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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弓刀 第二卷 下——by大雅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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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虽然是胜了,但失了两军,我身为统帅自然有罪。”卫青淡淡道。

“不对,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打仗哪里有只杀别人自己不死人的,纵然有失,但和这战果比起来,也细如牛毛。舅舅,

你老是说不争不争,不争也不是这样的吧?”霍去病忽然激动起来,语速快得惊人。

卫青双手在脸上搓了搓“去病,你还年轻,有的事情还不明白,舅舅……舅舅这不是不争。”

“那是什么?”

卫青没有答话,却走到帐边,撩开帐帘注视着欢乐的将士们,篝火染红了年轻的面庞,激劲的节奏昭示着胜利的喜悦、

挥洒着无尽的热情。目光所及,没有一丝山影,远处的星子似乎镶嵌在一张悬挂于天地间的幕布上,耀眼夺目。

卫青忽然想多看几眼这军营、这天空、这星子,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场景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呢?连年征伐,将领们要么身经百战,要么勇武剽锐,皆可独挡一面,自己……真的是不该再来了!

卫青一声喟叹“舅舅这不是不争,而是大争。”

“争了什么?去病不明白。”

争的是身家性命!与其让陛下罗织些不知所以的罪名,不如自己给他一个,不痛不痒,不轻不重,却可任他随意发挥。

卫青微微阖起双目“去病,记住你答应过,要替舅舅照顾家人!”

黎明,却没有雄鸡报晓。

草原的太阳似乎尤其鲜亮,尤其夺目,金灿灿地挂在了天上。

“圣旨到,大将军长平侯卫青接旨。大将军卫青出征匈奴,大克获,朕心甚慰,着令卫青即刻返京,一切军务交由公孙

敖代理。”

在一片疑惑中,卫青跪拜接旨,神态安然——陛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想必是仗还没打完,使者就已经等在边关

了吧“贵使一路辛苦,请稍事休息,容卫青换身衣服,即刻随贵使出发可好?”

使者躬身道“大将军请,下官在这里侯着就是。”

“舅舅,我和你一起去。”霍去病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拉住卫青的小臂急切道。

“剽姚校尉,你是军人,怎可擅离职守?”卫青逼视着霍去病,脸上满是严肃和警告。

“大将军,标下这就去叫侍卫队准备。”阿旺说罢转身欲走。

“不必,就你一个人跟我回去就成了。”

第100章:弦意

厚重的殿门在身后无声无息地关上,只在合拢的一瞬间发出一声闷响,惊飞了檐前的鸟雀。

巨大梁柱间的所有的帘幕都被放了下来,掐绣着云纹的纱幔和龙凤纹的锦幔间隔了丝幔,层层叠叠,将宣室的光线遮去

大半。

鎏金的香炉里的白烟袅袅升腾,在空气中缭绕弥漫开去,终于散开得无影无踪,只浮动了寸寸流光。

皮靴敲击着木质的地面,发出“得得”的脆响,在寂静的宫室里显得异常刺耳。卫青放轻了脚步,低下头。进出了十多

年的宫室忽然陌生起来,虽帷帐层层,卫青却很清楚,刘彻就在里面。

“大将军回来得好快!”刘彻依旧侧卧榻上,眼睛瞟着面前的酒壶“朕已经备好美酒等着为大将军洗尘了。”

嘴上说着,身子却一动不动。

矮榻前摆放着一张古琴。

卫青绕过琴来到榻前跪拜在地“臣卫青恭请陛下圣安。”

刘彻微微勾了勾嘴角,脸上却毫无笑意“给朕倒酒,朕要庆贺大将军凯旋归来。”

细长的酒线银丝般落入杯中,刘彻端起酒杯,用手指摩挲着杯沿“美酒醉人,仙乐醉心,古人以乐佐酒,是为风雅。今

日大将军凯旋而归,当此良辰,有酒无乐,岂不可惜?”

语声猛的一停“朕闻大将军少习音律,尤精琴技,不知大将军可否为朕奏上一曲?”说罢侧目睇着卫青,双目黑如浸墨

,嘴角的弧度变成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卫青脑袋里“嗡”的一声,便觉背后一凉,冷汗横流。抬眼看时,刘彻正逼视着自己,似要将自己的身体看穿。

低头称“诺!”,拢拢衣袖,跪坐于琴前,竟不知如何下手。

“怎么,大将军是不愿为朕弹琴呢,还是根本就难得应付朕?”刘彻的声音懒洋洋的,抿了一口酒,三只手指握着酒杯

不住着摇晃,杯里的酒打着旋从杯沿荡了出来。

卫青依旧半垂着头,不知是何处窗棂透进一阵柔风,动了帘笼,扬起覆在额前的几缕发丝“臣,不敢。”

“不敢就好,弹!”讥讽化作了冰雪,刘彻“忽”地坐直了身体,逼人的气势顿时积压而来。

卫青拨了拨弦,试图找准音调,无奈十多年没有触摸过乐器的手指异常僵硬,无论如何卖力,却终是曲不成调。

“真——难——听……大将军——果然是难得应付朕。”刘彻夸张地拉长了声调,笑着从榻上走了下来,赤舄履映入卫

青的眼,殷红如血。“对了,大将军弹的这曲象是《汉广》,朕没听错吧。”

卫青收了双手,伏拜在地,却已不知该说什么。

刘彻也不管他,只“呵呵”一笑“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卫青,你这颗脑袋里思得倒是不少,只

是朕却不知你究竟思着什么?能跟朕说说么?”

卫青跪直了身子,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在长睫上集成一颗闪亮的珍珠“臣之所思,皆如何报效陛下。”

“报效朕,说得好。人道曲为心声,大将军就再为朕奏上一曲,朕看大将军说的是不是实话。”刘彻的眼神如同刀锋,

森森夺人。

卫青虽未抬头,却依旧被这眼神刮得头皮发麻。过去学的曲子早就忘记了七七八八,呆愣片刻,不知究竟该再弹一曲什

么才好。

“嗯,怎么?”刘彻的不满似乎又增大了一些。

卫青诺诺应着,思量片刻,这才挑动了琴弦,依旧是生硬晦涩,难以成调。

刘彻侧耳听了一会,忽然象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爆发般哈哈大笑起来“《南风》,唔,是《南风》啊。呵呵,禹夺

舜权,舜死苍梧,果然是臣夺君权君野死,原来大将军思的就是这个?”

“臣万死不敢,陛下明鉴。”绞尽脑汁才想到弹奏此曲,本来是要颂扬刘彻是尧舜之君,却被他故意歪曲成这个样子,

言语间毫不留情,分明是指自己造反!卫青终于“霍”地抬起头,见到的却是刘彻不怀好意的笑脸,就像正在戏耍老鼠

的猫。

那笑意渐渐散去,变成了刮骨的刀锋“不敢?”刘彻双眼迎上卫青惊惧的眼神,扬了扬下巴,转而从袖中取出一把锋利

的短刀,在衣襟上来回缓缓擦拭。

“臣对陛下一片忠心,天日可表。”对视中,卫青终于无力地垂下眼神。恍惚间,一片温热的鼻息灌入领中,却是刘彻

不知何时已经欺到了身前。

“卫青,你可知罪?”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却寒意刺骨。

卫青闭上眼睛,任睫毛上珍珠般的汗滴落在琴弦上“臣知罪。”还能说什么呢?自己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刘彻的喉咙里发出霍霍的声音“不,你不知!让朕来告诉你,你居功自傲,此罪其一;欺君罔上,此罪其二;佞幸惑主

……此罪其三。”说到第三,刘彻凑近了身子,将嘴唇放在了卫青的耳边,几乎一字一顿。

你确实有罪,人道功高震主,还只是比喻,而你却果然敢来震主!想起这些天的不安,刘彻居然感到了一丝后怕,如果

这个人不是卫青而是别人,那么今天稳稳坐在这里向人问罪的,究竟是自己还是他?

这份后怕很快燃烧作了巨大的怒火,烤得刘彻双目赤红“好一个韩信,好一个周亚夫!这三项罪名,项项可诛,卫青,

你,要选哪项?”刘彻的声音不高,却已是从牙缝中挤出。你当然有罪,但你最大的最不是功高震主、不是谎言欺主、

不是佞幸惑主,而是你功高震主、谎言欺主的同时,还敢佞幸惑主;更在于你佞幸惑主之后居然敢功高震主、谎言欺主

。刘彻恶狠狠地想,手中的短刀不知不觉已经架上了卫青脖子,缓缓沿着那曲线上下移动。

刀锋潋滟,晃出幽蓝的冷光,在脖子上带起一片冰凉的酥麻和轻微的疼痛,心知刘彻杀机已起,卫青心中不禁一阵惨笑

“终于还是没能逃脱这兔死狗烹的一天。”合上双目,引颈就戮。

终于,刀锋停在了咽喉,冷了肌肤、寒了心情,将全身的血都凝结。

第101章:南风

“大将军真的没有什么话说了么?还是觉得自己刚打了胜仗,朕不敢现在杀你?”刘彻边说,边故意带了一丝轻笑。

微阖的双目没有打开“臣,断不敢作此想,臣的一切皆是陛下赐给的,连这条性命也是陛下所救,陛下要臣死,臣不敢

不死。”既然难逃一死,索性从容些,也免得临死还被眼前的人笑话。

该死的声音依旧那般平和,镇静得像是过去千百次议政之时,竟然拿他没有办法了么?刘彻忽然很想跳起来。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说得真好,大将军真是一片忠心,看来是朕错怪大将军了。”刘彻忽然笑了,声音从口鼻间

发出,带起挑动的眉眼,异常轻佻“《南风》,对了是《南风》,大将军奏的是《南风》,舜巡苍梧,湘妃泪竹。仲卿

这与姐姐同侍君王,果然是堪比娥皇女英。原来仲卿是以妃妾自况,倒是朕……不解风情了。”

睫毛颤抖了几下,虽然很轻,却明明白白。果然,这是你的痛处!

刀锋依旧在脖子上游走,却猛然偏离了方向,只听一声裂帛,卫青背心一凉,腰背上背刀锋划破的疼痛虽不剧烈,却异

常清晰。

刘彻拉住衣领用力一分,已被割裂的衣衫立刻从卫青身上飘然落下,悠悠荡荡,如凋零的花瓣,又如折翼的蝴蝶……

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刘彻已经揪起他的头发疯了般向榻边拖去。

双手本能地护住了头发,措不及防的身体被拖得滚倒在地,本已是堪堪挂在身上的衣衫更加破碎,大半身体都已裸露了

出来。

头“咚”的一声撞在榻的边沿,卫青眼前一阵发黑。

刘彻喘了口气,用力将他狠狠摔在榻上“既然想做妃妾,就好好侍君吧!”说罢扑上去泄愤般又咬又掐,阳光牧草的味

道合着血腥之气涌入口中,刘彻忽然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心和残忍的快意。

剧烈的疼痛从身上每一寸肌肤传来,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睫毛却不住抖动,浑身更是僵硬如铁。

“怎么,不愿意?”刘彻停下动作,用衣袖擦了擦嘴唇上的鲜血,眼里装满讽刺和讥诮“如果是别人,也许还说的通,

可是你,你想想,自己可有什么资格不愿意?”

卫青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刘彻却不容他说话“就你这样的人怎么也会有这种想法?真是……令人费解。”

终于动容了,朕还以为你真的是泥塑木雕。看着卫青渐渐开始抽动的脸,那残忍的快意又扩大了几分。

“你可别忘了自己进宫是做什么的,你可是姐姐送给朕的娈童,意思是说,你一开始就是让朕睡的,而且,而且……”

刘彻拍了拍自己的头,忽然记起般“而且朕可是给了钱的!”

“给了钱,可是千金呐,你可真够值钱的。”恶意终于不受再理智的控制,洪水般汹涌而出“这些年来,一付道貌岸然

的样子,你还装什么?莫非是要……欲擒故纵?”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痛苦终于再也难以承载,似要决堤。

怎么,想干什么?来啊,朕怕你不成?死死盯着那双眸子,恶狠狠得连自己都感觉到眼框里被挣出了血丝。

卫青眼里的痛苦此时却渐渐熄去,又似过去那边,柔顺地把头扭向了一边,再也不发出一丝声音,不露出一丝情绪。

压抑了好几年的欲望一旦爆发,就定然喷薄成火山、汇聚成江河,刘彻此刻再也不愿容忍卫青的冷漠“转过头来,看着

朕。朕跟你说过,就算你死了,也是朕的人,你休想逃开,你可千万别忘记了?”

听到吩咐,卫青顺从地转过脸,只是那眼里却不知何时,结上了薄冰,锁上了烟雾……

刘彻一声低吼,毫无预警地撞进了身下因久未承欢而异常紧窒的身体,如愿地感受到一阵颤抖,旋即便再也没有任何反

应。

“朕记得卿说过,朕是你的恩人,也是你的主人,那么朕想知道,仲卿现在是在报恩呢,还是在侍主啊?”以前的压抑

着的种种不满,似乎想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只要能刺伤他,刘彻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

卫青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紧紧咬着牙关,极力忍受君王带给他的身心双重折磨。

一边驰骋一边啃噬着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刘彻如同梦呓,却得不到回应。

刘彻终于心满意足时,天色已近黄昏。

挣扎着从榻上起身,衣衫已经难以蔽体,但卫青还是勉强往自己身上穿着,细细结起衣带,从袍摆上撕下一缕子布料充

作腰带,尽量整理得工整体面些。

刘彻披了件袍子,斜靠在榻上“你先回家去吧,怎么处置你等朕想想,过几天再说。”

怕寒了军心,现在是不能杀你、贬你,但朕是天子,就算现在不杀你、贬你,难道就收拾不了你了么?刘彻嘲讽地盯着

卫青,一个恶意的想法越来越清晰。火苗突突燃烧起来,烧遍了刘彻的四肢百骸——早就该是如此!

虽然不知道天子最终将如何处置自己,但从他刚才的态度来看,自己一家人的性命或许还有救。

卫青松气之余,却不禁一阵阵心痛。原来自己竟然已经穷途末路到了如此地步。十多年的荣华,不过是南柯一梦,一觉

醒来,还似当初。

未央宫千殿万阙、廊腰缦回,果然会让人迷了归路。

虽说天色已经渐晚,却终究还没有完全黑透,好在一路上宫人不多。卫青掩住衣襟,低头走出宫门,本该等在门口的阿

旺却不知去了哪里,虽然门口没什么人往来,卫青依然焦急起来。

不远处,一辆马车徐徐行来,卫青本能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环视周围却未发现任何藏身之处,正在犹豫是不是回宫门

里去,那马车的车帘被轻轻撩起“大将军可是忘了带车驾?容妾送大将军一程。”

卫青抬头一看,眼前的女人衣着华丽,容貌娇美,正是平阳公主。

第102章:交困

尽管平阳公主嘱咐骑奴放慢的速度,让车尽量平稳些,石板路上的颠簸还是让卫青感到不适。

车帘都已经放下,车里极为晦暗,但两人隔得实在太近,以至于颈间半掩的凌虐痕迹和衣衫上渐渐透出的血迹都清晰可

见。

卫青微微把脸侧向一边。

平阳公主是过来人,当然明白这样的痕迹代表着什么意思“大,大将军!”虽说对刘卫二人的关系十分清楚,甚至是始

作俑者,面对这样的情景,平阳公主依然感到尴尬狼狈。

“公主有何吩咐?”卫青刻意平和了声音,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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