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边讨价还价，邻国的皇帝一咬牙说：“不管怎么样，你把敌将得还给我！”
新帝看看这位——少年皇帝乐了：“朕听说他在时，你被架空虚挂，一点实权也没有，朕还以为朕的军队把他抓了，你会感谢朕才是啊。”
小皇帝脸涨得通红，他才十六岁，以前国事都是敌将一手操办，他就是个傀儡，现在掌了实权，但毕竟还是嫩，看着新帝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新帝看他这样就更乐了，说：“你这么看重他？那你拿你的国玺换他吧。”
小皇帝还没说话，跟过来的大使团都暴走了，说这是不可能的，我们陛下怎么可能会为了区区一个战俘将国家置于不顾云云。
新帝本来就是随口戏弄一下，想来小家伙再怎么样也不会蠢到做出拿江山换人的事，可谁知，就在他要大度的表现一下自己的幽默感的时候，小皇帝突然站了起来，在大殿上，当着自己和敌国的文武群臣大声说了句：“好，我换！”
大殿里静了一瞬，转眼沸腾了起来。
小皇帝一句话，使团里的大臣都疯了，抱着小皇帝的大腿哭着求他收回自己的话。可惜语出如风，哪里能说收就能收回来？
新帝怔了怔，看着下面仰着头迎视自己的小皇帝，忽然觉得很不爽，一样是皇帝，为什么差别那么大呢？
说要放了敌将，将军第一个不同意，他跟敌将打过，知道对方的实力，放了敌将无异于放虎归山，而且他跟敌将之间还有私怨……当然本来这怨是绣花男的，不过将军认为绣花男的就是他的，所以……
所以散朝以后，将军直奔他哥的御书房发飙：“不行，那家伙上次不杀他已经是放他一马了，无论如何不能放回去！”
新帝说：“切，小家伙把江山都给我了，放他回去，他再闹也是个反贼，做将军有人跟他打仗是因为有个国家在背后撑着，做反贼可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到时候谁听他的呀。”
将军说：“你以为江山说给你就给你啊？他们国家虽小，但是几千万百姓还是有的，你要怎么接收？放任自由？还是强兵镇压？”
新帝说：“你让我想想，这事反正小家伙是要听我的。”
将军看着他哥，觉得他很不靠谱，补了一句：“秀秀说了的啊，你要是敢拿咱们家国天下胡来，我们可对你不客气。”
新帝皱眉：“你怎么越来越向着外人了？真是嫁出去的弟弟波出去的水。”
将军跳脚：“明明是我娶！”
新帝嗤了一声：“事实是嫁，你当我不知道么？”将军还要跳，新帝又跟了句，“去跟你家秀秀说，惜福吧，别太嚣张，满朝文武都看着呢。”
将军横了他一眼：“秀秀从来不嚣张。”
26.
登基大典之后，皇帝【当然，你们知道这是哪位皇帝】请小皇帝在一个并不正式的场合私下聊了聊。
这个并不正式的场合是京城里最大的青楼，皇帝叫了楼里最漂亮的一位姑娘和年纪最小的一位清倌坐陪。漂亮姑娘是给皇帝自己的，清倌是给小皇帝的。
青楼后面有专供客人沐浴泡澡的地方，皇帝叫小皇帝一起脱光光泡在温泉水池里，一边任姑娘们的玉手在两位天子的肩上轻轻揉按，一边聊天。
皇帝说：这儿的温泉有宁神养气的功效，我没做皇帝之前经常来泡澡。
小皇帝有些紧张，但是帮做镇定说：“哦，不错……”
皇帝说：“你们国家那边缺水吧？我听说去年又旱了？”
小皇帝一怔：“啊？哦……是……是啊……我听封禹说起过。”封禹是敌将的名字。
皇帝看了他一眼：“听他说起？你自己的国家，你自己不知道么？”
小皇帝脸就红了，低着头不说话。
皇帝说：“我有个弟弟，比我小两岁，他十六岁的时候跑去用假名考武试，中了状元，后来先帝封他做了将军。”
小皇帝咬牙：“我知道他，封禹是被他抓的。”
皇帝再看看他说：“给我个不要江山也要封禹的理由吧。”
小皇帝沉默了一下说：“我没有兄弟，父皇在的时候曾经想立我长姐……就是长公主做太女，我们国家不忌女子为官，以前也是有过女皇的；父皇为长姐挑了一位夫婿就是封禹。”
小皇帝那时候还只是个皇子，因为母妃的品级不高，加个性情柔弱并不被看好，而皇后所出的几位公主里，性格坚强好胜的长公主则很受他父皇的喜爱。
封禹是老太师的孙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被赐婚娶了长公主，可惜长公主对这个夫婿却是各种看不上眼，以至于，公主与驸马成亲数年都没有同过房，甚至公主在宫内与女官磨镜，也不肯与驸马相好。
至于磨镜，就是跟男子好龙阳差不多的意思。
这些事本是皇家辛秘，对外绝不外传的，所以外人只知公主眼高过顶对于这样一位驸马都看不上眼，很是冷淡。
不过封禹对于自己这位公主妻子倒也不甚在意，因为老皇宠爱公主，所以即使成了亲，依然任由公主与驸马住在皇宫里，也因为在皇宫里居住，所以小皇子跟这位驸马成了除皇帝以外仅有的两位男性，一来二去的，就成了朋友。
小皇子经常因为功课不好被太师罚抄书，封禹看他抄了几回以后说：以后我来教你吧。
小皇子就在封禹的教导下长大，从八岁到十四岁，然后他们国家暴发了一场瘟疫，死了很多人，连皇室被波及，皇帝和皇后先后殡天，没多久，包括长公主在内的几位公主也都得了病，自然小皇子也没能幸免。
举国上下一个做得了决断的人都没有，人心惶惶，这时封禹站出来说他来拿主意，他请了几个药师来试着炼药，炼出药来之后，封禹端着药碗对正在病着的皇子和公主们说：药炼出来了，但我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能管用，如果真的灵了，咱们国家就有救了，如果不灵，喝下去可能立刻会死的，谁愿意为咱们的百姓试药？
小皇子二话不说，把药喝了，结果病就好了。
封禹见状大喜，命人量产这种药剂，然后分发到全国去。
一番折腾下来，瘟疫控制住了，封禹名声大噪，但同时也成了个鳏夫，几位公主因为不肯试药，延误了治疗，都病死了，包括长公主。
于是仅存的一根皇家独苗就这么做上了皇位，继位后，小皇帝事事依赖着封禹，将他的官职一升再升，全不顾旁人的闲言碎语，他不在乎做傀儡。
“我知道我不适合做皇帝，封禹比我合适得多，我这个皇帝能做的就是给他所有权力去完成他的理想，如果这个玉座能救他的命，那就用来救他的命，我不在乎那个，我只要他好好活着就可以。”小皇帝很认真的说。
皇帝想了想，说：“你想过没有，没了皇位，没了江山，他封禹还会对你另眼相看么？”
小皇帝也想了想，咬了咬唇，脸又红了：“这个不重要。”
皇帝说：“要不，咱们来打个赌吧，如果你什么都没有了，他还是跟着你，那我就让你回去做番王，虽然名义上是我的城邦，但是那边的一切你们可以自治；如果他不跟着你了，那你就得留在京城做人质，做到死，至于他嘛，让他也去死好了。”
27.
小皇帝对于皇帝的提意没有选择的权利，于是三天后早朝时，已经被发配去采石场做了几个月苦工的敌将被带了回来。
被抓住的时候受了伤，只给随便诊治了一下，确保人没事之后就被丢去采石场扛石块的敌将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罪，几个月下来，人都瘦脱了型。
小皇帝坐在皇帝玉座斜下方的贵宾席，一看到敌将走进大殿，就站了起来，再一看人被整成这样，眼眶一红就想哭，又觉得在人家地盘上哭没面子，硬生生忍住了。
敌将被人押着走上殿堂，身后的卫兵把他往下一按，示意他跪下，要是以往他是死活也不会跪的，想当初他在本国朝中得势的时候，连小皇帝都可以不跪！
但是现在不管他乐不乐意，身体就不行了，被卫兵一推，一按，两腿就软下去了，扑通一声跪下。
小皇帝看了一眼皇帝，皇帝则只看着下面跪着的男人。
将军——好吧，这位官衔还是将军不过，地位已经被升成王爷了，至于他爹老王爷，被他哥哥直接一卷黄绫封成了太上皇，嗯，一天皇帝也没做过的太上皇，还有封号：逍遥皇。
至于做了王爷的将军的重人绣花男，则被改封了个安乐候——嗯，意思你们都懂的，不过反正比偏安什么的好听一点，绣花男黑着一张脸也算是接受了。官职没变，皇帝欺负他是个白丁入的伍，不给他升职，于是在边关的时候是先锋官，回来还是先锋官，问题是，边关的先锋官重要啊，打头阵的人物，受重视，回到京里，如果不动乱，这先锋官就是个只比小卒子高那么一点点的小官兵头子，手下连个听话的人都没有，连小校都不如——人家至少手里还有五个小兵渣子使唤呢！
这里提到他们俩是有必要的，毕竟他们是这场战役的直接胜利方，所以，他们站在武将席的最前两位——哦，绣花男按官阶是没资格上早朝的，不过他是将军王爷的重人，所以……
将军自然还是一脸的不乐意，他不喜欢敌将，太嚣张，当然，他忘记了自己也很嚣张。
绣花男更是打心眼里不希望看到敌将被施放，在边关的那段时间，他跟敌将及其部队里的几个将领都打过，从实力到谋略到侵略性，他都觉得放了这个人对本国的边疆一点好处也没有……呃，虽然好像很快就要没有边疆了。
皇帝看了一眼将军，没理他，对着敌将说：“来人，给封爱卿打开铁镣。”
一句“爱卿”把敌将叫愣了，抬头看向皇帝，连卫兵把他的铁镣取下来都没注意。
皇帝又说：“以往两国交战，封爱卿也是各为其主，朕不怪你，如今贵国国君已呈上国玺，以倾国之情换将军，其心可敬，封爱卿以后与殿上各位皆是一殿朝臣，还望一如既往为国效力。”
这句话里的说的事多得敌将一时没回过味来，他只注意到呈上国玺这四个字了，当下扭头看向小皇帝。几个月下来，他瘦得跟眼窝深陷，一眼望过去，黑黑的瞳仁里一点光，看着碜人。
小皇帝被他看得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
这边宫人把小皇帝送上来的国玺呈给皇帝，皇帝当着满殿文武的面，抽出腰上挂的宝剑来，一劈为二，敌国就算这么灭了，从此整个大陆算就此统一。
对小皇帝来说，这一刻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了，敌将看着国玺被斩，当时人就疯了，跳起来就往皇帝面前冲，想压回国玺。
小皇帝立刻冲过去拉住他，说：“封禹，别这样，你没事就好。”
敌将瞪着他，扬手抽了他一耳光，完了啐了他一口咬牙说：“你拿国家当儿戏，却要陷我于不义，你有什么脸来见我？我这几年辛苦征战是为什么？”
小皇帝被他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不敢回嘴，半晌回答说：“我没想陷你于不义，国玺是我自愿交的，连年征战对百姓有什么好处？你被擒，我又治国无能，朝中纷乱，几个国舅各自结党，眼看着已经不是我能控制得住的了，与其让它爆发内乱祸害百姓，还不如让有能力平定这一切的人去接手。”他飞快的说了一大堆，连皇帝也很意外的话，看起来，小皇帝在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所有的打算了，倒也不笨嘛。
敌将看着他，咬牙切齿但却没再说什么，呆了呆，回头对皇帝表态：我是绝对不做你家的臣子的，要杀要剐随便。
皇帝看看他，叹了口气，扬手说：既然这样你走吧，我不拦着你，现在敌国没了，我既然答应了小皇帝放了你，那么天地广阔，你想去哪里随意吧……
完了，皇帝也不理他，示意宫人宣旨。
旨意说，既然小皇帝做为敌国的前国君，自然不能再称王，皇帝给了他一个华阳君的名号，特准他留在京城内颐养天年……
没有人会讨论关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要怎样颐养天年，大家都明白，这是终身软禁的意思。
敌将在一旁听着，盯着小皇帝那豆芽菜似的小身子，心里开了锅。
28.
敌将走了，头也没回，小皇帝——华阳君看着他枯槁的背影，没哭，就好像突然长大了许多了的样子。
半个月后，华阳君失踪。
一个月后，皇帝下诏将原敌国领土封为华阳属国，封华阳君为属国监国，失踪了一阵的华阳君奇迹般的出现在华阳属国首府，接受了封赐，与他一同接旨的还有已经走掉了的敌将。
自此整个大陆统一便完成了。
皇帝有时候会在黄昏的时候去祖陵散散步，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散步，当然也没有人问。
绣花男的梦想至此达成了大半——
他曾经梦想能参军入伍，跟一群老爷们儿在一起，练练武，打打仗，喝喝酒，侃侃大山……
如今……他是皇家虎威军大元帅的副将，跟他在一起的老爷们儿只有一位，一起练武的也只有一位……
将军再也不肯跟他一起喝酒，因为……将军说他酒品不好，怎么个不好法，将军红着脸不肯说。
侃大山这种事，自恋的将军才不会做，所以绣花男有时候也是很寂寞的。
这么过了一年，老王爷王妃派来送来了几幅漂亮姑娘的画像，意思是，做了王爷的将军应该立王妃，生下小小王爷了……
绣花男还没发表意见，将军把那些画像看了一遍，噗嗤一笑，全丢火堆里头去了：“找个比我好看的先。”一句话，把人都给打发走了。
绣花男看着他，笑着摇头：“你这辈子大概找不着王妃了。”
将军躺在他怀里哈哈一笑：“我知道你在夸我，你可以直说的。”
绣花男已然习以为常，点点头：“是啊是啊，你这么漂亮，举世无双，上哪儿找配得上你的女子啊！”
将军打着哈欠道：“正是。”
绣花男哈哈笑着抱住他，滚进被子里头去了。
已经做了逍遥太上皇的老王爷，对小儿子的婚事其实还是很在意的，跟太后和太皇太后一起催了几回之后，发现这小子油盐不进，都有点急了，难不成他是要跟个重人过一辈子么？
后继无人、断子绝孙这些词象千斤巨石一样砸在三个中老年人心上，痛得死去活来的。
最后，太皇太后发飙了，把皇帝叫到后宫来训话：“你看看小将那孩子被他家那重人给迷的，娶妻生子的事都不管了，你这做兄长的怎么就不管不顾的呢？什么？国事繁多？下面的文武群臣都是吃干饭的啊？让他们加班，你去把小将摆平了再来见我！
当年一人肩挑监国大任的太皇太后发起威来可不是盖的，皇帝屁也不敢放一个，回头把准备给自己收罗后宫的秀女图全都搬到如今的王爷家去了，顺便带了条口谕：请贤弟务必选出一位来做王妃。
看着宫人把小山似的秀女图搬出去时，皇帝不由自主的长舒了一口气，情不自禁的呵呵笑了两声，回头对一旁的侍官说：跟礼部的那帮人去说一声，太皇太后有旨，以后有秀女图上报都很呈给将王爷。”
于是，将军跟绣花男打校场里忙碌了一天回到家，看着一屋子的秀女图，面面相觑。
将军问绣花男：“我哥让我挑一个，你说怎么好？”
绣花男看看他：“你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