御侦查的咒语是属于物质系，只对生
命体有反应，如果对方是死灵，那么就不会被感测。」
「呃！死灵？」怎么又扯到这边？
「你没发现吗？」珠月苦笑，「这两起事件，都是我们进入日落森林之后发生的。」
福星楞了楞，他完全没想过这些事和他们的关联。
「呃……」好像是这样，但是、但是……怎么感觉怪怪的。太过武断了吧？
丹绢放下试管，像恐怖片预告里的旁白一样，幽幽的做出令人不安的结语。「或许，我们误触了不该开启的禁忌之门。」
是这样吗？所以是他们引起的灾难啰？
看着神色凝重的友人，福星突然觉得，有种无奈却又扫兴的感觉罩上心情。
大家这么严肃，这么担心，他似乎应该也要表示关心才对。
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却有种置身事外的抽离。看着众人的担忧，他不仅无法理解，无法融入，甚至——
有点厌烦……这样的大家。
——别让我感到无趣，你们……
无声的低语从心底响起。
他在想什么！福星打了个颤，对自己的思绪感到惶恐。
不可能会有这种感觉的！别再乱想了，福星。
温暖的手搭上了他的肩。
「别想太多啦，福星，若真是我们惹的麻烦，被攻击的对象也应该是我们才对。」珠月发现福星的脸色僵硬，以为他是因死灵
的话题而紧张，便柔声安抚，「大家都没事，不是吗？」
福星回神，附和的点点头，「是啊！没错！」
珠月弯起眼眸，牵起柔柔的笑容。看着那容颜，令人心情也跟着柔软了起来。那份温柔与善良，仿佛会传染。
福星不自觉的握起珠月的手，看着她呵呵的傻笑。
下一秒，远在教室的另一角的布拉德，以狼人高速而敏捷的行动力冲到福星身后，暗暗的敲了他一记，然后再若无其事的冲回
自己的位置。
福星抚着后脑勺，回头看着肇事者。布拉德，你是小学生吗？！
不过，多亏这一敲，把原本盘旋在脑中的异样情绪硬生生的打散。
下课时分，换教室前，珠月忽然想到某些事。
「对了，福星，你有看到小花的黑色背包吗？她好像有东西不见了。」
福星抓了抓头，「我没印象耶。她的背包在哪里失踪的？」
「她说是在寝室，但我不清楚。」
「幽灵就算了，该不会有小偷吧！？」福星偏偏头思考，「能够通过夏洛姆的防御系统的人，应该不会只偷个背袋。难道说袋
子里——」装了珍贵的宝物？
珠月看出福星的想法，笑着解释，「里面装的只是摄影器材而已。」
「是喔……」
「况且，比起小花自己在寝室里布的结界禁咒，夏洛姆的防御咒就像安全别针一样亲切呢。」
又一个深夜。月如勾，刺穿了夜幕。惨淡的月辉，使得醇美的黑夜掺入了杂质。
万物被覆上若有似无的模糊，原是圣洁而凝练的黑暗，被勾出了恐惧与不安的色彩。
禁忌之塔附近，最偏僻的角落树丛，有个矮小的身影在林间晃动。带着寒意的春风刮过，风声挟带着若有似无的啜泣声，幽咽
而阴森。
「曼陀罗、夹竹桃……」断断续续的低语，与树叶的摩挲声相混，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数十个不同的人在窃窃耳语。
「对不起。对不起……」
「叩、叩。」闷然撞击声。
「但是，受伤是必要的。为了他好……」
「唰！」
「会有一点点痛，对不起。」
「叩、叩……」
风声骤止，瞬间只听闻见低低的啜泣。
「恶灵会带来驱魔者，灾难会带来救世主。他只是想要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夜风再度卷袭，打乱打散模糊不清的话语声。
「对不起……」
「叩、叩。」
黑影颤动，蜷伏，缩在树丛之间，与暗夜相融。
一旁的高树上，修长的身影，居高临下的盯着那躁动的影子，扬起玩味的笑容。
自从听了丹绢推论之后，福星也开始怀疑校内的攻击事件和那夜的探险有关。
虽然他仍觉得这两件事只是巧合，但又没有办法反驳丹绢的推论，害他也跟着闷闷不乐了起来。真的是他们惹的祸吗？
这样说的话，如果那天他阻止大家夜游，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些事发生了。
甚至，说不定，他根本就不应该举办什么火锅大会……
虽然感到不安，但，又能怎么样呢？况且，又不一定是他们造成的。他应该学学翡翠，看开一点。
「我也是有良心的好不好！」回想起下午，翡翠数着钱，理直气壮的开口，「我已经自动把标价打八五折出售了呢！」
该说他是脸皮厚还是豪迈不拘呢？即使知道可能是他们惹的祸，却丝毫不以为意，照样卖他的避邪商品，极尽所能利用各种噱
头赚钱。
回到寝室，只见理昂一如往常的坐在窗边看书，看见这样熟悉的场景，心里顿时安定了不少。
「晚上好。」福星走向床区，放下背包，站在床边发呆了几秒，接着走向客厅，坐在窗边的另外一张大椅上。
「吃晚餐了吗？这两天过得怎样呀？班长的工作还习惯吧？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不用客气喔！」福星轻松的开口，自顾自
的闲话家常。
理昂抬眼看了福星一眼，没作任何回应，又将目光移回书本上。
「今天的特餐是关东煮呢！弥生和日本学生都很开心。梅莉雅最近想尝试加入更多异国料理，听说是我们火锅大会给她的灵感
！对了，梅莉雅是餐厅的大厨之一，是名叫凡尼克的妖精喔！」福星滔滔不绝的说着，即便他的谈话者并未答腔。
「那天的火锅大会真的很开心，我从来没有和这么多朋友在一起，这么欢乐过。」福星梦呓般的回想着，话语停顿了几秒，「
可是，似乎因为这样，带来了一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