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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他哥——by姬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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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她,“我就要成亲了。”

“啊?”我连忙堆笑说,“恭喜恭喜。这是好事。”

尹绮罗扑哧一笑,“哪里是什么好事,爹妈给定了什么,这辈子就要跟个什么,逃都逃不过。”

她的话说的有些凄惨,不过人却笑着,而且完全没有一丝半丝的萎靡,像是在开玩笑。

既然她都笑了,那我也笑。

我,“我早看到姑娘手腕上有一串玉挂香珠,却不是女孩儿带的款式,想必是姑娘的文定之礼。”

她的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手腕,把那串珠子退下来,递给我,我接过来,看了看,这是上好的和田玉雕刻成的,一串珠子的正中挂着一个穗子,上面有一块小小的玉牌,正反两面,刻着两个字,一个‘赵’字,一个是‘毓’。

赵毓?

这个名字……

我把珠子还给她,“我孤陋寡闻,不知道这是哪家的王孙公子?”

尹绮罗摇头,“那个人的父亲和我爹是刎颈之交,只不过福薄,一落地就殁了。”

我,“啊?那姑娘您成亲,要嫁给谁呀?你父亲尹总督不会迂腐到要你抱着牌位那个啥吧。”

尹绮罗,“不是,我嫁的是个活人,只不过没有实权。”

我,“哦,那恭喜姑娘了。

“王爷,您这句恭喜,我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我连忙说,“诶,其实吧,权势不权势的不重要,高门豪族有高门豪族的奢华排场,也有侯门深似海的闺怨,重要的是嫁的那个人怎么样。如果没有什么权势累赘,还能过的清净些,人这辈子最大的好处就是居家过日子,能把日子过踏实了,就是能耐。”

虽然我这话说的挺那个啥的,可也的确我的心里话。她是女娃,没有人期待她能沙场建功,成为母夜叉一样的女英雄。

她低着头想了想,端起酒碗抿嘴一笑,“谢王爷吉言。”

后来,我和她就一直喝酒,这个蜜酒甜甜的,喝多了也一样上头。老板娘出来算账的时候又捧出来两个大腕,里面放着用山果子酿的醒酒汤,酸酸甜甜的,原本我喝的头晕眼花,口干舌燥的,喝完这个,目清神秀,似乎整个身体是轻飘飘的,快成仙了。

送了尹绮罗回家,我就进宫了。

我爹的身体状况还是反反复复的,他吃了太医的药睡着了,我娘从寝宫出来,回她自己个的寿春宫洗漱换衣服,她让我也跟着来。

“承子,今天娘让他们做了热汤面,过来吃点。”

我坐在椅子上吃瓜子,摇头,“我在外面吃过了,娘,你自己喝汤面吧。”

“你刚才去哪了?怎么找毒找不到。”

“去了趟诏狱,看了看老崔,给他带了些吃的,还有伤药。”

我娘一听,端着饭碗就过来了,坐我对面,“他怎么样了?我听说,他……他疯了?”

我慢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谁知道隔墙有没有耳?

我娘深深的谈了口气,放下饭碗,“承子,其实我一早就想说,咋们家,缺人。”

我,“什么意思啊?”

“这么多年,娘看的多,听的多,就是说的不多。可是说的不多,不代表娘什么都不知道。太子,三殿下都成亲了,他们娶的媳妇都有一个有权有钱甚至有兵马的爹。娘之前总想,这样娶老婆其实娶的是他老丈人,显得不那么靠谱,可是后来娘又反复想了想,其实这也挺靠谱的。你说,要是碧子有个像杜阁老那样的老丈人,他就不会被打,也不会疯,再者说,要是你也有一个那样的老丈人,可能碧子也不会是这么个下场了。”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这一年真是灾年,先是你外公,又是你舅舅,现在连碧子也这样了,难道我们崔家要家破人亡了吗?如今皇上又是这样,没有人再给我们做主了……”

我把瓜子皮一颗一颗的放在茶杯里面,“娘,有话你就直说,什么时候也学会拐弯抹角了?”

“好,那我直说。”我娘眼巴巴的看着我,“皇上病前就给你说了门亲,不是小门小户的姑娘,而是宣大总督尹名扬的闺女。”

我,“……”

不是吧,这要是真的,那这个尘世也太寂寞如雪了。

我尴尬的乐了乐,“娘,我在外面又没个好名声,尹名扬一方诸侯,愿意把他们家的掌上明珠给我吗?”

我娘,“嗯,不愿意。”

我,“……”

我娘又说,“据说那个尹名扬是个倔老头,他家的姑娘原先曾经许过人家,不过那家人早没了,那个老头就想让自己的闺女做望门寡,别人去他家说亲的,都被他打了出去,所以那个姑娘一直拖到快二十了还没嫁人。我一听,这那成呢,那闺女也算妙龄,大好的青春不能就这么荒废了,所以就求皇下旨赐婚。”

我,“啊?你用皇上的圣旨强迫人家姑娘嫁给我啊?娘啊娘,你让我说什么好。”

我娘,“没有,娘可是厚道人,不能做那样的事。这次的事是尹姑娘自己答应的婚事。”

我吱的一笑,“自己答应的,……呵呵,有我爹的圣旨,谁敢不答应?”

我又开始嗑瓜子。

“承子,不要管别的,这件事情在你,你愿意,那就结亲,你要是不愿意,诶,就算是圣旨下了,娘也会保护你,不让你为难的。”

咔,轻轻的一声,我嗑开了瓜子,两半瓜子皮落在木桌上。

咔,又一颗,……

咔,第三个……

“可是,承子,想想碧子,再想想我们崔家,你难道真的要这么傻吃焖睡的过一辈子吗?”

“娘。”我抬眼很认真的看着她,“我和太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

“娘都知道。”

“那怎么从来都不对我说呢?”

她正要说话,我抬手晃了晃,“娘,这门亲事我答应了。”

170

我从来不知道我娘的心窝里面还能装下事,而且装的又多又深。

她听我说答应婚事之后很深刻的长长出了口气,然后就开始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活像一个巫祝。她忽然睁开眼睛,面有喜色,先把自己保佑了一遍,然后才想到我,又把我保佑了一番,这才像是想起来正事。

她用力攥着我的手腕,“承子,你在我这个宫里面呆着,哪儿也别去。娘这就找李芳去,皇上给你说亲的事儿他也知道,趁着太子还没有登基,娘把这事儿给你办了,不然就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去了。”

她说完就好像大仙俯体一般,撒了我的手,一蹦而起,就要向外走,我一把扯住她的裙子,“娘诶娘,你慢点儿。这不是饿死鬼赶着转世投胎,你晚了就误了时辰了。这事儿还需要从长计议。你想想,我爹现在还在大正宫正殿躺着呢,他都那样了,多少个大臣还在微音殿跪着祈福呢,我可真是他亲儿子,这个节骨眼上我应该清心寡欲的祈祷他身体赶紧好起来,可不能想着搂个大姑娘办喜事。楚蔷生现在可回来了,又执掌都察院,他可是个六亲不认的,这个关口奏我一本,我可真吃不了兜着走。”

“不能这么论。”我娘掰手指说,“咱大郑朝可有民俗,长辈重病,做人家儿子的可以马上娶亲冲喜,这一大办喜事,万事大吉,病秽退散,皇上的病没准就好了呢。”

闻言,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我眼前这个小老太太是个二百五,我是早就知道的。早些年,我们娘俩住冷宫的时候,她就生冷不忌,别人对她的冷眼,她看不到,那些奴才眼皮子浅,嫌弃跟这我们没前途,就每天消极怠工,我娘也不计较。她就用她人神共愤的女红还有鬼神莫测的厨艺把我一点一点拉扯长大。当年她最爱的一句话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如今更是‘现在我都穿着鞋子呢,我就更不怕了’。

在她眼前,我成亲就是一条笔直的,铺满了鲜花的康庄大道,比连接帝座的御道还要一马平川,似乎从这条大路上走过去,我就会摒弃之前所有的荒唐行径,从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于是我深呼吸,长长出了一口气才说,“我去找李芳。这事儿归根到底还是我的事,娘,你就别在这裹乱了。”

我娘一摆手,“这不成。成亲是大事,比吃饭还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都有讲究的,哪能让你瞎搀和。今天你哪儿也别去,就在我这寿春宫里呆着,娘给你办去。”

其实吧,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觉得嗓子一阵一阵的抽,几乎说不出话来。如果不用去直面文湛,似乎感觉轻松一些。我见我娘这么坚决,我点了点头,就在她的这个寿春宫坐着,看着我娘上妆,换新衣,她的脸上居然出现了见鬼的庄严肃穆,这真让人受不了。

我在寿春宫窝着小半个时辰,感觉嗓子抽的我都不能喘气了,紧跟着是剧烈的咳嗽,我端着茶碗喝水,谁知道手异常冰冷,端着温水都能烫的难受,好像手上烧了火。我放下茶碗,手还在不住的微微颤抖,居然有一种如丧家之犬的惶惶不可终日。

外面大太阳明晃晃的,虽然很热,却让我感觉到一股子不可思议的森冷,就像打磨到最薄,最锋利的刀,杀人之前发出的最璀璨,也是最吓人的光。

这样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呆坐着。

既然选择成亲,就等于是和文湛彻底了断,如果连和他面对面的勇气都没有,以后的日子也许就会永无安宁。

太子在我爹的寝宫,我娘也在那里。

没有人通报,太子不让任何人靠近那里。

只有我除外。

柳从容说过,太子留了话,如果祈王到了,可以自行进来,不用通传,其他人如果有人擅入,格杀勿论。

我过去的时候,那里寂静无声,比冰还冷,比死亡还安宁。

就在静寂中,忽然我娘的声音细细的说,“殿下,承怡的婚事是皇上的意思……”

我娘忽然没了声音,悄无声息的感觉很怕人,就像一艘小木船撞上耸立了千万年的冰山登时粉身碎骨,即使那个冰山安静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

“殿下,承怡顽劣,不堪为殿下良配,唯愿娶妻生子,归舍田园,还望殿下成全。”

“住口!——”

文湛的声音骤起,冷冰冰的没有感情,却让人想哭。

“崔樱!收起来你那些不值钱的眼泪,别在我面前演戏,你真让人恶心。这么多年了,你就用那些手段,一点一点的把承怡从我身边夺走,……”

文湛似乎说不下去了。

我娘的声音很干燥,她平淡的说,“他不是你的,他是我的儿子。”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文湛的声音响起,他显得很疲惫,似乎全部心血已经耗尽了,“我不会阻挡他的好姻缘。他要成亲可以,他要做什么都可以,不过,你让他自己来。我要听他当面对我说。”

我娘,“殿下,我说的话他一定会听,他心软,一错再错才走到今天,他不忍心拒绝你,你何苦为难他?”

文湛笑了,“崔贵妃,这些话你不能说,因为……你不配!从你逼我做那件事开始,你不配对我说任何话!承怡,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我进去的时候,我娘有些慌张,她从椅子上都站起来了,而太子站在窗前,负手而立,阳光被美轮美奂的雕花窗割裂成了碎片,砸在他的脸上。

我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他在笑,俊美到极致,带着肃杀,像极了大正宫太液池中铺满的红莲,丰满的美艳,孕育着妖娆的魅惑。

我安慰我娘,让她先回去,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我娘有些忐忑,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她也做不了什么,她有些欲言又止,我知道她对我有所隐瞒,她和太子之间有些我从来不知道的秘密,不过那些已经无关紧要。

我娘走了,文湛从窗前转身,他还在笑,“承怡,刚才我听到一个笑话,是崔贵妃告诉我的,说你要和别人成亲了,……”

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我的手冰冷,他的手滚烫。

握住他的手,就像握住了一团火。

我看着他,很认真的看着他,“文湛,那不是笑话,我……我要成亲了。”

他微微侧脸看着我,双眼像黎明前最后一颗星一般看着我,像从我的脸上找到我说谎的痕迹。可是我们都知道,有些话根本不用说明白,真正的抉择从来不会在三言两语之间就会被改变。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一言不发,他也沉默着。

最深刻的哀伤就是沉默。

最无法回转的心意也是沉默。

在不言不语中,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我抓起他的手,认真的说,“殿下,我们做一生一世的兄弟,可好?”

文湛还是笑,却抬起自己另外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忽然,他开始咳嗽,撕心裂肺的声音,似乎永远也无法停息。他拿下来自己的手,眼角显得有些红,却面如冰霜,没有任何表情。忽然,他用手捂住嘴,殷红色的血像流水一般溢出他的嘴角,从指缝涌出来,沾染了他身上白色的缂丝龙袍。

我被吓死了,只能抱着他像个疯子一样拼命的叫着,“柳从容!快!快传太医!!——”

我的声音已经裂了,嗓子都嚷出了血丝。

周围似乎来了很多人,有人哭,有人喊,有人呼天抢地,有人大惊失色。四周有很多人,很多的人,却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我只能看到我怀中的文湛。

他不说话,只是那样看着我。

他口中的血一直流,一直流,像是把永远深埋于心底,似乎早已干涸的血也一并流淌了出来,一个人怎么可能流这么多的血?

慢慢的,他扯过我的手,很慢很慢,然后,放在嘴边,深深烙印上一个吻,……

殷红色的,腥甜温热,绚烂极致,却带着绝望甚至是死亡的气息。

就像他的爱。

171

他爱我,这也许是他除了帝座之外最狂野的欲望。

锋利,焦灼,绚烂,火热。

甚至毁天灭地。

他不知道,我也爱他。

也许他根本感觉不到,因为我的感情和他的比起来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可是我只能给他这些。我没有他这样不顾一切的疯狂,在一切都没有毁灭之前,我必须给他,也给我自己留下最后一条生路。

我们的爱情是扭曲,在肮脏的宫廷中生根的,发芽,生长,最后居然开出一朵明艳夺目的花。可是,即使它再美丽,再迷人,再缠绵无尽,那也改变不了它原本的面目,它的根就在我们心底最深处,那里早已千疮百孔,血肉模糊,即使那些腐烂的伤口上遮盖了一层一层干涸的血。

我的眼睛被汹涌的泪水蒙住了,却再也哭不出声音。

我应该再丧心病狂一些,我已经一把推开文湛,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东宫,那样,这场凄艳的爱情就会像骤然冻在冰川中的雪莲,以一种死亡的状态傲视一生的岁月,直到永恒。

可是……

已经被雕花窗割裂的阳光撒下来,明媚而斑驳,文湛笑了,甜美如幼童。

这一刻,眼前时光纷扰,我们放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我也是个孩子,用细瘦的手臂抱着他,喂他吃果子,空气中都是夏天清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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