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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愿——by白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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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生,永不相见……呵,她既然说了,我也就应了,左右,这母女,也做不下去了,不见更好,见了反倒觉得烦……”

那时候无恋说着这话,脸上的笑容也是如此刻这般,明媚可人的。

菊红低下头,将盘子放在客人的桌上,强制将自己的心神从那些回忆中脱离出来,然后回身,走入后院得厨房中。

虽然暗已见她看出了自己的行踪,可他也不以为意,只是加快脚步,上了楼。他知道,无恋虽然不会武功,也并未修习任何法术,但是她的感官十分敏锐,又加之对他的熟悉,能够知道自己的到来也并不奇怪。何况她也并不能感觉得到他的具体动作,只是知道他来了而已。

暗的脸上冷冷的,几乎没有表情。他走上二楼,穿过走廊,推开了其中一间厢房的门。这间厢房位于走廊的最末端,平时很少有人到此处来。

“吱呀——”门半开时,一道莹白色的身影便已经可以从门缝中望见。暗微微抬眼看了一下,走了进去。

“暗?”门内的声音里微微带着一些诧异,那道莹白色的身影转了过去,再回过身,一头莹亮的银发却已经化为了墨色的青丝,妖异的脸也变成了清秀平淡的容貌。却是无尘的脸孔。

暗稍微看了他一眼,眼眸里有一些奇怪的神色,却也不说明,只是自顾自的在桌边坐下,拿起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无尘也在暗的旁边坐下,端起早先他的茶杯饮了一口茶水。

“没必要变回去,你那张脸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人的脸。”

暗一边将茶壶放回,一边用一种很淡的口吻说道,说话间,脸上还是一片冷冷的淡漠。

“噗——”无尘鼓着腮帮子,忍不住一口水从嘴里喷了出来。

暗像是一早就知道无尘会是这般反应的一样,闪身而起,坐到了另一边的窗台上,却依然是端着茶杯,不慌不忙的饮着。

“暗,谁教你说这话的?”

无尘抓过手帕擦着嘴,一边说道。类似的话他也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但是从暗嘴里说出来,却还是头一回。

而且——“什么叫做‘还是人的脸’?我可是妖。”

妖族向来是以魅惑众生出名的,可是暗的话说出来,却让他觉得好像他是个长相近乎于人的怪物似地。

暗坐在窗台上,风从他的身后吹进来,逆着光看过去,暗的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了一些些起伏,而不再是一味的僵硬冷漠。

“既然是妖,那你还在乎什么?”既然承认自己是妖族,那么顶着那张妖族的脸,又有什么不对,要让他将自己的真实面容掩去?

在暗的注视之下,无尘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可是转瞬之间,又变成了云淡风轻的浅笑。

“我也不知道。”无尘微微低下头,看向自己那个手中转动的茶杯,沉默了半晌,忽然抬头,“你今日来此,是主子有什么事么?”

暗点头。“不错,主子问起皇城之中的情况。”虽然只是一时错口问的,但暗还是想要让无尘进宫将这些消息向主子禀报一番,就算是派个人去传个消息也好。

无尘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他抬手拿起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茶入口,心头却有百般滋味杂陈其中。

他其实一点儿也不知道为何主子要这么做,明明知道他妖族的身份,却还是将皇城之中监视妖族踪迹的差事交给了他,让一个妖族去监视其他妖族,这种事,也只有主子做得出来了吧?

无尘微微苦笑,笑容其中的味道,却还有一些不易觉察的茫然之意。

要说主子对他全然信任,就算是知道了他是妖族还如此重用于他,别说别人了,就算是他自己,都不能相信。他宁愿相信,主子这么做是别有所图。

所以,无论怎么说,目前他都不能够做出什么有损于主子的事情,皇城中究竟有多少妖族入侵他也一定要如实上报才行,如若不然,第一个向他挥刃的,恐怕便会是无澈了。

可是,若是如此,那么族长的期望,他又该置之于何地?族长与主子,他到底应该……

无尘这边转着千般念头,暗的心里也是想着一些事情。

自五年前无恋被主子救回之后,恋蝶楼里的状况便有些奇怪——连他这个平时对他人漠不关心的人都觉得出奇怪,那么这种异常有多明显,也就不言自明了。

无澈忽然回了皇宫,重新做起了主子的暗侍,并且像以前一样全天候的跟着,一步也不离开。从那以后,无澈便再也不在恋蝶楼中露脸,而他,这个原本是暗侍的人,又被主子派了出来,说是让他负责北边诸国的消息传递,并且重掌千针阁。

这样的安排就已经够奇怪了,而更奇怪的是,主子让无尘负责皇城内部的入侵妖族的监控,并且让无恋,负责给无尘提供掩护与策应。

他作为下属,本不该揣度主子的想法,只是这一次,却实在是太过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暗微敛着眸,沉吟不语。

房间内一片安静,两个人都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茶水渐凉,却无人在意。

此时已过了晌午,龙央殿内,杞月用过午膳,躺在床榻上翻了好久,才决定要去腾蛟阁。

在杞月翻身而起的时候,龙夜寒伸手捉住他的手腕,笑着问道。“终于要去了么?林夫子可是向我叨念了好久呢。”

杞月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他也知那位敬业的林夫子是如何在堂上对父皇说着那些告状的话的,虽然龙夜寒并不曾在意过,但终究也是影响不好,朝中的大臣们,也有很多对他暗自怀有不满了。

想到这里,杞月不由得一阵庆幸,还好太子的名头由他那位九皇兄担了去,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这朝廷里,会翻出什么样的话来呢。

杞月回想起某一日随龙夜寒一同上朝时,底下大臣们的窃窃私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杞儿又想起那些烦心事了么?”龙夜寒将杞月拉下来,让他躺在自己的身上,伸出手,轻轻的抚着他的眉心。

杞月闭着眼下享受着,一边说道。“真不知道那些人的嘴巴是怎么长的,怎么一天到晚,就没见他们停过?”

整日整日的唠唠叨叨,也不嫌烦的么?

杞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似乎想要将那些烦人的心绪通过这口气,从胸腔中排出去似地。

龙夜寒闻言,却是笑了。“他们的话,杞儿不必在意。若是不想听,不听也罢。听了,也不必当回事儿。”

身居高位者,忍耐这些事情,是最基本的。龙夜寒也看得出,虽然杞儿曾经在那个所谓的妖宫里当过殿主,负责过一些事务,但恐怕也是个撒手不管,只是坐享其成的主,虽然稳得住人心调得动情绪,但是在长期经营这一方面却还是差了一些。

不过,这方面的欠缺其实也容易弥补,只要杞儿有心,做个君主,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杞月感受得到龙夜寒在想什么,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得了,君主什么的,他可是半点儿兴趣都没有。若不是因为某个人拴住了他的情,他早就不在东离了。

更不必去听那个劳什子的课!

杞月将龙夜寒的手推开,一脸郁闷的坐了起来。

其实龙夜寒早先也向林夫子说过,让杞月不必去腾蛟阁了。但那个林老夫子固执得很,执意说从先皇以来皇子都必须从腾蛟阁以及演武场获得相应的技能,没有人可以例外,并且搬出那些不知道在内务处藏了多少年的先皇语录之类的东西,指着上面的话反驳寒帝的话。

林夫子是两朝元老了,龙夜寒也是无法,才让杞月这么拖了下去。

不过林夫子说过,如果杞月能够通过他的考核,他会让杞月提前从腾蛟阁毕业。

但是,很可惜,杞月从来便对那些经文史记没什么兴趣,前世都是在父亲的私塾里混时间的,这一世就更是如此,几乎没有完整的听林夫子讲过一节课,他要是能够通过考核,那才是奇怪了呢。

杞月在床沿坐了一会儿,眼珠子转了转,脸上的表情忽然就由阴转晴,那双清澈的眼眸甚至微微眯起,笑了起来。

他通不过考核,可是寒,是一定可以通过的吧?

龙夜寒看着杞月忽然转过来的灿烂笑脸,不知为何,心底划过一阵凉意。

第二五一章:诱人入眠的林夫子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林夫子坐于上首,微合着眼,摇头晃脑的读,那长长的白胡子一颤一颤的,额上的皱纹沟壑分明,一道一道的都挤在了一起。

学堂之中坐着许多孩童少年,他们都是身着绸衣,遍身罗绮,只是如今的神情,却又都是恹恹的,无精打采。

杞月如往常一般趴在桌上,半闭着眼,昏昏欲睡。

柔和的风从侧旁穿过,轻轻的拂起杞月鬓边的发,然后托着它,在杞月的脸侧微微的挠着。杞月眯了眯眼,觉得有些痒,却又懒得伸出手去将发丝拨开,于是将脸向着臂弯中埋下去,用力的在衣服上蹭了蹭。

一旁,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撑着下巴,努力想要将眼皮子撑开。无奈实在是忍不住困倦,他双臂往前一滑,砰地一声栽倒在案几上。

其实如果只是这样还没什么,要命的是,在他栽倒的一瞬间,他的手将原本放在案几上的笔筒镇纸之类的东西都给拨到了地上,“哗啦——”一声,瞬间便将所有昏昏欲睡的学子们惊醒。

杞月也是心里一颤,打了个激灵坐直了身体。就连一直竖起课本趴在课本后边睡觉的小胖子——哦,不,太子殿下,都是坐起身体,拼命眨巴着眼睛。

“宋长风。”

林夫子就算是年纪再大,耳朵再聋,也不可能听不见方才这么大的声响,他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皱着眉——这个动作让他的皱纹更加明显了,一双浑浊的老眼望向洒了一地的文房四宝。

宋长风慌慌张张站起身,躬着身子,低着头,瞌睡虫儿早都飞得没了影儿,此刻他的心里,全想着要怎样才能逃过此劫了。

“夫,夫子,学生,不是故意的,学生只是,只是……”

究竟只是个什么,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傻傻的站在那里,憋红了脸。

他的身材虽算不上胖,可是脸蛋却是有些肥嘟嘟的感觉,这么一红,让人看起来,像是个大番茄似地。(这个,异世界有没有番茄就不要问某洛了)

林夫子用他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看了他半晌,直看得他绯红的脸慢慢变得煞白,才慢吞吞的说道。

“此次便饶了你,去把你的东西收好。”

“是。夫子。”

宋长风如获大赦,一张吓得煞白的脸这才有了些许血色。他连忙应答着,扑过去手忙脚乱的将自己散落的东西收拾好。

顺便说一句,皇家的书院里都是不允许带书童的,就算是皇子,太子,都要事事亲为,这是从先皇,也就是明帝那里传下来的规矩。

还没等宋长风收拾好,林夫子便又开始讲课了。依然是一手执卷一手指字,依然是半敛着眼眸,用那种缓慢的抑扬顿挫的语调读着。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有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林夫子的声音回荡在腾蛟阁内,可是却几乎没有人在听。

龙清黍看着宋长风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看着他慌乱的模样笑了一会儿,然后将身子往前边挪了一点儿,伸出脚,将一支落到他的案几旁边的毛笔拨到宋长风的手边。

宋长风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抬起眼,迅速的看了龙清黍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说“多谢”。

而龙清黍却只是笑笑,然后转过脸朝向林夫子的方向,假装正在认真听着林夫子的话。

杞月在一旁,将脑袋枕在手臂上,侧着头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不由得挑了挑唇,轻轻的笑了起来。

而坐在龙清黍侧后方的龙泽翔却是一直盯着两人的动作,直到龙清黍别过了头,这才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在杞月的后边,八皇子龙渐言拿着毛笔,百无聊赖的戳着纸,一张涂满了,便扯下,扔在桌子底下,然后换上另一张。这么不一会儿,案几之下便全是被丢弃的废纸,上边还密密麻麻的涂满了形状不一的墨水块。

忽然,正一边朝林夫子的方向望着,假装认真听课的龙渐言发觉笔下的感觉有些不对,他低头一看,却发觉最后一张纸已经被涂满了扔了下去,他手里的毛笔,却是已经正正的戳在了案几上。

龙渐言泄气的嘟着嘴,拿着毛笔狠狠的往案几上戳了好几下,这才将毛笔拿起来扔回笔筒之中,而此时,那只可怜的毛笔已经是岔了毛,污了笔身,满目疮痍了。

再看他的笔筒,里边却都是这样的毛笔,歪着脑袋横着胳膊的,连一支正常一些的都没有。

龙渐言拿手指在案几上划了几下,觉得很是无聊,看了看林夫子,见他读得正起劲,便偷偷拿手指戳了戳前边龙杞月的背,杞月正睡着呢,哪会理会他?扭了扭身子,向前坐了坐,便又睡起来了。

龙渐言无奈,侧头望向了旁边的龙清黍,比划着,做着口型,示意他拿些白纸给他。

龙清黍从自己的纸张里抽出了一部分,正准备递给他,林夫子便发话了。

“好了,把你们方才学的抄一遍,若是能背下来最好,背不下来,便抄上三遍,然后就可以走了。”

这可比听林夫子唠唠叨叨好得多了,只是抄上三遍而已,虽然也有些麻烦,但也还是能够接受的,更何况,若是抄写得快,今日下课的时间还比往日早上些许呢。

众位学子们都低低的欢呼一声,哗啦哗啦的翻开书,准备抄写了。这时林夫子已经站起身,拿起戒尺,背着双手,开始巡视了。

龙清黍向着哭丧着脸的龙渐言露出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然后在自己的案几上铺开纸,开始研墨。

直到此时,宋长风才堪堪将方才散落的东西收拾好,可是那泼了一地的墨水,却是注定了无法收拾的了。

他有些忐忑的看了看地毯上分外刺目的黑色印记,又朝林夫子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他并未向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要是被爱洁的林夫子看到,说不准会罚他做什么呢。

而此时林夫子却是在杞月的案几前边停了下来,弯下身,轻轻的在他的案几上用手指敲了几下。

“十一殿下。”

没反应。林夫子继续敲。

“十一殿下。”

终于,杞月的脑袋动了动,磨蹭了好久,才抬起脸,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林夫子,喃喃自语般的喊了一声。

“林夫子。”

“十一殿下,该写字了。”

林夫子很有耐心的说道。甚至于,脸上还带着些笑容。

他的孙子与十一皇子差不多年岁,某些习惯又与他有些相似(比如说一听课就睡觉。),再加上寒帝的吩咐,所以对于杞月,林夫子的耐心与宽容向来是最好的。

甚至于在课堂上当众呼呼大睡,他也向来没有为难过他。

“哦。”杞月应了一声,撑起身子,乖乖的拿起镇纸将白纸铺好,然后稳住。其实对于老者,杞月是一向很有礼貌的,呃,除了千雪山的那位。

就在杞月提起毛笔准备落笔之时,身后却传来一声“砰”的响声。

杞月猛的一缩脑袋,转过头与龙清黍对视一眼,然后一齐吐了吐舌头。

林夫子生气了。

果然,等杞月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便看见龙渐言抱着脑袋坐在座位上,而林夫子气喘吁吁的拿着戒尺,砰砰砰的在龙渐言的案几上敲打着。

杞月看着龙渐言案几上的东西,也忍不住在心里对他说声厉害。那张案几上满是墨水,乌漆墨黑的,简直看不出原本棕红的底色,笔筒上也沾了一些墨水,显得很是邋遢的模样,里边插着的笔,全是岔了毛的,一支支看起来很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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