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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芳华+番外篇 BY 十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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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情呵呵一笑,轻描淡写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这几日看瑞王爷对你这么看重,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轻易动我。」

柳冥沉默片刻,道:「如今他已把你看作我的心腹。你若真心跟着我,少不得要为我出力。我若让你做何事,你可会真心去做?」

风情笑道:「我是你的小厮,理应如此。」

柳冥仔细凝视了他片刻,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过两日我会求瑞王爷调你去服侍个人。到时你要尽心伺候,不可出半点差错。」

风情微微一震,心中猜到一二,却还是问道:「什么人?」

柳冥没有直接回答,道:「那人身怀有孕,如今算算该有五个月了。他身子虚弱,又有伤底在身,如今只怕更不行了。这几日我会教你些安胎补身的方子,和一些简单救急的手法、按摩等等。等你到了那个人身边,不至于手足无措,帮不上忙。」

风情诧异,既然是怀孕之人,那肯定是女人,莫非不是他的师兄?

柳冥行事一向高深莫测。后几日无论风情如何直接询问,或旁敲侧击,都打探不出那个人是谁,反而被柳冥逼着学了一堆应对重病怀孕之人的方子和手法。

他本是为柳冥而来,如今却被他打发走照顾别人,自然心头郁闷,抱怨道:「我一个大老爷们,如何能服侍怀孕的妇人?公子你莫非在耍我?」

但柳冥油盐不进,不论他说什么一概置之不理,只一味强塞猛授,竟几日间生生把风情逼成了半个护理高手。

如此过了数日,柳冥不知与安肃武如何达成协议,风情竟真的被调走,去服侍那个人了。

安肃武看着风情恋恋不舍、却又老老实实地跟着下人离去的身影,望向柳冥笑道:「明弟如此可满意了?」

柳冥冷冷道:「你既然不让我见师兄,我只好让我的小厮替我去照顾他,才好放心。」

安肃武笑道:「明弟多虑了。那柳逸舟怀着你的孩子,就是咱们安家的骨血,我如何会不尽心照顾?不过你既然不放心,让你的贴身小厮去伺候也好,一来你放心,二来我也松口气,不至于被你当个恶人,生怕我害了他似的。」

柳冥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拖着拦着,不许我与他见上一面?」

安肃武神色莫名地望了他半晌,张了张口,似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咬牙忍住,没有说话。

柳冥更加恼怒,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本就身姿颀长,此时又被迫穿着卫国旧室的服装,宽袖长袍,腰间轻束,衣摆洒洒,更显俊雅风流。一头乌黑如瀑、美丽胜过女子的长发,只是简单在头上盘了个冠,其余皆披散在身后,随着他的离去在风中徐徐飘逸。

安肃武望着他的背影,迟迟移不开目光。直到人走得都看不见了,才幽幽一叹,自语道:「我不许你去见他,是害怕你见到他后更加爱他,却更加恨我。你与他多年情谊,早把当初与我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我是个傻子,十三年来念念不忘……」

风情看到柳逸舟的时候,惊吓不是一般的。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柳冥让他来伺候的「孕妇」,竟真的是当日与他在一起的那位师兄。更没想到这位师兄明明是个男子,竟会身怀六甲。

他着实吃惊不小,但总算没露什么马脚。

柳逸舟没有认出他的身分,只当是一般小厮。风情因为恼着柳冥竟没告诉自己要服侍的人是他师兄,所以便不肯主动将柳冥的消息告诉柳逸舟。

其实柳冥也没打算将自己的处境透过风情之口让师兄知道。那无疑是让师兄更多担忧而已。他也是算准了风情的性格,若知道自己骗了他,必不甘心,虽不会对师兄不好,但多余的事也是不肯做的,所以干脆什么都没交代。

风情知恩图报,为人也讲义气,当初是柳逸舟几次劝柳冥帮他医治的,这份恩情他记在心里。因此此时见柳逸舟落在安肃武手里被折磨成这般模样,他心下也是不忍,所以小厮的职责做得尽心尽力,只是在外人面前不敢表露,还要不时地表达一下轻蔑厌恶之感。

这日他从那个姚大夫那里套了些话出来,知道柳逸舟还曾生过一个孩子,不由心中嘀咕。他本以为柳逸舟腹中的孩子是安肃武的,但看起来又不像这么回事,那就可能是柳冥的。

这个念头让他十分不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是看柳逸舟这时好时坏的样子,人也总是一时清醒一时昏迷,风情还是期盼着他能早点好起来。若能平安诞下孩子,不管是谁的,只要柳冥开心,自己也就开心了。

风情发觉自己这阵子心态越来越诡异了,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

他是什么人啊!怎么沦落到这般地步了?做小厮也就罢了,还这样心心念念着一个眼里没你的男人,像什么话?看来要加紧练功了,别哪天又走火入魔了!

风情狠狠下了决心。

每过五天,风情便可以回趟瑞王府向柳冥报告柳逸舟的近况。

柳冥知道师兄情况不好,却没想差到这个地步。风情第一次回去和他说,他便差点和安肃武翻脸,一定要亲眼看看师兄的情况。安肃武自然不肯,二人闹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是安肃武让步,允许他去别院看望一遭。

风情心下佩服柳冥的手段。瑞王这般老辣狠戾的人,这些日子竟被柳冥「调教」得服服帖帖,照他看,竟有些讨好的意思在里面。

风情心下越发好奇。若不是他自己现在也有许多问题未解,不然一定派人好好探访一下柳冥的身世。

「这个时候去,他刚服过药,一定正睡着呢。」风情好意提醒。

柳冥似是笑了一下,又似忧愁地扯了一下嘴角,淡淡道:「他哪里肯让师兄清醒地见我。只要能看上一眼,我也知足了。」

风情心头烦闷,没有说话。马车里只有他们俩,不过外面却是一干王府侍卫,驾车的更是白净云本人。

柳冥似是知道他心情不好,忽然笑笑,道:「情儿,这阵子真是辛苦你了。你的恩情我都放在心底,总有一天会回报你。」

风情的假名王青,青同情音,柳冥每次略提音调念这个字时,别人听不出来,他却知道有什么不同。

风情回道:「公子说笑了。青儿是您的小厮,为您做事是应该的,哪里谈得上什么回报,折杀青儿了。」

柳冥拉过他的手,按在他脉上。车外虽然有人监视,车内他们却看不见。

他略皱了皱眉,一边和风情说着些虚话,一边给他喂下一粒丹药,在他手心里写道:遗毒已清,剩下的看你自己了。

风情知道自己所中的毒颇让人头疼,柳冥不知费了多大工夫才能研究出解药,又要背着安肃武制作出来,着实不易,不由心下感动。

他的嘴上一边应着那些废话,一边也回写道:你现在就给我清了毒,不怕我甩手不干了?

柳冥低低一笑,忽然轻声叹道:「人的心啊……情儿,你若有一天想走,我绝不拦着你。」

风情道:「公子又说这话。」

柳冥笑了笑,打开车窗,倚在车厢旁,望着窗外不再说话。

风情见他神色间甚是落寞孤寂,眉间压着层层忧云,明明是个少年,却彷佛经历了千年风霜雪雨,身心都已沧桑碎裂了。

他不由后悔刚才写了那些话。凑过去笑道:「公子放心,青儿无论如何也不会抛下公子的。」

柳冥回头看着他。

风情鬼使神差地,也不知怎么地,就郑重地道:「情儿发誓,永远不会抛下你。」

这话说完,二人都怔愣了片刻。

柳冥神色复杂,笑着岔开话题,哄着他道:「好了,我知道了。青儿放心,公子也不会抛下你。」

风情明明说的是「情儿发誓」,柳冥却回的「青儿放心」,这其中的差别,二人心知肚明。

风情一时不知是失落还是难过,喃喃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柳冥别过头去,望着车窗外繁华明媚的风景,不再说话。


下册


第十一章

到了别院,柳冥迫不及待地来到柳逸舟的房间。柳逸舟果然正在昏睡。他最近心律不齐,浑身浮肿,不能躺卧,只能靠在厚厚的软枕上,半坐半躺地靠在那里休息。

柳冥看见他的第一眼,眼圈就红了。

风情站在柳冥身后,见他小心翼翼、彷佛宝贝一样地轻轻握住柳逸舟的手,心里又酸又涩,不去看柳冥脸上的神色,径自出了房间,在外面耳房守着。不过他虽离开了,柳冥却不能单独和柳逸舟在一起。白净云像尊大佛一般泰然地站在一旁。

柳冥哪里管他。他现在眼里只有师兄一个人。

柳逸舟憔悴了许多,脸庞看着胖了,却是浮肿的。身上也瘦得厉害,只有肚子隆圆,看上去沉沉的。

柳冥心情激动,强忍着没有流下泪来,努力了半天,才勉强镇定地去诊他的脉。

柳逸舟的脉象沉屙,心律衰弱,似乎还没有腹中的胎儿康健。柳冥知他自从当年受伤之后,武功尽废,底子早已损伤了。若还在谷里,有他细心照料,这一胎定会养得好好的。只是……

安肃武!柳冥想起他来,就恨不得亲手生剥了他!

白净云不懂医术,看他面色阴沉,偶有愤恨之色闪过,不由沉吟片刻,缓缓道:「当初那两个月,王爷并未如何苛待他。这次将柳逸舟带回来后,更是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为他医治。那姚大夫也有几分本事,曾是卫国御医,诊断他身子虚衰,有许多是从前的旧伤引起的,积得太深,才一并发作。」

柳冥冷冷道:「师兄的旧伤我比你更清楚。若非他将师兄从谷里抓走,师兄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说到旧伤,那最重的旧伤,难道不也是瑞王爷所赐?」

白净云一时无语。柳逸舟与安肃武从前的旧事,他也是知道的。

当年柳逸舟与安肃武无意中相识,结为莫逆。安肃武骗他留在王府,日日暗中给他下「情种」。那「情种」是一种十分高深的迷药,可催动人心底的情欲与爱恋之欲。

安肃武那时日日伴在柳逸舟身边,温柔细语,刻意勾引。柳逸舟受药性影响,不知不觉爱上了他。二人水到渠成,自然成了一对情侣。后来即使不用情种,柳逸舟也对安肃武情深不疑。

再后来……柳逸舟是摩耶人,动情受孕,有了孩子。他与谷外人私通,似是犯了什么族规,一时不敢回灵隐谷去,便与安肃武商量要等孩子出生再回去。

安肃武本是利用他,有了孩子虽是意外,却更合他心意,便骗他安心在府中住着,旁敲侧击地打探着消息。

谁知那柳逸舟也不是一般人,竟不知怎么发觉了他的阴谋,又知道了当初情种之事,心志立即动摇。他对安肃武的爱恋本是出于药性迷惑,虽心底也有几分真情在,但毕竟不是发自本心,根基不稳。

当时柳逸舟怀着七个月的身孕逃了出去,为了躲避安肃武的追杀和埋伏,也为了不让他知晓灵隐谷的所在,一路东奔西跑,用了三个多月时间,最终甩开了追兵,回到谷里。

安肃武当时失去了他的踪迹,却知道他半路生下了孩子,只不知那孩子的死活。最后花了两年时间,终于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和从其它地方得来的消息,再度找到柳逸舟,将他抓了回来。

这些恩怨白净云都是知道的,包括当初安肃武对柳逸舟的追杀和下药,甚至有些埋伏还是白净云亲手去做的,因此对柳冥的恨语无话可说。

柳冥心中恨意滔天,却知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道:「把师兄这些日子的药方拿来我看。」

白净云让人将药方找来。柳冥看了大怒:「这些都是重子轻母、以母血养育胎儿的方子,这是将大人置于何地?」

白净云知道安肃武对姚大夫的吩咐,让他一切以保下胎儿为重,却不知这方子对大人是有损害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柳冥气得发抖,撕了原先的药方,自开了一副新药,将风情唤来:「以后按这个方子给师兄抓药,再不许服从前的药方。」

白净云却拿过药方,道:「这必须先请示过王爷才行。」

柳冥冷冷道:「好,你去请示他。如果他不许,大不了我到黄泉去与师兄相会罢了。」

白净云皱了皱眉,拿着方子走了出去。

柳冥待他离开,终于忍不住扑到床边,紧紧握住柳逸舟的手,哀泣出声。

风情站在一旁看着他伤心欲绝的样子,沉默无语。

他想起那个大雨磅礡的昏天,自己跟在失魂落魄的柳冥身后,看着他在雨中跄踉颠倒,又爬起来继续前行,似乎全世界都沉浸在他的悲伤里。雨那么大,他的背影那么孤单,双肩那么沉重。

也许就是在那个昏暗的傍晚,在那另有目的的跟随中,自己不知不觉爱上了这个少年吧……

一个人可以多么爱另一个人呢?柳冥的爱也许不是最深的,但却是最让风情动容的。他是这么爱着床上那个人,爱得忘我,爱得心碎,爱得……让自己嫉妒,也让自己渴望。

风情转身离开了房间。他默默地坐在外面,面无表情地望着门外艳阳高照的院子。如果此时有人看见他的神情,绝对想不到他的身分只是个小厮。因为他的神色那么肃穆,他的眼神那么深沉,他的气质……让人感觉彷佛是一把深藏在剑鞘中的利剑,锋芒隐锐,不知何时会爆发。

风情不知坐了多久,忽然听见柳冥的脚步声从里间传来,立即神色一变,整个人又恢复了那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厮感觉。

柳冥眼睛红红的,不过神色十分平静,见风情站了起来,便示意与自己一起坐下。

风情给他倒了杯茶,迟疑道:「柳公子情形如何?」

柳冥握着茶杯,轻声道:「多年忧虑郁结于心,又曾伤了身体根本,虽然调养多年,但折寿损身还是无法挽回。原本……」他强忍了片刻,平静道:「现在打掉孩子也来不及了,只望他能平安生下孩子,再细心调养,抛掉心里的负担,我还可保他二十年元寿。」

风情见他态度平静,彷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时怔愣。听到后面,安慰道:「二十年元寿也很长了。这期间再细心调养,多寻些灵丹妙药,必能延年益寿,平安终老。」

柳冥却没有说话。

这些都要师兄能平安生下孩子啊。可是以师兄目前的状况……

柳冥闭了闭眼。他的医术早已超过师父,如今就算师父在,只怕也想不出比他更好的主意。何况师兄一向心事重重,郁结于心。如果不放下那些心事,就算平安生下孩子,也难渡心魔那一关。

当年旧事柳冥虽不清楚,但是柳逸舟曾丢失过一个孩子,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亲生骨肉,只这一点,柳逸舟便终生无法释怀。

这些事柳冥没法对风情说,对他的安慰也没有回应。

风情见他不说话,又道:「姚大夫的方子我应该早打听出来告诉你,是我疏忽了,抱歉。」

每次姚大夫开好药方,都是交给王府里的下人去抓药煎药,不经风情的手。风情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屋内照顾柳逸舟,其它都被别人严密监视着,所以也无从知道药方。

柳冥知道这不是他的错,道:「这不怪你。你将师兄照顾得很好,我很感激。」

风情暗暗羞愧。他并非做得很好,也不太会照顾人,小厮的工作一直马马虎虎。只是由他做,毕竟比让王府中其它下人去羞辱柳逸舟要好得多了。

「那接下来……公子有什么打算?」风情知道屋外还有人在监听,但他们之前说的话都没什么特别需要避忌的,现在问到以后的打算,便向柳冥打了个眼色。

柳冥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目前没什么打算。不过一切都只待师兄平安生下孩子,我才能心甘情愿地和瑞王合作。这期间若师兄、孩子、还有你出了什么事,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是不会善罢罢休的。」

风情没想到他将自己也考虑在内,不由有些感动。

二人才说话没多久,白净云就回来了。他拿着刚才的药方道:「王爷说了,柳逸舟的事可由您作主。方子改了就改了,只要大小均安就好。那姚大夫医术不济,枉为晋城名医,已被王爷轰出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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