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久点头表示明白，在家过年的感觉也挺不错。
年三十这天，总是显得有些冷清的家终于热闹起来，虽然比不得在爷爷家过年的人多，但总比和老爸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的强。陈嘉扬还要到正常下班时间才能回来，年夜饭是爷爷大伯和伯娘在准备，陈久把电脑留给双胞胎堂哥抢，自己跑
到厨房打下手。过了一会，抢夺战失败的弟弟挤过来，撩起陈久的围裙痞笑：“哟，久久真贤惠。”
“滚，抢不过大哥跑来厨房凑什么热闹。”
“不要这么无情，我是来帮忙的。”一边上下打量陈久一边啧啧有声，“这造型太适合你了，居家好男，哦不，贤惠小
媳妇的典型代表。”
“伯娘，二哥存心捣乱。”
见二哥在伯娘的瞪视下退出厨房，陈久在背后得意地比出胜利手势。
吃完年夜饭，大人们坐在客厅看春晚，陈久和两个堂哥逮住了隔壁过来送小吃的钟哲昀开了一桌麻将，稀里哗啦地搓得
不亦乐乎。十一点半的时候，钟哲昀率先站起来说要回去等收红包，三缺一了几分钟，双胞胎也跑到客厅去看春晚末尾
，陈久回到自己房间，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有好几条信息了。
趴在桌上一条一条回完，目光落到仙人球盆栽旁边的小棺材上。半个手掌长的木头棺材，做得玲珑精巧，打开盖子里边
的空间小得没法装什么，纯粹一个工艺品。那是钱赢赢十一旅游带回来的东西，说是在步行街的小摊上看到的柳州特产
，意在“升官发财”，给钱遥和陈久一人买了一个。陈久拿着棺材在手中把玩，觉得好笑：一人一个……情侣棺材？真
是闻所未闻……翻了翻通信录，找到钱遥的号码，陈久犹豫片刻，按了拨号。
“陈久？”手机那头有点吵，经过信号处理后钱遥的声音听上去显得更温软。
“嗯，提前给你新年祝福。”
“你也一样。在家过得怎样？做数学题的时候是不是很想我？”
“去你的，你怎么不说你在公主面前的大变身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原来你喜欢我那种模式？早说啊……”
也许是少了面对面的真实感，开起玩笑来也大方多了，陈久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跟钱遥随便扯了一通，手机里
安静下来，陈久望了一眼客厅，似乎准备倒计时了，“那先——”
“等等！”
“嗯？”
“先别挂，这样维持一会。”
陈久觉得有些意外，这是想和他一起倒计时？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就这么握着手机。
直到零点新年钟声响起，才又听到钱遥的声音：“陈久，春节快乐。”
“春节快乐。”
合上手机盖，将小棺材放回仙人球旁，像是完成了什么似的一阵轻松。
陈久终于承认自己对钱遥确实是有异样心情。然而，只是这样就很好，就够了。
第18章
两周的寒假很快结束，当别人在准备着过元宵节的时候高三的学生已经都返校了。回校当晚自由晚自习，班主任时不时
到各自班巡个堂，第三节晚自习快结束时，叶卓茵走过陈久他们组的时候小声地给钟哲昀说：“下了晚自习你和钱遥换
下座位。”
陈久和钟哲昀都愣了，待反应过来想问怎么回事时叶卓茵已经走远了；两人对视片刻，齐齐朝钱遥他们望过去，那边两
位也正转过头来望这边，钟哲昀比划着用口型问为什么，得到同样一头雾水的表情作为回答。
“我靠跟叶子同桌，叶老师想看我们上课时相互PK嘛！”钟哲昀悄声嘀咕。
陈久假装镇定：“下课去找她问问为什么要换。”心里问号无数外加纠结无数：连上课都在一起是想怎样，就差没换宿
舍了喂！
下晚自习铃一打响，四个人拥到英语办公室找叶卓茵。叶卓茵回以这样换有助于大家学习方面的交流，还说剩下三次模
拟考希望他们都能在之前取得的成绩上有所提高，理由之充分态度之不容异议让他们要求维持原座的话都堵在了肚子里
。
回到教室换座位，钟哲昀一脸怨妇样地和陈久抬他的课桌：“小久，我会想你的。”
“我不会想你的。”
“你始乱终弃喜新厌旧！”
“叶子，请你自由地不要大意地蹂躏阿钟。”
“收到！”
“你试试？真当我是吃素的？”
看到钱遥的课桌跟自己的贴紧放下后，陈久心里一跳，随即而来的就是一种认命似的无力感，做完那个与钱遥相恋又莫
名分手的梦后，这一路下来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命运的齿轮玩弄了。
开始几天，两人相处得和谐融洽，钱遥没有变态一笑开始说公主，陈久偶有不好意思也没有表现出来。正当陈久庆幸这
些都在他能承受的范围内时，钱遥开始寻找对陈久和对别人不一样的原因是什么。
陈久走后他查了些关于同性恋的资料，还通过那个论坛了解到关于一种爱好的不少专有名词。依照陈久的反应来看，十
有八九……但自己在确定之后非但没有与陈久自然地保持一定距离，反而不自觉地想看他更害羞的样子，因为觉得很可
爱。有种不妙的危机感，却不想到此为止。
于是陈久没能庆幸几天，又要开始经受暧昧的考验。钱遥时不时就用别有深意地眼神盯着陈久，弄得他根本不敢看钱遥
的眼睛，偶尔眼神对上他也会飞快地移开，钱遥看在眼里，甚至还有些乐此不彼诸如给他讲题的时候故意贴近之类的举
动是变本加厉。
“你在害羞吗？”想躲不敢躲的样子多像公主啊……
“害——我为毛要害羞？！”老大不要再近了你呼气都吹我脸上了！
“有什么好害羞的，不会解的人多得是。”
……无语凝噎，这种时候陈久无比佩服自己强大的心功能。
走神分心的时候多了，讲题的时间也增加了，重复讲解的步骤，有时甚至是整题重讲；一开始陈久还觉得不好意思，三
番五次下来什么不好意思都好意思了，心安理得地要求重讲——谁让他害自己分心呢。神奇的是这种讲题方式反而让陈
久记得更深刻，理解得更好。而且为了无尴尬相处，陈久学习的主动性暴涨，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基本都在讨论学习；钱
遥很有耐心地应付他的各种问题，唇角总是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第五次模拟考，陈久冲到了年级89名，叶卓茵很
高兴地要他再接再厉顺便表扬了他们互相帮助的团结友爱精神，两人都作虚心听教状，实际心思各异。
四月春暖花开，柔和的春风里总是带着淡淡的花香，陈久所在的组又一次调到了窗边，每当自习课看书做题累了的时候
，陈久总喜欢偏着头迎向风，捕捉空气里的花香，半眯着眼睛显得很享受很舒服。有一次钱遥去走廊尽头饮水器接水回
来，从后门进教室时一眼就看到了陈久那副模样，给他感觉就像无人打扰时眯着眼睛晒太阳的公主。
第19章
此时已近最后一次模拟考。考试前几天有科目的晚自习变为自由晚自习，于是对应科目的老师可来可不来。
昨晚陈久一下兴奋过头看小说看到三点半，逃掉早操不算连早读都差点迟到，现下第三节晚自习见班主任坐了半节课闪
人，下半节实在撑不住就趴课桌上了。
直到打铃陈久都没起来，钱遥示意钟哲昀他们先去食堂占位子。过了十分钟，教学楼熄灯，陈久还是不动，楼道的灯光
透过窗户正好照在他的睡脸上，有种朦胧的恬静美。钱遥靠近他：“陈久起来了。”
毫无反应。
“陈久，陈久？”
唉，看他扑下后姿势就没变过，枕在下边的那条手臂估计麻得没有任何知觉了。静静地看了一会陈久，钱遥又凑近一点
戏谑道：“陈久，你再不起来我就亲你了。”说着上身已经下倾，在嘴唇碰到他额前的头发时蓦然停住。几缕甜香窜进
鼻间，似有若无地撩拨着，心底突然一片柔软。
这已经不是用纯粹有趣想逗他玩看他的可爱反应就能说得过去的了。
有些问题，答案已经很明朗。
钱遥却感觉很平静，这算是自己接受了什么的体现么……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他站起身伸手去摇那个兀自睡得正香的
人。
“……嗯……下课了？”
“是啊，快走，阿钟他们在食堂要等得不耐烦了。”
“又吃夜宵？！你们还真不怕横向发展啊哎哟我的手！”
“自讨苦吃……”
叶卓茵站在靠近教室前门的拐角墙后，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两个男生接吻……在他们出来的时候自己还下意识地躲了
起来。这真是太令人震惊了。好奇怪，同为男生怎么能……叶卓茵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几乎呈死机状态，傻站了半晌，
某个陌生的概念一点一点浮上来：同性恋。她的学生是同性恋。
只是想起有东西落在讲台才返回去拿，却没想到看到那样的一幕。钱遥……陈久……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难怪开学初
钱遥找自己要求换位，原来是为了……叶卓茵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一幕，连同事跟她打招呼都没注意到。
事态很严重。叶卓茵回去以后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得出这个结论：姑且不论高中生谈恋爱的种种害处，皆为同性
这事情本身就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第二天照常上课，叶卓茵什么都没做，没有调换座位，既没找钱遥也没找陈久，却有意无意地多注意起他俩来。尽管两
人平时相处一切正常，有心去观察的叶卓茵却敏感地发现了他们之间时不时出现的一丝暧昧。思来想去，叶卓茵做了个
决定。
周一开始第七次模拟考。周日下午钱妈妈带来核桃糕，一帮人以风卷残云的气势一次性搞定，连渣都没剩下；送走了笑
眯眯的钱妈妈，柴子祯去打篮球，陈久本也想去凑数却被钱遥拐去打乒乓球，钟哲昀自觉心里没底老老实实地去教室上
自习，欧叶也加入了小考小玩的行列只不过不是在运动场上。
欧叶轻车熟路地来到教职工住宅区，一栋一栋走过去最后进了某栋楼。爬到六楼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他轻一下重一下地
敲了敲左边那户的门。开门的人一见是他就板起了脸：“又来玩电脑？”
“嘿嘿……”欧叶堆起笑脸。
“明天要做什么你忘了？”
“不就是模拟考嘛常言道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卓茵姐……”
叶卓茵皱起眉，依然挡在门口。
“卓茵姐，大表姐，好姐姐——”
“停停停。”叶卓茵无奈地让欧叶进门，要是这会不让他，等下保不准跑去网吧。
“不许玩太久，声音不许大过我的电视。”
“Roger！”
欧叶欢呼一声冲进书房，等待进入界面的时候，目光无意中掠过音箱旁边的纸，看到“报告”两个字，他顺手拿起来，
随即瞪大了眼。
第20章
“卓茵姐，这是什么？！”欧叶举着那一纸报告跑出来。
“不要随便看我的东西！”叶卓茵脸色一变伸手就抢，欧叶也没紧拽在手中，反正都看了。
“你都看完了？”
“卓茵姐，这是什么。”欧叶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叶卓茵回到沙发上坐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还能是什么，你不都看到了，模拟考一结束就上报给校领导的一份东西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俩根本没有不正常交往！”欧叶有些激动，音量也大了。
“什么没有，我都看见了，正常男生会偷偷摸摸在熄灯后的教室里亲吻吗？”
“你说……什么……”欧叶显得很震惊，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我亲眼所见不会有错，这个事情很严重，当然是要报知领导的。”
“卓茵姐！还有两个月不到就高考了，你这样会毁了他们的。”
“我要是放任不管才是毁了他们，这多不正常啊同性之间怎么能做那种事？！”
欧叶脸色有些发白，看着叶卓茵的目光里也掺了几丝痛苦，默了片刻，深深吸了一气缓缓开口道：“卓茵姐，就算你没
看走眼，陈久和钱遥到目前为止惹出过什么事吗，陈久的成绩不是进步了吗，钱遥的成绩不是一直很稳定吗，对于你们
来说只要成绩过关不就够了吗——你把这个报上去，学校会怎么处分，找他们谈话加警告？全校通报批评？通知家长？
然后被其他同学指指点点，被各科老师冷眼嫌恶？遭受了这些还怎么高考？卓茵姐，我拜托你不要这么做。”
一连串的问句堵得叶卓茵哑口无言，她愣愣地看着欧叶，半晌才下意识地喃喃了句：“我……是他们的老师，要对他们
负责……”
“卓茵姐，拜托你了，你真的会毁了他们的高考的。”欧叶语气又急促起来。
“可是……可是同性恋这种事你不觉得很、很奇怪吗？！”
欧叶垂下头，低低地说：“你是不是也觉得同性恋是病……”
“小叶？”叶卓茵敏感地发觉欧叶不太对劲。
客厅只剩下电视里的声响，然而就在声音最小的空档，欧叶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叶卓茵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卓茵姐，我是同性恋。”
叶卓茵彻底呆住了，僵持良久，欧叶握紧的拳头慢慢放开，“我回去看书了；你要歧视我我也没意见，请先不要告诉我
爸我妈，有什么等高考完再说吧。”说着机械地朝门口走去，叶卓茵见他要走才反应过来：“小叶！”
“卓茵姐，我……求求你不要上报学校好吗。”欧叶还是低着头，叶卓茵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叶，你——你——难道喜欢钱遥……还是陈久……”
欧叶没有回答，定定地站了一会就开门出去了。
我可是折了老本在帮你们了，等着欠账还债吧。欧叶苦笑着：“妈的。”
剩下的电视里放的什么内容叶卓茵完全没注意，一整天脑子里都是欧叶说的话。一个欧叶质问她的那一番话不是没有道
理，只是自己在考虑的过程中过于惊诧同性恋这一层而疏忽了；再一个，也是更让她惊诧的是欧叶竟然告诉自己他是同
性恋，来不及回忆他从小到大究竟哪里出了岔子——这样她要如何向二姑姑和二姑父交待？
第二天七模开考，叶卓茵作为班主任来巡堂，见钱遥和陈久都在专注地写卷子，欧叶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神色很平静
，眼底却有一抹掩不住的阴沉。叶卓茵心情很复杂，巡了一圈半就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