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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愿——by白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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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龙夜寒看着棋盘中央的那颗黑子,先是愣了片刻,随后便爆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大笑。他的杞儿,还真是可爱……

杞月被他笑得不明所以,两只水润的大眼眨巴眨巴,中间尽是疑惑。

天知道他最讨厌的除了女人,便是这围棋了。前世那些对弈的戏码,可都是他用幻术糊弄过去的。但就算从没下过,他也知道执黑子的为先手。那么他先下了一子,有何不对吗?

还是说,棋走中央,有什么不对?

虽然疑惑,但听出了龙夜寒的笑声中除了开怀还有些别的什么,杞月扑到龙夜寒怀里,扯住他的衣襟,不满的撅起嘴。

“父皇在笑什么?”

龙夜寒将杞月小小的身体环在怀中,用自己的下巴亲昵的蹭蹭杞月的发顶,唇边的笑意止不住的涌出。

他用手指着棋盘,示意杞月看着那颗落在中央的黑子。

“杞儿不曾听过这么一句话么,金角银边草肚皮,杞儿一落子便是这里,怕是……”龙夜寒忍着笑,俯下身想要亲亲杞月的小脸。

杞月的小脸登时红了个通透,就算以前不曾听过,但今日一语,已足以让他明白自己犯了个多么傻气的错误。

杞月急忙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可刚仰起头,一处温润柔软便贴上了他微张的唇。

两双紫眸同时瞪大,一双含着诧异与惊慌,而另一双,却在依旧的平静深邃之后,藏着些许不易觉察的惊喜。

父、父皇?

杞月用手抵着龙夜寒的胸膛,慌乱的用力想要将他推开。

虽然随着那些记忆的逝去,前世与父亲相处的情景他早已记不清楚了,但拥有几十年的阅历的他,自然知晓这个吻已然超出父子的范畴,而龙夜寒深邃的紫眸中渐渐升起的炙热,更是让杞月有些想要逃离的冲动。

杞儿……

龙夜寒一手扣住杞月的后脑勺,一手揽住他纤细的小腰,舌尖缓慢而轻柔的描绘着那张嫣红小嘴的轮廓。

杞儿,他的杞儿,这一回,他不会让他有逃离的机会……

杞月感觉到一个柔软温暖的物体伸进了自己的嘴里,轻柔的,却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霸道舔舐着嘴唇,划过牙齿,勾住了自己的舌。

这样唇齿相交的亲昵,这样气息互换的接近,陌生得让人不知所措。

仿佛怕被龙夜寒的目光所灼伤,杞月微微眯起眼,恍然间,那道半梦半醒之间落到身上的深沉目光,那只总爱在用膳时拂过自己的唇的大手的温度,那个一直让自己依偎的胸膛上的冷香,忽然间从记忆中齐齐冒了出来,鲜活得让人有些目眩神迷。

这一回,似乎有些不一样。

杞月的小舌被迫与龙夜寒的纠缠着,气息的不济让他的眼神有些迷离。

是有些不一样,往次,小云姐临别时的那个吻,长青趁他睡着时偷偷附上的那个吻,甚至彻在他闭眼前突然拥着他时给他的那个吻,都没有这么的……

杞月伏在龙夜寒怀中不停地喘着气,迷糊的思绪不知蔓至了何方。

没有这么的——让人脸红心跳。

只是,不知道……

杞月忽然攥紧了手中的衣料,白嫩的小手骨节突然分明起来。

不知道,这一回的结局,是否会与往回一样。

“杞儿……”龙夜寒轻轻拥着不停喘息的杞月,叹息般的唤着他的名。

“……父皇……”杞月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句,却被自己的话倏然惊醒。

杞月睁大眼,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盛满棋子的棋盅跌落在地,黑色白色的棋子哗哗啦啦的落地声听在杞月耳中却犹如惊雷。

父皇——他是自己的父皇,是这具身体的生身之父,又怎会,对他这个皇子有那样的情感?

自己已经得到了上一世一直祈求却一直没能得到的父亲的宠溺,又为何,在心里还会有一种别样的期待?

难道自己忘了么,忘了那一夜从自己身上流下的血,忘了那一夜从自己胸腔中传来的碎裂的声音?

就像小云姐说的那样,太贪心的孩子,是要受罚的。

那么,他能不能祈求,这一回的惩罚,不是失去父皇的宠爱?

衣袍下紧紧握起的两只小手不停地颤着,杞月怔怔的望了龙夜寒一会儿,忽然抿起唇,一转身,三两个腾跃间,便消失在龙夜寒的视线中。

龙夜寒对着杞月消失的方向望了半晌,然后又静静地盯着棋盘看了片刻,眼中的冷芒渐渐凝成了冷至极至的寒冰。

他不会看错,先前杞儿眼中快速划过的伤痛,还有,自己面前的这抹散发着铁锈味的嫣红。

龙夜寒眯起眼,身形忽然消失。

听雨轩内,凉风依旧,只是多了一地的黑黑白白,以及在那黑白间分外显眼的,三两滴似血的殷红。

第二十三章:愿

夜幕慢慢的降了下来,连日晴朗的天也在此时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那雨声轻轻柔柔的,仿佛害怕惊醒那个闭目歇息的孩童。

三两滴雨水落到杞月脸上,冰凉的触感立即让他清醒了过来。

已经快入夜了啊。杞月眨了眨眼,从树桠上站起身,眯着眼凝视远处那座气势磅礴的华美宫殿。

那是龙央殿。

一不留意,怎的又回到这里来了。

杞月搭在树干上的小手慢慢收紧,尖利得恍如兽类的指甲在树干上划出五道深深的印痕。

又回来做什么呢,他,本就没有在此处流连的资格,就连龙杞月这个名字,也是从那个未成形,便被噬心蛊夺取所有生机的人类婴儿手中抢来的。

没有资格。

没有资格被宠爱,没有资格呆在皇宫,甚至,连叫那人“父皇”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他心里那隐隐期盼着的东西。

小手骤然收紧,随着一声沉闷的破裂声,碎木纷飞。

在临近的一颗大树上跃过的暗十一眯了眯眼,折身往杞月所在的位置跃去。无人在旁,树木怎会无端碎裂?此事定是有异,或许,便会是陛下令他们找了一整日的十一殿下。

杞月撤去隐身,转过头,漠然的紫眸对上了暗十一的眼。

暗十一惊喜的睁大眼,大声喊道,“小殿下,陛下——”

‘忘记吧,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都不曾存在。’浅紫色的双眸中似乎有月光流转,一层淡漠,化去了所有喜怒哀乐。

暗十一落在杞月身旁,带起的微风扬起了杞月的衣角,掩在面巾下的脸上尽是疑惑与诧异。他怎么会想到在此处停下?

于暗十一一臂之距之地,杞月望着远方,轻轻地笑了起来,那唇角微扬的弧度含着的嘲讽,不知是为谁而发。

双膝微曲,发丝轻扬。

“咻——”

两人的身影同时朝着相反的方向消失,只余在雨中轻颤的枝桠。

杞月在雨中漫无目的的奔跑着,雨水打在脸上,在眼下汇聚成股,然后轻柔的向后划去,恍若溢眶而出的泪水。

一座座或精美或浮华的宫殿从杞月身旁掠过,可那急速奔行的小人儿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平视前方,急速奔行,没有目的,亦不知缘由,仿佛只要跑着,便能将那些想不清亦不敢深究的事抛之于脑后。

这样胡乱的在宫里穿行,不知不觉中,竟到了一处半熟之地。

是凤舞殿,前几月常常被小胖子龙清黍强行拉至之地。

宫里的宫殿常常是长年彩饰不下,夜夜是灯火辉煌,这不求出彩的凤舞殿,算是特别的一个了。就像此时,无人的殿内只掌着几柄青烛,透过素色纱幕洒下些影影绰绰的柔光。

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从烛光暗淡的偏殿传来,不时还伴有一些女人的呵斥声以及孩童的求饶声。

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杞月悄悄地跃上墙头,透过那扇未曾合严的窗,远远地往里头望去。

“母后,饶了孩儿这一次好不好?……孩儿又不是故意的……”龙清黍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可那双泪光蒙蒙的眼,却又在某些时候闪着狡黠的光。

陈洛蝶将手中的荆条高高扬起,作势欲打,柳眉倒竖,一双平日里温柔至极的美目今日却怒火难掩,“并非故意?并非故意便能当着林夫子的面摔了书,那要是故意,你还不得翻上天去了?”

龙清黍看到陈洛蝶手中的荆条,三分胆气立马去了两分。他瑟缩着身子,诺诺道,“那还不是五皇兄说……”

“你还敢提五皇子?五皇子为人厚实,乖巧懂事,在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整日与他呆在一起,怎就没学些好的……”

龙清黍极力缩着身子,那胖乎乎的身体都快蜷成了一个圆球,小眼睛也不敢乱瞟了,只能定定的瞧着自己的手,任凭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陈洛蝶咬着唇振了振手,可那在空中悬了半晌的荆条终究还是没能落得下去,她只得叹了口气,扔下准备给小胖子一顿好训的荆条,弯腰将龙清黍扶起。

“母后……”龙清黍看着陈洛蝶慈爱的脸,鼻子一酸,眼泪哗啦啦的落了下来,任陈洛蝶怎么擦都擦不完。

陈洛蝶只好将他搂进怀里,轻柔的拍着他的背。

“清儿,你听母后说,在这宫里,要活下去,便不能太任性……”

杞月定定地瞧着,只觉雨势渐大,模糊了视线。那窗隙中的人影,渐渐地失了颜色。

龙清黍的娘对他很好。从前,他的母亲对他也很好,只不过,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种好,是僵硬的,如同背书般的好。母亲前脚给了彻什么,后脚便会给他什么,只是同样的东西,同样的动作,并不能让人忽略掉那双美目中不一样的眼神。

当然,小时的他还分不清这些,即使是那些隐约中觉察到的些许异样,也会在母亲的甜糕中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时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只要母亲能俯下身抚摸一下他的脑袋,眉眼一弯,便能将她眼中瞬间的阴霾从记忆中抹去。

父亲,母亲,彻,家里人都对他很好。那时的他,便是这样想着。都很好。一直都很好。所有的好能够长长久久,便是他一生的愿了。

这个愿,他许了很多次。

在每回父亲替他包扎伤口之时,在每回母亲将甜糕切好端给他时,在每回,彻拉着他的手,上街买小玩意儿时。

只是,每回每回,许着这个愿的时候,他那颗小小的心,却总会有些刻意忽略的疼。

父亲能在每回他与同窗打架后给他温言细语的安慰,为何从不责问那些辱骂他的孩子?

母亲会在每回他得了父亲的夸奖之后为他蒸上一笼甜糕,为何会在端上桌前切下大半留给贪玩晚归的彻?

彻会拉着他的手带他上街买些小玩意儿,却又为何,会在买了炮仗之后将他弃在一旁,独自参与其他孩子的游戏?

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用不着思考,便可以知道。

健全与残缺,黑发黑眸与银发紫眸,怎么看,都是不一样的吧。

可是,那时的自己,竟是想着能够拥有如此的永远。

真的是,太天真了呢。

杞月眯着眼,倦怠之感忽然袭遍全身。

第二十四章:回殿

日上三更,暖晖遍洒。昨日下了一宿的冷雨到此刻只余下空气中的几分清凉为证。

蓝香走进寝殿,打算将这间昨日被碎瓷片缕充斥了一整日的宫殿好生清扫一番。

正拿着一块沾了水的白巾擦着窗台,奇怪着附近并没有种植桉树的窗台上那片桉树叶从何而来时,一阵隐隐约约的嘈杂传入蓝香耳中。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殿下……”

蓝香将手中的白巾放入盛着水的盆中轻轻揉搓着。这声音,她还有些印象,好像是小殿下的随侍,那个唤作无澈的来着。

“你给我好好躺着,大伤初愈便想飞檐走壁,你是想被摔死么?”

蓝香将水盆端到案几上,伸手拢了拢发,暗自咋舌,这声音听起来是小殿下的另一个侍卫无尘,平日看起来是个温和文雅之人,可今日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暴躁。

“你知道什么,主子此刻身体虚弱,我得赶紧……”

“胡说,好端端的,主子怎么会虚弱?”

蓝香侧耳细听,脸上的戏谑慢慢变为凝重。

“前几日主子渡我精气之举本就有伤身体,亏了气血,昨日殿下未归,怕是淋了一夜的雨,伤了风吧——你放开我!”

“无澈!你给我安静点,就你这样,怕是主子还没找着,自己先倒下了……”

“放开……”

说话间,又是一阵扭打声。

蓝香叹了口气,反身收拾杂乱的案几。

“唔……”

蓝香惊讶的抬起头四处望了望,方才,她好像听到了些许声响,好像,还是人声。

“吵……”

这回她听清了,是小殿下的声音。

蓝香小心翼翼的在殿内查看了一番,最终将眼神锁定在那挂着云罗大帐的龙床上。

“小殿下……”

蓝香犹犹豫豫的唤了一声,轻轻地掀开了那绣着华美纹路的丝帐。

花纹繁复的锦被上,一个身着红衣的孩童侧卧其上,孩童蜷着身子,散下的黑发披在身后,一张红润的小脸半埋在锦被中,但仅仅是露出的那一只睫毛弯弯的眸,便足以让人神迷其中。

“小殿下!”蓝香捂住小嘴,却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似乎是被蓝香的声音所打扰,杞月懒懒的睁眼看了看蓝香,然后翻了个身,面朝里继续睡。闷闷地声音从被里传来,“出去。”

蓝香怔了怔,然后放下丝帐,躬身应是。

片刻之后,一只飘渺如云气般的纸鹤从蓝香白皙的指尖飞起,只须臾,便消失在窗外的草木之中。

赤璃殿。

“陛下,近日我国北部妖踪频现,微臣以为,妖族恐有复兴之势,当加以严防。”慕容赫两道浓眉皱得紧紧的,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本奏折递给周瑾。

“哦?慕容将军有何见解,直说无妨。”龙夜寒挑了挑眉,唇边的笑意温和依旧,抬手接过周瑾递来的奏章,翻看了三两下,便弃之于一旁。

一直垂首待命的周瑾忽然抬眼看了看殿外,而后不动声色的走到幕帘之后。

“微臣以为,妖族活动日益频繁,东离当加强防卫,边塞重镇更是不可有失……”

周瑾望着停在手心,不停的以某种韵律振着翅的纸鹤,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妖族复兴乃是天下人之难,故此,当早日联结北辰,西幻,共商御敌之计……”

周瑾走到龙夜寒身边,附耳说了些话。

“什么?”龙夜寒站起身,一阵寒意骤然笼罩全殿,堂上之臣齐齐打了个寒战,垂首禁言。

正说得唾沫星子乱飞的慕容赫不知自己说的那句话惹恼了龙夜寒,连忙闭上嘴,待他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却只见到龙夜寒拂袖而去的背影。

“周大人,这是……”

“各位大人,今日早朝便就此散了吧,若有何要事需奏,呈在折子上便好。”周瑾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悠然的语调让朝堂上的众位大臣一个个都摸不着头脑。

周瑾笑眯眯的看着下首的大臣相互讨论着,然后慢慢散去,本就不大的双眼眯得只剩一条缝。

这一回陛下宠的十一皇子龙杞月,似乎让那个坐拥天下的冷情之人变了呢。

周瑾看着大臣们散尽,转身走出了赤璃殿,沿着龙夜寒走过的路径向着龙央殿的方向行进。

只是那跪了一地,面色煞白的宫女侍卫,让他费了好一番心思安抚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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