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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臣+番外篇——by夜蝶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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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算是放手了。苏桓修转身刚走了几步,就又被宁华叫住。

“嗯?”

“苏先生……”宁华的脸略有点发红,“我很喜欢你。”

苏桓修心底温柔的膨胀开来。

“苏先生,我……我……可以叫您……桓、桓修么?”

凤目中笑意盈盈,“可以。”

“桓修。”

“恩。”

第四章(1)

从儒学专着,到百家之说,再到兵法韬略术,书案上的书越摞越高,也越来越艰深。

时间走得飞快,随着那一堆又一堆的书丢在身后。转眼就是三载光阴。

宁华的身子竹笋似的往上拔高了好几截,苏桓修也长高了不少,但终究还是抱不动他了。于是每日里变成了苏桓修坐在长椅左边,宁华依着他坐,趁他不注意就溜进他怀里靠着。小鹿样的黑眼睛睁得圆圆的,一副无辜相。苏桓修的心怎么也狠不下来,只能由他去了。

看着三年里他好不容易才宠出点活泼气儿的孩子,怎么舍得喝斥。

更何况,自己也是喜欢的吧。那孩子,从三年前小小软软的一个,到现在的清秀模样,神色间变化颇多,唯一不变的是看向自己时的温暖、信任与止不住的欣喜。从三年前的那一刻,他就喜欢上了抱着宁华的感觉。他们是契合的,那如海的寂寞,终于不用再坚守。

苏桓修的心里时常充斥着平和与酸楚。

宁华现在还小,再过几年却一定是要纳宠立妃的。而自己,从披上灰衣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注定。

他和他,他们没有未来。

“桓修?桓修?”

宁华蹭到苏桓修怀里,苏桓修又在走神,眉略略皱着,这咸阳的气度风骨。宁华唤了几声,见他不应,略略有点赌气的一口咬在算桓修颈侧。

苏环球浑身一震,颈侧又酸又麻,还没来得及开口,宁华在他肩上靠着,倚在他颈边轻轻抱怨:“不知道桓修又想谁想得这么入迷,怎么也不理我,咬疼了也是活该。”

气息顺着脖颈拂了过去,苏桓修立时觉得脑子打了个结。十九岁的年轻身体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撩拨。他轻喘一声看向肩上的宁华,宁华的眼干净通透。十三与十九,有些情况下六年的差距就是个巨大的鸿沟。

苏桓修第一次觉得这种透彻天真的眼神该死的撩人。

诱惑。

心爱之人闻香玉软抱个满怀,偏偏动不得,忍耐起来就很是辛苦。更何况怀中那位还不老实的东依西蹭,就算是神仙也禁不住。苏桓修深刻的发觉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收到了严重的挑战。

偏生宁华根本不知道苏桓修此刻甜蜜痛苦又尴尬的感觉。

“桓修又不理我,最近总是这样。听说临河轻玉坊上新来了几个漂亮的姑娘,个个色艺双绝,迷得一票纨绔子弟晕头转向。莫不是桓修也看上她们了?”

淡红的唇迅速开合着,苏桓修看着,忍着,哪里顾得上搭腔。

宁华把他诡异的沉默当成了默认,登时火起。

“我就知道!桓修是被她们迷住了!明儿我就要到轻玉坊去,看看那些姑娘到底是何等人间绝色!”

苏桓修的脑子吃力的运作着。

宁华……

轻玉坊……

新来的姑娘……

宁华。要。去。轻玉坊。看新来的漂亮姑娘。

一个不大不小的惊雷在脑中炸响,一脑子绮念登时七零八落。苏太傅那颗聪慧卓绝的脑子终于开始以正常的速度运作。

“你要到轻玉坊找姑娘?”凤眼危险的眯起,话说的漫不经心,宁华却觉得后背一凉。

“你……桓修你都取得,我为什么不能!”

苏桓修有点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去过那种地方了?”

“不管不管,我说你去过,你就是去过。”

“四殿……”

“四殿下,苏太傅,瑾小主派奴才传话来,已是午时末了,请四殿下至碧青宫用膳,瑾小主还等着。”

满屋子的嬉闹声被打断,一时间静得有点儿瘆人。

宁华不清不愿的看了苏桓修一眼,见他微微摇摇头,便收敛起神色,淡淡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宁华走的很快,也很淡然。苏桓修却能觉察出他小小的不舍。这是他们一起三年培养出的小默契,让苏桓修一次次重温碾过心底的温暖与酸楚。

他们没有未来。

“苏太傅。”内侍唤他,他亦如宁华那般将眉目间神色收拾干净,却比宁华利落许多。一双凤目清亮锐利,看向眼前的内侍。内侍轻咳一下,避开他的视线道:“苏太傅,瑾小主还传话来,听说太傅于佛理上颇有建树,请苏太傅今日未时三刻来碧青宫,瑾小主想和太傅切磋一番。”

“瑾小主抬爱,桓修不胜惶恐。”

“苏太傅谦虚,奴才这就退下了,午膳稍候就送到四殿下书房里。”那内侍行礼,临退下时又道:“奴才是个粗人,也不懂什么佛典的,只模糊记得有几句‘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听着在理儿。苏太傅觉得呢?”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苏桓修一刹那心思百转,酸楚不堪。最后叹息道:“公公说的是,这几句,确实是在理。”

第四章(2)

午膳很快传了上来。苏桓修吃饭很安静,而且吃得很少,不一会儿就唤人来撤掉。领人来撤膳的仍旧是方才那个内侍,见了饭桌有点惊讶,“苏太傅可是觉得不合胃口?”苏桓修笑道:“素来吃的便不多,公公不要多心。”那内侍道:“年轻时要不爱惜身子,到上岁数了就知道不方便了。”上了点年纪的眸子平和而睿智,看向苏桓修时多了一点怜惜,“自己个儿的身子骨自己个儿爱惜这才是。”

苏桓修点头,那内侍招呼人撤了膳收拾妥了,和众人一起出了书房。

苏桓修斜躺在书房的一张小榻上,抓了一叠宁华练字的纸,一张一张的翻看着。宁华十岁以前师从当朝一名大儒,学的一笔筋构严正的颜体。而那大儒后来被太子那边发一根橄榄枝挥一挥手就招走了,才有自己接了班。宁华的字形未定,自己教的时候又不喜宁华一味模仿他人。一段时日之后,宁华的字就有了自己别样的风骨,媏厚清润,别有一番气象。

只是这些年,倒是有些像自己写的了。

自己的字绝对算不上上乘,字形虽然漂亮,却终归是过于险峻陡峭。他的夫子说他心性不宽,字便如此。

好在宁华的字与他只是八分形似,意态上仍是如常的端厚。字如其人,此言非虚。

放下字,闭上了眼,就是宁华拉着他的袖子要他手把手教写字的模样。宁华的手那时候还是小小软软的一团,比他的要凉些,冷玉一样的,握了笔杆也可以被整个纳入掌中。那时候的阳光也和现在一样温暖美好,两只同样白皙的手交握着,写出的第一行字,是他的名字。

桓修。

宁华的大眼睛笑得弯弯的。抬头看他,软软轻轻的说:“桓修,我很喜欢你。”

……

苏桓修微笑着。假寐了一小会儿,时候就差不多了。收拾齐整自己,去瑾贵人的碧青宫。

碧青宫离四皇子的书房极近,同样是穿过一片紫藤花架,守在宫门口的宫女通传了,方才进门。

整个大殿里充斥着陈旧的檀香气,若有若无。苏桓修觉得压抑得紧。又绕过了一道门,瑾贵人正坐在客室的主位上,面前垂着一道纱帘。

“臣见过瑾小主。”

“苏太傅免礼,坐吧。”

温柔而空洞的女声,很是虚弱。苏桓修忍不住轻敛了一下眉头。

“谢小主。”

落座,抬头。纱帘内女子一袭青衣,应该是没有首饰,一身的寥落萧索。旁边一道瘦小的人影动了动。苏桓修凝神细看了一下,正是宁华。

宁华正在为瑾贵人捏肩膀,见屋内良人都没有说话,略有点怯怯地道:“母妃,今天讲罗织术,桓……苏太傅还夸我学得快来着。”

瑾贵人若有若无的恩了一声。宁华支吾了一下,实在不知道如何接场,一声不吭的继续捏着。

一屋子诡异的宁静。

瑾贵人突然呛咳出声,吓了宁华一跳。他急忙给她拍背顺气,“母妃,母妃,您还好么,要不要请太医?”

苏桓修心里揪着。

他视若珍宝的宁华,百依百顺宠着的宁华,竟被人这般伤害许多年,他终于知道初见宁华时,这孩子身上那种不安全感是从哪儿来的了。

从来都是,只有最亲近的人,伤的才最深。

“你出去。”微弱的女声,透着冰凉的淡漠。

“母妃……”

“出去。”

宁华咬着唇出门。和苏桓修擦肩而过时,苏桓修分明看见宁华眼里闪动着水花,一世间心疼的无以复加。

“苏太傅。”

苏桓修勉强收拾好心头的七零八落,“桓修在。”

“苏太傅,昔彼毗婆尸如来三会说法。初会弟子有十六万八千人。二会弟子有十万人。三会弟子有八万人。尸弃如来亦三会说法。初会弟子有十万人。二会弟子有八万人。三会弟子有七万人。毗舍婆如来二会说法。初会弟子有七万人。次会弟子有六万人。拘楼孙如来一会说法。弟子四万人。拘那含如来一会说法。弟子三万人。迦叶如来一会说法。弟子二万人。我今一会说法。弟子千二百五十人。”氤氤氲氲的檀香气里,瑾贵人的声音愈发不真实起来,“爱欲湮灭,方可离于忧怖,成大道。而世间众生长挤挤于红尘。苏太傅对此如何看?”

苏桓修眼中颜色一闪,道:“红尘非可绝。”

瑾贵人声音依旧平静:“即使沦入忧苦,世人不齿?”

苏桓修勾起唇角,看向纱帘内的女子。

“桓修亦喜佛典,却从未欲绝红尘而去。痴爱纠缠自有其因果,堕欲于红尘,无罪。”

瑾贵人沉默了一会儿,“苏太傅可想明白了?”

苏桓修喉中突然似被哽住。

他已知瑾贵人召他来的意图。

陷入这红尘不伦,他从不后悔。而他的宁华应该是清白的,是无垢的。不论日后站在什么位置上,自己都不应该是他的诟病。

他舍不得,舍不得要宁华也去面对悠悠众口。

沉吟片刻,苏桓修木然开口。“桓修……桓修自己,从未后悔。

“但,桓修不愿殿下和桓修承担同样的苦果。小主不必……不必担心。”

心像突然空了下去。

“苏太傅透彻。”女子的声音空薄,“可苏太傅,红尘中有句话叫及时行乐。本宫对这话亦欣赏。”见苏桓修半晌无话,她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苏太傅自己再想想罢。”

“是。臣桓修,告退。”

风抚过帘幕,响的一片空旷寂寥。

第五章(1)

日子还是过得温温吞吞,不咸不淡。瑾贵人的旁敲侧击倒是给苏桓修提了个醒。苏桓修不再让宁华倚在自己怀里上课。理由倒也冠冕堂皇得紧,苏桓修亲手塑了个沙盘,大雍朝边境要塞以及皇城的山山水水尽显其中。每日里和宁华各据沙盘一端,互有攻守。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个差不离。

宁华只在最开始闹了几天脾气。沙盘的吸引力渐渐显露出来,小乌云很快散了个干净。

“伏军绕至后路,破。”宁华将一支蓝旗插了下去,小鹿样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桓修,这城就算是攻上去了。”

苏桓修赞许一笑,道:“不错,有长进。但在城前这一段,我这骑兵只得二百,你设的伏兵么,”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沙盘上一片蓝旗,“按这个地势来看,能达到你要的效果,至少需要五百人。加之骑兵与步兵先天的作战差距,五百人怕是还不够。埋伏人数越众,越难保持军纪。一旦有风吹草动,就极有可能被对方识破。四殿下这城虽是攻下了,消耗却也甚大。”

宁华的眉锁了起来,看向沙盘中犬牙交错的红蓝双旗。

苏桓修亦垂下了眼,却并没有看沙盘。他柔软的目光轻缠着思索中的宁华。

他的感情是炽烈的,明晰的。他暗自庆幸着,还好,是可以控制的。

他不能伤害宁华,他不容许宁华的生命中出现这样一个可以毁了他的污点。更不能容许这个污点是他自己。

至于宁华的感情,他不敢猜测,也不能猜测。而目前来看,应该只是像雏鸟罢了。自己是出现在他生命中最温暖的人,他的依附就像是对待亲人般的,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

苏桓修合拢双眼,瘦削的灰色身影在日光里,苍白欲坠。

“有了!”宁华忽然兴奋的低呼,“伏兵撤为三百,伏于道两旁高点。”一边飞快的移动旗帜,“此路向内凹陷,呈槽状,甚是狭长,适于从上冲击。”宁华眼中锐色叠现,“遣先队与其遭遇,佯败。”撤回蓝旗,“待其至路中段,伏兵冲之,前兵回之,渐成围拢之势。”蓝旗稳妥地将红色夹在中间,“此种狭路,骑兵必然束手束脚。使兵卒携短利刃,斩马腿。其势必乱,得攻。”

苏桓修点头,反问道:“先队佯败,何可使敌军逐之?”

宁华淡淡笑道:“其间伤亡者,我必会着重抚恤其家人。”

言下之意,这戏要演的像,伤亡数,或者更妥当的说,是设定的伤亡数,也算在之前的方略里了。

苏桓修略一皱眉,宁华年龄尚小,却已渐露杀伐决断之势,他一时不知道是喜是忧。宁华一直一脸企盼的看着他,苏桓修轻叹一声,点头道;“舍弃决断,想的很好。”

宁华脸上的企盼瞬间变成了明媚的笑颜,一脸的孩子气又回来了。他跑到苏桓修身边,抱住一只胳膊蹭了蹭,“桓修桓修,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一如既往的敏感呵。苏桓修揉了揉他的头发,柔软的,像穿透指隙的阳光。“我怎么会生气,四殿下。”他的声音温软有如回忆,淡淡的怅惘,“四殿下,你长大了。”

宁华,你长大了,渐渐绽放出属于你的光华。我渐渐不能将你周全的护于羽翼之下,那是属于你的天空,只看你将如何抉择。只是,你将如何抉择呢……

“桓修?桓修?”

宁华抱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他回过神来看他,温柔的笑了一下。

“桓修……”宁华软软的一叫,又偎进了他怀里。

苏桓修环抱住宁华。他们静静地站着,自然而然,契合如一。整片的静谧里,苏桓修闭上了眼睛。

“桓修,我喜欢你。”

苏桓修微微一颤,没有回应。

“桓修,我喜欢你。”

“……”

“桓修……”

“四殿下,您该去碧青宫用膳了。瑾小主还等着。”

怀中的人浑身一僵,慢慢推开他,很听话的走了。

苏桓修垂下来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宁华走到房门口,犹豫着停下,却终于没有回头。他轻声问:“桓修……你,不喜欢我,是么……”没有等待回应,直接夺门而出,几近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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