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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他哥——by姬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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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卑劣的陷阱。

裴、杜两个熊娘们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疯婆子,像狗一样咬住我不放。要说,她们也真够无耻的,我爹还没咽气呢,她们就开始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不过,谁让我疏忽呢?

这几天我就不应该在宫里呆着。如果我现在还在王府,虽然不至于说什么能扯起’清君侧‘的大旗,至少不会落到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窘迫境地。

此时,我和我娘都是命悬一线。

我的脑子中好像有一根涂满了火油的细线,那边是裴皇后用力扯着,同时她手中还拿着一根点着的蜡烛,啪啦一下子就燃着了这根火线,火焰噗的一下子腾空而起,眼见着就要兴起燎原之势,把我整个给灭了。

我那个平时塞满了包子的脑子忽然有一丝清明炸现,其不靠谱的程度勘媲美佛祖用凉浆水饭给我进行醍醐灌顶。

——裴、杜二人平时一直不对付,表面上一团和气,其实私下斗的比狗咬狗还惨烈,这次她俩联合起来非要掐扁我这个软柿子,怎么让人觉得那么不靠谱?

莫非,这两个女人的脑袋瓜子真的进馊水了?

裴家原本是权压朝野的大家族,只不过当年的裴东岳一咽气,他们家就逐渐没落了,这二十年是杜皬这个大闸蟹纵横捭阖的时候,裴家虽然竭力保护自家子弟的前途权势,只不过家中不肖子弟实在满坑满谷,像裴檀这样的简直就是凤毛麟角,所以裴家逐渐就败了。虽然大家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要对上杜皬家族的如日中天就难免底气全无。

这样说来,裴杜应该势同水火,生死不相容。

所以,到底究竟有什么事,可以让她们两个人联合起来,对付我、我娘、甚至还有崔碧城,这几个完全对她们够不上威胁的小人物呢?

说我趁着太子病重专权?

……傻子都知道这是借口。

说我连夜出京想要联合手中有兵权的藩镇进京勤王?

……那也要我名正言顺才成啊。太子是父皇昭告天下册立的储君,就算大彩鸡再在岐山乱叫,渭水边上飞满了姜子牙,我也不可能号令天下的,这简直就是比天地还要真切的真理。我知道,裴杜知道,别人更知道,所以说,这个也是借口。

那么,隐藏在这些东西背后的真实到底是什么?

近卫军过来扯我的肩膀,我蹿向前,似乎要说什么,可是我娘却拼了老命一般冲着我摇头,所有的思绪都是电光火石,瞬间乍现!

……刚才我娘的哀求,“一切都是罪妾所为,与皇上无干。他什么都不知道,皇后你不能牵扯皇上……”

皇上?

是父皇!

裴皇后、杜贵妃今天的举动似乎已不在我,而是剑指父皇。

我明白了!

裴皇后怕父皇重病时再起风云,威胁到太子,可是她又不敢担负弑君的罪名,所以似乎只能出个阴招,让我爹按上一个秽乱昏君的帽子,再昭告天下,让他即使能醒过来,也不得不让位给太子?

杜贵妃就更明显了,杜皬现在几乎就是罪证确凿,满门倾覆就在几日之内。可如果她和皇后私下达成某种协议,帮助裴后,为太子登基推波助澜,而她们杜氏一门也可以因为有拥立之功而得以保全,虽然最后羽澜和皇位失之交臂,可总比被杜家牵连,罢黜为庶人来的好命的多了。

那文湛呢?

他甘愿受裴杜摆布吗?

哦,对了!

再听听皇后对太子说的话,似乎他们并不是母子,而只是一对就地分赃的一丘之貉。裴后只是用我来贿赂太子,真是匪夷所思!他们能把母子关系弄到如此的不堪入目?

只是,裴皇后以为这样就能控制自己的儿子吗?以太子的野心城府,他能甘愿接受这样一个布满了裴杜余党势力的朝廷吗?

可是……

我看着文湛,心中又不确定起来。

他更像一个恐怖的谜,是他的母亲更了解他,还是我,……我更了解他?

我最终看定他,“殿下,看在我们二十年的兄弟情分上,请让我和我娘在一起?就算是死,我也只能陪着她。”

文湛没有说话,他侧脸看着裴皇后,裴后咬碎了银牙看着我,半晌,她才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我和我娘被关押在宗人府的大牢中。

她不说话,无论我问她什么,她就是不说话。无论我怎么问她,为什么裴后找个疯婆子就说我是杂种,为什么我娘连申辩都不申辩就认罪,为什么她宁可我、崔家满门抄斩,都要吞下这个哑巴亏,可是她从来不答我一句。

刚开始她低着头坐着,后来似乎支撑不住,才躺到枯草垫子上,背对着我,依然沉默。

安静下来,我忽然觉得头晕眼花的,这才跌坐在角落中。

大牢中有食物,虽然就是凉窝头什么的,还算能饱腹,只不过我怕下毒,所以一开始就没有碰,只是把它们藏起来。我娘更不说了,她似乎坚定了心智,想要绝食而亡。

我说,“娘,我知道自己这么逼问你实在不像人了,不过……”我见她的肩头动了动,认命的放弃了,说了一句,“娘,其实我想说,要是你不在脸上弄那个鬼画符,你长的挺美的,真的。”

不知道宗人府这个牢是什么时候,因为黑,我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用手摸,这个地方四面都是墙,石头砌的,年头久了,上面似乎都糊着一层石皮,硬的剌手,只有一面墙上有一道非常窄的门,好像还是铁的。我用力使劲敲了敲了这个门,几乎发不出声音,我喊了两声,饿的我头晕眼花的,心想,先这么着,躺着不动,也省点力气。

就在我躺着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外面有动静,小铁门上面的一个洞被小声推开,我看不太真切,似乎看这一个人眼睛闪了闪,然后那个小洞就关了,接着就悄无声息的,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那个小洞又开了,然后每隔一时辰就开一次,最后是每隔半个时辰开一下,我饿的头晕眼花的,摸着自己的脉门数时辰,数的我眼花头晕的,差不多过了十二个时辰,期间有人投喂了一次硬窝头,一次凉水,就没有声响了。

我娘那么躺着,我这么躺着,我们都没有动。

第十四个时辰之后,铁门忽然被拉开了,一个穿着狱卒服色的人举着火把进来,我连忙闭眼,然后就感觉有人用手指探了一下我的鼻子,我连忙闭气,然后那个人的手就一抽,似乎离开了,我觉得他似乎又去探了探我娘,然后就听见那个人慌乱的踏了两步,喊了一嗓子,“没气儿了,俩都没气儿了!那个小的还热乎着,老的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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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一跑出去,我立马就从草垫子上跳起来,扑到我娘身边,伸手在她的嘴边抹了一下,放在鼻子下面一闻……然后又探了探她的脖子,皮肤虽然冰凉,却没僵硬,肥肉什么的还是软的,不像死了的,我心一松,转身坐在地上。

老崔那里有七寸茉莉根,吃一寸,假死一天。

我娘这摸样像是偷吃了那个东西。

可是,她吃的时候也没告诉我,她究竟到底吃的是不是茉莉根,什么时候吃的,吃了多少,什么时候醒,我都不知道。

外面火光一闪,宗人府的头儿就过来了。他尖着嗓子嚷了一声,“哟,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听着这声音怎么有点眼熟?

抬头仔细瞅了瞅,这不是司礼监的绿直吗?

他不是我爹身边好好呆着,怎么跑这儿来了?

绿直冲着我比了一下手指,’嘘……‘,我闭嘴,他举着火把在我面前晃了晃,又在我娘脑瓜顶上晃了晃,拿腔作调的对外面说,“诶,不对,贵妃这是怎么了?奴婢瞧瞧?哟,人都凉了,你们去报丧吧,就说崔贵妃殁了,祈王爷还活着。另外,这是什么地方呀?黑灯瞎火的,哪像人住的地呀,王爷又不是耗子,住这儿能不病吗?”

外面那人没动。

绿直,“怎么着啊,我说的话不顶用?秦喜,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搭上杜贵妃就以为自己攀上高枝了,连我你都不放在眼里。”

“不是。绿公公,小的多说一句。”外面那个人相比是什么秦喜,“这牢里面关的人可是被皇后,杜贵妃废了名号的人,已经不能称贵妃,大殿下了。他们都是庶人,是罪人。”

绿直,“现在宫里朝廷都这么乱,皇后,杜贵妃,太子,三殿下,病中的皇上,还有外面朝廷中的那些阁老大臣们,一个一个的粉墨登场,都弄的跟戏台子似的,以后还指不定怎么回事儿呢!人家是皇子,跟你这个没下面的不一样。你眼皮子别这么浅,说句惹祸的话,微音殿正堂,大殿下又不是没坐过,说不定明儿大殿下就没灾没难的回玉熙宫了。你快去吧,有什么事我顶着。”

那个秦喜接了话,马上转身走了,绿直这才过来。

“绿直,你怎么来了?”

“是李芳李公公。”

诶,这个时候,还是李芳最可靠。

他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枚银针,插入我娘脖子上的肥肉中,抽出来,在火把下照了照,没黑。

“不是砒霜。大殿下,这里的人太杂,不能再呆了,再呆下去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

他过去就要把我娘抱起来,我挡了她一下,“我来。”

我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给他惹麻烦,所以自己过去抱起来我娘,嘿,别说,人一晕过去还真沉。我扛着我娘,跟着绿直到了外面的院子,他命人收拾了一间屋子,铺了干净的褥子,我把我娘放下,这又扯了个被子给她盖上。

绿直叹了口气说,“王爷,地牢里面冷,不显什么。这大热天的,存不住,您让奴婢们伺候娘娘走吧。”

我是真的有苦说不出。

我娘在我面前还有一线生机,这要是离了我眼皮底下,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我直摇头,手还霸着这边,不让他们过来。

绿直看着我直摇头,叹了口气说,“现在宫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就像熬的深不见底的漩涡,大殿下这个时候能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脱身,总的来说就是福气。虽然贵妃娘娘她,……可是这大事一出,丧事一报上去,那些人不会再盯住大殿下不放了,您肩上的压力就轻多了,等到事情一明朗,太子殿下再还您一个清白,一切都过去了。”

太对了!

不讲亲情,伦理,人心,只讲权谋,只说利害,绿直这话说的可真是不顾自己生死,发自肺腑。大正宫就这样,该下死手的时候下死手,人死了,事了了,该风光大葬的时候继续风光大葬。我爹他娘就死的不明不白的,可是该他的富贵荣华一丁点儿都没少。

可我不是我爹,我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无论将来怎样,无论绿直看我多么’有福气‘,我都不能让他们这么把我娘抬走的。

我搬了个蒲团坐在我娘床前,摆出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谁来了都别想动我娘。绿直一见拿我没辙,就转身出去报丧去了。我自己找了一付围棋子儿,自己给自己摆龙门阵。

有人给我送法,我看到一个白净老实年纪小的后生,趁着他给我放下食盒的时候,我手心攥着刚从鞋底挖出来的银票问他,“见过这是什么吗?”

他愣了,然后癔症似得点头。

我说,“白银一万两!你一辈子也挣不出这么多钱。”

他看了看我,然后双眼就跟钉子似的盯着我手中的银票,小声嘀咕了一句,“三辈子也挣不出来。”

我把银票塞给他,“麻烦你回一趟祈王府,找总管大太监黄枞菖,让他想法子进来找我。这些就是你的。”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赶忙把银票抓过去,揣怀中了。

我又说了一句,“不过,这银票只有找到黄枞菖才能换成银子,你要是这么贸然去兑银子,非丢了性命不可。”

他点了点头,然后赶紧低头,做出一付收拾食盒的样子,然后赶紧走了。

我继续在这里,用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开始下围棋。

宗人府里多怪哉。

这里面关押的人一个比一个怪,有一个前朝的,不知道那一辈的皇孙,这个人一出生就被人当生猪一样养,每日三餐定期喂食,但是没有人和他说话,也没有教给他怎么样像一个人那样活着。他吃了睡,睡了吃,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一头猪了。

西苑那边关着一个天才。他被关进来之前是世袭的楚王。这个人在星象、佛经、建宫殿、玩女人当面有独特的造诣。据说他曾经夜观天象,测出了大郑一百七十八年后的国运,据说经过了末代郑帝子蹊的统治,这个泱泱大国,千年王朝就将要尘归尘、土归土。

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惊吓了所有的人。

不但如此,这个楚王还喜欢在自己建的美轮美奂的宫殿里面驭群裸女,旁边全是一些酒肉和尚念欢喜经,就因为这,我爹下一道圣旨,撤藩圈禁楚王。他到了宗人府之后,不做别的事情,就开始垒墙,墙面上雕刻九龙。他垒完了就拆,拆完了再垒,就这么着,一垒,就弄了二十多年,现在他还活着呢。

然后还有一些人,就是切木块,撕纸条,反正这些凤子龙孙们在藩镇和在宗人府一样,都是一群疯子。

我看着自己眼前的棋盘,在第二十次我的右手赢了左手之后,我推乱了棋盘,自己惊吓出来自己一身冷汗。

不知不觉当中,我已经和宗人府这群疯子们一样了。

外面的太阳起来又落下去,然后再升起来。

我连着三天没阖眼了,我整个人就像一根绷死的琴弦,似乎只落一粒灰尘,我就能彻底疯了。

就在我昏昏沉沉的瞬间,眼前的大门一开,黄瓜那张嫩豆腐一样的脸出现在外面,影影绰绰的,像风影子。

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指了指身后,用尽所有力气说了一句,“看着我娘,别让任何人靠近……”

然后,我脑子一懵,全身就软了。

迷糊中,似乎有一双手圈住了我,他的手指修长,骨节苍白有力,他是……

他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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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指支撑着眼皮,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结果被他抄住双腿打横抱了起来,动作有些粗暴,可是却非常熟悉。

居然是文湛。

这个时候碰到他,总比碰到别人强一些。

我的心好像被滚烫的醋浇了一遍,有些热,有些酸,最后甚至还有些苦。

我仰着头要说话,没想到他却用一种冷淡到几乎没有活人气息的声音吩咐道,“把人抬走,外面已经准备好了入殓的棺椁。”

就这么一句话,我的脑袋就好像被浇了一桶冰碴子,彻底就醒了。

外面有一排穿着飞鱼服的缇骑狗腿子们,都整齐的排在墙根底下,最后就是十六个人杠着一口黑木棺,好像地府来的催命的。

我色厉内荏的大叫了一声,“住手!住手!文湛,你要想埋我娘,就把我一块埋了算!”

说着,就想要挣扎出来,跳过去护着我娘。

文湛低头看了看我,“这事跟你没关系。”

我,“胡说什么,什么跟我没关系?!那是我娘!黄瓜,你听我的,别动!”

我就感觉他的手指扣住我的膝盖,跟铁钩子似的。

“她,已经死了。”

文湛是个疯子。

我用力挣不脱,抻长了脖子,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原本指望着他能吃疼受不了,把我扔地上,结果文湛只是眼神一沉,反手把我扛在他肩上。

他临走撇下一句话,“黄枞菖,你留下,他最放心你。把该做的事情都了了,就回宫吧。”

“文湛,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这个关口,你还能这么无耻的卖人情给我!?

黄瓜!你别听他的!我娘她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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