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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秋风+番外篇——by暮远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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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渡篱回身,甩手就是一个巴掌!耳光响亮。

雁落川愣了,师傅从没有打过他的脸,可这次……

“师父,原谅我,欺骗你。如果……我可以走。”低声。

钟渡篱怒目,我是因为这个打你?对,我知道你是皇子以后是很生气。可你真的以为我会因为这个打你?你真的这样想?你是我的孩子!你居然认为我会这样在乎你的身份?

雁落川苦笑道:“我的事,我自己承担,请师父,不必插手。”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又一巴掌,“混账!用你当?你自己承担?你给我跪下!”

雁落川舔舔嘴角血迹,跪下:“师父……”苦涩难言,“师父……没有必要……”

呵,师父说,我用你当!那么,师傅要承担吗?为了他?这个欺骗利用过他的孩子?

钟渡篱铁青着脸道:“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起来。”

雁落川轻声:“是。”苦笑,笑出泪光。

钟渡篱怔了怔,决定转身而去,当做没有看到。

愤怒,雁落川有惊无险,他还活着,可这一场惊吓受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强行解穴,急攻百余招,再加上惊吓,钟渡篱喉中一甜,鲜血,慢慢从嘴角流出。举袖欲拭,却没有。

看着雁落川,跪在月下的小孩子,嘴角胸前,全是鲜血,却一动不动。

沉默,倔强的沉默。

这样的坚持,这样的执着。十二岁了,这孩子有了自己的执着。呵,这个早熟的孩子。

然后,深深的悲哀了。

明知力不能敌,却依旧不要自己插手,现在呢?这个孩子沉默的倔强的跪着。他想说什么?不用你来承担?不用你管?

悲哀,你不是我的孩子吗?你的事情,不是我的吗?你要自己承担?撇开我?我是你师父!我不该与你同进退吗?你觉得不值得?为什么?

也许,他们寻求的,只是一种感觉吧?温暖的,家的感觉。

这个孩子肯为他挺身而出,他也一样。

有人关怀,有人留恋。

但是,这个孩子有事想到的,却只是自己去承担?而不是依赖他,甚至,不是并肩同行!

心痛,你是我的孩子啊!为什么?要拒绝我?

雁落川跪在地上,又冷又痛。

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他想吐。

看到了师父立在窗前一动不动,苦笑。师父会不知道事情的凶险吗?

当初师父无意救怡王爷一命,七叔三日一请,师傅执意不理。师父连朝野都不肯入,竟愿为了他,卷入皇权纷争!

不,我不值得,不值得你这样做。雁落川想,我欺骗你,利用你,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承担。

月亮慢慢隐到云层后面,天地暗淡无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风中,默默。

番外9:可怜父母心

夜深,在一个宅中,灯火通明。凌疏雪与燕秋笛对饮。

一室灯光,亮如白昼。却不知为什么,二人显得这样孤寂。

“可惜,雨然不在。”凌疏雪摇着杯子里的酒,对着夜色,道:“干了,秋笛。”

燕秋笛一饮而尽,微笑道:“雨然就在城中,你不去见他?”

凌疏雪摇头道:“不,不必了,我对不起他,我没照顾好他妹妹,是我害了清梅。”

凌疏雪叹气问道:“川儿还没有踪迹?”

燕秋笛摇头道:“没有。”自饮了一杯酒,忽的问道:“你以为这样,对川儿有好处么?”

凌疏雪一怔,“什么?”

燕秋笛淡淡道:“我是说,川儿还太小了。而且,九五之尊真的有那样重要?川儿不愿意这样,如果这样让他不幸福,是否有这个必要?川儿,也许只是,只是想要一个温暖的家,一种平淡的生活。”

凌疏雪负手,走到窗前,道:“川儿像我小时候。”不喜纷争。然后冷笑:“可是,能够么?”

能够吗?他本来是一个性格温和而阳光的皇子。大哥同三哥争,五哥同七哥争,哥哥们为皇位争得头破血流,他假装看不见,苦苦维护着那一点可笑的兄弟情义。

他不问国事,只是与兄弟们对饮南山。然后,结识了雁雨然的妹子,清梅。

如果真可以永远这样下去,多好。

然后他莫名的卷入皇权纷争,站到了政治漩涡。为了让自己立足,他不得不背弃所爱,娶了宋家之女。然后,登上皇位,纳清梅为妃,有了川儿。

然后,清梅身死,雨然一怒远走。

曾经有一刻,平淡幸福是那么真切。旋即像一个破碎的泡沫——清梅死了,雨然离去,川儿视他有若仇敌。

温暖的家?平淡的生活?

“如果川儿只是一个王爷,凭他的聪明,谁登基放心的下?”

平淡生活?

燕秋笛沉思,“也许,让他就这样做一个平民,不必寻他?”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川儿,不是甘受驱使的孩子。真的什么也不是了,生杀夺予喔之人手,你觉得他会快乐?”声音轻微中含了丝无奈。

燕秋笛沉默了。

凌疏雪这样做,又何尝不是为了川儿?他是那样爱自己的儿子,这样做,对他而言,也许更残忍吧?

“我已经暗中下了追捕令,追捕怡王爷余党,从这予以适当职位,不从者,死。”凌疏雪笑道:“你以为如何?”

“好主意。”燕秋笛也笑了。

杀他们的杀手衣服有怡王爷的标志,却是中宫的人。一旦被抓就已经自杀。

何况怡王爷在江南已久,根深蒂固。

这一招,实算得上是一石二鸟知己了。

凌疏雪轻叹道:“川儿,到底太仁厚了。”有能力,除了怡王爷,不忍心,放了他的手下。

酒坛空,人已醉。将睡之际,凌疏雪想:杀手,会不会先一步寻到川儿?

彻底寂静,月光时隐时现,只余下打更的声音,一声一声,从街头到结尾。是这个已然沉睡的的世界,最后一点存在的声音……

日上中天,正午的阳光有了一点热度,照在已然昏迷却依然跪在地上的雁落川身上,竟有了些燥热的感觉。

雁落川咬破了嘴唇,依靠这一点刺痛的感觉,跪着不倒。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口鲜血吐出,可他依旧不起来,不倒下。

午饭时间,雁落川听到一声轻叹,抬头,勉强微笑道:“师父……”一口血喷出。

钟渡篱看着徒儿,这样的虚弱,这样的坚持。

真是一个残忍的孩子。

“川儿,你这是何苦?”钟渡篱蹲下,摇着雁落川的肩膀,道:“你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我的徒弟!你要我扔下你不管?”

雁落川还要笑,“不,我没有……”可慢慢的,垂下了眼,沉默。

他跪了半晚没有睡觉,师父站了半晚;他没吃早饭,师父也没吃;他跪倒现在,师父站到现在。他不忍心让师父为难,却忍心让师父这样伤怀?

扶择,太难。

雁落川默默地抓紧师父的手,不,我又何尝想失去你?

“师父,我饿了……”倒下,落在尘埃中,天旋地转。

他太累了,也太痛了。

第40章

星光渐隐,暗夜深沉。一个少年单薄的身影在门口伫立着。

幽幽的叹息声从里屋传来,“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推门进去。

少年跪拜道:“父皇。”

凌疏雪呆了小会儿,才自失的一笑,温和地道:“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凌宗玉低头道:“谢父皇记挂。”

一时沉闷下来。凌疏雪的目光忍不住看向房间内。

黑夜就像一个未知的野兽,一点一点的吞噬者那星点光明。

良久,凌疏雪叹息道:“再看看你四哥最后一眼吧。”

凌宗玉咬着唇不说话。

凌疏雪皱眉道:“玉儿,他是你哥哥。”

凌宗玉迟疑的问道:“四哥他——”却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凌疏雪仿佛想起了什么,轻轻地叹道:“落地为兄弟,玉儿,莫要告诉父皇,你半夜三更的来父皇这儿,只是路过?”

凌宗玉避开凌疏雪探究的目光,道:“我是来拿酒的,昨儿就约好了……”声音越说越小。

凌疏雪也不计较,忽的问道:“玉儿,你在外面也有一年多了?这心,散的可该是差不多了吧。”

凌宗玉嘲讽的笑道:“是一年零三个月,父皇国事繁忙,难得还记得。”

凌疏雪微微眯起了眼,神色郁怒。

凌宗玉却毫不介意般的笑笑,准备承担随之而来的暴风雨。

然而凌疏雪却只是自嘲的笑道:“怎么会不记得呢?爹爹如今,只剩下你们几个了。”

凌宗玉闻言一怔,心下黯然。

多子多福,儿孙绕膝。可是到如今,算上四哥,也不过这么几个子嗣罢了。

凌宗玉将身上的小瓶子掏出来放在地上,旋即逃也般的离去。

无论是四哥还是父皇,都只是他生命中的疼痛。

凌疏雪讶然的看一眼凌宗玉,弯腰捡起地上的瓶子。

精致的瓶子隐透着清香,正是他多年前曾经服用过的风隐翠华露。

凌疏雪抬头望一眼院门,凌宗玉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

他将手中的瓶子越捏越紧,缓缓地,嘴角露出一个失而复得的笑容。

凌宗玉回房时,看到自己房间里的灯光一怔,苦笑着推门。

秋漠归淡淡的看着他,道:“当初你师父偷这药时,祖师跟前跪了整整三天。”

凌宗玉低头跪下:“玉儿知错。”

秋漠归冷冷的问道:“知错?”

凌宗玉叩头,“玉儿愿意领罚。”

秋漠归垂眼看着凌宗玉,半晌,道:“自己去向祖师爷请罪吧。”

“是。”凌宗玉再叩头,转身出门。却没有看到身后秋漠归那一抹极淡的笑意。

闻讯赶来的燕秋笛看着凌宗玉的背影恨恨的骂了句:“臭小子。”旋即笑着自语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小子。”

昏黄的烛光中,凌宗玉靠着后腿跟半睡不醒,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

秋漠归淡淡的站在廊下,神情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大地上渐渐有了生机,万物仿佛苏醒过来,间或几声鸟鸣。

又该是新的一天了。

第41章

熹微的晨光洒落,初夏的早晨孕育着躁动与生机。

凌中恒睁开眼睛,只看到了墙壁上的一幅深山云海图,冷冽的山风透过窗户吹进来,他惊诧地起身走到窗前。

雾岚飘舞着在眼前,远景模糊,隐见青山。凌中恒垂下了眼。

那一晚棍棒的呼啸声仿佛还在耳畔,杀父弑君,不忠不孝。

这样的逆子,怎么没有老天爷趁早的收取性命?

一个人影渐近,一裘单薄的青衫在雾岚间也是不甚清晰。

清冷的声音一如山间的晨风,来人淡淡的道:“从今儿起,你每隔三日替山上送信一次,该怎么做,自有人会告诉你,明白了?”

凌中恒沉静的看向来人,问道:“你就是秋漠归?”

“是。”秋漠归的声音听不出一丝起伏,“从今日起,你只是山上的一名普通弟子,不再是什么皇子,所以,你没资格叫我的名字,再有下次,等了领罚。”

凌中恒撇过脸去,半晌,问道:“皇上呢?”

“继续南巡了。”秋漠归打量着凌中恒,道:“还有什么疑问?”

凌中恒咬着唇问道:“那么,锦州知州可好?”

秋漠归冷笑道:“贪赃枉法,满门抄斩。”

凌中恒心中一震,良久,道:“没有疑问了。”

“那好,”秋漠归颔首道:“该有的规矩,你都明白,我门下弟子,以忠义孝悌为先,你但凡有什么违背了的,莫怪我无情。”

凌中恒待到秋漠归的身形远去了,才缓缓闭上了眼,沉默。

正午阳光燥热,凌中恒皱着眉在山间的道路上挪动。

云山苍苍,少年的身影如同天地一粟,飘荡着,浮沉着。

凌中恒的小腿肚子打着颤,仿佛再也不愿意再多走一步。

酸软无力的感觉让凌中恒很是懊恼,他仰头看了一眼日正中的天空,又看一眼眼前仿佛永无止尽的山路,找了一块大石坐下。

凌中恒喝了两口水,却没有吃干粮,干瘪的馒头和肉脯让他有想吐的冲动。

休息了好一会儿,他才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脚下一软,又坐了回去。

他尝试着站起来,再跌坐回去,再站起来,一遍又一遍。最终,颤抖着双腿,向山下走去。

到山下指定的驿站时,已经是深夜了。凌中恒除了喝两口水,却是粒米未进。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苦笑着敲响了门。

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黝黑的驿站里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一个中年汉子开的门,他不耐烦的对还站在门口的凌中恒道:“还站着做什么?进去呀!”

凌中恒哦了一声,走进房间。

中年汉子这才稍微清醒,他瞥一眼凌中恒,嘲笑道:“徐老头是怎么了,派了这么个废物来送信?”

凌中恒涨红了脸,道:“是你们掌门要我做的。”

汉子冷笑:“放你娘的狗屁!掌门?掌门会管你这个闲事?啧,特意派个废物来干这个粗活?”

凌中恒咬牙不语。

汉子又道:“你已经耽误了送信时间,20板子,过来。”

凌中恒惊讶的抬头,旋即触电般的道:“不。”

汉子不耐烦的拉过凌中恒:“磨蹭个什么呢?打完了老子好睡觉。”

身子被按趴在桌子上,身后是火焰烧灼般的疼痛。寂静的夜里板子的声音分外清晰,这让凌中恒更加难堪。

只是,他在没有力气了。

汉子打完了松手,凌中恒摔落在地,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汉子居高临下的嘲讽道:“说你是个废物你还哼唧呢?这就爬不起来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凌中恒强撑着自己坐起来,咬牙不语。

这真是虎落平阳!他什么时候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汉子却扔下一小本册子,道:“小子,学着点。这是咱们门中最粗浅的吐纳和基本功夫。“说完,仿佛再也不屑多言,撇了撇嘴自去睡觉了。

凌中恒沉默着。

这个“嗟!来食!”的神情!

良久,他捡起小册子,接着月光缓缓翻看。

他再不能一直坐着起不来,一直半夜敲门被人辱打再骂做废物。

月上中天,才调息完毕的凌中恒酸软疲劳的感觉微减,却觉得饿了。

一日没有进食,这会儿饥火中烧,很是难受。

他胡乱塞了两口馒头,安静的坐到门口,仰头。

只是月光清冷,年年岁岁。

第42章

凌中恒是在一片嘈杂声中醒过来的。

那个汉子见到凌中恒睁眼,笑道:“小子,醒了?”

凌中恒挣扎着站起身来,沉默。

那汉子一怔,笑骂道:“嘿,小子,好大的脾气!”

转身出去,“还不跟上来?”

凌中恒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那汉子一边走一边道:“我姓李,李丅鹏,你叫我李大叔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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