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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愿——by白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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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

杞月的手被龙夜寒掰开,龙夜寒站起身,眼神沉静的往众人身上环视一周,用一种平静得可怕的声音说道。

“将薛贵妃、云妃、五皇子、六皇女押入天牢。废除薛妃贵妃品级。曦岚殿、明希殿全面戒严,所有人不得随意出入。若有违者,一律问斩。”

“今日之事,不可流入朝野,若有泄密者……诛三族。”

殿上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被刻意压制着。

龙夜寒眯着眼往贵妃皇后的席位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父皇……父皇……”

杞月愣愣的看着龙夜寒沉着脸与自己擦肩而过,而后忽然回过神,转身朝龙夜寒追去。

几名侍卫从殿外走入,架起薛妃、云妃与龙泽翔,走出了赤璃殿。

周瑾往龙夜寒两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眯起小眼,带着常日里那种谦逊和蔼的笑容,向殿下的众位大臣说道。

“今日朝退,请各位大人自便。”

周瑾笑眯眯的神情显然没能让众人减少一丝丝的沉重,在一片压抑着的谈论中,大臣们纷纷散去,知道出了赤璃殿,众人脸上的压抑与沉重都没能消去。

见大臣们散去,周瑾转身对着皇后陈洛蝶微微一礼,道。

“请各位娘娘回殿。”

皇后陈洛蝶与其他贵妃一同起身,却被周瑾叫住。

“皇后娘娘,微臣在此提醒一句。”

皇后回身,神情淡然,淡雅而不失雍容的朝周瑾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周大人有话但说无妨,本宫洗耳恭听。”

“微臣不敢。”

周瑾躬身,微微一礼,而后恭敬地说道。

“微臣曾听陛下说过,陛下原本是不想立后的。”

“周大人这是……”

陈洛蝶蹙起眉,眼中思绪流转。她又何尝不知晓,陛下当初立苏柔为后只是形势所迫,而后苏相倒台,苏柔被废。以陛下的手腕,这皇宫之中有无皇后也只是依着陛下的喜好,或有或无,都是干系不大的。

所以,她这个皇后,在宫里其实无足轻重。她陈洛蝶当年并不是宫里最受宠的妃子,在朝堂中也无甚支持之言。她亦不知陛下为何要立她为后。但是,后位不坐则以,一坐,便定不能轻易下台的。事到如今,她所能做的,只是用尽全力,保住这个位子而已。

不为旁的,只为了她的清儿,以及她自己的性命。

“皇后娘娘,先皇曾说过,为后者,安宫妃而已……”

陈洛蝶倏然一惊,点头颔首。

“多谢周大人。本宫明白了。”

陛下不是管不了后宫之事,只是不想管而已。而她这个皇后,只要为他将后宫之事理清,其余旁的,什么都不必操心。

陈洛蝶想通了这一点,面带感激的朝周瑾微作一礼。

“今日之事,定不会有二次。多谢周大人指点。”

周瑾摆摆手,连称“不敢”。

大殿中已人去殿空,除了皇后与周瑾,便只剩下愣愣的站着的龙清黍了。

从一开始,就不明白的龙清黍。

不明白为何会被突然传到赤璃殿,不明白为何常日里面容温和甜美的薛妃娘娘会露出那样狰狞的表情,不明白,为什么五皇兄手中的匕首会刺向杞月的脖颈。

龙清黍垂着脑袋站着,静静的,默然无语。

方才的一幕幕像是走马灯一般在他的眼前回放,五皇兄苍白的脸,陌生的神色,杞月脸上的嘲讽,还有父皇眼中的怒气……一幕一幕的流转,然后全部搅成了一团,那些愤怒,哀伤,阴狠,嘲讽,不屑,都生生搅在了一起,再也分不清楚。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茫然的抬起头。

殿里已然空空,只有一位身着华装的温柔女子,站在他的面前,温和的望着他。

“母后。”

“母后,薛妃娘娘为什么要让五皇兄刺杀杞月?”

陈洛蝶用手抚着龙清黍的脸,面露不忍之色。

久久,无言。

“母后,为何不告诉孩儿?”

告诉清儿?要她说什么呢?说薛妃丧心病狂将她的两个孩子都制成了傀儡么?说五皇子是受薛妃的控制才将匕首刺向十一皇子的么?

陈洛蝶合眼,轻柔的将龙清黍搂入怀中。她,开不了口。

“清儿……”

最终,她也只是这样说。

“清儿,你长大以后,都会明白的……”

总有一天,你都会明白的……

虽然,娘一点儿也不希望那一天的到来……

第二零八章:没有万一

“父皇……父皇等等……”

杞月尽力奔跑着,努力想要追上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杞月的小脸因为疾跑染上了一层嫣红的颜色,那双莹亮的浅紫色眼眸里,却是带着懊悔与无措。

“父皇……”

杞月随着龙夜寒冲进了龙央殿,找到了那个周身气息沉沉的男人。

他站在窗前,微斜的阳光洒遍了他的周身。暖暖的,很是柔和。与他给他的感觉一样。他头顶的玉簪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浅浅的玉白之色在他墨色的发丝的映衬下显得尤为耀眼。

杞月仰着头望着他的背影,望着他明黄色的衣。

“父皇……”

不知是呼唤还是自语,杞月的声音很低很低,似乎是被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柔和的气息所震慑。杞月低垂下眼,不再去看龙夜寒的身影。

杞月不知道现在的他应该想些什么,可是在他脑海中流连不去的,却确确实实是这个男人笑着的脸庞。与现在的他,截然不同的表情。

父皇以前是定然不会对他的话置之不理的,而现在,却是完完全全的置若罔闻。他知道,他这一次怕是真的惹他生气了。可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是自己让他担心了,所以他生气了么?

杞月不知道。

他并没有类似的经验。在他的记忆里,一次都没有。也或许曾经有过,而他现在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可在有限的记忆里,生气的情形是与现在完全不同的。小云姐生气会直接拿剑朝他招呼,彻生气也是一样,而长青,会用他的柳树枝将他绑起来,吊在树上直到气消。

杞月觉得,如果父皇也那样做,他会更安心一些。

至少,父皇不会不理他,不会视他如无物……

“父皇,杞月……”

杞月瞪大眼,放松身体倚在这个突然将自己搂住的男人怀里。长长的发缓缓落下,从龙夜寒的发丝空隙中透过来的缕缕阳光,刺眼得有些过分。

“杞儿……”

龙夜寒的声音有些沙哑,听得杞月心里一跳。

他的手紧紧的缚住杞月的肩,透过不薄的衣料,将力道施加到杞月的身上,牢牢的缚紧,让他难以动弹。而杞月也是一动也不敢动,他能够隐约感觉到,龙夜寒的怒火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若是再有一丝刺激,便会如火山一样全部喷发而出。

杞月的脸被龙夜寒按在他的胸膛上,正对心口的地方,听着那一声一声的明显比平日快了许多的心跳声,杞月眨眨眼,小心翼翼的说道。

“父皇……还生气么……”

没有回答,只是放在杞月的肩头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撰的杞月生疼。

“父皇……杞月并没有受伤,所以父皇不必……”

他记得,父皇曾因他的受伤而发怒,而他也答应过父皇,不再受伤。可是今日,他并未受伤,为何父皇……

“杞儿,你真的不懂么?”

杞儿,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你真的不知道,父皇有多担心么?

“杞月只是……”

杞月只是以为,那只是一场游戏而已,就像过去的许许多多,在别人眼中的明枪暗箭,可是小云姐说过,那只是游戏而已。

只是游戏而已,一直以来,他都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小云姐说过那不过是游戏。可以赢,输了也无所谓的游戏。能够让他觉得有趣的游戏。

那时彻并不在他的身边,他也一直不觉得他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够失去的,所以就算是输了这场游戏丢了这条命,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那种危险来临的时候心头的兴奋感,习惯了各种各样的兵刃相接,也或许,已经喜欢上了那种危险的感觉,就像小云姐所说的,这样的游戏,这样的危险的滋味,会让人上瘾,会让人欲罢不能。

而这一世,纵使是远离了那片红色的天空,充满血腥味儿的空气,可是有些时候,觉得不习惯的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寻找那种危险的味道,那种血的气息。

况且这一次,在他的眼里,比起前世的时候,是半点危险也没有的。龙泽翔的能力他清楚的很,而薛妃有几斤几两他更是了如指掌,还有魇蝶的能力相助,所以,他并不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场无聊的时候设计的,用来寻找乐子的游戏而已。

可是他却没有料到,父皇,会对这一次的游戏如此反应……

龙夜寒合上眼,叹了口气。

他就是知道了杞儿的想法,知道了他只是将这一次的危险视作解决烦闷的游戏,所以才会如此心痛。如此的,进退维谷。

“杞儿,你可知,万一失手,你将会陷入怎样的境地?”

那把匕首,当时距离杞月的颈部,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依照龙泽翔的速度,只需一眨眼,便能够将其余的脖颈贯穿,血溅当场。

杞月被龙夜寒的手臂缚紧得难以呼吸,他放慢语速,说。

“父皇,杞月不会失手─—”

“万一呢?万一失了手,父皇该如何……”

龙夜寒想起当时的情景,仍然会有一阵的心跳加速,难以平息。他不敢想象,如果杞儿再一次在自己面前离开,他的心会被折磨成什么模样。

“父皇,杞月相信……”

龙夜寒知道杞月想说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可是想起三个月之前杞儿身上遍布的痕迹,想起杞儿所说的“护父皇七年平安”,龙夜寒的心里便不是滋味。

“杞儿,你就这么相信自己的能力,而不相信父皇的能力么?”

“不,父皇,杞月……”

杞月不是不相信父皇的能力,父皇很强,只是……

“只是还不若妖界生灵是么?”

龙夜寒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杞月不假思索的开口。

“不是,父皇比其他人强,也比杞月强,只是,杞月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从生命的一开始,就只是一个人,纵使是口不能言,眼不能视,伤之不能愈,他也习惯了一个人。一路走来,他也只是一个人。他从来不会借助他人的力量,也从来,没有谁会给他力量。所以,他也只能是一个人。永远的一个人。

“父皇……”

诧异的察觉到龙夜寒心底的那丝怀疑,杞月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这是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为何会有这么脆弱的心思?

是,为了他么?

为了他而不自信,为了他而变得不再完美?他不愿!

杞月拥住龙夜寒,仰起脸用他那莹亮的眸子望着龙夜寒。

“父皇不是弱者,父皇很强。”

从来就不觉得父皇与弱者之间有什么共同之处,父皇,无论是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作为一国之君,父皇都是一个强者,一位霸主。

“只是,杞月不希望父皇受伤,也不想让父皇忧心─—”

“那你知不知道,父皇也不想让杞儿受伤,也不愿看到杞儿为父皇落泪?”

龙夜寒几乎是低吼着将这句话说出,嘶哑的声音在杞月的耳旁回荡,几乎让杞月辨不清这样的嗓音究竟是不是平日里那温柔平和的男人。

杞月愣愣的听着龙夜寒的心跳声,呆呆的想着龙夜寒方才的话。

“……父皇也不想让杞儿受伤,也不愿看到杞儿为父皇落泪……”

所以,他们的心情其实是一样的,是么?

杞月闭上眼,忽然将唇扬起。

龙夜寒的声音在这时候传来。

“杞儿,父皇原谅你这一次,仅此一次,绝无下次,明白了么?”

杞月在龙夜寒的怀里点头。

“是,杞月知道了,父皇。”

从今往后,所有事情,所有悲,所有喜,所有危难所有幸福,都一起承担。

感觉着杞月心底流淌而过的思绪,龙夜寒的唇边,终于挑起一丝欣慰的笑。他的杞儿啊……

第二零九章:皇子傀儡(六)

三月初,东离皇宫惊变。消息虽已立即封锁,但仍免不了有一些风言风语,而各国的密探倾力探寻之下,许多帝国臣民并不知晓的消息被传回各国,写在密报中送至了各国首脑的案几之上。

京国国君也收到了这么一份关于东离皇宫之中的惊变之事的密报,其上大约是讲薛妃犯了禁,而今锒铛入狱,生死或不可知。

据闻,国君只看了一眼,便勃然大怒,差点儿将搁着果盘的案几都给掀了去。

而稍后知晓此事的京国皇后也是怒极,亦是哀伤满怀。

“早知道华儿(薛贵妃小名)嫁去东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华儿偏偏不听,这回,怕是连陛下,都救不了华儿啊……”

密报中虽然未曾提及寒帝有处死薛妃之意,但这些个在朝政中摸爬滚打了数十上百年的老姜老蒜,又怎能不清楚,以禁术将皇子制为傀儡是个什么罪名?

别说谋害皇子之罪,便只是个违礼犯禁,便足以让不受专宠的薛妃置自己于死地。

皇家,向来不是一个讲人情的地方,在皇宫之中,不犯错则已,一旦有什么把柄握于他人之手,身家性命便也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华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容貌不再的京国皇后呼喊着捶着自己的胸口,神情悲怆。早已不再乌黑的头发,此时看起来更是如雪后青丝一般,灰蒙蒙的,触目惊心。

她后悔,当初未曾劝的华儿回头,她后悔,当初为何不阻止宫人将寒帝之事告知于华儿,让华儿在未曾谋面之时便对寒帝心存钦慕,她后悔,为何当初,未曾早些定下华儿的婚事,早些了断她的念想!

华儿,母亲知道你爱他,可他不爱你,又为之奈何?……

为之奈何啊……

爱么?

此时身处天牢的薛妃也在想着这件事儿。

她爱么?

真的爱么?

身处困窘之境,往日的妆容已然不再,繁复的宫衣,梳得溜光的乌发,玲珑剔透的玉簪子……一切都已不复往日,如今的她,只是个容貌稍微清丽一些的犯人罢了。

薛妃的手放在牢房粗糙的土墙上。土墙之上,尘土便不说了,蛛网虫骸之类,也不少见。这样的东西,往日别说触摸,便是见着了,她怕也会觉得那污了自己的眼。

可是如今,这样的触着,她却只是痴痴地望着自己的指尖上那褪了色的蔻丹,脸色无比平静。

她在想,她真的爱么?

对那个君临天下,气宇非凡的男子,真的爱么?

薛妃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茫然。

她不知道。

但是,曾经,是爱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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