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何书瑞白衬衫也溅上了飞散的血滴，湿漉漉的，在清冷的夜风中很快变冷。
他却浑不在意，再次搬起石头，垂下眼看着李健康。
那张脸上原本的五官已经分辨不清，只剩下一团凹陷的血肉。眼眶和鼻梁被砸得稀巴烂，眼球受到挤压，透明的内容物流出来
，和血肉混合在一起，看上去黏糊糊的。嘴唇受到的暴力反而比较小，只是擦破了皮，仍在微微翕动着。血沫不断地冒出来，
鲜红的舌头在颤动，像是某种在血池中挣扎求生的弱小生物。
不知受到什么感召，何书瑞忽然俯下身，在那鲜血淋漓的唇上印下一吻。再起身时，他的唇边也沾上了大量血迹。
而那原本温柔含笑的眸子，仍旧空洞呆滞。
“书……瑞……”李健康的声音低不可闻。
何书瑞的肩膀颤动了一下。然后重新搬起了石头。
“……”李健康痛苦地喘息着。鲜血涌进气管，让他无法呼吸。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无意识地朝前伸出手。
“……”何书瑞面无表情。
“噗——喀！喀！”
手指痉挛起来。
“噗——喀——”
石头上面沾到很多粘液，顺着双手滑到手腕上。很温暖。
“噗——噗——噗——噗——噗——噗——”
连续不断地砸击着同一处，最终将面部的骨头彻底砸碎。再砸下去已经感觉不到明显的硬物了，只有粘连的神经与血肉，被不
断地拖起、放下、拖起、放下……
朝着何书瑞伸出的那只手，终于重重地垂下了。
何书瑞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仍然重复着砸击的动作。每一次都将石块举过头顶，靠着重力势能与惯性，将那团已经烂软的肉砸
得更烂更软。
这种机械化的动作让他满身大汗。夜风一吹，他竟冷得哆嗦起来。寒冷让他想起了什么，终于丢下石块，从李健康的尸
体上站了起来。
是的——尸体。
脑袋被砸得骨肉模糊，这样的人，就算身上还有温度，都只能叫做“尸体”了。
何书瑞四下张望着，忽然在身后地面上发现了一件外套。外套很干净，没有沾到血。
他缓缓跪了下去，伸出手，刚要去捡外套，却忽然发现自己满手血红。黏黏的，鲜亮鲜亮的。狭长漂亮的凤眼里露出一丝困惑
。
忽然，亭子的石板凳上，有什么东西震动着响了起来。
——是手机闹钟。
像是迎头被一盆冷水浇醒，何书瑞的瞳孔瞬间皱缩。
他浑身颤抖起来，恐惧地回过头——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血腥味。
“……健……康？！”
手机震着震着就从石板凳上掉了下来，清脆地摔在地上，幽幽地亮起了光。
屏幕上是自动打开的未读信息。
“我马上到！你等我，别走开！”
From李健康。
＊＊＊＊＊＊
注55：以太：同样的这不是本文重点，有兴趣的同志继续听我扯淡，懒得看的就撒花下一章吧~鞠躬。以太是亚里士多德预言的
一种物质，后来被牛顿和笛卡尔认为是电磁波传播的介质。这个概念是针对光速速度是否不变的问题提出的。在麦克斯韦的电
磁理论中最重要的一个结论（也可以说是定理）就是：光速不变。这个不变是指任何情况下光速都不会改变。而在牛顿经典力
学中涉及一个参考系问题。假设光对于地面参考系的速度是c，那么如果存在另外一个与地面进行相对运动的参考系，光对于第
二个参考系的速度就不是c，这就违背了麦克斯韦的光速不变定理。在那个牛顿被当成神来崇拜的年代里，大家当然不肯承认牛
顿错了而麦克斯韦对了，但是麦克斯韦的理论又无法反驳，于是大家包括牛顿自己都试图找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结果就有人
提出了以太这个概念。其实以太本来是哲学概念（这不是重点！），当时的人们引用了这个名字来定义一种宇宙中无处不在的
介质。于是，在以太中电磁波的速度是不变的，恒定为c……其实这就相当于建立了一个绝对参考系，当然这中间经历了一大堆
的数学推理演算（这不是重点！），没有我说得这么简单。不过最终结果就是以太还是无法完美解决牛顿参考系与光速不变定
理之间的矛盾，so这个历史遗留问题一直拖了很久才被爱因斯坦解决~那就是相对论啦~相对论中说物体高速运动时它的长度会
变短，时间会变慢，又经过一大堆的换算（这也不是重点！）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光速不变，所以问题就解决啦~鼓掌鼓掌！！
！
46.今夜无人入眠
“晚安，沈衍。”——柯敬源
长夜漫漫，尚未过半。
王萌萌从物业管理中心走出来，将清凉夜风深深吸入肺中。此时此刻他非常需要一支烟，但是手刚摸向口袋，他便想起了顾昕
迩曾给他看的肺癌病人的肺标本。
王萌萌不禁打了个寒战，摇头把那恐怖的记忆驱出脑海。
靠在栏杆上，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夜晚的S大十分宁静，从二楼望出去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现在学生们都已经回到寝室了吧？
躺在舒服的被窝里，真是幸福啊。
王萌萌再次深呼吸，仰起头来望着深蓝夜空。星星低垂，月亮像个被人咬过一口的大月饼，远远地挂着。
够不着。
“咕……”王萌萌摸摸肚子。
饿了。
他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四十五。看来今晚是没法回家了。
他从六点半开始就蹲在物管中心看监控，把两个案子发生当晚所有摄像头的录像都调出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由于案发现场
都没安装摄像头，因此只能根据周边记录的情况来判断当时的情况。
厨子跟化学教授都呆在看守所里，厨子吓坏了，教授则冷静地找来了律师。案情到底会怎么发展现在还很难说，因为虽然证据
确凿，但就连王萌萌都强烈地认为他们是无辜的。
可是真正犯罪的到底是谁呢？
王萌萌突然想起了端木唤灵，那个荒诞古怪的神秘人。自他从窗台凭空消失之后，王萌萌去调查了一下他，发现他居无定所，
也没有正式工作。他的出现和消失同样莫名其妙，仿佛只为了揪出凶手。
为什么？
王萌萌想得头都大了。
他又叹了口气，决定去超市买碗泡面来吃。超市就在楼下，走两分钟就到了。
走到超市才发现超市关门了，王萌萌只好悻悻地往回走。没两步就看见一个小保安急急忙忙地朝他跑过来。
“警官！警官你快来！”小保安表情紧张，神色中难掩惊恐。
“怎么？”王萌萌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监控里有个……有个身上带血的人！”小保安才刚20，脸上稚气难掩，“刚上教学楼！
”
“教学楼？”王萌萌惊讶道，下意识地朝监控室望去。监控室的窗口忽然掠过一个人影，王萌萌心里一跳，紧接着灯光就熄灭
了。
来不及多问，王萌萌已经飞快地跑上了楼梯。
小保安赶紧跟了上去。
物业管理处在办公楼的二楼，这里整栋楼的楼梯都有监控，然而此时楼梯上却漆黑一片。王萌萌冷不丁地踩到了灯管碎片，心
中顿时警铃大作。
这是有人故意弄碎灯管企图躲过摄像！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刚才看到的人影就是他吗？王萌迅速地思考着，手中枪已上膛。小保安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王萌萌在二楼拐角处站定，一手拦住了小保安。
“你在这儿等着。”王萌萌沉声道。
“好！”小保安惊慌地点头，看见他手里的枪顿时就吓得不敢动弹了。
二楼很安静，走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王萌萌试图让呼吸平静下来，屏息凝神地捕捉着黑暗中的声响。
噗通，噗通，噗通。王萌萌的心跳缓慢而有力。
哒，哒，哒……
脚步声！
小保安捂着嘴巴，生怕喘气声太大被人发现。
王萌萌握紧了早已上膛的手枪，根据脚步声判断着来人的远近。
十米，五米，三米……
来了！
王萌萌低喝一声，身形一动，举枪对准来人。
“不许动！”
通常情况下，人类遭到突然的威吓会下意识地思维中断不知所措。然而来人仿佛早就预料到了王萌萌的偷袭，在他举枪的瞬间
，闪电般地钳住了他的右手！
“喀拉！”
可怕的断裂声，顺着手臂传了上来！
王萌萌大惊失色，手枪登时飞了出去，撞上墙壁砰然走火！
迟来的剧痛让王萌萌浑身一震。对方仍然紧扣着他的手腕，仿佛要将那已经断裂的骨头捏得粉碎！王萌萌额上冷汗直冒，试图
在黑暗中辨别对方的面貌，却徒劳无果。
“警官！”小保安恐惧地大叫起来。
这叫声似乎吸引了来人的注意，王萌萌感到手上一松，心道不好，便迅速地用左手摸出手铐，凭感觉朝那人手上扣去。那人的
动作出乎意料的快，王萌萌连他的袖子都没碰到，只扑了个空。
“跑！”王萌萌强忍着剧痛朝小保安吼道，继而再次扑向黑影！
小保安立马转身，拔腿就跑。黑影如鬼魅般追至他身后，转瞬间已反手扣住他的后颈！
就在同时，王萌萌堪堪扑至那人身侧，将他一把撞开！
“跑！”王萌萌再次大吼。
黑影被他这么一撞，并未失去平衡。反而是王萌萌一撞之下竟觉得撞上了个铁块。来不及思考，他凭着本能朝黑影挥出拳头。
黑影头一偏，简单利落地躲开了这下攻击，同时微微侧过身子，抬肘朝王萌萌胸口狠狠一撞！
“呃！”那力道大得不像话，简直超出了人类的极限！王萌萌只觉得胸口一热，清楚地听见胸骨断裂的声音。
被击中的地方迅速传来钝重强烈的疼痛。眼前冒着金星，王萌萌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试图为小保安争取到更多的逃生时间。然
而黑影转过身来，毫不留情地朝他脑侧挥来一拳！
王萌萌的头被打得歪向一边，他感到颈部肌肉绷紧，然后整个人朝边上飞了出去，撞到墙上！
“噗！”王萌萌整个人撞上墙壁，紧接着就吐出一大口血来！他顺着墙壁软软地滑了下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着，想要站起
来却无能为力。身为警务人员，他曾经受过大量搏击与耐痛训练，然而面对着那个不明人物，他竟然像只小鸡一样没有任何反
抗能力！
右手、胸前、脑侧……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痛。王萌萌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无法再做任何思考，终于在剧痛中昏死过去。
黑影却早已追了出去。
几秒之后，楼梯口传来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啊——”
在那之后，校园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而另一边，第一教学楼，楼顶。
有个人跌跌撞撞地朝栏杆走去。
他的外套披在肩上，被风吹得飘动起来，似乎随时会被吹跑。他畏冷似的拉紧了外套，却并不把扣子扣上。
因为……他的胸前有着一大滩血迹。
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结块的血迹。不止胸前，裤子、手臂，到处都是血迹。
干净的，似乎只有那件外套而已。
月光森冷，他的影子淡淡地投在水泥地面上，摇摇晃晃。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从楼梯口走到护栏边。这里是S大最高的一栋楼，一共七层。站在顶楼天台，风很大，很冷。
太冷了。
今晚降温了吧？
他缓慢地想着。想要笑，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他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拉紧外套，仿佛那件薄薄的外套是他最后的救命稻
草。
“……”仔细看，可以看见他的嘴唇在颤抖。
他一手拉着外套，一手扶住护栏，爬了上去。那姿势笨拙可笑，此时看来却格外凄凉。
费了很大力气才爬上来，他坐在护栏边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是释然还是绝望。
狭长漂亮的眼睛里有湿润的水汽。
又一阵大风吹过。
要入秋了。
他松开手，外套便被风吹走了。
他也如乘风而去一般，从护栏上坠落了。
长夜漫漫。时钟终于不情不愿地跳到了十二点。
男生15舍6楼的某个寝室，只有一个人睡得好好的。
手机上的日期悄无声息地从9月21日跳到9月22日。他翻了个身，舒舒服服地陷入更深更香甜的梦境。
而在校园的某个角落，有人坐在黑暗里，对着一架钢琴独自喝酒。
喝醉了，他趴到了钢琴上。琴键猛然奏响，他受到惊动，再次清醒过来。
“……”他闭上眼，以额头抵住高脚杯。那姿势看起来非常虔诚，像是某种庄严的仪式。然而自恃如他，是不可能信仰任何神
明的。
冰冷的玻璃容器里晃动着鲜红如血的液体，清澈妖艳。
他挑起唇角，喉间发出了叹息一般的低吟。
“晚安……沈衍。”
今夜无人入眠。
除了沈衍，今夜无人入眠。
47.与昨天彻底决裂的世界
“哎呀我不会安慰人，你要是伤心欲绝就去死吧。”——端木唤灵
八点。闹钟一响，沈衍想也不想地摁掉了。
神智渐渐清醒过来。沈衍揉了揉眼睛，感觉已经很亮。寝室里非常安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被窝里暖暖的，他把手臂缩
回被窝里，盯着天花板计划起今天要做的事。
这是他的习惯，醒来以后第一件事是安排计划，这样学习效率比较高。
今天是星期六，图书馆九点开门，吃完早饭可以先去花园里晃一圈。正血大概又会跟他一起行动，阿睡他们应该是去打球？健
康在跟阿睡学篮球，听说刚学会运球。对了，要是下午他们还在打球就去找他们玩儿吧……嗯，晚上干什么呢？
想着想着，沈衍转了个身朝对面床上看去，却惊讶地发现对面床铺空无一人。
出去了？这么早？
他支起身子朝对面另一张床望去，同样是空的。
两个人一起出去了？
沈衍讶异地回过头来，却突然发现邻床的人正一声不吭地坐在床上盯着自己。那种幽深沉默的眼神让沈衍心里一跳，他不由得
想起昨晚的烦心事来。
或许正血想对他说什么？这样想着，沈衍鼓起勇气与他对视着。然而正血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正血的眼神直勾勾的，沈衍感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下意识地移开了眼。
“……他们都出去了啊？”好不容易找到话题，沈衍故作轻松地问道。他一边叠着被子一边躲避着正血的眼神，觉得心里有些
发毛。
今天的正血好奇怪。
“……”正血没有回答。
寝室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里。
沈衍有些尴尬。叠完了被子便从梯子上爬了下去。他感到正血还在凝视着他，心跳不由加快，不知道正血心里在想什么。
就在沈衍拿起东西打算去洗漱的时候，寝室门忽然“咚咚咚”地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