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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秋风+番外篇——by暮远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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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云泽笑道:“恭喜殿下!”

凌文尘看着眼前的人眼底的一抹欢喜,温和的笑道:“你与四弟最是投缘,到时可别又一块儿胡闹醉酒去了。”

胡云泽笑道:“胡云泽如今哪敢似原先一般放肆胡闹了?”

朝廷的重臣,胡家的继承人,怎么还可能是那个青楼买醉的肆意少年?

不过数月,恍若隔世。

看着眼前依旧一脸醉态,衣裳杂酒痕的少年眸子中清醒的疼痛,凌文尘一贯温和的笑意终于不再。

你后悔了么?我不知道。

可是我,一定是会后悔的。又如何!事已至此,他也只有走下去了。

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

番外:年戏(1)

飘飘扬扬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在年三十这天忽然就打住了。雪后阳光晴暖,家家户户红的窗花,红的灯笼,热热闹闹的喜意掩也掩不住。

夜色降临,原本该是黑沉安静的夜幕被震天的爆竹声扰乱。

凌疏雪看着烟花绽放,嘴角也有一丝笑意,道:“都入座吧。”

这是国宴之后的家宴,专门属于他和妻儿的。太监们都被遣了老远。大年三十,辞旧迎新,本该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的。

就算是这样,位置也很有讲究。凌疏雪的身边坐了云兰,另一边是凌中恒。再往下依次是凌天吉,凌文尘他们兄弟。

凌宗玉和凌牧川的生母早已辞世,而凌天吉和凌文尘的生母位分低微,陪坐最尾。

凌中恒才十二岁,此刻拨弄着手中的筷子,只差一步就要倒进父亲怀中了。云兰皱眉轻叱道:“恒儿!”

凌中恒一个激灵坐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起身敬道:“恒儿祝爹爹,嗯,祝爹爹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凌疏雪笑着一饮而尽,道:“那爹爹也祝恒儿能学问长进,好不好?”

凌中恒道:“当然!”

云兰皱眉道:“恒儿,还有没有规矩了?”

凌疏雪拦住了笑道:“也就是一家人,亲父子兄弟的,哪来这么多讲究?”

凌中恒早就一头栽进凌疏雪怀中,道:“还是爹爹好。”

凌疏雪笑着摸了摸怀中小人儿的脑袋,看向凌天吉兄弟。

凌天吉和凌文尘互相看了一眼,双双站起来道:“皇儿给爹爹拜年!”

凌疏雪含笑道:“吉儿,爹给你的红荷包呢?怎么没见你戴上?”

凌天吉摇头道:“不是皇儿不戴,只是皇儿觉得男儿汉大丈夫自当喝烈酒仗长剑!”

凌疏雪上下打量着长子,见他一身的淡黄色衣服,腰间系的是一个浅蓝的荷包,上面描金绣着福字。也是自己平常赐给他的。凌天吉年方十六,有着小男子汉的勇敢彪健。无论骑射武功在同龄人中都是遥遥领先的。

凌疏雪失笑道:“怎么,大过年的谁家孩子不穿大红图个喜庆,不过要你戴个红色的荷包,倒是让你做不成男子汉了?”

凌天吉偷眼看凌疏雪,见他不是真的生气,才悻悻的道:“是,皇儿知错了。”

看着出落得越发英武的儿子,凌疏雪感叹般的道:“你倒是颇有几分你皇爷爷当年马上的模样,过了年,也该去军中历练一二了。”

凌天吉欢喜道:“谢父皇!”

民间疼幼儿,皇家重长子。凌天吉和凌中恒一长一嫡,最得凌疏雪宠爱。云兰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也不好扫了兴致,只是温和的笑道:“皇上您看,尘儿不过几日的功夫没见,竟似又长高了好些。”

凌疏雪这才打眼看凌文尘,这孩子不过十四岁,安安静静的长身而立,气质静娴儒雅。

凌文尘小心的道:“谢母后。”

凌疏雪微微皱眉,他不喜欢这个孩子小心翼翼的样子。

他转动着手中的酒杯,问道:“我听先生说,你的功课很不错,学问长进的很快,是吗?”竟是一副要考校课业的模样。

凌中恒从凌疏雪怀里抬起头来,一脸的不服气,又不敢造次说什么,小模样甚是可爱。他比凌文尘小两岁,一起读书,年龄相差最近。

凌文尘恭恭敬敬的道:“文尘不及弟弟聪明,只能多用些功夫。”

凌中恒这才得意的扬了扬眉,又在凌疏雪责怪的目光中垂下了脑袋。

“治学问第一要紧的就是用心,我看你小子淘气的,非得给你紧紧皮不可。”

凌中恒眨眨眼没有作声。这大过年的,吓唬谁呢?

凌疏雪顺手夹了一筷子菜到凌天吉的碗中,笑着问凌文尘:“你也不小了,有什么打算没有?可有想过如你大哥一般将来战场带兵?”

凌文尘认真的想了想,道:“皇儿想,盏茶卷书,格物致知。”

凌文尘稚嫩的面容有着极其认真的神色,垂首而立的小孩子,偏偏骨子里都是儒雅。竟看的凌疏雪一怔,旋即笑道:“孩子气。亏你小子还是个皇子呢,就这么点子志向?”

云兰却是微笑道:“孩子还小呢,皇上何必计较。”

凌疏雪大笑道:“不计较,不计较。今儿过年嘛。来来,尘儿,你吃这个。”

凌文尘低头连说不敢,抬眼间眼底却有一抹感动。

凌中恒摇摇父皇的手,道:“爹爹,恒儿也用功。”

凌疏雪失笑道:“你小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看到时候你偷懒耍滑,爹爹怎么收拾你!”

正说着,凌宗玉拉着凌牧川恭恭敬敬的道:“儿子们给爹爹拜年了!”

凌宗玉分明恭恭敬敬的站着,眼睛却是闪亮闪亮,淘气的神色掩也掩不住。倒是年仅六岁的凌牧川,神色淡漠倔强。

凌疏雪心中微微一叹,道:“这过了年,就又长了一岁,要懂事了,明白么?”

凌牧川冷冷的道:“儿子谢父皇教诲。”

凌疏雪微微眯起眼睛,神情郁怒。凌宗玉吓得一怔,连忙拉了凌牧川跪下道:“爹爹息怒,川儿他昨儿晚上睡的不安稳,这会儿怕是有些糊涂了。”

凌牧川感觉到哥哥拽着自己的手微紧,知他是担忧自己,倒也没有挣扎。

“说到昨晚上”凌疏雪放下手中的筷子,道:“你的论语可抄完了?”

凌牧川想也不想的道:“儿子还没有进学,还不识字呢!皇上恕罪。”

凌宗玉早知道自己弟弟的性子,见凌疏雪铁青的脸色,忙道:“爹,川儿他抄完了的,这是说气话呢!”

凌牧川小声道:“哥,你别说了。横竖写了没写,他都是要罚的。”

平日里想叫一声爹都是逾越了,只是拖着一身的伤痛远远的看着四哥在父亲怀里撒娇。现在偏偏逼了自己叫爹?他怎么叫的出口。

凌疏雪冷笑道:“你别以为今儿年三十为父就不敢打你!”

凌牧川兀自倔强的道:“凌牧川从未想过。”

凌疏雪左右看看,见太监都在远处,也懒得再叫人来,只是道:“你过来!”

凌牧川眼底终于带出一丝害怕,却又倔强的咬咬唇,起身走到父亲身边。

凌中恒早就直起身子,幸灾乐祸的看着凌牧川,自己的幼弟。

凌疏雪不耐烦的一把拉过凌牧川到自己的膝上,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凌牧川没有出声,身后是一波一波的疼痛,他拉着父亲的衣服,仿佛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如哥哥一般在父亲的怀里。

身后一凉,凌牧川惊慌的要起身,却被按住,又是几巴掌。

凌疏雪紧紧的按住儿子,小孩子柔软的身子在自己怀中,明明害怕疼痛的微微颤抖,却又倔强坚强的不肯出声。凌牧川前几日才挨过打,身上的伤还没有愈合。这会儿淡去的青紫上又添了一层红肿。凌疏雪也微微心疼了。

凌宗玉见父亲打的凶狠,上前几步求道:“爹!今儿大年,打了多不吉祥啊!”

凌疏雪抬头看了眼焦急的凌宗玉,沉声道:“说,你错了。”

凌牧川没有反应、

凌宗玉想要上前几步拦住父亲,又见四哥坐在父亲身旁。知道自己是近不了父亲的身边,抬头求救的目光茫然的看向大哥二哥。

凌天吉性子最急,已经起身道:“爹,川儿才多大?求爹饶了六弟。六儿,快说话呀,就说你知错了。”

凌文尘犹豫了片刻,才站起身道:“求爹饶了六弟。”

凌疏雪手中没有停下,沉沉的声音,“说,说你知错了。叫爹,你叫了爹就不打了。”

凌牧川不说话,凌宗玉已经急道,“川儿,你就叫一句吧。这是爹的规矩。”

凌牧川还是不说话,凌疏雪却忍不住抬头看一眼凌宗玉。

小子,儿子叫爹那是天经地义,你当这是守规矩?老子平常拦了不让你叫爹了?怎么也和你弟弟一样见了老子就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手下忍不住重了几分。

凌天吉见拦不住,抬头看向云兰,“母后!”

又叩头道:“爹,孩儿是长子,是大哥。川儿有不是,都是孩儿没有教好弟弟。爹罚孩儿便是!”

云兰这才慢悠悠的阻拦道:“皇上,这孩子虽然不守规矩,随了母亲。但还小呢,以后慢慢教他就是了。何苦大过年的咱们都不愉快呢?”

“再说了,教训儿子应该,也不能累到了自己呀!”

“川儿,你乖乖听话,就叫一声爹。”

凌牧川咬牙道:“我不!”

凌疏雪道:“云兰,你别费这个心思给这小子求情!我就不信,他这个脾气扳不过来了!这才多大呀就这样,那长大了还了得?”

凌天吉上前拉住父亲的手,道:“爹!爹要打就打孩儿,六儿经不起爹再打了!”

凌疏雪一怔,低头看看,见青肿覆着青肿,果然是再难下手了。不由得冷哼一声,道:“罢了,今儿你母后给你求情,我就饶你这遭,还不滚起来!”

凌牧川默默的站直了身子,系好裤子。明明一脸的泪痕,偏偏还是一声不吭。

凌天吉急忙拉了凌牧川的手埋怨道:“你小子,也没个轻重。这还过年呢。疼不疼?你倒是说话呀!”

凌疏雪冷哼了声,起身道:“天色也不早了,都散了吧。明儿初一,记得都要起早。”

说罢拉着凌中恒走了。云兰旋即跟上。

好好的一个大年夜,不欢而散。远处的烟花还在绽放。凌天吉一把抱起凌牧川,道:“走,大哥陪你回去。”回头对凌文尘道:“你先走吧,我送这小子回去。”

凌牧川默默的在大哥怀里,良久,有小声的抽噎声传来。

凌天吉感叹般的摸摸凌牧川的头,道:“这会儿倒是知道疼了?活该。”

又逗笑道:“大哥赶明儿给你带个画眉鸟儿来玩,好不好?”

凌宗玉已经先嚷嚷开了,“大哥偏心!玉儿也要!”

没有了皇上在身边,凌宗玉又是脱跳顽皮的顽童了。

凌天吉扑哧一笑,道:“好啊,你也让大哥打一顿屁股,大哥就给你买。你六弟没进学,你总是上了学的。大哥怎么听说,燕师父被你气的不轻啊?”

凌宗玉脸微微一红,小声道:“别提了,被师父关在书房里一整日呢。”

凌天吉一怔,大笑起来。就这么一直抱着幼弟,身后跟着凌宗玉。兄弟三人走在年夜的烟火下,远处的皇子住所灯光隐约。

番外:年戏(2)

燕秋笛坐在暖炕上,一杯暖酒,也没有菜。窗户上挂着冰棱,红灯笼的光印透进来,竟是比贴了窗花还要好看些。

轻微的踩雪声音在夜里分外清晰,燕秋笛扬眉笑道:“二哥,我这儿可没有酒菜呢!”

凌疏雪掀了帘子进屋,笑道:“你那珍藏的陈酒还留了什么时候喝去?”

燕秋笛摇了摇酒壶,道:“空了。”

凌疏雪脱了鞋子坐到炕上,道:“空了你不是还有么?”

燕秋笛无奈的从身边又摸出一壶酒递过去,笑道::“你今儿来的倒早。”

凌疏雪冷哼了声,不说话。

燕秋笛笑道:“我猜猜,能把你气成这样子,是川儿?”

凌疏雪道:“怎么不是,都快六岁的人了,背个战国策还结结巴巴的背不下来。打他他还不服气了。”

燕秋笛道:“普通的孩子这么大还只会和泥巴呢,川儿论语庄子都背了个全。孩子才多大,你急什么?”

凌疏雪低低一叹,道:“我能不急么?只盼了他快快长大才好。”

燕秋笛道:“其实你我都明白,最好的解决办法是……”

凌疏雪见燕秋笛说的不认真,知道他是说笑,却不由得苦笑道:“你别打恒儿的主意。他到底是我的亲生儿子。”

那么小的孩子,天天跟在自己身边奶声奶气的叫爹。看着他一天天长大,识字了,拉着夜批奏折的自己要“替父分忧”;会骑射了,奔去狩猎场辛苦一天猎回来一只羊喜滋滋的拉了他去尝尝。

这孩子才十二岁,什么都不知道。

燕秋笛也沉默了。

半晌,凌疏雪问道:“玉儿这孩子最近怎么样了?”

燕秋笛嘴角有了一丝笑意“八岁的娃儿,正是最淘气的时候,这小子。”

凌疏雪笑道:“三天不打他都上房揭瓦了他,你别心软,只管打他。听说上月淘气的偷跑出去玩儿,课也不上了,闹得鸡飞狗跳的,你居然都不肯打他,哼。”

燕秋笛笑道:“我不是罚了他么?谁都像你呢,不管有理没理先打了再说啊?”

“呸,我自己的儿子我不明白?你呀,就是心软。这么大个小子,你不管他他非得跟你翻了天不可。”

燕秋笛倒是笑笑,没有说话。

凌疏雪喝了口暖酒,道:“吉儿如今也大了,是个好孩子。你带他去历练两年如何?”

燕秋笛摇头道:“二哥你怎么把儿子都甩给了我有一个玉儿就够我头疼的了。”

凌疏雪喃喃道:“也是。”

“你看着川儿这两年,我不能让你做他的师父,你帮我管管他,就当他是你半个徒儿了。”

天下人都知道燕秋笛是凌疏雪的臂膀心腹,他教导凌宗玉,尚且可以说是喜欢这孩子,投了缘法。若是凌牧川,却是太过敏感了。

燕秋笛笑着斟了一杯酒,“当然。”

“尘儿说,他想要诗酒年华呢,你说他是认真的么?这孩子啊,心思太重,性子又软弱,如果真的肯一心的读书治学,倒也是好的。”

“若是大哥在就好了,你我哪里会这么累?”

说到这儿,凌疏雪已经有一些醉了。燕秋笛听到他提大哥,神情也有一些恍惚,旋即夺了凌疏雪手中的酒壶,轻声道:“二哥,别喝了,你醉了。”

凌疏雪由着他拿走了酒壶,半晌,轻轻叹道:“养儿养儿,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屋子外面寒风凌冽,屋内却暖和的很。烟花渐灭,夜毕竟已经深的沉了。

凌牧川趴在床上,听着凌宗玉的唠叨,半晌,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凌牧川神秘的道:“你看,这是什么?”

凌牧川看了眼,惊喜道:“哪儿来的?”

凌宗玉手中一本传奇演义,得意的炫耀道:“你五哥是谁呀?”

凌宗玉坐在床头,正儿八经的道:“你不是说要守岁吗?来,你进去点儿啊,我坐上去。咱们就靠它了!”晃了晃手中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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