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血点点头，安静坐在床边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沈衍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来狐疑地看着正血。“……你有带换洗衣服么？”
正血摇头。
……果然。看他两手空空就知道什么准备都没做。
沈衍叹了口气，走回衣柜前面继续翻弄着。正血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忙活。
我就是个苦逼，沈衍心想。他翻出一套睡衣朝正血丢去，小声嘟囔道：“内……裤什么的，你自己解决，我就不借你了……”
正血点点头，继续练他的坐功。
沈衍觉得自己是搬了个机器人回家，按个按钮动一动，不然就待机。还好不用帮他洗澡换衣服不用抱他上床……咳嗯！我在想
什么！
沈衍脸上一红，逃跑似的奔进了浴室。
还是在家里洗澡舒服，蒸气腾腾的热水很快打消了沈衍心中的不安。他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思考着正血的意图。想了半天没
有头绪，忽然间额上一凉，天花板上滴了一滴水珠下来。
这冰凉的刺激让沈衍猛然清醒起来，他望着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水珠，忽然想：阿睡健康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呢？凶手找
到了吗？
前几天他一直沉浸在伤痛中，竟然从未思考过谁可能是凶手。期间警察来问过他几次话，从警察的语气里可以听出他们也一筹
莫展。沈衍又想起今天在网上看到的“监控室保安暴毙”，心头蓦然一惊。
这几件事都是同一晚发生的吗？……为什么？
杀死阿睡和健康的是同一个人吗？那么杀保安的呢？
为什么要杀他们？
或许网上会有些消息？
沈衍想到这里，猛地从浴缸里跳起来，三下两下擦干身体套上睡衣，冲回了房间。正血果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那里，看见
沈衍慌慌忙忙的样子他便抬眼问道：“怎么了？”
“没……”正血那时冷漠麻木的表情再次浮现脑海，沈衍心中一凛，淡淡道，“你去洗吧。”
正血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出了房间。
沈衍赶紧打开电脑显示屏，屏幕上还保留着早上看到的网页。他飞快地浏览着那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试图在纷乱的信息里找
到有用的线索。
警局公布给媒体的内容很少，跟沈衍了解的差不多。因此他的关注点在于校园BBS上的评论。或许同学们知道些什么？
一页页地翻看着论坛，沈衍忽然眼前一亮。一篇名为“其实那天监控室里有警察！”的帖子映入眼帘。他迫不及待地点开来看
，帖子很短，楼主说案发当天看见有警车开进校园。晚上经过办公楼的时候也看见一个穿制服的人在二楼出现。楼主当时觉得
那个警察靠在栏杆上的样子很帅，所以偷拍了张照片。
文字下方就是那张照片，因为是手机拍的，又在晚上，所以拍得非常模糊。但是能看出来那人穿着英挺的制服，很明显是个警
察。
事发后警方并没有在死亡名单中提到这名警察，因此楼下有人分析说可能警方之前已经掌握到了什么线索，派这名警官前来调
查，结果却出事了。在事实未查明前，为了不惊动凶手，暂时不把这件事公布给群众。
但是立刻又有人反驳：S大之前的两宗案子已经水落石出，犯人也找到了，这名警官又来查什么？
下面剩下的就是无数毫无证据的猜疑了。沈衍一路看下来，心里还是一片茫然。
其实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为什么要把保安全部杀光？如果说杀阿睡和健康还可能是出于私人恩怨，可当时监控室里一共有五名
保安，再加上那个传闻中的警察，即便这样还是要动手？显然凶手有不得已的理由。
凶手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凶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正想得头疼，身后突然传来细微声响。沈衍一回头，之间一只手伸过来，啪地一声把显示屏关掉了。
“正血？你洗好了？”沈衍诧异道，“这么快？”
只见正血穿着沈衍的蓝色小熊睡衣，因为尺码太小所以胸口半敞着。他关掉显示屏后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道：“这件事，你
别插手。”
那副严肃的表情跟他身上的卡哇伊睡衣实在是不搭啊。沈衍扑哧一声笑出来，哼声道：“凭什么？”
“是ERROR。”正血坐到了床上，抬眼道。
“……ERROR？那是什么东西？”沈衍诧异道。从没听到过这个东西。虽然知道ERROR这个英文单词是“错误”的意思，但是正
血所指的显然不是这个。
“你不要管。”正血不容置疑地道，双眼直直地盯着沈衍。
“你什么意思？”沈衍的怒火立刻蹿上来，“你麻木不仁也就算了，还不许我关心一下这案子？端木正血你知不知道死掉的是
我们的舍友！是我们两个的舍友！同学！”
正血凝望着他，眸色清澈沉静。
“你会死。”他说。
沈衍一愣：“什么叫我会死？你知道什么吗？”心头笼上一片阴云，他强烈地感觉到正血有什么事情瞒着他……难道正血知道
整件事情的真相？
然而正血却摇摇头：“你不用知道。我会保护你。”
“？”沈衍感到十分诧异。刚想继续问，正血却又忽然道：
“我可能……会坏掉。”
沈衍瞪大眼睛：“什……什么意思？什么叫坏掉？”他有些紧张起来。不管怎么嘴硬，他心里还是把正血当成朋友的。正血突
然说这种话，又不像是开玩笑……“你生病了？”
“没有。”正血十分平静，清澈的双眼凝视着沈衍，无比认真，“我不能离开你。”
被那双眼睛望着，沈衍感到心脏猛地一撞。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正血的眼睛很漂亮，却漂亮得不像是活物。沈衍蓦然恐慌，他
竟然真的有种“正血快要坏掉了”的感觉。
沈衍心慌意乱地扭过头，避开他的眼神。“别说这种话！……你到底在想什么？”
正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他似乎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转过身去铺床。
沈衍欲言又止，心里闷闷的，却只能叹气。
熄灯，睡觉。
房间一下子暗了下来，沈衍却还是睡不着。身旁的正血安静地呼吸着，保持着仰躺的姿势，一动不动。
沈衍烦躁地翻了几个身，在床上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仍旧没有睡意。看看时间才九点，他居然这么早就上床了。不过正血都表
现出要睡的意思了，他也不好再开电脑打游戏什么的。
正血睡着了么？
沈衍悄悄朝他瞟去，发现他闭着眼。惨淡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看上去毫无血色。
“……你睡了么？”沈衍忍不住低声问。
“没有。”正血立刻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诡异好看的影子。
沈衍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再讨论先前的话题了，于是闲扯道：“我很好奇啊，你在我妈面前装得挺好的，连我都差点被你骗
了……你这人反差怎么这么大。”
“模拟状态耗能很大。”正血低低回答。
“？”沈衍不解地眨眨眼，有些好笑地道，“模拟？你在模拟乖宝宝？”
“是的。”
沈衍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笑道：“我真没想到，你为了住下来还会这样。你早跟我说的话……”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如
果正血早跟他说要住在他家，他会同意么？他们俩之前还闹了那么一场……要不是柯敬源帮助他恢复了心情，恐怕他现在还会
对正血冷眼相向。
“你……不一样吗？”正血似乎有些困惑，侧过脸来凝视着沈衍，“为了完成目标，你们人类……”
“什么叫你们人类，你不是人啊？”沈衍低笑起来。那低低的笑声在黑暗的房间中显得格外柔和，“确实很多人为了达到目的
不择手段，可是你没必要对我妈……对我这样啊。你老老实实说想住在这里，我妈也会答应的……你不用特地去哄她的。”
正血又沉默了。
沈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总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沈衍却能感觉到……他很失落。这是第一次察觉到正血竟然也会有“失落”这种情绪。
今天不仅看到他笑了，还看到了他从未产生过的情绪。实在是神奇的一天啊。
沈衍忍不住想笑，也不明白为什么知道了正血会“失落”以后，他竟然有些开心。
我们人类确实很奇怪啊。
——与此同时，柯敬源家。
银白色的月光从窗棂中斜斜射入，照耀在小方桌上，竟有些反光。
小方桌上的蕾丝台布掉落在地上。仔细看，并不是桌子在反光，而是桌上有层玻璃面——和沈衍老家同样的摆设。
而且，玻璃下面也垫着几张照片。
柯敬源伏在桌上，像是喝醉了。修长漂亮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划过，最终停留在某张照片上。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指尖依恋地在那相片上打着圈，最后变成了爱抚般的轻触。他的眼神格外温柔，温柔得仿佛相片中的人就在他面前。
时光仿佛在这一室的寂静中凝滞了，让人有些窒息。柯敬源孤独地伏在桌子上，那微躬的背影看上去格外凄惶无助。
他痴迷地凝望着相片上的人，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月光森森地照耀在那张照片上，照片里的人笑容灿烂，朝气蓬勃。
照片里的人——是沈衍。
是穿着黑色学士服，正将学士帽抛向天空的沈衍。
54.第二个初吻
“跟你那次……不算！”——沈衍
接下来的几天，正血继续以各种方式树立自己的乖宝宝形象，受到蛊惑的沈妈妈主动提出要正血多住一段时间，沈衍只能无语
凝噎。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沈衍终于弄明白了正血所谓“在一起”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形影不离而已。他就知道正血那种人不可能
这么浪漫，什么“我离不开你”……完全是沈衍想歪了！
弄明白这一点以后，他有些庆幸，但又有些打死都不承认的失落。
失落什么？谁知道。
不管怎么说，正血是打定主意要住下去了。沈衍也不去多想，就当重新过上了住宿生活。沈爸爸又出差了，这次是个长差，要
很久才能回来。沈衍倒是有些期待在父亲面前正血会如何表现。
另一方面，前些日子因为心情压抑，他没怎么和方嘉悦联系。那天凶杀案在网上曝光以后，方嘉悦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却
因为手机遗落在家里而没接到。回家以后又碰上正血，折腾一晚，因此回电话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他本以为方嘉悦是来安慰
他的，没想到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顿迎头痛骂。方嘉悦气坏了，责备他出了这么大事都不告诉她，还当不当她是女朋友！
沈衍苦笑，正是因为在乎她，所以不想她卷进这些事情里来。
方嘉悦却说：不要把我当成娇滴滴的小女生！这种时候不能分担痛苦，要女朋友何用！
倒是很有身为女朋友的觉悟嘛~
沈衍贱贱地被再度治愈。
“所以说……我是要去约会啦。”周六晚上，沈衍小声对着正血道，“你不会连这都要跟吧？”
正血点头。
“跟踪狂啊你！”沈衍恼怒起来，怕被客厅里的妈妈听到，又只好压下声音来，讨好地笑道，“你看，你想住下来，我也答应
你了。你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后面我也没说什么是不……囚犯还给出去放风呢，你就让我单独行动一晚上行不行？”
正血摇头，凝视着他道：“我不能离开你。”
又是这句话！沈衍头疼不已：“知道了知道了你离我远了就找不到我了对吧……可我又不会迷路！反正很快就会回来的啊你急
什么！我是要去市中心哎，不可能在市中心出事吧？”
正血终于又点点头。沈衍还以为他答应了，没想到他开口却道：“很有可能出事。”
“……次奥！”沈衍咬牙，“你这算是变相不让我去约会？！”
“没有。”
“那你跟个毛线啊！”
正血皱眉：“为什么我跟着你，你就不能约会？”
沈衍瞪起眼睛。这不
是人之常情吗？！难道在他心知背后有人盯着的情况下，还能大大方方地跟方嘉悦牵手抱抱亲亲？擦，这跟拍AV有什么差！…
…好吧离AV是远了点……这跟拍爱情动作片有什么差！
“反正就是不行！你要还想在我家住就给我闭上嘴老实在家呆着！”沈衍狠狠地瞪了正血一眼，抓起外套飞快地跑出房间，以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房门锁上了。然后跟妈妈打了个招呼便逃命似的出了门。
“……”正血转了转门把手，听见被锁上的声音。他眯了眯眼睛，忽然又感到手机震动了下。低头一看，是沈衍发来的短信。
“拜托啦配合一下！你在我会害羞啊！是兄弟就别说出去也别来打扰我，明天我请你吃饭！”
正血看完短信，默默地把手机塞回口袋。
然后面无表情地开窗，跳楼。
半个小时后，市中心电玩广场。
“你怎么可以让女生等怎么可以让女生等怎么可以让女生等！”方嘉悦抄起充气大锤狂揍沈衍。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沈衍乖乖认错，除了捂脸以外不敢做其他的防御姿势。
“哼。”方嘉悦打够了，把充气锤子丢到一边，撅嘴道，“其实我也才等了两分钟。”
“……”沈衍无语凝咽。约好的时间明明是七点半，现在才七点二十八啊……
“但是！”方嘉悦杏眼圆睁，斩钉截铁道，“跟女生约会，一定要提前到！绝对不可以让女生等，知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沈衍乖乖认输。
惩罚完毕，方嘉悦心情大好。两人在兑换处换了些游戏币，便兴致勃勃地来到了游戏大厅。这里有各种各样的游戏机，赛车啊
射击啊格斗啊，应有尽有。沈衍以前也常来这里玩，可是这次却是方嘉悦提出来的。没想到妹子也喜欢在这种地方玩，沈衍惊
喜不小。
共通的兴趣爱好是感情稳定的基础啊~
沈衍喜滋滋地想着，屁颠屁颠地跟在方嘉悦边上。
“……”好多人。正血皱着眉，无法理解为什么沈衍坚决不要他跟，却跑到人这么多的地方来约会。被别人看到无所谓，被他
看到却会害羞？这是为什么？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
于是，这厢在人堆里疯狂打游戏，那厢在机器堆里思考人生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