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边的笑就越明显，而那眼中的温柔，也足以令任何一个人沉溺其中，只是瓶乐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所以他没有发现，
路衍看着他的目光，与以前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同。
第11章
瓶乐吃饱之后，路衍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人赶紧收拾一番，而后兴冲冲地带他出了府。
「爷不带着侍仆么？」瓶乐原本跟在路衍身后，却被男人拉到身边，与他并肩走着。
像路衍这样不随身带着家丁随侍的富人，瓶乐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个男人就这样不怕死么？况且有钱人不总喜欢讲就排
场，带了越多人，不就越能显示出他们的富贵么？
「逛逛而已，带着一群人多麻烦呢。」路衍被市井街道的热闹气氛感染，脸上有了几分孩子气，原本严肃的脸蛋显得温
柔许多，看上去更加的朝气而英俊。
「爷真是有趣。」瓶乐笑了一声，路衍这个男人总能颠覆他心中富人们的形象，于是他不再多问，乖巧地跟着路衍逛着
街道。
突地，路衍停在一小贩前，红色的布上放满许多颜色鲜艳的香包，散发出阵阵香味，瓶乐发现路衍停了脚步，自是跟着
停下，看向那七彩的小锦囊。
「客倌！您真识货，我这儿的香包可是远近驰名的好！可是有不少客人买过了又回头再光顾呢，您可是要买给府中夫人
？」小贩一见路衍停下，赶紧抓住机会大大推销，机灵地试探路衍的心意。
「替我拿这白色的香包。」路衍没有回应小贩的话，他认真看了一会儿，指了一个素色没有任何刺绣装饰的香包。
小贩似乎有些失望，这没经过装饰的香包价格都不高，他看见路衍还本以为是个肥羊，没想到如此小气，不过能卖出货
品，他倒也没啥好怨，将香包裹了起来交给路衍。
路衍接过香包，又继续逛起了街道，这条街热闹非凡，是城中的主要街道，平民的吃喝玩乐在这都能找到地方解决，而
达官贵人们若要经过或闲逛，多是骑马或带着大批侍仆，哪有像路衍一样，穿着的既不华丽也不奢侈，一点也不声张地
逛着街道。
但是他身上的贵气却又是如此明显，店家当他是不喜高调的富人，对他更是特别殷勤，就连对一旁的瓶乐也是好声好气
。
当有店家好声好气对他推荐布料的时候，瓶乐竟有些不知所措，他虽侍奉富人，身分却是十分低下，被带出外也多是坐
在轿子内，而那些店家也知晓他的身分，多是不屑来往，连看一眼都是充满鄙夷，更何况是像现在对他如此热情。
路衍看见瓶乐露出傻愣愣的表情，也觉得有趣，站在一旁研究店家的布料，竟也没向前替他解围。
「这位公子长得真是俊！这块布正好搭配您的气质，您瞧，如此清新脱俗的布料，您要是穿起来铁定像是天人下凡！」
老板看看路衍又看看眼前的漂亮公子，自是选择看起来好骗多的后者，他将手中素白色的布料推至瓶乐面前，讨好地笑
着。
瓶乐打从出生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夸赞他气质脱俗，见过这么多人，他一向将自己伪装成俗媚而玩世不恭，难道他在路
衍身旁，已经下意识地习惯不再伪装了么？
瓶乐想着，不禁转过头看向路衍，他的眼神有些许疑惑，路衍以为他招架不住，才上前替他解除了老板的热情推荐。
「行了，老板，替我把这布包了。」路衍看那布料也是不错，他的府中有工匠，等回到府中再替瓶乐量一量身材，这老
板说得是，瓶乐穿上这套衣服一定很好看，路衍总觉得他最适合白色，那样干净的颜色。
「谢谢爷。」瓶乐不知道是想谢路衍替他解围，还是想谢路衍替他买了这么一块布料，他的思绪还在乱着。
「你可还有想要买些什么？」路衍在走出布庄时问了一句，他嘴角有了笑意，看得出心情十分地好。
「没有了，谢谢爷。」瓶乐压抑住自己的心情，露出娇艳的笑容，他的美丽在于那一双眼睛，即使脸上未施胭脂也是明
媚动人，这么一个笑容，竟打乱了路衍的心思。
路衍别过了头，讶异自己对一个男人有了心动，原本欢快的表情变成皱起眉头，低着头想要厘清自己的感觉。
两人之间竟霎时无语，只是脚步缓慢地走着。
行径到一旁贩卖着糖葫芦的小贩，瓶乐竟停下了脚步，看向那脸上有道疤痕的糖葫芦小贩。
路衍发现他的停留，也跟着看向那小贩，开口问：「你想吃？」
瓶乐僵硬地点点头，表情十分复杂。
那小贩有些年纪，见到两人停下来，用沙哑的嗓子招呼着，看见路衍掏了钱，苍老的眼睛都看得发直，赶紧将糖葫芦拿
了一串，小心翼翼地交到瓶乐手中。
瓶乐看着手中的糖葫芦，竟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去，路衍以为他不舒服，正想向前问候，却看见瓶乐落下眼泪，手中的糖
葫芦随之颤动着。
「怎么呢？那儿不舒服么？」路衍见到他哭，赶紧伸手抚上他的额际，以往母亲都是这样探他体温，如今他效法替瓶乐
测量体温，并没有太热，所以瓶乐并没有不适，那么又是什么令他看着糖葫芦哭了出来呢？
瓶乐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哭了，他只是看着糖葫芦，眼泪却滴了下来，一点也没自觉。
但是他的眼神却十分悲伤，流露的是各种难以解释的情绪，他要想的、说的有太多了，最后却只能靠眼泪来释出。
糖葫芦小贩本以为赚了一笔，却发现两位客人没有离开，好奇之馀多看了两眼，在看清楚瓶乐的长相时，竟睁大了眼睛
，不敢置信地道：「你……可是乐儿？」
瓶乐听见小贩的呼唤，抬起头看了一眼，转身就跑了开来，路衍心中盘算着两人的关系，最后选择跟上瓶乐，将那糖葫
芦小贩抛之在后。
瓶乐的脚步并不快，路衍三两步就跟了上来，他也不多问，不谙情趣的男人自是不懂得如何安慰，只是默默地跟在一旁
。
只等瓶乐自己缓和了情绪，停下了脚步，此时两人也几乎到了路衍的商行，在转角处对站着。
瓶乐弯着身子，他很少运动，稍稍快走了几步就有些喘不过气，路衍等他缓了呼吸，才小心开口问道：「你还好么？」
瓶乐抬起头，想对路衍露出没事的微笑，却露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容，他脸上的泪痕未乾，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怜，手里
的糖葫芦已经裂开，掉了一颗在地上。
路衍蹲下身子，捡起了那颗糖葫芦，不发一语。
「那个人……是我的舅舅。」瓶乐看着路衍手中已经沾上尘埃的糖葫芦，小声地开口道。
路衍没有做出惊讶的表情，他心中已经猜到几分，那个糖葫芦小贩定是瓶乐的亲人，不然他不会做出如此的反应。
「就是他在我小时候把我卖给人口贩子的。」虽然年纪还小，记忆也模糊了，他却记得男人脸上有道疤，而且只几乎是
一瞬间，他就认出了那个男人。
是那个男人改变了他的一生。
他对于母亲的印象已经不清楚，隐约中记得被男人带走的时候，那个女人是在哭的，其他的他就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后
来的苦。
没想到他被卖了之后，男人最后还是落魄地衰老，孤苦无依地卖着糖葫芦，看他身上的穿着破烂，必定也没过着什么好
日子。
而他被卖掉之后，身上穿的是上等的布料，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华丽而奢侈的大房子，这是不是很讽刺呢？瓶乐嘴
角勾起苦涩的微笑，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路衍手中的糖葫芦。
路衍看着瓶乐不发一语，只是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却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搂住那人的肩膀
，将他圈在自己的怀里。
几个经过的人看见，发现是两个男人在转角处拥抱，都纷纷有些鄙夷地转过头，但随即发现其中一个男人是那有名的路
衍路老板，又赶紧多看了几眼，心中盘算着许多八卦与猜测。
「爷还记得瓶乐向您说过，五岁就学着要服侍男人么？」瓶乐靠在路衍的怀里，声音有些闷闷的，「我四岁被卖去人口
贩子，因为倔强而吃了不少苦头，后来磨呀磨……我的骄傲跟自尊就渐渐被磨得没有了，要讨好人才有饭吃，这是我打
从被卖掉之后就学会的道理，一直到现在十几年来，我没有一刻忘记这道理。」
原来那一夜瓶乐不是为了勾起他的同情心才这样说的，路衍突然觉得心脏的地方有些疼，搂着瓶乐的手紧了紧，将那人
瘦弱的身子完全圈在怀里，第一次，他不顾众人的目光，这样抱着一个同性。
瓶乐没有再哭了，身子也停止了颤抖，十几年来，他头一遭在他人面前失控，不知道是因为见了亲人，还是因为对路衍
有了不一样的信任。
瓶乐靠在路衍怀中，闻到的是那人的味道，还有他裹在怀中，香包传出的香味，清淡而舒适的香气。
这一切在两人的拥抱之中有了改变。
第12章
路衍将瓶乐带进了自己的商行，掌柜看见他，赶紧抛下手中的工作，向前询问来意。
路衍还没开口，管家就看见他身旁的瓶乐，他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清秀的脸蛋很讨人喜欢，于是连一向严肃的管家
也不禁露出温和的笑容。
「这位公子是……？」管家问道，语气是关心地。
「元管家，请你先替我热壶茶。」路衍知晓瓶乐的心情繁乱，没有开口多做解释，只是拉了椅子给他坐下，一边又开口
道。
「是。」元管家看出了路衍对瓶乐的特别，心中小小地讶异了一下，但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不多问，不敢怠慢
地转身去替少爷张罗。
元管家一走，瓶乐立马跪下，向路衍行了一个大礼。
「今日之事，请爷切勿放在心上，是瓶乐逾矩了，能遇见爷这般好主子已经是瓶乐此生最大的恩惠，从今以后做牛做马
，全听爷的使唤。」
路衍本已对瓶乐有了怜悯之心，对他的身世更觉得可怜，心中对他的鄙夷早已消失无踪，如今瓶乐跪倒在地，卑微讨好
的模样不但没有引起他的不悦，反而令他感到心疼，他弯下身子，将跪在地上的瓶乐给扶了起来。
「我说过我会帮助你，从今以后不准你再看轻自己。」路衍的语气温柔，他扶起瓶乐，一向古板的男人竟露出难得的笑
容，他的语气十分诚恳，丝毫没有看低瓶乐的意思。
瓶乐站起身子，却没有抬起头，此时元管家正巧回来，手中端着一壶茶，看见两人对站着不发一语，感觉到气氛不对，
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茶轻轻放在桌上，恭敬地退到一旁。
「这又是何必呢？你的好心其实不必用在我这种人身上。」瓶乐笑了一声，他抬起头看向路衍，露出几乎是苦涩的笑容
。
路衍没有回话，只是看着瓶乐的双眼，那双吸引着他的眼睛，总是露出虚伪的情绪，如今染上他真正的感情，却是让人
如此的不忍。
「我只是一个男脔，供富人豢养亵玩的男宠，如今年老色衰，再也没有利用的价值，你好心收下了我，对我已经是很大
的帮助。」瓶乐微笑，他一番话没有压低声音，一旁的元管家及几名佣仆都听在耳里，但纷纷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做
着自己的事。
没有人能想像，这样一个清秀好看的公子会是那些靠出卖肉体生活的男宠，而这样身分的瓶乐，又为何会受到他们以痛
恨酒色出名的少爷如此的重视呢？
「我知道你并非表现出的如此不堪，要你立即改变性格的确困难，但我能帮助你，让你慢慢地接受新的生活，瓶乐，没
有人应该天生受罪，你比任何人有资格过上幸福的日子。」路衍没有被他激怒，他认真的看着瓶乐，看得那人几乎要撇
过头不敢面对，没有任何人会质疑路衍说话的分量，他认真的承诺会比什么都还来得可靠，这点瓶乐不会不知道。
「这番话说得真是得人心。」瓶乐移开眼神，笑了一声。
两人不再对话，元管家小心翼翼地奉茶，旁人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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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路商行的那一次对话后，路衍回到府中又开始忙碌了起来，而瓶乐则依然过着平常的生活，没有任何奴仆服侍，只有
文勤定时将膳食送至给他，没有人见过瓶乐在路府走动。
但是瓶乐在元管家及众佣仆面前说的那番话，却在路府传了开来，加上路衍在街角拥抱瓶乐的场面被不少人给撞见，而
瓶乐所居住的地方又是如此敏感，路衍豢养男宠的传闻很快就在路府及大街小巷传了开来。
一向不爱酒色的路老板竟养了男脔，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有趣的八卦事，纷纷都想知道更多，也因此来探听瓶乐的
人也多了起来，只是瓶乐很少出房门，除了文勤，其他人想要见到他都很困难，更何况是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消息。
也因此对于瓶乐，大家更是多了许多好奇。
在如此受到关注的情况下，瓶乐的身分终于还是被龙府的下人给泄漏了出去，龙刑玄看重路衍已是众人皆知，而他将男
宠送给路衍也并不令人意外，只是这男宠究竟有什么功夫，能让从不接受美色引诱的路衍如此着迷呢？
因为这样，在外开始流传起许多不堪入耳的流言，虽然没有人敢在路衍面前提起，但多少还是影响了路商行的声誉，元
管家派人暗自清除了那些放流言的人，却终究是改变不了路衍豢养男宠的事实，毕竟当初瓶乐的自白他也是听在耳里，
谁能想像得到那模样清秀的公子会是个令人不齿的男脔呢。
「文勤，你若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一整天的你不觉得闷么。」路衍查阅着各分行所承上的账本，眼睛眨也不眨，淡
淡地问道。
文勤在路衍的面前就像个孩子，他双手放在身后，轻轻动着身子却还是闷闷地不说话。
路衍发觉他的怪异，总算是放下手边的工作，抬起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小厮：「对我不用隐瞒什么，想说就说出来。」
「……少爷可知道最近市井的传言？」文勤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眼神移向别处，他的脸色难看，却隐忍着不好发作。
「你若是说瓶乐一事，我自然有所耳闻。」路衍一听，却意外地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再不说话。
「元管家那儿已经尽力去清除那些流言了！可是您的声誉……咱路商行的声誉呐……都被传得极为不堪，那些眼红少爷
您的人抓紧了机会，都把话说得十分难听，难道您都不在意么？」文勤忠心为主，着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红着眼眶看
向一脸平静的路衍，忿忿不平地挥舞着拳头。
「没有的事，久之众人就会自己看清，只要行得正，就不用怕这些流言蜚语。」面对亲如小弟的文勤激动的表现，路衍
只是淡淡地回应，又低下头继续自己未完的工作。
文勤停下了动作，看着路衍认真阅账的模样，心中只想着：「可是少爷，您宠爱一个男脔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阿。」
自小跟随路衍长大的他，从未看过路衍像现在这般，彷佛着了魔似的，去豢养一名靠出卖美色过活的男脔，路衍从小就
痛恨这些不干净的事，他们路家家风严谨，路家老爷这一生也只娶了一名正室，路衍对于美色更是毫无欲望，但是如今
他却不但三番两次去在意一名男宠，甚至还不惜毁了声誉去照顾他，这样的路衍，几乎快要让文勤感到陌生了。
「文勤，午膳你可送至给瓶乐了否？」路衍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一旁发楞的文勤，眼神是认真的，语气则
充满关心。
文勤被这样的路衍吓了一跳，却很快反应了过来：「我这就去。」
路衍得到回应，点点头又继续自己手边的工作，浑然不觉自己其实也尚未用过午膳，他却在忙碌之中还记得那个人，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