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善水还记得当时爹爹那失望的眼神，毕竟，练了两年的轻功，只能飞到房顶，和他的哥哥们比起来，确实是差的太远了。现在想起来，上官善水忽然觉得，自己的爹爹当时的眼神，估计不是对自己没有练武天赋的失望，而是一种终于确定了某件事情的失望。
但是，眼看着家人对自己十几年如一日的疼宠，看着爹娘偶尔会露出来的发愁的表情，听着哥哥们不经意间的叹气声，以及嫂嫂们怜惜的目光，还有上官家专门的医院逐年的扩大，大哥对于药材生意的重视，上官善水要再没有看出点儿什么，那他就白活了两辈子。
一病一个月，从来不多从来不少。上官善水有时候也会觉得很奇怪，世间怎么会有怎么奇怪的病症。前几年的时候，上官善水从来没有将每一年的大病联系到一起，直到六岁那年，生病之前听到自己身边的小丫鬟嘀咕了一句大概又快要生病了，才将事情联系到一起的。那时候，上官善水就有了猜想，这大概不是自己体质的问题，恐怕是中毒之类的吧。
只不过，既然大家都不说，那他就当做是不知道。这些人，肯定是爱着他的，他们隐瞒着他，也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上官善水不喜欢欺瞒，但是对于善意的欺瞒，上官善水不介意配合一下。
“娘亲，我今年的病已经好了。”上官善水凑近柳翩翩，捏起一块点心送到柳翩翩嘴边，得到上官云白眼一枚，和柳翩翩笑容一个。在柳翩翩吃点心的时候，上官善水接着为自己谋福利：“而且，娘亲，大哥应该有不少的别院吧？到时候，我一定会准时去大哥的别院养病的。”
柳翩翩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家孩子，从来都是娇养着长大的。在自家生病，还能有爹娘和哥哥们陪伴，还有丫鬟小厮照顾着，还有最好的大夫以及最好的药材备用着。出去之后，虽然能住到承宣的别院，但是别院和自家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点儿两点儿。
正想着，柳翩翩就看见自家相公给自己一个眼神，然后点了点头。柳翩翩捏着手绢的手顿时紧了一下，多年的恩爱夫妻生活，上官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柳翩翩就能知道其中的意思，这是，同意了。
“云哥……”柳翩翩刚喊出口，上官云就打断了她想要说出口的话：“好了，小九，不用和你娘亲磨了，爹爹答应你了，过几天，你和你哥哥们告别一下，就可以出门了。想要带什么东西，也要告诉你大哥，让你大哥给你准备。不过，要和你哥哥一起出门，恩，就让你八哥和你一起去吧。”
“恩，好，谢谢爹爹。”笑弯了眼睛的上官善水点点头，看出自家爹娘有话要说，就站起来告辞：“爹爹娘亲，那我先去找大哥了。”
“恩，去吧。”上官云挥挥手，让上官善水自行出去，然后站起来走到柳翩翩旁边坐下，将柳翩翩揽在自己怀里：“翩翩，孩子大了。”
“我知道，但是……”上官善水蹭到门口将脚步放慢。
“小九恐怕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了，要不然……”要不然也不会坚持要出门游历，十二年来，自家孩子自己还会不了解吗？乖巧听话，从来都不让父母操心的。这次居然不顾父母的阻拦，不理父母的担心，非要出门看看，那唯一的原因就是小九可能已经知道了。
“那怎么办，小九，小九他……”柳翩翩的声音含着一丝恐慌，上官善水在外面苦笑了一下，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呢。虽然每年都是大病一个月，但是如果这病一年比一年重，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自己总有一年会病死？
模模糊糊的听见上官云叹了一口气，上官善水没再听下去，他家爹爹的武功，那可不是他这种三流水平能相比的，恐怕刚才是因为要安慰娘亲，所以才没有注意自己在外面站着。要是再站下去，肯定是会被发现的。他可不想让自家爹爹和娘亲伤心。
“九少爷，我们要去找大少爷吗？”身边的丫鬟是不懂武功的，上官云和柳翩翩又是压低了声音，小丫鬟自然是听不见的，只是看着自家少爷一步一步往前蹭，忍不住问了一句而已。
“大哥现在肯定不在家，我们去找八哥吧。”想了一下，上官善水改了一个方向，往上官丰羽的院子走去。现在这个时候，上官承宣肯定是在书房或者是在外面的店铺的。
“九少爷，要起风了，要不要奴婢先回去拿个披风？”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丫鬟缩缩脖子，快走几步跟在上官善水后面问道。
“不用了，就几步路。”不在意的说完就加快了脚步，虽然他是不在乎这阵冷风的，但是万一他的身体在意了，再弄来一场风寒什么的，那就得不偿失了。他十分确定，这时候，自己要是生病了，哪怕就只是咳嗽几声，那游历就会变成天边的浮云。
主仆两人就像是比赛一样，一个比一个走的快。到了上官丰羽的院子的时候，额头上都已经冒汗了。上官丰羽的小厮赶紧的将他们接进门，正准备将上官善水的外衣脱掉，就听见一声吩咐：“不用给他脱了，我们院子里的地火是早就停了的，现在天气还不是很热，外面又刮风，这一脱衣服，指不定就要伤风了。”
“八哥，我又不是玻璃人，哪有说伤风就伤风的。”看小厮走开了，上官善水转头朝躺在软榻上的上官丰羽说道。
“是是是，你不是玻璃人，玻璃人都要比你结实几分，我记得，好想前几天某个人还得了伤寒来着。”上官丰羽给上官善水一个白眼，然后将自己手边的点心碟子递过去：“早饭吃了没？是不是刚从主院过来？”
“吃了早饭的，在娘亲那儿喝了粥，又吃了点儿点心。不过，八哥，你这里有咸的东西没？我嘴巴里没味。”上官善水捏着点心啃了一口，就很嫌弃的放回去了，又是甜的。
上官丰羽点点头，然后吩咐了身边的丫鬟去外面取一碟咸的点心，转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上官善水，看他气色还好，才问道：“这次来找我是什么事情？”
第十章：上官家的光辉历史
“八哥啊，你觉不觉的天天呆在家里很闷啊？”上官善水笑着凑近上官丰羽问道，他家的这个八哥，算是上官家的一个奇葩，别人都是心心念念的出门游玩，父母每年催个四五次才回来。而上官丰羽，则是从来不喜出门，甚至连自己的院子也不经常出，用现代的词形容，那就是一个字：宅。
上官丰羽比上官善水大三岁，所以现在上官丰羽已经十五岁了，而十二岁那年，为了一劳永逸，上官丰羽已经出门游历过了。还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自己的任务，半年前就回来的。对于这样一个非常不喜欢出门的人来说，让他陪着自己去游历，那劝服的难度，可不是一件小事。
果不其然，上官丰羽摇头：“天天练武，不觉得闷。”
“八哥啊，你今年十五岁了吧？”上官善水嘴角抽了一下，然后十分八卦的问道：“八哥啊，咱们家是不能有侍妾通房一类的，八哥你也到了青春躁动期，万一你要是有那方面的什么什么，你要怎么解决啊？所以，所以我觉得吧，我们应该出门走走。”
这次轮到上官丰羽嘴角抽了一下，眼神扫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小弟：“小九，你刚才的那些话是谁教给你的？”什么叫做青春期的躁动？什么叫做解决那方面的问题？该死的，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带坏了他家的宝贝弟弟，他绝对让那个人体会一下什么叫做青春期的躁动！
上官善水脸红了一下，谁教的？自己学的呗，遥想当年，他也曾经纯洁过，只不过自从遇见了那个男人……摇摇头，上官善水将脑海中突然出现的画面给晃掉，那都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自己这一辈子是家中受尽宠爱的幼子，不是那个除了他就什么都没有的孤儿。亲情和爱情相比，最牢固的永远是亲情，所以自己永远不用担心这一辈子会再次遭受一次那样的痛。
“八哥啊，你放心我一个人出门吗？”好吧，那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就跳过去吧，转移话题什么的，虽然比较生硬，但是想来八哥也不会为难他的。
果然上官丰羽没有揪着上一个问题了，而是皱着眉看上官善水：“你要出门？”
“对呀，八哥，我都十二岁了，爹娘刚才也说了，让我出门游历，不过要让你陪着才能出去。”上官善水苦着脸，到时候，八哥不仅仅是保镖，还是监护人，顺便还有着监视的任务，自己这到底是出门游历呢还是出门游玩呢？一字之差，那代表的意义可是完全不相同啊。
上官丰羽打量了一下自家小弟瘦弱的身材，想当年，自己十二岁的时候，那身材，可是比小弟高了一头都有余，自家小弟体弱，能受得住路途奔波吗？
上官丰羽如此明显的目光，上官善水岂会不明白？在心底苦笑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眼中带着一点儿的哀愁的抱着上官丰羽的胳膊摇晃：“八哥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出过门呢，八哥你也不想我一辈子就这样呆在家里不出来吧？”
就算是他的身体不允许，就算是他的生命快要完结，他也要亲眼看看他生活的这个世界。
上官丰羽在听到上官善水说一辈子的时候，眼神出现了一点儿波动，爹娘是早早的就和他们兄弟说过小九的身体状况的。而小九的一辈子，也绝对不会像他们一样长的。自己就真的忍心，让他一辈子就只能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能去吗？
“八哥，爹娘也说了，大哥的药材铺在全国已经是遍地都是了，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我的身体，而且，我发誓，我自己会乖乖的，一路上绝对会听八哥的话，八哥说往东，我就绝对不会往西，八哥说打狗，我就绝对不会撵鸡。”
竖起三根手指，上官善水很一本正经的发誓。
上官丰羽在上官善水略带哀求的眼神以及脸上灿烂的笑容下，很快就投降了，苦笑了一下伸手摸摸上官善水的脑袋：“那好吧，我们就一起出门看看，不过，提前说好哦，你要一年回一次家。”
上官家的人出门游历，也不是就轻轻松松的出来玩的，每个人都有一个任务，完成了这个任务，才能够结束游历。当年上官承宣的任务就是身无分文的在全国开药铺，不能借用上官家的名号，也不能用从上官家带出来的银子。而上官丰羽当年的任务就简单了，捉拿十个朝廷通缉的大盗。现在轮到上官善水了，也不知道他的任务会是什么。
“八哥，这个不用你说的，娘亲已经交代了。”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上官善水也不用装嫩了，坐直身体，撇撇嘴说道，伸手将桌子上的茶杯端起来，刚才说了半天话，已经感到口渴了。
正要喝水，却被上官丰羽拦住了：“那水已经凉了，让人换换你再喝。”说完也不给上官善水反驳的机会，自顾自的让小厮过来将茶水换了。
说起来，上官家的几个兄弟，身边跟着的都是小厮，就算是有丫鬟，也只是负责外围的一些东西，其余的像是洗脸刷牙什么的，都是自己动手的，丫鬟就负责端水铺床整理屋子。只有上官善水比较例外，身边跟着的最得力的是丫鬟，刷牙洗脸从来都不用自己动手。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上官家想培养出来一个小色鬼，而是照顾人这种贴心细心技术活，女孩子还是比较拿手的。
“爹爹有说让你带哪几样东西吗？”看上官善水喝完水了，上官丰羽从旁边拽出来一个手绢递给他旁边的丫鬟，让丫鬟过去帮上官善水将嘴边的水渍擦掉。顺便再将上官善水的爪子也擦了一遍，上官丰羽可一点儿都没有忘记，刚才上官善水抓着自己的胳膊摇晃之前，手上曾经拿过一块点心，还是油炸的点心。
摇摇头，上官善水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将自己擦过手的手绢三叠两叠的，叠出一朵花的样子放到上官丰羽的茶杯里：“八哥，这是给你的谢礼。”
上官丰羽嘴角抽了一下，直接无视了上官善水的举动：“那我告诉你一个好东西，你回头让爹爹给你找出来。”
“什么好东西？”眨巴两下眼睛，上官善水好奇的问道，难道上官家还有什么宝贝不成？一开始，他想的也不过是带着八哥，带着银子，带着武器，三样东西就凑够数了。
“乾坤袋。”上官丰羽很神秘的凑到上官善水耳边轻轻说道，说完就重新趴回到自己的软椅上，伸手掩嘴打了个呵欠：“小九啊，我们出门是肯定要着很多东西的，像是你平常用的药，还有你制作的调味料，还有银子，乱七八糟的，要是全部打包的话，那可是很多很多的。”
“乾坤袋是什么东西？那么多东西，难不成我们不能用马车拉着走吗？”皱皱眉，上官善水很疑惑的问道。
“出门游历，不准坐马车，要徒步走出上官家。”上官丰羽毫不留情的将上官善水的好打算给破坏掉，不要以为他不知道小九在想什么，被子枕头，小九肯定是想都带走的。作为一个哥哥，还是一个很照顾弟弟的哥哥，上官丰羽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醒一下：“从你的院子到我们家的大门，大概有一百里。然后从我们家的大门到最近的一个小镇子，要二百里，骑着马需要大半天，赶马车需要一天一夜。”
看着上官善水苦哈哈的脸，上官丰羽总结：“像我这样的用轻功是半天，走路是两天。至于像你这样的……”
上官丰羽没有继续说，上官善水自己补充了，大概三天都不一定走完。
“至于乾坤袋，小九啊，那可是宝贝啊。”捏了一下自家弟弟苦哈哈的脸，上官丰羽继续说道：“我们上官家，在几百年前，也是出过圣人的，乾坤袋就是那个圣人祖宗留给后辈的宝贝。一个很小的袋子，能装进去很多的东西，而且装进去之后还能一直保持装进去时候的样子，装食物什么的，最方便了。”
“那不就是储物袋？”嘴角抽了一下，上官善水问道，难不成自己这一穿，还是穿到了玄幻世界？圣人什么的，以前自己也听过，只不过那时候以为是某一方面造诣高了，被人尊称为圣人而已。难道，这里的圣人是指神仙？
第十一章：小鸟要出笼
“储物袋？”上官丰羽挑眉：“唔，这个名字也挺符合的。”说完就站起身：“走吧，我们到主院去，你不是说爹爹和娘亲已经答应你了吗？我们要去趁热打铁。”
两个人一起到了主院，上官云也已经将柳翩翩安慰好了，看他们两个进来，马上就明白，他们是为了出外游历的事情才来了。吩咐了丫鬟倒茶，然后让小厮去通知其余几个人一块儿到这里用饭。挑眉，上官云看上官丰羽：“小八，你答应小九了？”
“恩，爹爹，我要是不答应，您还不得将我扔出去？”上官丰羽给自家父母见过礼之后就坐在上官云下手，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没有一点儿坐像。不过，上官家都已经习惯了他的懒，上官丰羽一向所坚持的原则就是除非练武吃饭，其余时间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
不理会他们爷俩的打趣，柳翩翩只管将上官善水揽到自己怀里心啊肝啊的念叨一番，然后开始细细的交代他要带什么东西，对陌生人要怎么做，路上遇见什么事情和自己没关系的话就不要去管，碰上打劫的什么要让他八哥上，自己要躲在一边。
听的上官丰羽嘴角直抽抽，难道自己就是当保镖的命吗？不过，深切的了解小九的身体状况的上官丰羽，在心里其实也是很赞同柳翩翩的交代的。他敢打赌，要是上官善水在路途中受了一点儿伤，他回来之后是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