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低声笑了起来，「马利斯同学的占有欲真的好厉害啊。」
马利斯怒瞟了笑脸虎一眼，「你闭嘴。」
接着，马利斯双手捉紧尼依夫的肩膀，「尼依夫，你为甚么会跟中国人一起？你为甚么要逃避我？」
「我来，只是要跟老师谈些事情……我没有逃避你。」尼依夫心跳暴增，但仍佯装成无情之相。
「你骗我！我知道你在逃……你是不是讨厌我了？」马利斯靛蓝色的双眼漾起泪光。
尼依夫沉静一会，才以沙哑的嗓门道：「我……没有讨厌你。」
「……真的吗？可是、你整天在躲我！为甚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没有躲你！」尼依夫禁不住马利斯的纠缠，放声喊道。
话一出，保健室内的三人都给吓了一跳。
马利斯盯着尼依夫好久，最后垂下头，「……对不起，尼依夫。」语毕，他独个儿步出保健室。尼依夫后侮了。
「尼依夫同学，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份了吗？」中国人温和地问正在愧疚的学生。
「……我是太过份了。」
「为甚么你不如实告诉他？你来找我，只是为了确认那五位学生退学的事呀。你这样子会让他误会的。」
「就让他误会好了……我……不能接受他的爱。」
「所有人都拥有爱与被爱的权利，你不用跟主客气的。」
「老师……你不会明白的。」我是无性人，我是被人类社会孤立的人。
中国人脸向尼依夫，笑容可掬，「我当然不明白，我是男人嘛！」
尼依夫听见他的话后，全身的血彷佛被人抽乾一般。
我当然不明白，我是男人嘛！
我是男人嘛……我当然不会明白身为无性人的你！
不会的，中国人不可能知道自己是无性人的！尼依夫支持着沉重的身躯，不让自己昏倒。
「尼依夫？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中国人留意到尼依夫的脸色不对劲。
「老师，你……方才的话何解？」
「我说，我是男人，当然不会明白同为男人的你！」
尼依夫一瞬间以为自己耳朵不灵光，「老师，你的意思是……？」
「男人一向都是很迟钝的，怎么会明白别人的想法？」
尼依夫这才松一口气；原来一切只是他自己胡思乱想。
中国人的眼神在瞬间变得狡黠。
马利斯被尼依夫大声呼喝之后，心情极差。回到课室，一众男同学见马利斯脸色很臭，也不太敢逗他。
忽然，有人拍他的肩头。马利斯不耐烦地转过头，来人原来是中国人。
「中国人，你怎会在这里？尼依夫呢？」马利斯不太高兴地咬着嘴唇。
「尼依夫同学去了盥洗室。马利斯同学，我……是来帮助你的。」
「帮助我？」中国人的说话令马利斯不解。
「……是关于尼依夫的事情。」
马利斯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中国人，似乎认为他的说话不可信，「你要怎样帮我？」
「嘘，别说得太大声。靠过来一点。」
马利斯靠近中国人。旁边的同学只看见两人在咬耳朵，不知他们在谈些甚么。
片刻以后，中国人和马利斯同时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容在旁人眼中，竟显得有点儿邪恶。
「怎么样？马利斯同学，你认为这个方法可行吗？」
「这个主意没大新意，但十分可行。谢谢你的指示。」
两人相视而笑。唉，狼狈为奸也。
12
马利斯让尼依夫躺在软床上。看着尼依夫毫无防备的样子，他心中竟滋生出邪念。
只要脱下尼依夫的衣服，然后再……我便可以完全拥有尼依夫了。只要进入他体内，他便会属于我……
就这样，温柔地褪下他的衣服……他暂时不会醒过来的，他不可能反抗。
现在是最理想的时机。
马利斯发现自己心里污秽的念头，不禁对自己感到羞耻。
我不可以对尼依夫做出这种事的……尼依夫会讨厌我，他会憎恨我的！我不希望他讨厌我！我……我希望他能爱上我。
可是，马利斯又想到，只是脱光尼依夫的衣服，而不对尼依夫做出那种行为，那样子也不算是强暴！更何况尼依夫根本不会知道。
马利斯盯着尼依夫的胸膛。对呀，只是看尼依夫的身体的话，是不会被他发现的……只要不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任何痕迹的话。
马利斯的眼睛闪烁起来。他已经决定了。
尼依夫的上衣和裤子被人褪去，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内裤。
尼依夫的身体欠缺男性的肌理分明，亦没有女性独特的曲线，却很唯美。
马利斯伏在尼依夫身上，低头嗅着尼依夫身上的气味。
好香……尼依夫……
我爱你。
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我很恶心？你会不会讨厌这样子的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性恋者，我只知道自己爱上了你。我爱上了身为同性的你，我也没办法。
请你不要讨厌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渴望拥抱你。但平常，我是绝对没有可能这么做的。
尼依夫，我爱你。你知道我的心意吗？
尼依夫……
马利斯吻上了尼依夫的薄唇。
好幸福……要是天天都能亲吻尼依夫，我一定会高兴得要死。
马利斯抑压着欲望，离开了尼依夫的唇。他的目光游移至尼依夫的下身。
是时候了……
他把尼依夫身上最后一件衣物脱下。
真相，终于要被揭穿……
映入眼帘的景象，并非如同马利斯的期待般，是男性的生殖器官；尼依夫的下身前方的位置除了一个极为微细的小洞以外，甚么也没有。
甚么也没有。
突如其来的真相使马利斯失去了反应。
「这、这是甚么……」马利斯目光空洞地回顾着尼依夫的下身。无论他如何用力地搓揉自己的眼睛，他还是看不见尼依夫的性器官。
一色间，马利斯认为尼依夫的下体部位被人切除了。
他再三细看尼依夫的下身，甚至伸手抚摸。他发现尼依夫的下身很平滑，并没有被切割的痕迹。
尼依夫……不是男生？他读的明明是男校啊！
马利斯把脸凑近尼依夫的下体，轻力分开尼依夫的双腿，看见尼依夫的会阴处并没有女性的生殖器官。
马利斯受了重大打击，他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尼依夫不是男生，也不是女生……
尼依夫……是没有性别的人！他是无性人！
马利斯如雷轰顶，呆住了。
原来世上，的而且确有无性人的存在……尼依夫就是其中一个例子。
尼依夫，我心爱的尼依夫……为甚么会是无性人？
马利斯脸色变得骇人。他对尼依夫的性别感到难以置信。
为甚么……
失神许久，马利斯才不吭一声地替尼依夫穿回衣服。
接着，他凝视着尼依夫的脸。
难怪尼依夫长得不男不女，他根本是个没有性别的人。
马利斯抿着唇，抽回注视着尼依夫的目光。他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尼依夫居住的公寓。
可怜的尼依夫，仍然昏睡在床上，对所发生的事毫不知情。
第二天，尼依夫一早回到课室。当天，马利斯没有上学。
第三天，尼依夫依照原来的习惯，很早便回到学校。马利斯还是没有上学。
又过了一天，尼依夫大清早回到学校，发现马利斯比他更早回到课室。
13
「马利斯……你前两天是不是病了？为甚么你没上学？」尼依夫知道马利斯两天没上学，终究会担心他的健康。
「……我已经没事了。」马利斯的靛蓝眸对上尼依夫的眼睛，「尼依夫，可以跟我到顶楼一会吗？我有话要跟你说清楚。」
如此严肃的马利斯，是尼依夫不熟悉的。
「……好。」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学校顶楼。
尼依夫看不见马利斯平常的笑容，感觉很不自然──马利斯回来以后，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到底是甚么令他改变？
马利斯背对着尼依夫，站在顶楼的铁网前，好像是仰望着长空。
「马利斯，你怎么了？」尼依夫能深深体会到马利斯的抑郁。
「……尼依夫……我……」马利斯欲言又止，尼依夫实在不明白他想说甚么。
「马利斯，是不是发生甚么了？平常的你不是这样子的。你想对我说甚么？」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马利斯还是没有转过身子，「自从两天前，我……」
两天前？不就是尼依夫醉倒那一天吗？
尼依夫不太记得那天自己是怎样回家的，后来中国人告诉他，是马利斯请缨送自己回家。尼依夫当时感到很窝心。
「自从那天起，我……我一直想了许久。」
「马利斯？我不明白你在说甚么……」
马利斯没有理会尼依夫，继续自语道：「我想了许久，我花了两天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马利斯此刻，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尼依夫尽管不知道他想说甚么，但既然这是马利斯的心声，他愿意聆听下去。
「我……我终于作出了决定。」
一阵秋风凛然拂过，秋天的晨光照落在马利斯如波浪般卷曲的金发上，闪耀着神圣的光芒。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我只是依遁着内心的想法去做……」他的嗓子在瑟缩，在颤抖。
尼依夫疑惑了：究竟是甚么问题，能令马利斯内心如此纠结？
「我作出了这样的决定……」马利斯转身面向着尼依夫，除除地到他面前。
两人的距离不断收窄，直至马利斯跟尼依夫之间只剩下几公分的空间。
「……尼依夫，我爱你。」
听见此话后，尼依夫的内心世界彷佛被人停住了时间，变得宁静无比。
我爱你……
几秒以后，当尼依夫开始反应过来，心房被快得不正常的心跳振动着之际，马利斯的脸贴上了尼依夫的脸。
尼依夫还未清楚发生甚么事情，他的唇便被陌生的舌头撬开，口腔被人入侵。
──马利斯在亲他！
马利斯愈吻愈激动，他甚至伸开双臂，将尼依夫的身体攒入胸怀里。
到最后，他终于认清了自己对尼依夫的感情。
他爱尼依夫。
爱是无分性别，年龄和种族的。他不介意世俗的目光。
他不介意……他不介意！被人歧视又怎么样？他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
他爱尼依夫，所以他吻尼依夫。
他想清楚了。他不会再顾虑这么多了。
只要两人相爱……一切都会变得很简单。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尼依夫，你爱我吗？
马利斯渴望得到尼依夫的答覆，于是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尼依夫的唇。
他看见尼依夫的眼角湿了。
「尼依夫……？」
「……马利斯，你在骗我吧？」尼依夫用手背拭去泪珠，自嘲地笑着。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爱你！」
「……你骗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别……你怎会愿意跟我在一起？」马利斯其实已经知道尼依夫的秘密，可惜尼依夫对此并不知情。
马利斯把我当作男生看……他不可能接受我是无性人的事实的！
不可能的……他根本不知道我的真正性别……
要是他看到了真相，他才不会向我表白……
我是恶魔，我是妖物，他不会爱我的……
尼依夫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双手用力按在胸膛上。
「你不会愿意跟我在一起的……」
「尼依夫……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的性别……我不会介意的！」马利斯渴切地凝望着尼依夫。
「……」马利斯，你根本不明白……
「尼依夫，为甚么你不能放下身段？我们不必顾虑世人的目光……」
「求你不要再说了！」尼依夫的脸颊被热泪沾湿了。
马利斯把他的说话当作是拒绝，一瞬间彷如窒息般无法呼吸。
「尼依夫……你不爱我吗？」
尼依夫偏过头，不看马利斯。他说：「我……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清楚。」
尼依夫并没有拒绝他，令马利斯重拾自信，「……也对，我向你告白，实在是太突然了吧？我明白的，你不是拒绝我……」
「我先走了。」尼依夫冷着一张脸道。他实在不能待下去了，他会忍耐不住，扑向马利斯的。
「甚么……尼依夫！等等我……」
尼依夫不等马利斯，便独个儿冲下顶楼。
尼依夫心中有一个主意，可以终止两人的关系；只是若要实行，他需要牺牲自己的幸福。
马利斯……我想，我是爱你的。
下了顶楼，尼依夫到校务处向学校申请早退。他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当天晚上，马利斯收到尼依夫传过来的短讯。
“马利斯，我要征求父亲的意见。我将会在一星期后给你答覆。”
马利斯看了尼依夫传来的短讯不下三十遍，心里头有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和焦躁。
一星期后，尼依夫便会答覆我！
一星期后，我便会知道尼依夫的心意！
我看得出，尼依夫多少是爱我的……马利斯藉此想法来安慰自己，让自己不要对未来感到悲观。
虽然如此，马利斯心中还是有阵未明的迷惘和不安。是因为他担心尼依夫会拒绝自己吗？是因为他欠缺自信吗？
马利斯凝望着天花板，心坎里的一点阴霾仍未平伏。
此时此际的尼依夫正乘着计程车。他要暂搬到酒店居住，这是为了不让马利斯到公寓他的缘故。
他眺望着车窗外的夜空，发现一轮银月正圆。
今天，尼依夫早退回家后，立刻拨长途电话回加拿大的家邸，通知家人自己的决定。
尼依夫决定提前回国。
本来，尼依夫打算在法国完成高中课程，才回加拿大。可是，因为马利斯的介入，使他不得不改变主意。
为了马利斯，他必须离开法国。
对不起，马利斯。我不能跟你在一起的。
我从小被人歧视，正因为我跟大家都不一样。
我跟你，并不是同类。我是人类社会中的异类，我是人类社会中的门外汉。
我配不上你。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对不起……一星期以后，你便会得到我的答覆。
14
自那天起，尼依夫便没再出现在课室。马利斯以为他是为了考虑自己的告白而旷课。他苦苦等着时间流去。
谁知，到了约定那天，尼依夫没有回来上课。
马利斯有种不安的异样感。
一直到当天的课堂完结，尼依夫都没有出现。
下课后，马利斯特意去问班主任迪保罗，尼依夫到底是为了甚么事而缺席。
迪保罗搔了搔头，有点为难地道：「该怎么说呢……尼依夫同学他在上星期开始办退学手续，到今天正式退学了。」
「……你骗人的吧……」
「我没骗你。尼依夫同学他因为家事的问题，所以提前退学，回到加拿大。」迪保罗直截了当地把真相说出来，「尼依夫同学离开前，请我暂时不要把他退学的事情公开……但我想，既然你是他的好朋友，让你首先知道也没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