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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蚁——by裸心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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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禹雷替他把紫裳穿戴得整整齐齐,腰间系上一根水色绉绸带子。

不想他平日粗糙,伺候起人来还有些模样,蔓笙就索性伸开四肢让他伺候个够。

禹雷伤神地瞧着他的脸半天,连连叹气:“真没看出来,只可惜是个男的,要女的,恐怕就桃奴苑花魁了。”说着递上一面铜

镜。

小伙计这会儿子,下巴已经捡起来重新装上,当然也要插上一脚:“我觉得刚刚好,当下男风也盛,找位爷当靠山,也不用像

我这般孤苦。”说着掩面唏嘘,又往禹雷身上挨了挨,毫无意外是热脸贴上冷屁股,只好躲到一旁掩面去了。

自己哪只眼睛都没看出他孤苦,蔓笙只觉得有些消化不良。拿起铜镜对着窗子一照,镜中的人水眸灼,红晕香腮,芳泽无加,

青丝松松挽高,还插了只镂空镀金凤钗。

一看便知旁边这位禹爷的品味。

好个陌生的人儿,不知者还以为是谁家府上小姐。

蔓笙怔住,青黛又皱,翻了禹雷两个白眼,还没等禹雷反应,手上冷铜镜已贴上他的热臀。

啪的一记,顶响顶响。

禹雷龇牙揉着,倒是不与他计较,得意道:“有个会打扮的妹妹,多少也学了两手,今日可算派上用场了。”

蔓笙胸口两股热气相冲,一屁股坐在扶椅上,咬着下唇再也吭不出声,憋红了脸。

禹雷见状慢道:“这桃奴苑什么人最不扎眼?”

小伙计苦相摇头。

“是女人。”禹雷提点道。

小伙计依旧苦相,不开窍。

禹雷撩拨衣摆,只好跨出一步解释:“桃奴苑生意红了个熟透,是因为就算是飞进一只雄苍蝇都会引来众人骚动,但是……”

瞟了一眼蔓笙:“众花忙着招呼客人当然是不会注意一个女人进出。”

小伙计豁然,将两道眉拎得老高,千年难得一见的顿悟。

禹雷又瞟一眼蔓笙,拧起眉:“可要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就不一定了,真没看出你还是个美人‘呸’。”

在‘呸’上加重音,附带摇头,一副劳神失算。

蔓笙这会儿听得清楚,若有所思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子:“这次就依你的计。”

“现日头已低,苑内属晚间最闹,你就趁闹去。”说着禹雷将一包软纸塞在蔓笙手里:“这是迷粉,会让人的产生幻觉,暂时

不能辨别方向。防万一用。”

蔓笙重颔首,转向门外,房门大开,一眼便瞧见回廊上的人。

傲然站姿望着偏院里秃树,眼神阴郁,心事重重。这会儿朝这边看了来,微顿,有那么一刻迷茫,朝这边走了过来,深褐色的

眸子中波光掠影。

蔓笙无措钉在原地,一步都挪不开,脸上七色俱全。自己这个扮相是有多窘有多窘,暗骂禹雷不下五遍,才悠然跨出几步。

纡青拖紫,清态雅雅,显出气质来,倒是叫看的人有几分赏心悦目。

“半夏。”蔓笙涩涩,盖下眼睑。

“无伤大雅。”见他尴尬,半夏只是暖场,也并不问及原因。

蔓笙感激,抬头望他一眼,见他眉目带笑,生了熠辉,顿时觉得整个胸膛暖烘。

“我……我现赶事。”

“刚巧,闷久了也想出去走走,一道如何?”

“怕是不能陪你的。”蔓笙赧色。

“无妨,稍事走动,半路就折回。”

两人一道向东。

日光懒,云秀旖旎,无风无絮,街上人影寥寥。

半夏一直走在自己左前方一步开外,两人都不刻意,一路无言,倒也是舒舒畅畅。

经过一段闹市,蔓笙不由得微颔首,盯着脚下青石板来慢慢信步。

“公子,买只香囊吧,这苏绣紫香囊配你旁边这位姑娘的紫衣最合适不过。”小女孩抬头望着半夏,两眼清澈,一手捏着一只

香囊,一手挂着只竹篮,里面有各色绣品。

蔓笙闻声抬头,见那香囊上细绣着朵兰花,瓣瓣都是精致。

半夏低头不语,只冲她哑哑一笑。

蔓笙面色劲红,从丝袖子中摸出一撮碎银,放入她的竹篮中。

女孩烂漫,手高举伸到蔓笙胸前:“那这个紫囊给你。”

蔓笙娜娜一抿嘴,摇头拒绝了她。

两人无语又行了几步,半夏先开口:“其实你喜欢那只紫囊?”

蔓笙语塞半天,才点头:“上面的兰花绣得雅致,银白花配紫色底,华而不艳。”

两人又沉默,到了石桥旁才停了下来。

半夏轻道:“那我就此折回。”

蔓笙回道:“好。”

望着他的背影行远了,才冲冲赶去了桃奴苑。

第十二章:狭路相逢

悄悄地在远处往大门里望了一下,果然大厅里灯火灿灿,觥筹相错,小曲,欢笑,撒娇声揉成一片,两边斜架的黑桃木楼梯上

更是挤满了各色姑娘,酥胸半露,薄衫巧掩玉肩,可谓春色满园,也不过如此,还不时轻拍娇掌起哄。

来得正是时候,蔓笙潜身来到楼侧,推开雕花木门低头踏了进去,走廊上零星倚着些莺莺燕燕,自己果然没引起多大的注意,

心里暗谢禹雷一把,就直奔绿阁。

刚开一条细缝,里面有人就出声。

“蔓笙?”

半只脚才跨进门,蔓笙就被惊得生生缩了回来。

天!自己这扮相还能一下被认出?

房门细逢被开大,下一刻,伸出一只小手将自己一把拖了进去。

原来是这个丫头,要猜也是,蔓笙缓口气。

禹惜狠狠地环上自己的腰,还拧上两把,再狠狠看了自己几眼:“到现在才知道回来,还扮成这副恶心样,活该被人逮。”说

着就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又一次狠狠地环了上来,将脸上脂粉悉数蹭在了自己胸前。

蔓笙被她勒得气喘,苦道:“禹惜好尖的眼,一下就认了出来。苑里要再有几个像你一样的,你哥的如意盘可就朝天打翻了。

“哼,两人就这么一走了之,一个都不管人。”

好个不讲理的主。

蔓笙一下也不知如何才能解她的气,缓缓走到窗边,端详起自己的宝贝兰花。

见他接不上话,禹惜也觉得自己任性得过了些,这两个自己最亲的人,一起这一走也是迫不得已:“算了啦,看你长个脸,就

更气结,这次回来作甚?”

蔓笙听她这么一说,回头坏笑:“谢谢禹惜,帮我照看兰花。”

见他这副皮样,想气也气不起来:“你是来取走它的吧?”

一语被她道中,蔓笙只好点头承认,双手捧起陶瓶:“我不能久留。”

说着转身就要走,不料被她拦下,原本就水灵灵的眼睛这会儿更水。

蔓笙刚要张口,被她抢先:“你就想这么走?”只见她一下从背后不知哪里抽出一方黑布,展开铺在地上,将花瓶放在中央,

考究地细细包好:“那。”

蔓笙也不接她递来的陶瓶,只唤了她的名。

想她定是日日打扫自己的房间,还悉心照顾这瓶花,而自己想来便来要走便走,这一走怕是不可能再回来,朝夕再无可能。

这份关怀从来都是受之有愧。

不是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意,但自己给不起,也还不起。

禹惜不知他心中愧感,倒是闪过一个机灵,匆匆往门外赶去,不一会儿,捧着一碗黑糊糊的东西进门来。

“这是什么?”蔓笙凑到碗边闻了闻:“好香,是赤豆甜沙。”

禹惜贼贼一笑:“我哥的作品,还得让劳驾本小姐再添上一笔,才能成为绝世杰作!”

说着小手伸进碗中,大大挖了一坨,放在手心,仔细地揉成圆扁状,啪一下扣在蔓笙的右嘴角上方——媒婆痣最青睐的地儿。

又细心地修补半天,忍笑道:“好好地一张俊脸就这么给我毁了。”

蔓笙对着铜镜哑然,自己嘴角上一下长了这么大颗媒婆痣,好生不习惯,这两兄妹真是一个比一个绝。

“还啰嗦什么,快走吧。”禹惜淡笑,很舒心的一笑,没有半点小家子。

相处多年自己还真当不了解这小丫头。

在禹惜的掩护下,两人过了走廊,快到门口时竟然正好撞上桃奴苑的主子——越桃,血红入桃腮,淤青回柳眼,美艳已破七分

蔓笙心里一紧,低低垂首,禹惜巧步微移,刚好挡住蔓笙。

可是精明如越桃一下便看出猫腻。

越桃施施然,迈上碎步靠近,每走一步腰肢都要外向打个大圈。

禹惜暗骂:怎么不把腰给扭舍了,你要是敢为难蔓笙,吐死了,可休怪我。

越桃喜喜开口:“禹惜啊,你后面是哪家姑娘哟,女人尽有这样高挑的身段,不想脸肯定是倾国倾城了。”

禹惜假装惊恐,向后掩住蔓笙:“哪来的倾国倾城,是我新认识的一起绣花的伴儿。”

“绣花的伴儿?那看看又何妨。”越桃嗲声嗲气地接一句。

“那可是楼主非要看的,可休怪禹惜了。”

越桃表明姿态不怪她。

禹惜让步,拉蔓笙上前抬头。

随后便听到越桃扶墙,旁边的小丫头忙上前去扶,协助她把中午吃的银耳红枣羹飚得满地,差点把整个胃都飚出来,脸色红绿

交替着上,空气中馊馊酸酸一股味儿。

越桃患有罕见媒婆痣呕吐症,看到针眼般大的媒婆痣就会呕吐不止,更何况这么大一颗。

这个禹惜以前听她的贴身丫鬟讲过,看了很多大夫都说无药可治,只说若她戒了这超乎寻常女子的爱美之心,病症可能就会不

治而愈。

今天以防万一,禹惜留了这么一招。

片刻后众丫鬟都聚拢来扶,肉挤肉,好乱的场面。

禹惜拿眼深深看蔓笙,眼里满是不舍,嘴上却坚决:“走。”

蔓笙还愣在当场,刚自己还不信禹惜的,没想到嘴角这颗假痣竟真有这般功效,能在瞬间活生生折煞桃奴苑楼主。

越桃捂着抽搐不停的胃,再无暇搭理这位绣花伴。

蔓笙趁乱出了楼。

虽然遇上些麻烦,不过终是顺利取到兰花。

天还没暗下来,东方天幕上苍龙耀光灼眼。悄悄地起了些晚风,蔓笙掩掩领口,加紧了脚步。

街上人影依旧寥寥,道旁小铺里弱弱地透出摇曳的光,掩饰不住的无助,显得这深秋下的晚街寂寞寥落。

过了这石桥就快到花坊了,蔓笙轻巧地小跑过上坡,抬眼,一个心惊肉跳,前面痞痞地走来三人。

自己一眼就认出了打头的那个人。

精瘦蜡黄一张脸,眼睛凹陷得像恶鬼一样的男人,如今还独了左臂,走路失了衡,就更是不像人,西街一带的恶痞——顾一鹤

左右一胖一瘦正是其羽翼——楞二,王莫。

蔓笙压低头让出整条道,想从旁边绕走。

怎样才能成为恶痞,其中一项便是眼厉眸尖,瘦子王莫身体摆开一个“大”字拦住蔓笙的路。

蔓笙咬咬牙,体味一把冤家路窄,狗屎才到头。

自己一开口就会露了陷,蔓笙抬头和善一笑。

这时活剐王莫则将“眼厉眸尖”这一项专长发挥到了极致,尖声尖气怪叫道:“蔓笙!”

这一叫,另外两人便像嗜血的蚂蝗一般游走而来,顾一鹤浑浊不堪的眼中飘忽透出血腥与奸佞,盯得蔓笙一个哆嗦。

“蔓笙,你今天好像特有创意么?”王莫拖着长长的尾音,听得叫人气血上涌。

逃是逃不了了,蔓笙手捏藏在袖中的迷粉。

楞二这会儿子盯着蔓笙的嘴角瞧啊瞧,只怕要瞧出花来,才一本正经道:“今天的创意不在于主体而在于客体。”说着一只肥

肥面包手伸向蔓笙嘴角,迅速地扣下那块媒婆痣。

放在鼻子旁嗅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放进来嘴里去尝,甜甜的赤豆甜沙在嘴里融开,楞二眼睛笑成花:“大哥,是豆沙,好甜呐

。”

看得蔓笙心发慌,愣了半响,连撒迷粉也忘掉。

王莫表现很麻木:“好个客体,拉死你。”

楞二不理会他,自顾自品甜沙,反正自己武功不如他,机灵也不如他,唯一骄傲便是他那哲学造诣。

人就应该活得抽象,就像自己这身材,楞二又伸手去摸自己身板。

顾一鹤没法麻木,呕出一个恶心,出手就是给他扑鼻盖脸一掌:“没出息的胚,要是鼻涕垢看你笑不笑的出来。”

蔓笙这才反应,可迷粉已被手中冷汗湿透,只能逃跑了。

趁那三人不防,猛得向左前方冲去,楞二王莫见状也急忙向左扑去,蔓笙膝盖一弯身子倾侧,那二人扑空,假动作奏效,蔓笙

轻巧转了向,向右侧闪身而去,云裳逆风蹁跹。

“笨蛋,右侧,还不快追。”顾一鹤一身的毛全数炸起。

两人得命饿狼般奔命狂追,王莫金光乍现,一下溜进偏道。

不出几步,王莫“嗖”地一下从旁侧巷道横飞出,蔓笙刹步不能,闷响一声,两头撞个结实。

蔓笙后退三步,扶墙才勉强站稳,颅内轰鸣,头痛欲裂,额头巨包一个。

楞二见机,亮出今生最勇猛的姿态,以最占便宜的姿势将蔓笙抱个满怀,头靠近蔓笙,用肥舌在刚才长媒婆痣的地方,又湿嗒

嗒卷了一圈,在蔓笙耳旁轻声一句真甜后,才亮高嗓子道:“大哥,我擒住他了。”

蔓笙被楞二圈,住无法动弹,只得抱紧陶瓶,大喊放开。

顾一鹤悠的逼近,眼中泛起阴残,像是食素多日野狗,闻到鲜血的味,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扒光他。”

楞二油腻腻的手探上蔓笙肩头,全力一拽,“嘶”地一声将紫袖扯下大半。

蔓笙紧紧抱住兰花,退到墙边。

“慢。”顾一鹤定睛:“把他手里的东西先给我夺下来。”

这会儿王莫已经从刚才的眩晕中回过神来,上前来一道夺。

蔓笙死死抱住花瓶,不知哪来的一拳攻在自己肋下,王莫将黑布向外一掀,向外飞出一丈远。

这下完了,蔓笙心一沉,拼命针扎起来。

同时听到“咣当”一声。

陶瓶摔了个粉碎,土散了一地,黑布迎风打开,溢出淡淡兰香,随风而散,飘出数里。

“什么破草,给我继续扒。”

蔓笙全力推了一把,向右还没跨出一步,就被楞二肥肥的身体堵住,厚肉弹力送来,后脑又碰上了墙,脑壳中翻江倒海,身子

都把不住,靠上了顾一鹤。

嘿嘿……顾一鹤奸笑阵阵钻入耳朵。

楞二又伸手去扒他衣服,手还没能摸上衣襟。“嗤”一声,有一片东西飞快从自己眼前闪过,快到都来不及看清是什么。

当下手上传来刺痛,这刺痛一点不抽象而是很具体,低头一看,自己右拇指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削下,血已经淅淅沥沥流了一地

楞二惨叫一声,一摊软肉堆地上。

又是“嗤”的一声,一只耳朵应声落地。

确切的来说是顾一鹤的一只左耳。

顾一鹤惨声,老大就是老大,当然没有软摊在地,只是已经无暇顾上怀里的人,将蔓笙推扔在地上,用仅剩的一只手死死捂住

左耳根,血从指缝挤出,淌了一脖子。

顾一鹤狠狠:“谁削老子聪耳?”

机警地四下张望了一番,捡起地上还粘在自己左耳上的东西,眯眼,一片小小叶子,兰花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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