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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番外篇——by陈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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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子石眼睛一亮:“多谢大当家!”

转身就想着去告知齐少冲。

“等等……”哥舒夜破闪身拦住,眸光热烈得急不可耐:“这就想走?”

第八十八章

穆子石头皮一炸,又怕又恨,道:“我伤还没好,陆大夫说如果大当家再行强迫之事,只怕会性命不保……涸泽而渔,非智者所为。”

哥舒夜破一笑:“真是自作聪明的傻话。”

舔了舔他冰冷的耳垂,声音低沉而邪恶:“你不是博览群书么?难道连床笫间的花样都不懂?”

说着两根手指轻轻按上他的嘴唇,略一摩挲,探入口腔,撩拨着柔嫩的舌尖。

穆子石浑身血都凉了,恶寒彻骨……奇耻大辱,如此奇耻大辱,即便将哥舒夜破千刀万剐斩成肉酱,也是不能洗刷干净!

心中翻江倒海,眼神却空洞如死,任由粗糙的手指在嘴里下流的进出玩弄,毫不反抗。

哥舒夜破大是惊喜,在他唇角重重一吻:“真乖,一会儿还得这么乖才好……要是敢咬着我,哼哼……”

齐少冲觉得近日左拾飞十分之有病,对自己热情得可怕,上午循例是风林营练兵训练,但整个下午乃至睡前,左拾飞都围绕在自己身边,仿佛星辰之于月亮,耗子之于油缸,寸步不离察言观色,悉心指点万般呵护。

他肯倾囊而教,齐少冲自然潜心而学,看不出半点儿疑心,于是左拾飞就很放心,可惜他不知道齐少冲从小到大身边都是些什么人物。

从皇后洛氏,到太子齐予沛,再到穆子石,无一不是心眼儿多得跟石榴籽似的聪明绝顶,因此齐少冲非但不傻,且不拒绝别人认为自己傻,更从来不会认为别人傻。

反常即妖,齐少冲早不动声色的揣测摸准了左拾飞如此行径的原因。

这天左拾飞搜肠刮肚的教完齐少冲连珠射鹄箭,齐少冲掌握要领反复试射后,突然问道:“左大哥,你为什么缠着我,不想让我去见我哥哥?”

左拾飞呆呆的愣住了,良久才知道矢口否认:“我没有……”

齐少冲黑眼睛里没有半点儿波动:“是我哥哥的意思,还是你的主张?”

左拾飞瞠目结舌。

齐少冲继续追问:“是不是跟我哥这次坠马生病有关?”

想了想,半是疑问半是肯定:“或者跟哥舒夜破有关,是他的主意?”

左拾飞料想自己便是被朝廷捉住过堂受审也不过如此了,正一身的冷汗芒刺在背,支支吾吾间,一打眼瞧见了不远处一个人影,登时如蒙大赦,几乎要热泪盈眶了:“瞧!你哥哥来看你了!”

果然暮色中穆子石缓步而来,齐少冲即刻抛弃了左拾飞,忙忙的迎面跑去:“子石……你病还没好,怎么过来了?”

穆子石心绪激荡,并未注意到他称呼有异,笑道:“我有个好消息,等不及想告诉你。”

声音却是异常嘶哑破损。

齐少冲甚感奇怪,看他脸色白垩般阴郁,嘴唇却诡异的红润微肿,嘴角更有些破裂,心中一凛,脱口问道:“你的嘴怎么了?”

穆子石微微一僵,抬手用力擦了擦嘴唇,道:“刚喝药烫着了……大当家想让你去雍凉军中,明日就动身。”

左拾飞闻言一惊想要开口,却又想到了什么,低头沉默不语。

穆子石拉着齐少冲的手:“咱们回去我慢慢说给你听……左大哥早些歇息吧,大当家说了,明早你送少冲下山,安排他前往雍凉的诸般事宜。”

左拾飞点了点头,肃然道:“少冲的事全在我身上,我要是有半点儿不尽心尽力的地方,那就万箭穿心死无全尸,投胎也投到猪狗肚子里去……”

齐少冲吓了一跳:“你发这等毒誓做什么?”

穆子石却很满意,道:“左大哥一向待你极好,见你要下山大概欣喜成狂了。”

一路回到粮台所,已将雍凉之行掰开揉碎说得透彻详尽,原以为齐少冲还会犟驴样的不肯就范,不料他却很是清醒:“我留在南柯山也护不得你周全,你被哥舒夜破除夕夜带到山下出了事,我就无能为力,那日我就细细想了,远去雍凉,倒是唯一的机会。”

穆子石惊讶之余,不由得稍感释怀,笑道:“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在怀疑自己……”

齐少冲不解其意,忙问道:“什么?”

穆子石悠悠道:“怀疑自己就算穷尽一生之力,也不能让你脑袋里的岩浆变成脑浆,或者在天生的七窍通了六窍之后,能看在诸神万佛的份上,把剩下的那一窍好歹勉强也给打通。”

齐少冲嘴角扭曲了一下,面不改色的自顾言道:“我会见机行事的……你在这里我虽不放心,但我时常能给哥舒夜破传些要紧的消息回来,想必他也不至于太过为难你。”

穆子石收敛了笑容:“不,少冲,你不要为哥舒夜破做任何事,从明天开始,你与南柯山,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齐少冲想都不想,当即怒道:“可你还在这里!你为什么总不把自己当回事!”

“不用担心我,哥舒夜破还舍不得杀我……南柯山少不了我这么能干的粮台。”说这话时,穆子石甚至慢慢漾开一个笑容,只不过这个笑容在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中显得古怪而凄惨。

看着他破裂却上扬的嘴角,齐少冲的心仿佛被千斤铁网缚住重重往下牵扯,半晌低不可闻的说道:“你总是瞒着我……总是这样让我一无所知的像个废物……”

穆子石避开他的视线,咬唇出血,可咸涩的血味根本遮不住那股仿佛还残留着的恶心的腥滑,掩着嘴,强忍下呕吐的欲望,勉强道:“若不出所料,这几年烽静王定会动手,我只知他要废掉齐和沣,但废掉齐和沣之后,却不知他会作何打算,或许是在宗室中挑一个傀儡,或许干脆自立为帝……他这几年潜心谋划,不急不躁,想来一击必能奏效。无论如何,你此去雍凉,全靠你自己,好在他在明你在暗,只盼着你此行是与虎谋皮,而非以身饲虎。”

齐少冲听得很认真,听完却用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凝视穆子石,问道:“你这次的坠马生病有蹊跷,哥舒夜破对你……到底做了什么?”

穆子石登时勃然大怒,这几年来齐少冲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却又外强中干到一击即溃的模样:“哥舒夜破只不过是个畜生,他对我做了什么?你说他能对我做什么?最坏不过咬一口罢了,如果你只把心思放在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再加上你天生蠢笨得不可救药,我真怀疑你母亲当年为了你害死四哥,到底是不是被蛊惑下咒了!”

颤抖着的手指突然被齐少冲轻而坚决的攥住。

齐少冲沉默着听他大发雷霆,待他发泄了个够,方道:“你不说也好,其实我也不敢知道。我怕知道了,却无能为力,更怕自己会忍耐不住……”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更不喜欢眼睁睁看着你受伤自己还不得不忍,忍字心上一把刀,这把刀把心割破了,见了血,再结了痂……就像四哥当年,明明知道母亲要毒杀自己,也一忍数年一样……我知道,我亏欠四哥太多,也欠你的,所以我从此不能辜负你们。”

他稚气未脱的脸上有一种格外沉静却不可撼动的气度。

穆子石终于明白,齐少冲变了。

在即将孤身远赴安危难测的雍凉时,他脱胎换骨般一夕长大,原本的率真阔朗里,多了冷静通透和自制谨慎,有了深邃的重重城府,懂得了忍耐与蛰伏。

穆子石欣慰之余,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仿佛看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狮子终于亮出了獠牙利爪初露王者气象,却再也回不去无忧无虑随性而为的最初,一时怅然道:“为什么突然……懂事了?”

齐少冲不答,只是慢慢拥住了他,目光落在他的颈后,那里的咬痕浅了许多,再过几日,想必就会褪得干干净净再无痕迹,但谁也不知道,这伤痕却是一根粗糙尖锐的铁线,从天灵盖直扎到了自己心里,用最痛的方式使得自己摒弃了最后的天真,无路可退一瞬成长。

良久放开穆子石,求道:“子石,帮我收拾行李罢!”

穆子石冷笑:“好啊,不过……”

齐少冲习惯性的深吸一口气,抖擞精神,准备迎接劈头盖脸的羞辱嘲讽,不打叠精神会听不懂的,而且以后大概很长时间会听不到了,所以齐少冲很珍惜的竖起耳朵:“不过什么?”

穆子石不负所望:“我只知道你的眼睛是用来出气的,脑袋是用来养锦鲤的,却不知道你的手是用来做什么的?”

齐少冲很愉悦的应道:“嗯。”

穆子石眉毛一扬:“嗯什么?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我看你比朽木粪土都还让人生气,朽木可做柴禾,粪土能肥田地,你呢?你能做什么?”

齐少冲聚精会神的听着,喜气洋洋的答:“我能挨骂。”

平时穆子石对着齐少冲嘴就很毒,今天尤其毒,平日如果说是金环蛇,今天就是衔着棵断肠草的金环蛇,平日好歹算是小题大做牛刀杀鸡,今天完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毫无必要的尖酸刻薄,但齐少冲却欢乐开怀,捡骂跟捡金子似的。

一个晚上,齐少冲笑得脸都酸了,但心里知道,若是自己一旦不笑,也许就会落泪,齐少冲更知道穆子石为什么格外的言辞毒辣,那是因为他格外的舍不得自己离开。

送走齐少冲后,这天左拾飞打来一只小雄鹿,扛在肩头迫不及待就去找穆子石。他是个直肠直肚的脾气,憋了满肚子的话要一吐而快,但深知不能被齐少冲知晓,这些时日只憋得脸发青嘴发苦肺都要炸了,如今齐少冲一去,便再也忍耐不住,脚底生风脱了缰的野狗般直冲进了粮台小院。

穆子石脸色阴郁,正与陆旷兮低声说着话,手里拿着个茶盅大小的粗瓷圆瓶,见左拾飞闯入,不禁蹙眉不语。

左拾飞将那只鹿往石径上一扔:“子石……”

看着他幽深如潭的一双眼,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穆子石淡淡道:“左大哥是特意送鹿肉给我们吃的么?”

左拾飞忙道:“是啊,烤着吃或者炖着吃,滋味都好得很。”

那只鹿半死不活,挣扎着想逃走,却箭伤太重无力站起,穆子石听它叫得凄惨,放下手里的瓷瓶,起身绕着瞧了瞧,却见它腹下一物直愣愣的垂着,又粗又长,鲜红狰狞。

怔怔看了良久,甚是好奇的用脚尖轻轻拨了拨,雄鹿猛的扭过头颈,温顺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凶狠的光芒。

穆子石浑身一哆嗦,默不作声的寻了块石头,慢慢举起,对准了狠狠砸下,只听吧叽一声响,那鹿哀鸣声中,鹿阳已被砸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左拾飞与陆旷兮只看得目瞪口呆,穆子石却轻声笑了,眸光流转,道:“多谢左大哥。”

左拾飞见他举止有异,忙转开话题,指了指桌上的瓷瓶,问道:“这是什么好东西?”

第八十九章

这下连陆旷兮脸色都变了,愤然瞪他一眼:“与你无关!”

左拾飞愈发好奇,上前打开瓶盖,见只是普普通通一瓶半透明的脂膏,不过格外细腻滑润罢了,心中着实不解,但看他二人的神色,却也知绝不该再问,只得讪讪放下瓷瓶。

穆子石冷眼看着:“左大哥,你鹿肉送到了,心意我们也领了,请回罢。”

左拾飞略一思忖,一咬牙,道:“子石,那晚……我不是怕大哥,也绝不是存心不救你,我,我只是……”

穆子石垂眸遮住厌烦之色:“不必说了,我都明白。你只是从来不会违逆大当家而已,毕竟你和他患难与共,是手足是兄弟,犯不上为了区区穆子石,拿你们多年的兄弟之情,甚至拿自己的性命犯险。”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却又无从驳起,左拾飞急道:“若他不是大哥,我……”

穆子石漠然打断道:“我明白,若辱我的是别人,你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左大哥还有别的话要说么?”

左拾飞语塞,心中堵得厉害,几乎想掉头逃走。

穆子石却微微一笑,道:“既然左大哥没有话说,那子石能否请你答允我一件事?”

好比午时法场突逢大赦,左拾飞惊喜过望:“你说!不管什么我都答应!”

穆子石直视着他,脱口而出:“我要你杀了哥舒夜破!”

左拾飞惊喜之后又复大骇,不敢置信的奋力摇了摇头,脸都木了。

穆子石放声大笑,眼神却是一片冰冷:“跟你开玩笑呢,左大哥……我还以为脑子里塞草的只有少冲,原来得天独厚的不止他一个。”

左拾飞招架不得的苦笑,觉得舌头也木了。

穆子石却敛容正色道:“左大哥,将来大当家若是想杀我,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你能帮就帮我一把,行么?”

左拾飞极简单却又极坚定的承诺道:“好!”

穆子石一笑,左拾飞看着他的笑容,猛然意识到,两人之间,竟再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十分礼貌的送走左拾飞,穆子石收好瓷瓶,陆旷兮忍不住叹道:“我真没想到,你会让我给你配这个……”

穆子石道:“为什么没想到?”

陆旷兮有些脸红,嗫嚅道:“我以为你不愿意。”

穆子石冷笑一声:“我当然不愿意,难道你愿意被畜生强暴?不过我更加不愿意死在哥舒夜破的身下,那太脏。”

陆旷兮完全不在意他在自己面前的尖锐,只是觉得心疼。齐少冲一去,他虽松了一口气,但这偌大的山上,唯一能让他有一点放松或是温暖的,只剩下自己这儿。

可惜穆子石在粮台小院住的越来越少,十天倒有八晚被哥舒夜破唤去他的住处。

哥舒夜破食髓知味,行事又是肆无忌惮,不出数日,师爷水香等人都已纷纷知晓。别人也就罢了,最多恍然大悟窃笑几声,原来大当家好的是这一口儿,或者动着花花肠子流口水,那穆小粮台的的确确是个绝色。

唯独林神爱,只恨得胸膛都要炸了,刀枪棍棒唇枪舌剑,暴风骤雨般尽数砸向穆子石。

对穆子石而言,哥舒夜破的住处是刀山火海,那张床更是地府油锅,与哥舒夜破肌肤相亲的每一刻都是活生生的受煎熬,而对林神爱来说,穆子石才是无常恶鬼毒蛇猛兽,眼睁睁看到哥舒夜破跟这妖孽同卧同起,林神爱也是活生生的受煎熬。

两个人都在烧红了的鏊子上烙着,只不过穆子石是块铁,烙成了铁石心肠隐忍不发,林神爱却是块冰,刺刺作响的捣腾出大片雾气,然后就化汤消失了。

让她消失的自然是穆子石。

天眷七年夏秋,连月暴雨引发梭河决堤水患千里,沿途七州均深受其害,无舍不漏无田不毁,民生倒悬百姓哀哀,宸京城中齐和沣与六部诸臣正忙于赈灾治河之事,忽有夏州急报,南柯山匪寇作乱,已攻陷柴荆镇俞亭县等三个县镇。

千人之匪,虽为患却只在腠理,齐和沣不以为意,只令兵部责办,陶若朴兼兵部尚书,便令夏州执戈营剿灭,深州凌州等州府调兵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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