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这个，这一次，他真的想将深埋在心底的那个愿望变成现实。
于是那天夜里，几公里外的林少西一晚上没睡好觉——
“西少，我决定了……”
“老大，现在凌晨两点，你要干什么呀？”
“我要当一个CV！”
“CV？……好，恭喜你……”
“哈哈哈，我正在网上选麦，找个二手的应该不会太贵……”
“你耳机没有带麦的吗？”
“拜托，CV录音绝对要保证音质，怎么可能用耳麦？？？”
“……”
“呀，我真是太兴奋了，以后报名字的时候还可以在前面加个‘CV’！不过，你说叫什么比较好……古风一点还是……”
“……”
“喂？在听没？”
林少西那边没了声，李齐夕还是一副兴奋过度的表情，激动了一整晚，第二天大清早却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这位同学，有你的快递，我在你家楼下，可以下来签收吗？”
那是西少订的专业麦克，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比起李齐夕昨晚上看花眼的二手货好了不止千万倍。那东西价钱也不便宜，正想感慨西少竟也学人存起了小金库，之后他才知道西少因为“擅动他哥的金银岛”被凌迟处置了一星期。
林少西一直对他很好，李齐夕看在心里，但也决定制定一份还债计划。可是这一规划就让他炸了毛，按每月还款数计算下来，这辈子他怕是要背着这笔账进棺材了。
不过西少摆手让他不必急着还，接着电话里又是一声惨叫，他哥不知什么时候从角落了飘了过来，吓得他赶紧挂了电话。
抛开种种小插曲不说，李齐夕这边倒也是万事俱备，只欠新剧了。
可是现实总是比较残忍。
虽然自李齐夕正式“挂名”以后，倒也接过几个剧，走走过场，打个酱油，数量上是好看，龙套配着也上手，只是每个龙套心里总有一个主角梦。
不过一切才刚开始，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
又过了好久好久，李齐夕还在“坚持”配着音，没工作的时候就听歌会，分析黑桃k的剧，可是他心里却渐渐感觉到，也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拿到主役CV的广播剧了。
跟他同辈的CV都接连获得了不错的成绩，他们中也不乏天资卓越的人，更有努力向上的人，成绩参差不齐，但最后却也总能主役新剧，或是翻唱ED。最不济的也拥有了自己的YY频道，建了1234个粉丝群，没剧配，至少也能上YY说说话。
可是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只有李齐夕还是一个小龙套。
“我带你上庙里拜拜吧。”林少西总是一副同情的表情看着他。
李齐夕不封建，可面对这种情况，还是带着西少翻山越岭，烧香拜佛。拜完菩萨还不忘跑去求签算卦，解签的老头看了他一眼，就闭眼摇了摇头，把签文折好还给他，不发一语。
李齐夕看着莫名，将那小黄纸打开来看，才发现里面竟夹了一张一元纸币。
“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叹了口气，解释道：“最近解签的人很多，但是像你这么倒霉的我还真是好久没遇到过了……”
“……”
“先生，你这话说得……”林少西又开始为他打不平，“不是有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吗？看你这口气，未免也说得太绝望了吧……”
“意思是他现在还不是最倒霉的时候？反正我现在就只看到‘死地’，‘后生’太远了，我看不清……”
“你……！”林少西激动了，李齐夕一把抱住他，劝慰道：“咳咳，注意形象，注意形象。”
之后，两人灰溜溜的下了山，西少建议要不要买个佛珠来带带，李齐夕却一口拒绝了。
还是那句话，他就不是一个封建迷信的人，拜菩萨就是为了求心安……至于其他的，就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只是，这之后，他就像被诅咒了一样，一天一天，变得越来越倒霉，越来越苦逼……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让他越来越想抛弃伟大的唯物主义理论，可是又不甘心承认自己是个天煞孤星。
直到好久之后的半夜里遇见个裸身癖的绿眼猫妖，他才彻底抛弃了他坚信了小半辈子的马克思。
不过自此之后，他似乎更倒霉了。
还好，李齐夕这人不是悲观主义，神经比较大条，没那么容易受伤。凡事碰了灰，仍旧仰起头，哼着小曲儿，继续向前。
只是再乐观的人也会有熬不住的时候。
“猫又……”
“嗯？”
“面试碰壁，主役退音……应该没有比这更糟的事情了吧？”
“……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喝了好好休息一下……”
“我是说……”
身前那人眼中绿光一闪，李齐夕便一下陷入了深眠。
猫又替他盖好被子，就转身去厨房倒了杯牛奶，然后开了电脑，百无聊赖地翻起了网页，只是眼神总是不自觉地朝客厅那边看去，心神不宁。
总不会遇到比这更糟的事情了吧？
猫又啜了牛奶，突然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时刻都在颠覆着每个人的认知。你以为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许，只需要一个意想不到的转身。
屏幕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猫又的视线，他收起笑意，认真地看了起来。这次他没有再轻念出声，而是蹙眉看着，一字一句都没有错看。
突然门外似乎有些许动静。
猫又转过头去，看到李齐夕皱眉将被褥推到了地上。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似乎有些难过。
他嘴里像在念叨着什么，猫又起身朝他走去，蹲下来，便听到那人轻轻问道：
“你说的话是真的吗？”竟是孩童般的语气，
“齐夕？”
“只要沿着这条路走就可以飞到月亮上面啦？”
“……”
“那只要我坚持下去就可以了吗？可是刚才我遇到几个白胡子的老爷爷，他们说那是骗小孩的把戏……”
“……”
“我一直在走呀，有时候还会奋力奔跑起来呢……”
“……”
“……为什么我跑了那么久却觉得月亮离我越来越远呢？我明明看到跟我一起的小五小六都飞上天，为什么我还在原地……”
“……”
“我跑了好久好久……我也想坚持下去……只是……”
猫又抬起眼，看着眼前喃喃自语的人突然眼眶红了起来。他怔愣了片刻，竟一下将他拥入怀中。
“只是……有些累了……”
猫又抱着他，但李齐夕却没有再说话。他的术法并没有失效，那人还在睡梦之中。只是那样难过的表情，竟想让人把他从梦中唤醒。
又过了好一阵，李齐夕才又重新开了口。
这次不再是孩童天真烂漫的语气，而是他自己的，没有任何伪装的自己的嗓音：
“傻孩子，当然是骗你的。”
猫又没有说话，只是更紧的拥住他，外面仍是一整夜都不休止的电闪雷鸣，可屋内却泛起了温暖的绿光，诡异却如星河般静谧。
不远处，刚才打开的电脑屏幕上，是一封才寄来的邮件：
时光鸡同学，
很高兴你来参加社团面试，看得出你很用心，也很努力，
但是很遗憾，目前你还未达到入团要求，
对此，我们很抱歉。
——飞鱼社团。
第三十五章：退圈
第二天，猫又醒来时，却发现沙发上的李齐夕没了踪影。
倒是他自己盘腿坐在地上，靠着沙发，身上还披了一床被褥。
身后似乎有声响，他回头去看，一眼便看到坐在电脑前双眼茫然的李齐夕。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眼里衬着晶亮的光。窗外仍是灰蒙蒙的一片，屋里没开灯，只有电脑那边一处的光源，因此整个气氛显得更加压抑。
猫又看着房间里那个呆坐着的人，一时又失了言语，他安静地起身，慢慢走到那人身后，然后俯下身，双手搭在那人肩上。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屏幕上的字。
不是社团的通知邮件，而是背景熟悉的微薄主页。
最上面是标志性的头像，一张颜色干净的黑桃k纸牌。然后是最下面依旧是简短的微薄留言：
“所有干音已尽数交齐，今天正式退圈。——CV黑桃k”
猫又看着那短短的一行字，下意识地侧过头，李齐夕却还是一副木然的表情。
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人说话，房间里没有丝毫声响，安静得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猫又几次想开口，却总是欲言又止，而他身前的李齐夕，眼里始终空洞如死水。
其实CV退圈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因为个人原因，或者论坛纠纷而退圈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现下发生的事情，未免太过突然了一些。
尽管自从黑桃k上位以后，仍旧是争论不断，各处捕风捉影，想着看他笑话的人并不少，只是他向来不在意这些，哪怕是论坛里的帖子堆成了登云梯，他也照样不闻不问。
在配剧方面，虽然他并不属于高产类的CV，但是交音速度快，年产量也并不低。就算剧组因为一再原因延迟了工作，他也能想方设法的帮助工作人员完成进度。
黑桃k热爱配音，虽然他这人不常露面，很难勾搭，不过他喜欢网配这件事，却是谁也无可否认的。
只是，近些时间确实有些反常。
除了死党亲友的生日歌会，他一向不接受别人的歌会邀请，但是没想到六弦空谈的生日他却赶了过来。他们俩自从《易水两岸》之后就再无交集，就连微薄也没有互相关注过。再来，那天晚上，黑桃k刻意的挑衅确实也是掐点满满。
就在所有人以为大神准备“高调造反”，黑黑们也举国欢呼终于找到新掐点的时候，那人又不知神隐到哪个网游去了。
微薄的几字更新，YY各种装死，唯一的动态也只有论坛发布的新剧帖。
不过这才是一个正常CV该有的样子，老老实实的配剧，无关副业，只是这样作为粉丝就悲剧了一些而已。
再后来，好不容易等到破天荒的三日歌会，想不到却换来一场退剧的“惊喜”。
最后，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了。
李齐夕眼睛死死地看着屏幕上那一行小字，微薄的背景是一片深沉的红色，不光鲜不靓丽，像是被尘埃蒙住了鲜艳的外壳……
猫又看着他，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不发一语。
“猫又……”
“嗯？”
李齐夕叹了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我去做饭吧。”
“……”
“昨天本来说要去买东西也忘了，冰箱里应该还剩了一些……”
“烧退了吗？”
“没事了。”他转过头来，特开心地咧嘴笑了一下，然后就站起身来。
“真的没事了？”
“你还真把我当成小弱受了？淋点雨有什么大不了的。”
猫又无话可说，只得看着那人起身朝外面走去，正要踏出房间，李齐夕却突然停了下来：“刚才看到社团寄来的邮件了……”
“……”
“果然还是被拒了……”
“……”
“我去做饭了，一会儿再说。”
说着，李齐夕便离开了房间，朝着厨房走去。
尽管已是白日青天，可窗外仍是无尽的阴霾。一会儿，甚至又开始下起雨来，虽不及昨日雨势磅礴，但仍然叮咚作响。
外面开始响起锅碗碰撞的声音，猫又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便上前几步，坐在电脑前，翻看起那条微薄下的留言。
“苍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X，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怎么这么突然，我是不是进错微薄了T_T”
“到底是肿么了，球知情人爆料！！”
“大大，你是不是被盗号了呀大大！！！”
留言多是表示震惊和无法接受的，不过事发突然，料谁也不能接受。
猫又对黑桃k为什么退圈这种事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是……
他打开李齐夕的网络收藏夹，找到了论坛地址，果然，今日头版的重磅消息一下便轰炸了整个版面。
置顶圈红的加粗字体：“CV黑桃k正式退圈。”
官方消息下面跟了一连串或暴躁或兴奋的发帖，有人伤心欲绝，当然也有高兴得呼天抢地的。黑黑们觉得自己修成正果，粉丝们自然是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今天上午，论坛管理组几乎全部出动，严厉禁止各种关于黑桃k退圈的消息重复发帖，封IP，归并同类帖子，只要话题重复，必然秒删。
最后，一群或围观或发泄的人一起归入了置顶帖，才短短一个小时，帖子便炸开了花。
虽然关于黑桃k的帖子向来都是香火鼎盛，不过这一次，火山爆发般的气势，几秒内就是数百张回帖的势头，着实把管理组都震撼到几近无语。
猫又点开置顶，淡定地依次看下来——
“这不是真的！！！！！！！！”
“黑桃k这货是不打算出来解释了是不？”
“小外围求内、幕！”
“黑黑们高兴了？黑桃的黑们绝对可以荣登史上最没有战斗力，却最快得偿所愿的名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表示困惑以后，总会有无处不在的黑桃官方粉丝群的出现：
“官方1-10群全体姑娘表示：王者终会归来！”
“官方11-15群群主表示已收到大大的退群留言，尊重大大的任何决定……但是，我们还是无法接受T_T”
“官方16-20群表示：黑黑们，你们到底干了什么好事？！老娘跟你们势不两立！”
翻了好几十页，还是没有什么爆点，帖子过了二十页之后，似乎留言的人也不再期待能看到内围的爆料了。发泄愤怒的帖子几乎清一色的变成了祝福帖和表白贴，篇幅惊人的文字，还有音频和手绘，其中甚至也不乏黑黑们的忏悔帖。
“其实一开始黑他的目的不是想让他退圈的……”
“我X！突然发现，其实我是黑桃K的脑残粉，今天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他的黑。”
“为什么觉得鼻子有点酸……”
再看下来似乎也没什么意义，猫又正欲关掉帖子，下面突然出现了一系列的队形贴：
“永远的本命。”
“永远的本命。”
“永远的本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