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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他哥——by姬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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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怡笑嘻嘻的抓住崔碧城的袖子,“我说了我做东,自然让你吃好的。你看看,鲥鱼就那么一点,可是南郊游湖的人可有许多,难道所有人吃不到鲥鱼就饿肚子?沿着湖水都有食肆,老牛的红焖羊肉,宋寡妇的南湖鱼羹,还有王二的柳叶面和赵家的米酒都不错。走,吃饭去。”

崔碧城一撇嘴,“就吃这些?你当我是乡下人啊,吃的这么粗?”

“有的吃就不错了,来,先给你一碗山水豆腐花。”

承怡捧了两碗豆腐花,招呼崔碧城吃。

这边清风吹过,杨柳依依。

忽然,南湖中的雪芝坊的画舫慢慢停在湖堤旁,引来许多人围观,伙计们赶忙给游船搭木板,众人伸长了脖子争相去看。据说,雪芝坊的游船上有仙女,喜欢穿着一身羽毛织就的白绸缎锦袍,五彩云霞织的罗裙,世间男子能得她一笑,终身无憾。

画舫中走出来一个人,不是仙女,只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男人。

这个男人有些女气。

他青衣小帽,是大户人家的家老的装扮,他从画舫中走出来,不理睬众人,只是走到承怡、崔碧城面前,深施一礼,说,“我家主人有意结识两位公子,未知赏脸否?”

承怡低着头不说话。

崔碧城手中的拐杖啪啪啪的点着堤岸的青石,大笑,“柳掌印,柳公公!您老人家不在司礼监抖威风,跑这里来做什么?还装成一般贵族人家的小家老,难不成……”老崔压低声音凑过去,“他来了?”

清秀的男人笑了笑,“主子来了,奴婢自然也在。侯爷见效了。”

“哦~”

这一声,让崔碧城哼的那叫一个抑扬顿挫,像柳絮飘荡,又像加了一些胡椒孜然辣椒面的熏香,说不清楚什么复杂味道。

然后他笑了一下,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摆了摆,说,“吊花枪。”

承怡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知道不能再这里久留,就跟着家老装扮的柳丛容走进画舫。

这个画舫有三层木楼,所有的木梁上都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从福禄寿到南海仙桃,还有瀛洲缭雾,各种典故应有尽有。这里的木都是金丝楠木的,难免有一些微妙的香气和若有似无的雾气,这在浩渺的南湖中,更显得仙气飘飘了。

柳丛容依照千年前的古礼,把承怡他们让了进去,承怡问他,“他怎么来了?我又没告诉他今天要来这里。还有,这个雪芝坊又是怎么回事?不会一直都是他打的幌子吧。”

柳丛容,“主子吩咐,奴婢照办就是了,别的,奴婢也不知道。”

这画舫还真不错,不说别的,里面有一个大大的铜鼎,里面堆满了这个时节罕见的碎冰,上面铺着一层一层的荷花,让整个船舱里面都有一股清凉荷花味道。

屋内摆着三张木案,人们必须依照古礼跪坐。

正中那张木案后面已经坐着一个人,一身白衣,发顶的头发仅用一根玉簪别好,后面的墨泼似的丝一般长发铺开,就像山林里面,那些猴王背后长的杂毛。

嗯……

崔碧城这样想。

其实吧,眼前这个人的这个打扮是眼下那些文人墨客、清酸翰林最时兴的装束,颇有一些散发芒鞋,归隐林泉,挑琴吟诗的潇洒味道在,只是崔碧城不太喜欢眼前这个人,所以怎么看他,都像峨眉山的猴儿。

承怡进来,看了看这个木案,左右比了比,最后决定像一个冉庄的农民那样,席地盘腿坐着,崔碧城想了想,他拖着那条瘸腿,跪着实在太折磨,所以也席地而坐,那个人笑了一下,“看来是朕的疏忽,不过请人吃饭吃的鲥鱼,又不是座位。来,崔爱卿尝一尝,这是裴檀从东海急程送来的鲥鱼,朕亲自动手剐开的鱼肉,应该不会让卿失望。”

元熙帝居然亲手拿着盛着樱色鱼肉的三寸玉板,到崔碧城木案前面。

老崔觉得自己有些淡疼。

他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还是恭敬的起来,双手把那个玉板接了过来,像捧着他儿子似的小心捧好了。

那个啥不是有一句话,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

整个天下都是他文湛的,自己就算再硬气,无奈祖宗不争气,所以啊,就这么着吧。

青翠的玉板上是凝脂一般的樱色鱼肉,还飘着花雕的味道,崔碧城用手指拎起来一片,看了看,薄厚刚好,让鱼肉入味,又不会让调料把鲥鱼的鲜美夺走,看来刀功了得。天下人只知道皇帝用剑,没想到拿起菜刀来也是一把好手。

那边,元熙帝像捧着他自己儿子一般捧着那个玉板,凑到承怡面前,挑拣起来一块鱼肉挑到承怡的嘴边,笑着说,“尝一尝?”

太亲昵了,嘿~崔碧城忽然觉得口中发酸,好像牙齿都被酸倒了。

鱼肉被片的异常精心,似乎连毫毛般的鱼骨都被剔除,切成最合适的大小喂到承怡嘴边。

至于吗?

老崔想,要是哪天元熙帝不做皇帝了,他也不会饿死,他会是一个不错的厨子。

吃过了似乎只应天上有的鱼,楠木画舫游到了西岸,众人弃船登岸,眼前是一个青瓦白墙的小院子,外面还种了几株芭蕉。屋子中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茶室那边的木桌上摆了一副云子,没有收好,是个残局。

崔碧城捏了捏手中的拐杖,忽然有一种’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逆旅淹留‘的纤细的小哀伤。

不必想,也知道那屋里发生什么。

他坐在藤椅上,喝着仅供大内的极品乌龙,自己摆弄着眼前的云子,噼里啪啦中,他似乎又听到了算盘珠子的响声,一下,两下,三四下……

文湛拿过一套新丝袍放在榻上,问承怡,“跑了一天,都是烟尘,要不要换一声衣服。”

承怡用布巾擦脸,又把脖子擦了擦,顺手绞了个热手巾给文湛也擦了擦脸蛋。

“不用,只把外衣脱了就好,不用换,这件衣服留着明天穿吧。”

文湛被擦干净了脸,忽然又问,“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就和崔碧城私奔了?在外面玩个三天五日的不回来?”

“不会。”承怡渴了,正在用银瓶子在大碗中冲茶,“就算私奔也会带上你的。”

文湛格格一乐,“骗人,真正私奔你就不会带上我喽。”

“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肯定带上宝宝,你的奸夫,银票,甚至还有包子,嗯,没准连黄瓜也带着,还有你喜欢的那些锅碗瓢盆,就没地方装我了。”

“那你做包袱皮儿好了。走哪带到哪,不过你是皇上啊,皇上是离不开雍京的。”

“皇帝也离不开你。”

……

“嗯,我知道。”

“所以,要是真的想私奔,就和我私奔吧。”

“乱说。”

难得浮生片刻闲。

如果不算那个屋子里面的崔碧城,文湛真觉得自己已经和承怡私奔了。

这里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的,就连晚上做那事,似乎都能感觉愉快许多。从后面抱住承怡,然后以一种很舒服的拥抱姿势,慢慢的动着,他的手指一分一分的沿着承怡的后背抚摸着。承怡的后背有一些细细的伤痕,经年过去了,平复了许多,留下的仅仅是肉色的印记。

文湛用牙齿轻轻咬了一口,怀中人酥的一哆嗦,热情汹涌而来,席卷了一切。

从床上抱起来汗津津的承怡,“去洗澡?”

“不要。”

“那,再做一次?”

“不要。”

“你想怎么样?”

“睡觉。”

其实是睡不着的。两个人并排躺着,看着外面透射进来的月光,有一种静谧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文湛心思动了动,忽然说,“以后你要想出来玩,别找崔碧城了,他腿脚不好,需要静养。”

“嗯,好。”

“真的?”

“真的。”

年轻的皇帝稍微安了安心,就听见承怡说,“那我上昆仑山,听说小殷他们发现一条玉矿脉,我刚好像用整玉刨一个衣柜……”

咚!

皇帝的脑袋磕在床沿上。

182

夏日的夜晚是凝固的,热的像用牛皮熬煮的胶,一层一层贴上来,糊住皮肤,捂住口鼻,闷的快要死人了。我的手心全是汗,用力把手从床上提起来,它还在抖,不知道是我控制不住它,还是床板一直在晃动。

左手似乎轻松一些,动了动,满手是文湛的头发,散乱无边,桀骜不驯,汗滋滋的,我就感觉脖子那边一团热辣辣的气息,野火一样,把人都烤干了。似乎是一天一夜,文湛像不要命一般的强取豪夺,似乎明天一睁眼就是红尘末日。

不过我不怕,我总觉得这个尘世结实像个窝瓜,它会天长地久的,只是我可能会在尘世的天塌下来之前,就已经死在文湛的床上了。

外面好像泛了一些白,他终于安生了下来。

我觉得口渴的厉害,费力用手指捂了一下嗓子,忽然感觉身上一轻,他翻身下床,拿过来一盏温茶,扶着我的脖子喂我喝了,我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睡觉。他似乎好像就在我身边,我还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我的脸颊。

然后听见外面似乎有人说话,好像是说三殿下来了。

文湛只说了三字,“轰出去。”

凤化末年这一个月,据说后代史书称之为’七月之乱‘。从一向英明神武的凤化帝(我爹)中风之后,内廷朝堂乱的遮天蔽日的。

据说皇帝损于内廷淫乱。据说这个皇帝一向如此。据说啊,只是据说,很多年前他爱上了臣下的妻子,几次三番向臣下索要其妻供他享用,可是都被臣下拒绝了,于是他怀恨在心,恰逢那个大臣造反了(老百姓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大臣的反造的是如此的及时),于是皇帝就把那个大臣千刀万剐了,把他的妻儿收为己用,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他乐极生悲,后宫佳丽三千,他都快要忙不过来了,一天他正在美人儿身上气喘如牛的那个啥,他就忽然中风了……

这是坊间的稗官野史。

按理说,皇帝不成了,那太子管事儿啊。可惜,太子也有麻烦了。太子因为一些难以启齿的宫廷秘闻(诸如男宠乱伦之祸)而被架空了势力,隐在东宫,几乎是闭门不出。

男人都怂了,只有女人出头了。

这个时候,朝阳正宫的裴皇后娘娘铁腕杀出,她摒弃前嫌,不计较多年皇帝对她的刻薄寡恩,反而披肝沥胆的联合一向很有声望的内阁首辅杜皬杜阁老威震朝局。杜阁老是个好人,他知恩图报,几道内阁的诏书一下,裴家的大大小小的几个近亲全都出将入相的,让原本只知道喝花酒打马球的裴仲夕、裴榕、裴槐、裴粱、裴……都成了尊贵无比的三公九卿,眼看似乎有日暮西山之势的赫赫扬扬百年的裴氏家族,又有了东山再起的雄势,让人艳羡。

这年的七月十五,雍京西的岐山降了一大块陨石,上面写着几个怪异的大字’凤末微落,女主昌‘,这些字歪七扭八的,根不就不是现在读书人用的字体,经过钦天监的用力查找,居然找到了,据说那是上古年间,圣王百喜开天辟地,分开混沌时候,祭告上苍所用的文字,那是天神用的东西,不是凡尘的俗物。

这个一看就知道是谎言一样的荒谬东西,居然能掀起轩然大波。

不说那些很容易被忽悠的老百姓开始私下议论纷纷,他们是不是就要有一个女主了,就连朝廷上那些饱读诗书的大臣们也开始胡思乱想,他们是不是将要侍奉一个似乎只适合于在内廷耍弄一些脂粉权谋的浅薄女人?

可是,裴家势力崛起的势头是惊人的,就像雨水后,最阴暗角落中的蘑菇,按都按不住,一个一个的向外冒。在一次,一个御使言官照例参奏百官的不法行为,这次写在他奏折上的是裴家的一个新上任的侍郎,这个人太那个啥了,好像几辈子没有见过女人,居然在雍京的管道上抢良家妇女,顺天府的人马过来管,这个裴某又让家奴把官兵给打傻了。就这么着,他就把人家的姑娘抢走做第十三房小妾。洞房也入了,人也给糟蹋了,到了第三天,这个女人他不要了,就让人给轰了出来。这还不算,他还找人家的麻烦,说既然那个姑娘不是他裴家的人了,所以这姑娘在裴府吃喝三天,需要奉还白银三两半。

街坊听着就干了,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你就算上窑子也要花些钱的,结果你白白得了一个大姑娘,没花钱也就算了,反过来还要讹人家的钱,你究竟还是不是人啊?

姑娘的爹想着赔钱就赔钱,反正自己是平头老百姓,惹不起裴家,再说,裴侍郎肯放他家姑娘回来,他已经很感激了,于是就砸锅卖铁的凑了三两半的银子,原来想着就这样息事宁人算了,可是不知道那个裴侍郎是不是猪肉蒙了心,竟然还追着姑娘家赔他彩礼钱。谁都知道,这姑娘是他抢的,根本就没花彩礼钱,所以那姑娘的老爹一个气不过,和裴家的家丁冲突了起来,被打了,后半夜,他连气带病的,就死了,那个姑娘给她爹盖好了被子,死后就上吊了。

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居然没人敢管,顺天府认怂了。那个御使言官正好就住那条街上,他一听,就不干了,连夜写好了折子,第二天就递进内阁。内阁把它转进司礼监,李芳不管,又给内阁的杜皬打了回去,杜皬就把这个折子给了皇后。

皇后也不说什么,当下召写奏折的御使进宫,没说什么,只不过是赞了他几句’刚直不阿‘,又赏了一口清茶喝,谁想到,御使一出正阳门,就被埋伏在两旁的刀斧手给剁了。

此事一出,朝野哗然。

大郑朝廷似乎还没有擅杀言官的前例。

百官对裴皇后这个女人的执政能力就更不以为然了。

说到底,她就是一个无知的妇人。她想要做女皇,除非太阳这辈子就缩在地底下,再也别挪窝了。

自从文湛把外面据说来探望的三殿下给轰走了,他就一直靠在床榻上,然我枕着他的胸膛,我困的时候迷糊一会儿,不困的时候,就这么呆着。文湛拿起来我的左手,似乎无意识的揉着,好像要把我那根短命的命线给揉平了。

我被揉的有些疼,晃了晃手腕,他低下头,在我腮边亲了一下,才问,“怎么了?”

“别揉了,给我弄点吃的。”

他低低的笑。

从那边的银铜里拿出一直用碎冰镇着的银耳汤,用勺子喂我喝。

他忽然又笑了一下,“我以为你醒过来会骂我。”

“早没力气了。不过我挺后悔的……”半句后,我又吞了一口银耳汤。

“后悔什么?没有听我的话?”

“不是。”我摇头,示意吃饱了,我闭上眼睛,没有说完。

等了一会儿,他又捏我,又问,“后悔什么?”

“后悔……”我想了想,居然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我当年干嘛要到毓正宫读书?”

他,“……”

我,“干嘛要遇到你?”

叮……是瓷勺子碰到瓷碗的声音。

他没有说完,似乎很平静,平静的像一条河。

忽然,砰的一声,把他手中的碗给瓦卒了。

大门外,传来哗啦哗啦落锁的声音,文湛起身,他先用被子把我包起来,然后才满不在乎在一地的碎衣服中挑挑拣拣,拿起来早已经皱成一团纸的衣袍,自己给自己披上了。

大门缓缓被推开,皇后来了,她的伸手居然还有杜贵妃,杜皬,他儿子杜元泽,剩下的,就是一身簇新亲王装束的老三羽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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