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自来水缓解着舌尖的灼痛，沈衍把水吐掉，长长地呼了口气：“烫死了都没尝出味道！”
正血也拿了双筷子，夹起一点菜来放进嘴里，然后点头道：“很好吃。”
“啊哈哈那肯定的，我是谁啊做的菜必须好吃啊~”沈衍仰天大笑。
正血看着他得意的笑容，嘴角也微微地翘了起来。
“嗯。你很棒。”
沈衍笑盈盈地望向他，忽然间凑了上来，轻轻吻了吻他的鼻尖。
“我们现在，就像小夫妻一样。”
“嗯。”正血点点头。
沈衍歪了歪脑袋，用湿漉漉的手指戳戳正血的脸颊，笑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说，我每次都活不过……25岁？也就
是说我活不到明年春节？”
“……嗯。”正血再次点了点头，然后握住他的手，“害怕吗？”
“不怕。”沈衍顿了顿，又笑嘻嘻地道，“说不怕当然是骗人的！怕死了，怕得要命。我只知道自己会死，却不知道到底是哪
一天，那么接下来的日子我岂不是每天都要不安都要害怕？这样的话我还不如趁早自杀省得变成神经病！”
“我会保护你。”正血凝视着他，清澈沉静的双眼里是毫不动摇的坚定，“就算我坏掉……”
“我知道。”沈衍笑吟吟地点着头，“所以，我不想害怕。人会怕死，是因为还有想做的事情没有做成……”他慢慢地靠进了
正血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清新气息，“我现在有一个很过分的想法。”
正血抚摸着他的发丝，低声问道：“是什么？”
“我们……”沈衍在他怀中抬起脸，温柔地微笑起来，“结婚吧。”
“好。”正血点点头。
沈衍不由失笑：“别答应得这么快啊，好歹思考一下再给我答案嘛。”
正血忽然摇摇头。
“仔细想了想，决定不答应我啦？”沈衍假装难过，“啊，我好伤心。”
“不是。”正血凝视着他，“我已经答应过你了，以前。”
“啊？什么时候？”沈衍不解地眨眨眼。
“去年的12月，你说要我等你去买戒指，给我戴上，然后做你的新郎。”
沈衍愣住了。
“我在等你，和我一起去买戒指。等你给我戴上，然后，我做你的新郎，不做伴郎……”
沈衍咬着嘴唇笑了笑，眼睛一眨就有泪水滚落下来。
正血困惑地触碰着他的脸颊，说：“不要哭……你为什么要哭？”
“原来……一个月前我就跟你……求过婚了啊。”沈衍抽着鼻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自嘲道，“真是的，这段时间把我前
二十年没掉的眼泪全都掉光了……”
“……你不开心吗？”正血想了想，又摇摇头，“不对，不是不开心。”
“嗯，不是不开心，而是开心。开心得都掉眼泪了。”沈衍用力抱住他，一点不客气地把眼泪全都擦到他身上，“这样的话，
我已经给过你一个月的思考时间了……你又答应了，那就绝对不能反悔了！绝对不能反悔了！”
“不会反悔的。”正血抱住了他。
“好，那就……结婚吧。”沈衍深吸一口气，微笑道，“今天下午，一起去买戒指。”
正血点点头。
“好。”
对面的屋顶上，忽然闪过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离去得是如此之快，以至于连正血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天空并无痕迹，而鸟已飞过。
那个人消失的地方，虚无得就像连空气都不曾有过。
93.我唯一的，最深爱的人
“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我们相爱。”——沈衍
当沈衍和正血并肩在柜台里挑选戒指时，导购小姐由起初的震惊，渐渐转变为了真心的祝福。
“如果还是觉得不满意的话，可以亲自设计式样进行订做哦！”化着淡妆的她笑起来嘴角有个深深酒窝，也打消了沈衍起初的
微小不安。
“来不及啊来不及。”沈衍摇摇头，露出苦恼的神情，“我不知道还能等多久……”
“加急的话，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导购小姐耐心地解释着，手中翻出一本式样册，“比如说这款、还有这款，都很受欢迎
，可惜现在店里没有货……”
“……一个月。”沈衍苦笑了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正血的手，“十二分之一的时间。”
正血静静地凝视着他，然后说：“我们去其他店看看。”
沈衍点点头，对导购小姐报以歉意一笑，对方并无不悦，反而鼓励地看着他和正血。
“祝福你们。”
“谢谢。”沈衍心头暖暖的，牵起正血的手走出了钻戒店。他站在门外还深深地望了那个温柔的导购小姐一眼，心中思绪万千
。
就在此时，余光忽然瞥见临街橱窗里展示着的一对钻戒。那上面所镶嵌的钻石并不特别大，但样式却很精巧，就连不懂审美的
沈衍都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
“……喜欢吗？”正血拉着他来到橱窗前。
“啧，好多零。”沈衍笑嘻嘻地一指价牌，“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啊。”
“喜欢吗？”正血仍是这样问。
“……我觉得挺好看的。”沈衍在心中默默估算着自己的家当，总结出来就算把全身的器官都卖掉大概也只能买个底座。他摇
了摇头，推着正血道，“走啦走啦去下一家看……”
“买这个吧。”正血拉住他，静静地凝望着他的眼睛，“你的眼神不一样。”
沈衍扑哧一声笑出来：“必须不一样啊，这一对跟里面那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我这是被价格吓到啦！”
正血摇了摇头：“你喜欢，所以不一样。你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
谎言被戳穿，沈衍有些尴尬，撇嘴道：“喜欢又怎么样，买不起啊……”
话音未落，正血又拖着他朝路口走去。
“咦？去哪儿……”不明所以的沈衍直接被带到了银行。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正血掏出一张他从没见过的身份证，对着柜台小姐
说：
“我的银行卡丢了，我想补办。”
十分钟后，沈衍对着存款余额上那一串数都数不清的零发呆。
当他回过神时，正血已经在原先那家钻戒店的刷卡机上输密码了。
“……”直到导购小姐把两对钻戒包装好，沈衍拎着那两个轻轻的纸袋，整个人都还是晕乎乎的。
“回家吧。”正血握了握他的手。
“……”沈衍又被拖出店门。没走两步，突然想起什么，狂奔回来，在柜台上拆开了那两个袋子。
“这个，送给你！”他把两个女戒拿出来塞进导购小姐手里，没等她开口就一溜烟跑了。
“先生，这样不可以！”导购小姐望着门外人来人往的街道，满脸错愕。
那两个男客人就这么消失在了人海里，带着属于他们的两只男戒。
两人回到家里，沈衍躺在床上掏出那两个钻戒盒子，左看右看就是舍不得打开。正血坐在一旁看着他，安安静静地，好像怎么
看都不会觉得厌烦。
“啧啧啧，没想到你有那么多钱啊。”沈衍笑嘻嘻地道，“你不是机器人么我本来还以为你没有……咦？”他突然脸色一变，
连忙凑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刚那钱……是哪儿来的？”
“银行。”
“……我知道是银行问题是你哪儿来的存款？”沈衍捂住嘴惊恐地问，“你不会是黑了银行吧！”
“没有。”正血摇摇头。
沈衍刚舒一口气，正血又道：“我改了点数据。”
沈衍顿时一口老血喷出来，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所以说那些钱根本不是你的而是你从银行直接拿的？！天哪这怎么行……”
他顿时急得脸都红了，手忙脚乱地抓起那俩戒指盒子，焦灼道，“不行不行，这样不行……我们得把钱还回去！万一被查到了
……”
“不会的。”正血按下了他，再次摇摇头，“他们查不出来的。”
“可是……这是别人的钱呀……”沈衍惶恐不安地看了看手心的戒指盒，说，“而且这么大的数字……我们怎么能就这样……
”
正血想了想，问道：“只是数字，为什么要在乎？”
“啊？”沈衍一愣，随即苦笑道，“对啊，钱放在银行里就只是个数字而已……何况我都快死了，也不在乎这种……”
正血看着他黯淡的神情，忽然握紧了他的手，把那两个戒指盒包裹在沈衍的手掌里，然后将他揽入怀中。
“……我会保护你。”
沈衍笑了笑，反过来握住他的手，同时将其中一个戒指盒子塞进他掌心。
“我知道。”
我知道的，你会竭尽所能保护我。
可是你也说过，在之前的无数轮回中，我始终都会死亡。那时的你，想必为了我也已经作出过最大努力了……可是结果依旧失
败。
我不怀疑你。我相信你真的就算坏掉也要保护我。可是我必须作好
最坏打算。
人类很犯贱，知道自己死期不远，才开始珍惜生命。所以在这最后的日子里，我想要好好和你相爱。
我想要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相爱。
沈衍把将来会戴在正血手上的那个戒指放在贴身的口袋里，仔细收好。然后上网，挑选酒店和婚庆公司。
时间不够，我必须把所有事赶紧办好。
时间不够，我必须在我死之前，把这枚戒指戴上你的无名指。
就算你的皮肤下面就是金属，就算你的胸膛里没有心脏跳动……戴上戒指，你就是我的新郎。
我唯一的，最深爱的人。
94.到此为止
“我无法再容忍更多。”——ERROR
当沈衍跪在父母面前坦白一切时，他理所当然地受到了父亲愤怒至极的指责。然而母亲不顾身体虚弱，向父亲苦苦哀求希望他
能原谅他们唯一的儿子。
——原来母亲早就知道了。
沈衍很震惊，同时明白了这些年她身子越来越差的原因。
压抑。
正因为知道而无法向人诉说，这块石头一直压在她的心头，把她的身体活生生地压垮了。沈衍愧疚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趁
早跟父母坦诚。就算被赶出家门也好，至少将来他死掉了父母也不会太伤心……
可是沈衍并不明白一个母亲会为儿子做到什么程度。
在经历了无人入眠的一夜后，父亲终于答应参加沈衍和正血的婚礼。沈衍不会知道那一晚母亲对着父亲流了多少泪，也不会知
道父亲答应这对他来说近乎耻辱的婚礼，一半为儿子，一半是为了妻子。
不管怎么说，婚礼的筹备还是正式开始了。沈衍和正血一下子忙碌起来，挑选礼服，安排宾客，发放请帖，向那些打电话来质
问他们怎么能开这种玩笑的亲朋好友解释一切……忙得不可开交。家中的气氛也变得很微妙，父亲整日阴沉着脸，母亲的脸色
也越发差了。沈衍动过搬出去住的心思，但转念一想或许自己将要不久于人世，出柜一事已经伤害了父母，他想要在生命的最
后时间里陪陪父母，多少为他们做点什么。因此虽然尴尬，他还是留在了家里，接受父亲的冷言冷语，服侍卧病在床的母亲，
以尽最后的孝道。
人一旦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开始把一天当很多天来用。就在不久以前，沈衍还自认是个抓紧时间做事的人，而现在回想起来
，那时的自己简直是在浪费生命。
胡思乱想太多，碌碌无为太多……甚至还有很多耗费在猜忌、犹豫、畏缩上的时光。真是太糟糕了。如果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情
绪抛弃，他或许早就和正血相知相恋，也无需如此仓促而激烈地以半强迫的态度令父母接受自己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
人啊……
他只出神了几秒，很快地又将注意力投入到手头的事情上来。
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沈衍朝身旁同样忙碌的正血望了一眼，嘴角浮现了淡淡的笑容。
一起加油吧，我的爱人。
三个月后，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在那个被写在请帖上的日子里。
郊外，湖边。
绿草如茵，铺着白色餐布的长桌上摆满了点心水果。宾客们从服务生的托盘里接过香槟，彼此交谈着。尽管已经被解释过，许
多人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们的侄子、表弟、学生、同学……竟然要跟男人结婚了。
正血当然没有任何亲朋，唤灵并未出场。因此参加这场婚礼的人并不算多，沈衍那边的亲友也因此更加好奇：要跟沈衍结婚的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沈爸爸沉默地陪在沈妈妈身边，偶尔会与客人们交谈。这些天来他白了许多头发，然而还是换上了最正式的服装，出席在儿子
的婚礼上。其实早在先前的筹备中，他就开始帮一些忙。比如教导沈衍接待宾客的礼仪，比如对待那些仍然无法理解的长辈他
应该如何解释……都是些社交之道。以往的父亲从未教过这些，因此沈衍感慨万千。他忽然发觉父亲开始将他当做一个真正的
成人来对待，开始认可他的决定……开始试着接受他的选择。
如果当初他选择与正血私奔，或许他将永远失去与父亲站在同等立场，面对面交谈的机会。他庆幸自己没有逃避，使他这二十
几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父亲真真切切的爱。
当宾客全部到齐，沈衍终于可以坐下歇口气。大半个早上都站在那里对着人家笑来笑去，他的口轮匝肌（注84）都快崩溃了。
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他一边咬着可乐杯里的吸管一边笑嘻嘻地说：“还好你不用穿高跟鞋，不然看你站那儿一上午，我肯定
要心疼死啦！”
正血脱下西装，拿出另一套礼服穿戴起来，同时将沈衍的那套递给他。沈衍欣赏着他薄薄衬衣下漂亮的胸肌，随手把礼服和可
乐放到一边，站起来扑进他怀里。
“啧，看得我都想在这里做了。”沈衍靠在正血肩头，悄悄打量着这间小小的更衣室。隔音看上去挺好的，应该不会被外面的
人听见吧？
“可以。”正血环住他的腰，然后吻了吻他的耳垂，轻声问道，“想要什么体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