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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他哥——by姬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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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尘缘未了,我也是。

从玉熙宫出来,我就到我娘那里去,和我新娶的老婆一起在我娘那里吃饭,把汤都喝干了,也吃了点心,我娘才放我们出来。按礼说,今天是新娘子回门的日子,所以我们一出宫,就到了尹部堂的尚书府。

尹部堂不在,据说进内阁议事去了。

尹夫人抱着绮罗,拿着小手绢哭天抹泪了一番,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连姓氏都要换成别人的,还要给别人生儿育女。然后她又把自己的命运感叹了一番,说什么女人没有儿子是说什么都不成的,叮嘱绮罗赶紧怀孕,有了儿子,就算以后男人有三妻四妾,为了儿子,男人的心里面也会有她的。

跟他们间隔着一个屏风,就坐在这里的我擦了擦汗。

尹家的家老尹老三面色尴尬的看着我,又给我冲了遍茶水,我这才发现,自己喝了五碗酽茶,早就把中午那点油水刮的一干二净。

不一会儿,屏风后面的尹夫人哭完了,补了粉和胭脂,笑着就出来,“久等了。这不是姑娘第一次回门吗,我们娘俩说了会儿体己话,怠慢娇客了。”

尹绮罗的妆容倒是一向明艳照人,她过来,挽过我的胳膊,也笑,“娘喜欢你呢,刚才一个劲的说你好,还说我嫁给你,她心里踏实。”

我,……

嗯,好吧,只当我刚才聋了,什么也没听到。

我们又在尚书府吃了晚上,还带上尹夫人装的几个大食盒这才回自己的地方。

一回去,就看见崔碧城杵着一个拐棍正在打太极拳,他见我们回来,很自觉的把食盒拿了过去,然后对尹绮罗说,“弟妹,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歇着,我和这家伙还有些话要说,就不耽搁你了。”

尹绮罗也不恼,很蛋定的笑了一下,略微低头,说,“那好,也请表哥早些休息。天气凉了,在外面说太久的话,会闪了舌头。相公,那我就去睡了。”

我木然的看着她,只觉得我老婆的胭脂在月光下,格外的那个啥。

崔碧城歪着脑袋看着尹绮罗走,嘴角忽然上翘,“这姑娘有点意思。诶,今天从你丈母娘家带什么好吃来了?我这有老酒,再喝点?”

我踢了他的拐棍一下,“你自己吃去吧,小心噎死。”

说完,我到书房睡觉去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铛的一声,更香里的铁珠子滚了出来,门外几个早起的小厮举着大扫把扫地,崔碧城拿着拐棍练太极拳,绮罗已经梳妆整齐正要到她自己做东开的药铺去。这段日子北方边境吃紧,匈奴的骑兵总是下来捣乱,有大批的流民从那里到雍京来。又因为刚过暑期,天干物燥,得热病的人不少。户部已经开仓赈粮,也施了药,不过对症的不多,大多是跟喂马一样乱轧的草药,尹家因为和西北有渊源,所以她一定要过去帮忙。

我在饭厅里面看到她,她让人把饭菜都做好了。

小米粥,八样小菜,加了枣泥牛乳的栗子面小窝头,还有冒着热气的小笼包子。

她吃了一碗粥,四个包子,两样小菜,让人端茶漱口。

她一站起来,我也站起来了。

我说,“我陪你过去吧。”

她笑着摇头,“不用了。药铺里面人杂,药味冲,你不习惯,也受不了,我去就好。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早些回来就好。”

正说着,崔碧城打外面进来,“弟妹,你是去北城的禹王陵那边吧,那边有个小店,掌柜的信回教,他们家卤的牛肉好吃,你回来的时候给捎二斤呗。”

尹绮罗撇了他一眼,没说话,走了。

我看着崔碧城不以为然的大马金刀的坐下,拿起包子一口扔进嘴巴里。

我,“多嘴。”

他,“怕什么?”说着,伸出胳膊,环着桌子,哆嗦手,“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多帮衬着。”

我,“哦,你这么说,我还真有事要你帮衬着。”

“咋了?”

他瞪我一眼。

我坐他对面,隔着一碟子窝头和他面面相觑。

我,“老崔,帮我在背人的地方找个铺面,我想开一家包子铺。”

他一乐,“开什么包子铺啊,想要做生意跟我说啊,反正你原先挺不学有术的,雍京城的玩意儿没有你不懂的,不说别的,就说捣腾古董,没准就够你顿顿吃猪腿的了。”

我摆手,“古董生意肯定得跟什么王孙公子们扯上关系,我不想再和他们扯来扯去的,就想吃口安生饭。”

崔碧城,“不想扯,那就走,走的远远的。”

我摇头,“我又不能带着你们走,我一个人,就算走到天边又有什么意思?再说了,哪里的包子不撑人,哪里的黄土不埋人?有你们在,我在哪儿都一样。包子铺的事,就拜托你了。”

崔碧城也不说话,一下一下,用手指把窝头撕着,吃掉了。

包子铺很快就开张了,就在新府邸后面的第四条街的一个小巷子里。

左边一个豆腐坊,右边一个猪肉摊。

请了一个蒸包子的师傅,一个柜台前的伙计,还有我这个掌柜的。要不是师傅手脚快,他整出来的包子,十个有五个都进了我的肚子了。谁也没打算靠这个发财,买房子置地,养小老婆,就是图一乐。

这天,一笼子香菇包子刚弄得了,外面一个穿长袍的山羊胡子半大老头儿就来了。山羊胡子冲着我叫,“老赵啊,给我来三斤包子。”

柜上的小伙计一看是他,我让他去弄包子,他就不太愿意。

他找一个背人的地方悄悄对我说,“掌柜的,这个山羊胡子老孔不是个好东西,他每回过来都赊账,他欠咱们的饭钱都够我们家吃两个月的面粥就大盐萝卜啦。”

我冲着他摆手,“去,给他弄点包子吧,都左邻右舍的,去吧,去吧。”

小活计让我哄着,撇着嘴把山羊胡的包子弄好了,装在油纸包里,推了出去,然后手一伸。山羊胡子一瞪眼,“作甚?”

伙计,“钱啊。你不能每次都这样,光吃包子不给钱吧。要是您老手头紧,没钱,那您说一声,我们掌柜的没准就把你赊的账给抹了哩。”

山羊胡子,“谁说我没钱啦?我不是,那个,今天走的急,没有带出来,下回给,下回一定给!”

伙计,“每次都说下回,那次见你拿出钱来了?”

山羊胡子胡子一翘一翘的,“别说你这几斤破包子啦,你们满雍京城打听打听,老子上大馆子吃,也一样不给钱。吃他们,那是看得起他们,人家还得把爷伺候的舒坦喽,不然,爷就能让他们卷铺盖卷,滚回老家去。”

伙计冷笑,“吹牛。”

山羊胡子像是喝了几两酒,火气大,听着就啪的一声,手掌拍在我的木头柜台上,把我柜台上放着的一包好茶叶也给顺手牵羊了。

他倒着看着我说,“老赵啊,爷看你是个厚道人,样子也斯文。爷不白吃你的包子,爷给你好处。你,想做官吗?”

我听着都乐的不知道该说啥了,“做官?我?”

“嗯!”山羊胡子,“当然是你!不过你没有功名,外放的方面大员你做不了,可是外省的八品,九品的书吏、教谕,爷还能对付着给你弄一个出来。”

我都被气笑了,“你以为你是朝廷啊,朝廷的印把子又不是我的包子,让你随便忽悠就能搞一个出来,行了,老孔,几个包子不值钱,别吹牛了,小心九城巡防的过来,把你逮进去坐大牢。”

山羊胡子一听,就更加的不依不饶,他索性不走了,把包子和茶叶都放我柜台上,他人也进来,找个木墩子坐了,撩起来长袍,又嫌我后面的桌面油,于是又卷了袖子。

“老赵,不是我说你,你初来乍到,不知道爷的厉害。三条大街之外,你到西城打听打听去,谁不知道我孔尚慈是三王爷府的门客?手眼通天,别说小小的八九品的小吏,就算方面大员,爷也看过,多如过江之鲫。”

我一乐,“三王爷……谁不知道三王爷今非昔比了。他娘的老爹都回老家吃自己个去了,他舅舅现在还押在大牢里呢。我就是个小买卖人,高攀不了你们这样的人。”

山羊胡子,“嘿,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我,“满雍京城,谁不知道啊。不说别的,就是雍京街面上的轿夫,一个一个都跟在大郑宫御前朝会上听过墙根似的,别说皇上太子下了什么旨意了,哪个大人要发达了,就连贵妃娘娘的裹脚布有多长,上面绣了什么花样都门清。更别说三王爷倒台这样的大事了。”

山羊胡子鄙视的看着我,“你懂什么?说到底,咱们三王爷到底是皇上的亲儿子,这可跟那个真正倒台的假儿子不一样。祈亲王承怡,啧啧,当年多么的不可一世,多么的骄纵跋扈,皇上宠着,大臣让着,就连当朝太子都对他忌惮三分,最后捞了个什么下场?

废黜,夺爵,抄家。

要不是扯着兵部尚书家的小姐的裤腰带,他现在混的比狗还不如!说到底,他的罪过还没有三王爷大呢,他这么惨,不就因为他是个杂种吗?”

这我到很赞同,连忙点了点头。

山羊胡子见我点头,他也来劲了,“做官,这可是宗买卖。要不是我和老赵你投缘,我才不对你说呢!吏部开出来的文碟,给谁都是给,给谁,咱手里都能捞到真金白银,你说是不是?”

我又点头。

山羊胡子,“所以啊,看在咱们俩的交情的情分上,我只收你,一百八十两!”

我又乐了。“一百八十两?我这个包子铺才值二十两,我哪给你找那么多银子去啊。我说老孔啊,吃你的包子去吧,我这是小本生意,从来没想过发财,也从来没想过做官。”

“老赵,你不信我?”

“信,信。你下回来,把我一吊钱的包子钱给我就好了。”

“你不信我!老赵,你等着,赶明儿,我准把直隶梅城县县丞的吏部调令给你拿来!让你也开开眼,看看我马王爷是不是三只眼!哼!”

说完,他拎起来三斤包子,雄赳赳的,走了。

我自己站柜台,让活计给我买杏仁汤去了。

我自己窝在柜台里,喝着便宜的杏仁汤,吃着新出炉的包子,真的悠闲的像条狗。

211

这年头的雍京很太平。

各种老太爷,老爷,少爷们拥着自家的田头,老牛,老婆孩子们过日子,问佃户要租子,发印子钱收红利,自己个儿没事就拎着鸟笼子遛弯,要不就三五成群,抽水烟推牌九,上酒楼找歌儿舞女,饱享艳福。老百姓也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有的面朝黄土背朝天,有的纳粮纳捐,为大郑这繁华盛世,历代祖宗的千秋霸业快乐的卖命。

抽税的也快乐而勤奋着。

从包子铺开张开始,开张要缴纳开张税,雇佣伙计要缴纳雇工税,伙计在店里吃饭要缴纳蹭饭税,伙计拿了工钱还要缴人工税,年底分花红要有花红税,就连做包子往后巷泼水都要缴纳排水税。

这不,包子铺刚开张,就来了两个税务衙门雇佣的三老爷,过来要收中秋节看花灯的花灯税。

我让伙计小喜从后面找铜子去了。

柜上来了客人,是后街的李寡妇。她儿子要去学堂,她买一个肉包子和两个野菜包子给他儿子晌午吃,我见她递过来被手指捏的增明瓦亮的桐子,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捧着包着包子的油纸,我就多给她两个肉包子。

寡妇看了我一眼。

这年头,女孩儿都成亲早,我看她都不到二十岁,可人家的娃儿都会出门打酱油啦。像她这个年纪的年轻寡妇,人长的白净秀气,一般都是门前是非多,我怕她多心,就连忙说,“李大嫂,今天您光顾小店,让我们开了张,这两个包子是添头,白送。我这么做也就是想拉个回头客,以后您家再想吃包子了,记得多光顾光顾小店,照顾一下我们的生意,小可就感激不尽了。”

伙计喜子把铜子穿了串,捧出来给税务衙门的那个三老爷,可是那个老小子没接,喜子就直接把钱串子放柜上了,就问他,“您来几个包子?”

“放屁!我来就为你几个包子啊?”税务老爷一瞪眼,然后龇着他的那个黄板牙,冲着李寡妇,“李家娘子,包子好吃吧?这家包子铺的老板是个年轻后生,他做的包子,最可人心~”

说着,还要去摸人家寡妇的手,李嫂子一侧身就躲开了。

“怎么?”三老爷怒说,“你跟这个卖包子都能眉来眼去的,怎么跟我就不成?不就是看人家哥儿长的年轻,长的俊俏呗!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又不是年轻没嫁过人的姑娘,怎么不知道那句话?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嫌男人丑?包子铺的老板,能给你什么?年轻俊俏能当饭吃?来,来,来,不如跟了我,我这就给你钱。”

说着,他把喜子捧出来的花灯税拎起来,扔给李寡妇,可那个李家娘子,又侧身躲开了。寡妇就低着头,紧咬着嘴巴,不说话。三老爷要发作,我伸手一拦,从袖子里面摸出几个散碎银两,揣在袖子里面递了过去。

我,“三老爷,您大人大量,何必和李家的嫂子过不去。您怎么编排我没关系,反正我家那个母老虎让我在大日头下跪搓衣板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您不能这么说李家的嫂子,刚才您说的那些气话,会伤了人家妇道人家的名节。人家男人死了,一个人拉扯一个孩子不容易,又没得罪您,您就高抬贵手,成不成?”

税务老三捏着银子冷笑,“怎么,小白脸还想强出头?就这么点银子,你当打发要饭的?”

我点头,“成,只要您开口,怎么着都成。喜子,把咱家柜台后面那个榆木盒子拿来,里面的二两银子,都给三老爷!”

税务老三拿了银子,冲着李寡妇往地上啐了一口,哼着淫词浪曲一步两晃的走人了。

喜子哭丧着脸,“掌柜的,咱们一个月算是白干啦。”

我又包了一大纸包的包子给李寡妇,“李嫂子,咱们这边就这样,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您别上心。这个是给大侄子的,让他好好读书,等长大了考个功名,您就熬出头了。”

李寡妇还是不说话,这次却默默的把包子接了。她低头走,三步之后,又回来,低声说,“赵掌柜,你是好人。”

我摆手,“好人说不上,可就不算好人,也是个男人。看不得那样的人欺负一个女人。”

她走了之后,山羊胡子乐着就进来了。

“老赵,生意兴隆啊!”

我,“你不来,就万事兴隆啦。”

“别这么说,看我给你送什么好东西来了?”山羊胡子说着,往我面前一拍,我低头一看,是一张梅城县八品县丞的委任状。

“怎么样,好东西吧,老赵,我就说我不亏你。这玩意可是好东西,你要是做过一任县丞,任上能捞多少我不敢说,那要看你的本事,可至少不会有这些猫三狗四的人再来找你的麻烦。别说一个寡妇了,就算整条街上的寡妇你都看上了,你也能护的周全。”

“怎么样?”

我没理他,我拿了一块抹布擦柜台。

山羊胡子往前一凑,“爷交下你这个兄弟,这张委任状,算你便宜些,一百八十两!”

我看了他一眼,“你拿走吧。”

“怎么,嫌贵?要不,一百六十两,不能再少了。老赵,这个梅城县是个好地方,前人县令崔言当街被人杀了,后来这个位置就空出来了,没有人敢去上任。你说说,这县里没有县令,那县丞不久是老大了吗了?到时候,抽税,剿匪出的花红,过年过节乡绅的孝敬都是你的,那就等于,你花了八品的钱,却买到一个七品的官,你可是沾到大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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