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离诺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扑通”一声滚到地上，“砰砰”的磕着头——
“求求你……让我去医院看小雨……求求你……让我去医院看小雨……”
到这会儿，尊严什么的，他早就没有了！就算是让他像这样跪在一个年轻男子的脚下……小雨……小雨……医生说小雨有危险……可他却不能守在身边……
卧室里铺的是进口的长毛地毯，能磕出“砰砰”的声音来，动静还挺大，足见绝望的离诺是在往死里磕……这样疯狂的举动，确实让风云耀吃惊不小！
“起来说话——”
他冷喝一声，离诺顿时本能的不敢动了……像只被主人囚禁在笼子里的小动物，可怜巴巴的蜷缩着，却又张着一双空洞的眸子，想要寻找希望似地小心翼翼的望向男人的脸。
“你真的有孩子？在医院？”
不是风云耀做的决绝，而是这个男人实在长得太水嫩……他一直以为那只是离诺想要脱身的借口，可此时这个男人绝望之下做到这个地步……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说谎。
“小雨……等着做手术，小雨在等我回去……”
男人撕心裂肺的眼泪，看得实在让人心疼极了。
风云耀深深地吸了口气——
“好，我带你去！如果你骗我……你自己应该知道下场……”
风云耀的心肠的确是铁做的、是冰冷的，否则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里掌管风家，做得如此风生水起……商场如战场，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他必须是这样的！
可面对男人的眼泪和额角上因为磕头磕出的乌青……他的心，在这一刻轻颤了一下。
限量版的保时捷，载着病怏怏的美人……这个美人已经生儿育女了？那怎么出来做MB？而且在床上明明那么生涩的反应……风云耀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只是脑海中乱哄哄的，油门越踩越狠……
说不定有些事，真的是他搞错了？
……
医院其实距离他的别苑并不算太远，离诺从车上下来，因为饿了几天摇摇晃晃，身后的男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三步并两步的贴近过去，直接打横把他抱起来——
“哪个房间？”
离诺愣了一下——
“顶楼……亲子病房……”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抗拒男人的怀抱，因为这是最快到达小雨身边的方式！
从楼下望过去，小雨的那间房的窗子拉着厚厚的白色窗帘，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二十章：破碎的希翼
“小雨——”
顾不上沿途怪异的目光，直到男人把他抱到病房门前，离诺才执意要下来……不能让小雨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站在门前慌乱的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用手指梳理了一下留海、遮住额头上之前磕头磕出来的黑青，离诺这才调整了一个像平日一样温暖柔和的笑容，这才一把把门推开，可是推开门的离诺，笑容却将在了脸上——
床上，没有每次看到他进来、都会甜甜的喊爸爸的小雨！
他的心跳漏跳了一拍的时候，想要用“小雨一定是去上厕所了”之类的借口安慰自己……可是空荡荡的床一目了然，上面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哪有半点住人的生气？连床单都换了新的、不是之前的颜色……
“喂，你们不要乱闯病房……”
——正在房间拐角戴着口罩消毒的护士，刚才离诺因为满心都是小雨所以没有发现。
“护士小姐，卧室病人小雨的父亲……”
风云耀站在男人背后，看着他焦急的样子……这会儿才终于相信了，只是早知道这样……
不料，护士先是愣了一下，转而一脸的怒责——
“你这种人算什么父亲！三天前你在哪儿，孩子当时病危、等着家长签字……我们把护士站的电话都打爆了，你也不肯接！现在你想起孩子来了？”
病危？！
离诺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石化了。
片刻之后——
“小雨！我的小雨现在在什么地方——”
老实的男人前所未有的抓狂，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害病怏怏的、全身痛得走一步都是煎熬，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小护士的袖子！
“放开！你放开我！你快把他拉开啊——”小护士显然被吓坏了，而且她也根本不认识风云耀，否则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冲这个跟离诺同时出现的年轻男人大呼小叫，好在风云耀现在没心情跟她计较，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激动的离诺，小护士离开前才终于惋惜的叹了口气，“你来得太迟了，都是你的错！医生等不到家属签字不肯手术……你想见孩子……去太平间领吧……”
“不——不——”
病房里，传来了温驯的男人恐怕是有生之年来，第一次撕心裂肺的咆哮！
离诺不知怎么挣脱了风云耀的束缚，跪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捂着头……身体已经因为极度的绝望而颤抖的难以控制，简直就要痉挛了！
……被女人骗、被高利贷追、被解雇、甚至被那两个男人糟蹋……这个生性腼腆温驯的男人把什么都默默的承受了下来……
可是小雨……他只剩下小雨了！
他已经什么都做了，甚至不惜去做下三烂的男妓，屈辱的供男人侵犯换钱来救小雨……为什么老天爷还要这么对他！为什么……
“你冷静点！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
风云耀蹲下身，一把将男人颤抖的身体搂在怀里，说这话的时候，他想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大嘴巴……的确商场如战场，对他而言把别人逼得家破人亡也是常有的事，可这会儿一想到那个素未谋面过的孩子的死……
如果他不是那么刚愎自用、不肯相信这个男人的苦苦哀求……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滚开……滚开……不用你假好心！把小雨还给我……”
男人的绝望已经让他分不清东南西北，拼命地想要推开这个间接害死小雨的混蛋！
可是敞开的病房门，却被另一个男人急急匆匆的闯进来——
“离诺……你没事吧？”
喊着刚从院长那里得来的名字，风云悠几乎是慌的跌跌撞撞闯进来的……男人的脑海中这会儿就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下完了！这个男人不会原谅他的！
他以为只是一场他亲手捏造的、为了骗美人就范的子虚乌有的骗局，才会没有履行对离诺的承诺、在当时赶来医院，他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他不是故意要害死那个小孩子的……谁会想到那个小孩子真的会病情突变！再加上一个该死的玩忽职守的主治大夫，再加上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出差、害得他现在才得到消息的院长……这下，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离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说……”
他的确不是故意的。
可事实却……
风云悠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在欢场，数天的纸醉金迷后醒来，才发现这道身影在心里突然变得无法抹去，任凭是怎样的美少年也无法代替的……这份心疼！
他是发现自己真的动了心，就像那天把这个男人让出去的时候，那样难以言语的难过堵在心头……就在他想，一定要把他的人夺回来、可是要怎么夺的时候，刚出差回来得到消息的院长打来电话……他就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等待他的，只能是——
“滚！你这个杀人凶手……滚开……”
——男人突然发出了有生之年最愤怒的咆哮！
第二十一章：生命的重量
（上）
就在风家兄弟懊悔不已，都担心这个脆弱的男人会因为悲伤和绝望而做出什么傻事的时候，可怜多日来担惊受怕、饱受凌辱、如今又突逢噩耗的离诺，已经连做傻事的力气都没有了……成功的昏死过去！
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睡在医院最好的特级病房里，手上插了一夜的输液管，给他挂着最贵的营养液……这当然不用想都知道是那两个男人的大手笔，可他不稀罕！
完全没有输液经验的离诺，毫不犹豫地把针头扯下来，静脉里的血顺着针头的方向飞出来一股、溅在白净的墙壁上。
踉踉跄跄的男人，就这么消失在病房里。
当时正在院长办公室里兴师问罪的风家兄弟找到这个男人，是当天的下午……其实离诺哪里都没去，只是去太平间找到了冰冷的小雨，静静地坐了一下午，然后安排了次日火化的后事、用他仅有的一千多块全部拿出来给小雨租用了一块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置放骨灰盒的廉价位置……
“离诺——”
——眼睛比较尖的风云悠第一个发现了这个男人。
差点把医院翻过来的两兄弟，最后才想到这个地方，赶过来刚好赶上离诺从那个阴冷晦气的地方出来，单薄的身体看上去让人心疼得无以附加。
“离诺……”
——风云耀有样学样的喊着，他不喜欢那是独属于风云悠一人的名字……昨晚到今天，他也想了很多。
既然那么贪恋……而且，昨天看到男人那副好像随时会碎掉的样子，他否认不了心底的那份揪心！
……那就别再自欺欺人了吧……承认喜欢又没什么大不了！
兄弟俩各怀心思，跟赛跑似的、生怕自己落后，迅速跑到男人的身边……想骂就骂吧，打也行！反正这次是自己不对，想把人留在身边，一直靠强占是不行的，上次离诺绝食差点饿死就是教训！等打完骂完，这口气出了，再把好言好语的美人哄回家才是正道。
可惜，终于唤回一点良心的狼虎兄弟却忘记了一件事——这不是犯了错、出了气就行的事！
——那是活生生的一条生命……没有了！
离诺最重要的精神支柱……没有了！
只是离诺，已经不是昨天的那个离诺，任由他们跟在两边，没说话，也没有开口骂人……两人本以为这个男人天性温驯，一定已经原谅他们了，开始在心里偷偷欢喜鼓舞，盘算着怎么较劲、从对方那个讨厌的家伙手里把人弄过来！
可没过多久，两个都算的上相当基民的男人就发现……不对！离诺不是没事了……那张俊美而苍白的脸上，连最后一丝生机都不见了。
两人小心翼翼的跟在男人身后，离诺无意识的走着，两人也跟着走，离诺走路习惯了，可背后的两个男人却没走多久就开始觉得脚上不怎么舒服……两位大少爷何时穿着皮鞋走过这么远的路？可是，还是硬忍着……谁让他们理亏在先！
直到出了事，才发现自己在乎……太晚了！
等离诺回过神来的时候，站在一栋几十层高的平民小区前，始终魂不守舍的男人却突然开了口，声音平淡的不带有一丝情绪，仿佛说说的事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似地——
“我原先就住在这里……那边那座大楼是我工作的地方……”
风云悠和风云耀同时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打量离诺所指的地方——
眼前的高楼是平民小区不假，那也只是针对他们这种特殊群体而言，这样的高级公寓在普通人看来，已经是必须做到金领之类的位置才能住得起的，再看离诺所说的不远处的另一栋大楼，那是市中心算的上首屈一指的集合办公大楼，里面有很多政府的驻外部门，还有知名的杂志社和报社……如果这是这个男人从前的生活的话，那的确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风云耀到现在才恍然大悟……这个生涩的男人果然不是MB！那……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我家是农村的，很穷的那种山沟里，爸爸妈妈那时候拼命供我读书，就为了让我能飞出那个山沟，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寄宿在市区的干爸干妈家里，他们对我不好、经常吃不上喝不上、还被小我几岁的干弟弟欺负、还跟我爸妈要了很多钱才肯让我住在那里，那时候我傻，只知道给他们的孩子做榜样、只知道念书，然后可以回报家乡正拼死拼活为我筹学费的父母，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从少年大学毕业的那年，十九岁，可惜，那年……我还没来得及回家报喜，家乡就发了洪水，结果家没有了、爸妈也没有了，一看没有人付钱给他们了，我立刻就被干爸妈扫地出门了……方雅的爸爸是我的大学老师，很好的老师，在关键的时候向我伸出了援手，是他收留我、给我饭吃、给我衣服穿，给我房间住、还供我继续深造，把我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所以，就算比我小两岁的方雅一直都很任性、像个傲慢的公主，喜欢画着浓装招摇过市也好，不工作只会大手大脚花钱也好……我还是一直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离诺的口吻依旧平静的不正常，像是在叙述着别人的事，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突然提起这些，却又不忍心打断他好不容易开口说的话，“我就像个扫把星一样，研究生毕业那年，我的老师心肌梗塞没能抢救过来，方雅从小就没有妈妈，我以为以后我都可以作为哥哥照顾她……我努力工作，拼命赚钱，想让她像以前老师活着的时候一样过的无忧无虑，可能是我太溺爱她了，自己却没有发现……埋头赚钱，不知道她每天跟什么人混在一起，不知道她每天都在做什么，只是努力的让自己在她每次伸手要钱的时候，都能有钱拿给她，然后换她一声‘哥哥最好了’……我就知足了。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错了……说是和朋友去旅行，跟我拿了一大笔钱高高兴兴跑走的方雅，隔了几个月后，挺着大肚子哭着回来……她说她被那群在迪吧认识的男人骗了，他们说是带她去郊游，却把她骗到一个宾馆、给她下了药、轮奸了她、还抢走了她所有的钱之后把她关起来、逼她卖淫！后来她也不知道到底怀了什么人的孩子，因为发现的时候已经打不掉了、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让她不能再接客，那群人只好听之任之、才对他疏于防范，这才趁机逃出来！为了她的名声，她不肯报警，我也舍不得她再受这件事刺激，她跟我说‘哥哥，要不你娶了我吧，不然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没脸见人了，反正我们也没有血缘关系……’，老师对我恩重如山，更何况方雅弄成那副样子，也是我疏于管教，我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