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看着远方的表情，叹了口气，伸手捏住远方的下颚，逼迫他抬起头来和自己对视，拇指轻轻摩挲着远方的唇瓣。
“别骗自己了，人是会变的。”
远方眼神一暗，但看着凯面对着自己的样子，不知道为何，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也许人真的会变，如果是他一个人去面对严若霄，也许他还会有天真的想法，以为有些事是误会的，只要解释清楚就好，可是此刻他却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管发生何事，都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一定会用他那低沉霸道的声音来告诉自己，什么是真实。
也许是残酷了一些，但意外的，并不让他觉得难受。
这是为什么？
凯看着远方似乎在打量自己，又似乎在思索什么，便绕过桌子走了过来，往远方身边一坐，伸手把人搂住，“在想什么？”
“恩？”远方已经懒得去理男人的毛手毛脚了，他的身体比他的理智更先接受了男人的亲近。
“你会不会变呢？”远方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凯微微一愣，随后嘴角却忍不住的缓缓扬了起来，“怎么，你怕我会变么？”
远方瞪了他一眼，“我只是问问。”
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不过……也许你让我做的话，我就会知道了。”
远方一呆，反应过来男人说的是什么，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一巴掌拍在凯凑过来的脸上，把人推开，“你！胡说什么啊！”
凯硬朗的面容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宠溺的表情，“没有胡说，我说真的。”
“我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远方一把捂住耳朵，眼看男人还要说更肉麻的话了，连忙从沙发上跳开。
几步奔到楼梯口，远方捂着耳朵回头，“那个合作……我答应你了，那个……你快点走了！我要睡觉了！”
“这么早？”凯看了一眼挂钟，忍不住摇头，“要我走也行，不过你不是得先开铁门么？”
远方一皱鼻子，哼了一声，“谁要给你开，你自己翻墙出去！”
说完，溜了。
凯看着那逃跑般的背影，忍不住失笑，只是男人刚刚消失在视线里，凯的笑容便缓缓沉了下来，他掏出一支烟点上，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天花板。
远方比他预想的，还要替那个严若霄担心一些，真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说他蠢。
但是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看见远方露出不愿意相信的表情时，内心无法控制的怒火和妒忌。
妒忌……自己居然也会尝到这种可悲的味道，真是……
模糊的青烟里，男人的脸也模糊起来，看不清表情，也无法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那一晚，凯当然没有回去，依然是理所当然的用暴力踹开了远方的卧室门，伸手搂着远方睡觉。
而远方，则在半梦半醒时，突然意识到，要不要干脆给凯配一把自家的钥匙算了？照他这个破坏狂的程度，他岂不是天天都要修门……
28.无法留恋
三天后，远方看完了远海给他找来的，所有这几年严若霄的生意资料，远方的阅读速度非常快，并且记忆里极好，远海在一边看着，面上是忍不住的惊叹，即便从小就知道远方的惊人之处，但真正的直接面对，心里依然会诧异非常。
远方倒是没注意到周围人的眼色，自顾自的翻看完了最后一本资料，将严若霄身边的几个心腹以及关系不错的合伙人全都记到了脑子里，架起腿双手合十撑住下颚。
“DP的成立时间刚好是他开始针对远家的一年之后，这个时间点很微妙。”
远海点头，“爹有注意过这个化妆品牌，但并没有查到不好的消息。”
“严若霄既然敢拿出来，就不会怕人查。”远方随意道，心里却是有了计较，如果不是凯，他也不会知道严若霄会和斯塔扯上关系，这算是巧合呢……还是真如凯所说，他们两人的相遇，就是命中注定？
呵……命中注定……远方脑袋里浮现凯那个不可一世的样子，撇嘴，自己什么时候也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了，又不是恋爱期的小女生。
摇摇头，甩掉凯的那张脸，远方看向远海，“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去见严若霄，你和白准备一下吧。”
“今天？”远海似乎有些怔愣，“这么快？”
“难道还要先给他打个招呼？”远方勾起一边的嘴角，完全没有那日在凯的面前时犹豫不决的模样。
远海看了远方一会儿，便点点头，出门去吩咐了，等到远海一走，远方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已经沉寂很多年没有打过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那边就被接了起来，严若霄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一点惊讶。
“远？真稀奇……你居然会给我打电话。”
远方对着落地窗皱皱鼻子，声音却是很镇定，“我下午想和你见一面，你有空吗？”
“有。”严若霄低笑了几声，“只要是你约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顿了顿，男人似乎饶有兴趣的道，“找我有什么事？不会是约我吃饭吧？”
“为什么找你，你自然是清楚的。”远方懒得和他绕圈子，“你就等着我来找你是吧？”
“呵呵。”严若霄似乎心情不错，笑了几声，便豪爽道，“行，下午2点，我在九龙那家咖啡屋等你，知道是哪一家吧？”
“……恩。”远方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远海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远方拿着手机对着窗外发呆的样子，咳嗽了一声，远海试图引起远方的注意，“都准备好了。”
“恩……”远方点点头，转着扶手椅回过头来，“九龙那家咖啡屋……还在啊？”
远海一愣，立刻明白了过来，脸色不好看，“他约你在那里见面？”
远方没答话，不过算是默认了。
远海似乎有些咬牙切齿，却是点头，“前几年店主似乎不想做了，严若霄给了一大笔前买下了那间店，高价雇佣了原班的师傅，让他们维持着。”
“是吗……”远方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机放到桌上，手指轻敲桌沿。
远海看他那样子，放下手里的文件正色道，“远方，那家伙是故意的，你可不能因为这一点就对他动摇。”
“呵。”远方笑起来，摆摆手，“怎么可能……只是有点怀念罢了……物是人非啊……”
远海皱眉，张了张嘴，不过最后也没说出什么，叹了口气。
下午两点，白开着车子带着远海和远方朝咖啡厅驶去，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两辆保护的车子，远方坐在位置上，掏出手机发了一封短信出去，与此同时，在咖啡厅斜对面的三层楼上，凯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看了看，凯轻轻拨开窗边的百叶帘，从这个位置看下去，刚好能看到咖啡厅，视线和采光也特别好。
米修站在一旁，似乎正在接一个电话，说了几句便挂了，凯的目光没有离开咖啡屋，头也不回的问，“西法送回去了？”
“恩，已经平安到了，歌德和冯去机场接的他。”
“冯那个小子……”凯眯了眯眼，“到底怎么靠近歌德的……”
“不知道。”米修耸耸肩，“不过据说大哥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斯塔又搞了些小名堂出来，都被冯挡回去了。”
“哦？”凯冷笑了一声，“看样子我还得感谢冯了？”
“冯大概是想在歌德面前挣表现吧？”米修考虑着道。
“恩……是吗……”凯随意的回答，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从窗边转了回来，微微皱眉，“难不成是歌德主动找的冯……？”
“诶？”米修一愣，“怎么会？”
凯沉默了一会儿，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莫非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依歌德的能力，不可能需要靠冯的帮忙，但是若真的发生了什么……必须让歌德去找冯来帮忙……
那个斯塔……到底想搞什么……
“你给歌德打个电话。”凯突然道，“让他把话说清楚，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是。”米修赶紧跑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重新将视线注意到窗口上，凯就看见远海那辆黑色的SUV在咖啡屋旁边停了下来，远方下了车，不远处，还有两辆黑色的车子也停了下来，似乎为了不引起人注意，停到了对面大厦下的停车场里。
白和远海也下了车，三人刚到门口，就碰到了迎面过来的严若霄，身边跟着一个看起来白皙瘦弱的男人，只是男人脸色不好看，一张脸冷硬的像是见着了仇家似的，细长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远方。
凯微微眯眼，直觉告诉他，就是这个男人抢了远方的手机，还差点让远方受伤。
而远方似乎并不在意那个男人，连正眼也没看，只是淡淡的瞄了严若霄一眼，双手插兜，潇洒万分的转身进了咖啡屋。
严若霄赶紧跟上，那热切的目光即便隔着一条马路和玻璃，还是让凯的怒火往上直窜。
远海和白似乎被吩咐了等在外面，连带严若霄身边的男人也没有进去，三人在外面互相看了看，远海率先转身去了车子边上等，白则是看了一眼手机，然后跟远海说了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凯拿过小型望远镜，看见咖啡屋里远方选了一个靠窗边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严若霄则是脱了西装外套坐在了对面。
两人先是叫了咖啡，随后严若霄似乎还给远方叫了一杯奶昔。
凯正看着，就听身后传来敲门声，米修一边说着电话一边去开了门，见着来人，也没惊讶，只是比了个手势，示意凯在里面，然后放人进来了。
“严若霄那个人，对远方的好感也太明显了。”凯头也不回的对来人道。
“他向来都是这样。”来人淡淡道，也走到了窗边往下看。
凯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穿着一身白衬衫的男人，硬朗的面容上似乎带着一些愤怒，有些不解的挑起眉，“怎么？有哪里不对？”
男人哼了一声，“只是觉得严若霄未免太卑鄙了一些。”
这愤愤不平的男人是谁，自然就是白。白和远海已经知道了和凯合作的事情，在约好严若霄后，便通知了凯，凯先来这里守着，等远方进了门，白便上来，递了一个微型耳机给凯。
凯接过来带上，里面便传来了远方说话的声音。
只是刚听了第一句，凯便知道为什么白的脸色不好看了。
“我没想到这家咖啡屋还在。”远方坐在椅子里，端着咖啡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我听远海说，是你买下来的？”
“对。”严若霄坐在对面，事隔多年的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他贪婪的目光仔细的打量着阳光下的远方，精致的五官，无人可比的气质，柔顺的黑发服帖，额前的刘海微微挡住一点眉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角微挑，带出一些骄傲。
这张脸，这个人，无论看多少遍，都不会厌，只会让人更想亲近，想用手触碰，想亲自感触那份不可捉摸的情绪。
听到严若霄的回答，远方却没答话，眼睛落到窗外的某一处上，“我们说正事吧。”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要买下来么？”严若霄却打断远方道，“我是为了你啊。”
远方面色一顿，随即勾起一边的嘴角，“为了我？”
“当然。”严若霄点头，眼睛看了一眼桌子中间被端上来之后，一直没被远方碰过的奶昔，“这是你最喜欢的香草味，整个香港，只有这家店的香草奶昔合你的口味……”
远方不置可否，却是没有看那杯奶昔一眼。
“以前你，我，远海和白，我们常在放学后到这里来，一边写作业，一边吃奶昔，一边打游戏，一边闲聊……”严若霄似乎突然沉浸进美好的回忆里，阴沉的脸上带出一些笑容来，“你每次吃奶昔，眼睛都会眯起来，像是好吃的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远方没吭声，脸色却是不好看起来。
严若霄并没有注意到，依然自顾自的说着，“翘课的时候我们也会躲到这里来，记得么？只有你和我，远海和白都是好学生，就你最任性，不喜欢的课就不会去上，硬拉着我陪你一起。”
严若霄滔滔不绝，带着耳机的远海，白和凯三人，脸色却是神色各异。
远海靠在车边，仰头看着被高楼大厦划割的乱七八糟的天空，冷清的脸上没有表情，白的眼睛里则是隐隐有着讽刺和怒气，而凯的面色则是阴晴不定，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远方端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好不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面无表情的把咖啡杯放回了桌上。
“我不是来叙旧的。”
一句话，打断了严若霄自顾自的热闹，男人的面色一瞬间有些尴尬，但随后便沉寂下来，恢复了那阴森诡异的，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想和我叙旧？”
“没什么好叙的不是么？”
严若霄抱起手臂往后一靠，“难道这家咖啡屋就没什么让你留恋的？”
远方这回沉默了很久，一双好看的大眼直直的看着男人，好半响，才冷笑着慢慢道，“值得留恋的，从来都不是场所，也不是某个地方，某件物品……”说着，伸手指了指桌子中间的那杯奶昔，“当然也不会是这种东西，值得留恋的，只有人而已。”
严若霄一愣，就见远方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这里，有我值得留恋的人存在么？”
“……”严若霄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种颜色，最后才凉凉道，“远方，你这性格果然过多少年都不会变，一张嘴从来不饶人。”
远方耸耸肩，似乎并不在乎，“说正经事吧，我已经从爹那里听说了你针对我们家的事了。”
“哦？”严若霄拿出根烟来要点，旁边的服务生赶忙上前——“先生，这里不能……”
话没说完，严若霄一个凶狠的眼神看过去，服务生不仅闭了嘴，还连连退后了好几步。
凯在窗口边上冷笑了一声，看着严若霄有些烦躁的点上了烟，吐出一口长气，看样子被远方气的不轻。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直接来跟我谈这个事情。”严若霄抬手让服务生拿烟灰缸来，一边道，“我们是竞争对手，生意上难免有摩擦。”
“呵。”远方似乎听到什么笑话，“摩擦？如果让我们的主要合伙人全部撤资，并且投到你门下，这点还只是摩擦的话……那我真是不懂世面了。”
严若霄看了远方一眼，“你这是来和我谈判的？”
“难道你以为我真的是来和你喝咖啡的？”远方凉凉道，“说吧，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严若霄面上突然狠戾起来，“远方，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