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逛吗？”正血环视一周，平静道，“食品区在饮料区的旁边。再过去还有游戏区……那边还有调教区。”
“……调教？”沈衍一愣，下意识地朝正血所指的地方望去。调教区在会场的另一边，被舞池挡住了。他踮起脚也看不见什么
，于是瞟了正血一眼，然后发现这货比自己高了半个头。
……半个头的绝对差距，足够打击人了。
沈衍默默低头对手指，却按捺不住好奇道：“……调教跟万圣节有个毛线关系啊！”
“不知道。”正血认真问道，“要去看看吗？”
“不用了！”沈衍脑中顿时又浮现出正血的翘臀，他用力摇摇头把这个景象甩出脑海，体内却重新升起一股热流。沈衍顿时心
慌意乱，只想从正血身边逃跑。忽然间他灵光一闪，掏出手机便喂便往外跑，同时用眼神示意正血在原地等他。
“……”正血默默地看着那个连信号都没有的手机。
来到外面的走廊上，沈衍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回头看了看，正血没有追上来，便放慢脚步，沿着走廊来到了门口。
站在这里还能听见会场里传来的欢声笑语。沈衍整了整身上的白床单，靠在门口对着月亮叹气。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三番两次会对正血产生……那种感觉？
他摇了摇头，忽然有些难过地想到：他大概真的……喜欢上正血了……
再怎么否认，身体都很诚实。会对身为同性的正血产生性欲，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正当他考虑着自己该如何是好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皮靴踏地的响声。沈衍一惊，回头看见一个身穿黑色军统服、身材修长笔直
的男人朝这里走来。沈衍抬起眼望向他的脸，却被那双棕褐色的眸子慑住了心神。
——被吸引住了、被抓住了。如此强烈地感觉到。
沈衍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忘记了这是不礼貌的。等他回过神来时，男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沈衍赶紧收回目光，躲在白床
单下面的身体悄悄缩了缩。
“还是外面舒服一些。”男人微笑着，在他身旁站定。
“嗯，是啊。”沈衍偷偷瞟着他的侧脸，只觉英气逼人。那军统服十分合身，将男性身体的美感完全地勾勒出来。他的胸前挂
着好几枚勋章，亮闪闪的，一眼之下简直以假乱真——当然，那绝对不可能是真的。学校里怎么可能有军人？
那么会是谁呢？
从他的相貌来看，大概有三十岁了。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成熟睿智的光芒，这是没有经历的人假装不出来的——大学生绝不可
能有这样的眼神，所以……难道是个老师？
“你也是……理院的吗？”沈衍悄悄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白床单，庆幸在这服装遮掩之下，就算一不小心冒犯了对方也不会被认
出。
“是啊。”男人笑起来很温柔，让人如沐春风，“理院这次的晚会办得不错……不过，与其叫它‘万圣节晚会’，不如叫联谊
来得合适。”
沈衍忍俊不禁。“就是联谊啊。今天是最后机会，不把握住就要过光棍节啦（注66）！”
“中国人能把清明节以外的所有节日当成情人节来过。”男人风趣地道。
“有道理！”沈衍哈哈大笑，“而我就只能把这些情人节全都当成光棍节来过！”
男人含笑地望了他一眼，忽然道：“想过一个真正的万圣节吗？“
“什么叫真正的万圣节？”沈衍好笑道，“要做南瓜灯吗？还是玩trick or trict？“
“西方的万圣节，其实与我国的清明节相似，是祭祀亡魂的时刻。”男人望向夜空，悠悠道，“这本该是万鬼齐出的夜晚……
”
“你信有鬼？”沈衍心知他八成是理学院的年轻教师，因此打趣道，“学理的也信这个吗？”
男人缓缓摇头，脸上的笑意越发柔和。
“只有不确定的事物，才会涉及到相信与否的问题。如果是事实，那只需要接受就好。”
沈衍愣了愣，继而笑道：“你的意思是这世上真有鬼？给个证据？”
“想看看吗？”男人微笑地望着他。
被那样凝望着，沈衍反而有些心虚起来。
“呃……就算看见了也不一定是真的啊……”沈衍嘟囔道。
“确实，眼见不为实，这是物理学中常会遇到的情况。”男人优雅地向前跨出一步，颔首道，“——但是，见识一些不一样的
东西，会启发人的思考。或许能窥见世界的本源呢？”
男人说完，便微笑地走了出去。他的脚步放得很慢，似乎是故意留给沈衍思考时间。
沈衍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从那三言两语中，沈衍感觉到了他强大的自信。尽管说着鬼神之事，但他的口气却很肯定，好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对他来说
就像一个经典公式一样易于推导证明。
这种自信来源何处呢？
沈衍强烈地好奇起来。他犹豫地朝会场入口瞟了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向着军装男人飞奔而去。
雪白的床单随着奔跑而舞动起来。
男人的军靴踏在鹅卵石小径上，发出了轻而低沉的响声。
78.连思考都不被允许的事（上）
“其实这本书里每个人都是苦逼……”——沈衍
夜晚的校园十分寂静，因此男人的皮靴踏在地上，声音格外清脆。沈衍听着那规律的哒哒声，心里的好奇越发强烈起来。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他盯着男人的背影，心中却无头绪。
走了一会儿，男人终于停下了脚步。沈衍抬起头，看见面前那个高高的匾额，上书龙飞凤舞三个大字。
紫藤苑。
“这里闹鬼？”沈衍哭笑不得。紫藤苑闹鬼这种传言他早就听说过了，从没当真。难不成这个神秘男子也相信这种捕风捉影的
事？
男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步跨过了门槛。合身的军统服让他的动作显得优雅而帅气。沈衍犹豫了一下，心想跟都跟到这里了
，不如就看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两人来到了院内，粗壮的紫龙藤便横亘眼前。院子被月光铺满，空气里有清冷的植物香气。沈衍忽然觉得有点凉，忍不住抱了
抱肩膀。
男人转过身来，微笑地朝他伸出手：“来，把手给我。”
沈衍狐疑地瞟了他一眼。男人的另一只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察觉到他不信任的目光，男人并未心虚，反而张开手掌，把手里的东西大大方方摊给他看。
那是一截红绳。很常见的用来系中国结的那种红绳。
沈衍越发困惑起来。“这要用来干嘛？”
“就像是一种仪式。某些很普通的东西以特定方式出现，就会引发一连串的奇妙反应。”男人把玩着那截红绳，血红色的丝线
缠绕在白皙修长的指尖，竟有种诡异的好看。男人并不急切，只是悠然道：“比如说，把红绳用特别的方法系在手腕上，就会
招引灵体。”
“这都行？”沈衍好笑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白床单，“我现在也扮成了鬼呢！他们难道不会看到同类就拥过来？”
男人笑得温柔，眸中闪动着睿智自信的光芒：“你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他把红绳递给了沈衍，示意他自己检查一番这红绳有无特殊之处。沈衍看来看去都找不到什么端倪，这就是截普通绳子而已。
只好将绳子又还给男人。
“真的可以？”沈衍显然有些动摇了。
“把手给我。”男人重新朝他伸出手。那神态温柔而耐心，像是搀扶孩子蹒跚学步的父亲。
“……”沈衍半信半疑地把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男人的手掌温暖干燥，让人觉得十分安心。他低着头，专注地系着绳结。沈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一会儿结就打好了，但
这结是怎么打的，沈衍居然一下子忘记了。
“咦……”沈衍惊讶地看着手腕上那圈红线。这个结看上去并不复杂，但是很难看出到底是怎么打出来了。沈衍越发好奇起来
——看来这种结法很特殊，说不定真会有什么奇妙的效果？
男人的双手垂回身侧，仍旧以那纯良无害的笑容望着他。
“……然后呢？”沈衍眨眨眼，“我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啊。”
男人并未回答，只是微笑着走到了紫龙藤边上。然后伸手抚上了紫龙藤粗壮的枝条。
就在他把手放上去的那一瞬间，有什么灰蒙蒙的东西从他的手掌下面冒了出来！
沈衍大吃一惊，连忙凝神去看。只见那团灰白烟雾飞快地蹿了出来，有生命似的徘徊在男人掌侧。不断地有白雾从紫藤上钻出
来，男人便收回了手。那几团烟雾追逐着他的手掌，如同野兽追逐猎物。男人将目光移向沈衍，沈衍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别过
脸去。
明明是很温和的眼神，为何就是觉得心惊？
沈衍困惑着，转瞬间男人已来到身前。
“看见了吗？”男人将那只烟雾缭绕的手举到他面前。沈衍忽然注意到他的手腕上也绑着一截红绳，那个结型与自己的完全相
同。
“……这就是鬼？”沈衍撇撇嘴，“我以为会长得更恐怖啊。”
老实说，他不信这就是鬼魂。只是烟雾而已，很容易制造啊。魔术师随随便便就能变一团烟出来，要说这就是鬼魂，他才不信
。
“这是被束缚的灵体。”男人缓缓说道，然后猛然抽回手。烟雾来不及跟随，便脱离了他的手掌。游离的烟雾自顾自漂浮起来
，之后竟渐渐有了形状。看不出那是什么，但却显然有着固定的主体。
沈衍错愕不已。
就在他发怔之时，那团有形的烟雾仿佛发现了什么，忽然飘向了沈衍。沈衍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然而烟雾还未触及他的
身体，面前的男人便伸手一捞，将烟雾重新禁锢在掌缘。
“……好神奇。”沈衍呆呆地看着他手上的烟雾，“要是他碰到我会怎样？”
“他会尝试着控制你的意识。”男人把玩着掌心的烟雾。一回到男人手中，好不容易聚成的形状又消失了。烟雾重新回到了飘
忽不定的状态，“这就是所谓的附身。”
“还真有这种事啊？”沈衍还是无法接受，只好苦笑道，“能不能给个科学点的解释？我宁愿相信这是某种化学反应…………
”
“可以。”男人微笑着点点头，睿智自信的眸子定定地凝望着他，“所谓鬼魂，是能量与意识的结合体。世间万物都具有一定
的能量与意识，这两者都依附于物质本身。而在某种契机下，物质消解了，能量转而依附于意识……这就产生了常人认识中的
鬼魂。”
沈衍听得一愣一愣的。
“在正常情况下，能量与意识的链合是十分脆弱的。假以时日它们又会重新分解，回到大自然中开始新的循环……”男人将烟
雾重新放到紫藤上，那团烟一碰到紫藤就立刻被吸了回去，让沈衍又是一阵震惊，“但是，如果一下子产生了大量鬼魂，却又
无法消解……这个循环就会被阻碍。”男人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他，“物质、能量、意识的三相循环会被打破。”
沈衍瞪大了眼睛。
三相循环，这个词听上去陌生又熟悉。如果肯定那个“鬼魂是意识与能量的结合体”的前提，那么男人的推论就很有道理。但
是从主观上来讲，沈衍还是不愿意相信所谓鬼魂真的存在——即便亲眼所见，又有什么证据说明那团烟雾就是鬼魂呢？
“还是不相信，对吗？”男人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事物。那明明是温和的眼神，却让沈衍感到了某种压迫。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沈衍警觉地后退一步，却忽然被男人抓住了手。他一惊，急忙想抽回手来，男人却又立刻松手了。
沈衍低头一看，自己手腕上那截红绳已经被解开了，重新回到了男人的手里。
“这个绳结……所谓的相生结，其实是招鬼的。”男人若有所思地道。
“……所以呢？”
男人温柔地凝望着他。
“所以，那些看上去对你好的人，并不是真心为你好。而看上去在害你的人，也未必……”
沈衍心里一窒。因为他忽然想起了正血。
“你到底想说什么？”沈衍有些烦躁起来。
“我很想……告诉你真相。”男人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伤。他抬了抬手，似乎想要触碰沈衍，然而看见沈衍警惕的表情，便
又收回了手。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用令人难过的语气低低道，“如果有人能理解我，那个人只会是你……”
“……什么真相？”沈衍忽然觉得白床单罩在脸上有些发闷。
男人摇了摇头，仍旧以那样温柔的眼神凝望着他：“……这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最后一次？”沈衍被他望得心惊，强迫自己鼓起勇气与他对视着，“你到底在说什么？”
男人一言不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喂！”沈衍立刻追了出去，“你究竟是……”
一跨出门槛，他立刻愣住了。
门外……没有人。
怎么可能？！
明明看见他走出来的，怎么一出门就不见了！
沈衍慌乱地张望着。紫藤苑外是一条笔直的道路，绝不可能有地方躲藏的。
那个人真的消失
了。
脑中一片空白。
正当沈衍不知所从之时，他的手臂忽然被人拉住了。沈衍吓了一跳，急忙望向一旁，看见的却是正血面无表情的脸。
“你在干什么？”他问得十分平静。
78.连思考都不被允许的事（下）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沈衍大惊。
正血朝紫藤苑瞟了一眼，回头道：“我去里面找你，没有找到。出来时，看见你在门口。”
“你去里面……找我？”沈衍震惊不已，“我也刚从里面出来！”
话音刚落，他感到正血抓着他的手忽然用力了。只见正血眯了眯眼睛，然后猛地把他拉到自己身前。
“……”沈衍差点撞到他身上去。一抬头，对上了正血认真的双眼。沈衍心头一震，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你不想看见我吗？”正血盯着他的眼睛。
“……啊？”
“你不想看见我吗？”正血以同样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双目灼灼，“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不出现在你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