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了？”
“呃……”
猫又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大的波动，似乎两人的关系还是同先前差不多，李齐夕这才放心的下了床，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干音录好了，要发邮件吗？”
“音……已经……录好了吗？”
“是呀，昨天忙了一通宵，那边策划也催了好几次。”说完，猫又回过头来，疑惑地望向他：“你怎么了？”
“没……没事。”李齐夕吞吞吞吐吐地应道，心里还是不禁有些膈应。
他看着猫又，想问什么又不敢开口，于是就那么狐疑地看着那人的背影，自己在一旁干着急。
“桌上热了菜，中饭随便吃一点吧。”
“嗯。”
李齐夕磨磨蹭蹭地下床梳洗，可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猫又的态度并没有多大改变，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但是……怎么他就老是觉得心里有点……不安呢？
他收拾好之后，就坐在桌旁嚼着饭菜，一边往房间里瞅。
这是他第二次那么认真看着猫又的脸。
第一次是在那人在浴室里“耍流氓”“影响社会形象”的时候。
不过这时候的猫又已经同那时有些不同了。不再是充满警惕的眼神，不再是不明世事的脸，还有，那让人惊艳的长发也已经被剪短——眼前这个人，似乎越来越不像妖精了。
李齐夕看得有些入神，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屋里能看到猫又的脸，变成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他看着他一手举着牛奶杯，一手拖动着鼠标，眼神随着屏幕上变换的消息移动改变，心里竟自然勾勒出一只小猫伏在桌上玩电脑的情形，一下就笑了出来。
猫又闻声，忙回头来看他：“噎着了？”
“没……没……”说完就继续埋头吃饭。
“干音我已经发过去了，过几天应该就能看到成品。”
“这么快？”
“那边时间本来就很紧。”
“发剧而已，而且如果是新人剧，应该没有‘承诺期’，或者有人在催之类的情况吧？”
“比赛。”
“什么？”一块鸡肉噎在了李齐夕喉咙里，“咳咳咳咳咳……呕……咳咳咳……呕……”
猫又忙起身朝这边跑来，一走近，就往他背上拍去，“小心一点。”
“你刚刚说什么？”
“普通的广播剧比赛罢了。”
“什么情况，你给我说清楚。”
“选拔新人后期的比赛，每个后期制作十分钟的短剧，据说是论坛发起的。”说完，便又兀自走回了房间。
原来是这样。李齐夕以前就听说过，制作广播剧的流程中，后期这一环至关重要却也资源匮乏。
倒也不是没有新人后期参与进来，而是策划根本不敢乱用后期。
就像选择CV一样，策划导演们宁愿等大神有时间，也不愿意让没有经验的小龙套来主役自己的剧。
毕竟制作广播剧也是一个费时费力的工作，一步走错就会使前期所做的准备全部付诸流水，所以，没有人愿意冒险。
因此，这也就造成了现在新人难以出头的局面。敢用新人的毕竟都是没资历的小社团，而那样不成熟的剧作，听众自然也不会太多。
这样的恶性循环谁都知道不好，但是能改变现状的“救世主”还没有诞生。
不过既然是后期比赛，那李齐夕还真算是个打酱油的，暂不说那个后期的水平如何，这样的参赛剧作多如牛毛，能让人点开来听，还耐完性子听到第十分钟的人，真是寥寥可数了。
果然他的CV生涯就是以龙套开始，再也“龙套”结束了，这样倒也算有始有终。
吃完饭，李齐夕慢慢朝房间走去，猫又看他过来，就拍拍身旁的椅子，唤他快些过去。
“怎么了？”
“有个你一定感兴趣的东西。”
“爆料帖？”李齐夕一脸疑惑，坐定后忙朝屏幕看去。
只见论坛热帖中，一张今天凌晨的新剧帖被顶到了论坛上方。帖子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普通的剧贴罢了。
见李齐夕满脸狐疑，猫又便笑着点开那张帖子——
原来是《绿衣》相关的系列剧，五个单独成剧的小故事，然后整合成了一个60分钟的广播剧。
五个短剧分别叫：
《一一》
《年轮》
《后窗》
《绿衣》
《春水》
除去那些闪瞎眼的卡斯特和斯达夫，最刺目的却是最上面的总策划一栏里的内容。
那里，竟用黑色加粗字体写着“黑桃K”三个字。
第五十一章：告白
李齐夕目瞪口呆地看着上方的名字，一时间完全言语无能。
“这……这是怎么回事？”
猫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拖动鼠标，接下来映入眼帘的则是一大段的发帖人留言：
这是黑桃大大退圈前委托整个剧组完成的剧作，现在他因为一些事情暂时离开了圈子，虽然大大没有说明，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还能听到大大的声音。
这次能够快速完结，都是各个分策划、以及所有剧组人员的功劳。
虽然剧里没有大大的声音，但是黑桃大人说这个系列剧承载了他一个很大的梦想，不知道听剧的各位能不能感受到呢？
就这样了吧。带着所有工作人员，祝大家听剧愉快。
接下来的留言无不都是或震惊或感伤，李齐夕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每条逐一看下来，他静静转过头，关上了网页。
“怎么想？”
“我还能怎么想？他出剧我就听，没剧听就守歌会，要是都没有，我静静等他回来就好了。这不就是一个网配粉丝应该做的事吗？”李齐夕笑道。
“那，你看懂他的留言了吗？”
“什么留言？”
猫又重新打开那张帖子，指了指那五个短剧的名字。他的手停在剧名的第一个字上，然后直线划下来——
五个字，刚好连成了一句简短的话。
李齐夕还没反应过来，猫又就已经打开了黑桃K的微薄。
最刺眼的仍是那条退圈说明，李齐夕刻意移开视线，猫又却兀自翻到了微薄的最后一页。
那里有一张村庄的图片，绿树环绕，晴空万里。
图片上有句简短的注明：云南绿春县。然后一个微笑表情后，又加了一句：“要去的地方”。
这条微薄下面依旧是留言无数，不过黑桃K却只回复了一个人，那人只说了一个“嗯”字，黑桃K却回复了一个极其开心的大笑表情。
微薄发表时间是一年前，那时候他正在和六弦空谈同居。
李齐夕看着那条留言有些失神，原来竟是这样。
猫又看他表情失措，轻声问道：“没事吧？”
“你说，六弦空谈知道那件事吗？黑桃K马上要动手术了……”
剩下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猫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着屏幕上那翠绿的村庄，不置可否。
之后的几天李齐夕都有些魂不守舍，直到三天之后，终于在QQ上接到了后期姑娘的一番感激涕零的告白加感谢词。
“大大，我爱你！”
“……”
“太感谢了，要不是大大神速交音，我铁定赶不上这次后期比赛了T_T，大大，你是我的哈利波特！”
“？”
“救世主呀！”
李齐夕瞬间觉得自己老了，他颤颤巍巍地打了几个字作为回答：“不用这样，及时交音本来就是CV的职责。”
“大大我太爱你了！而且，大大的音质真的好好哟，我让我同学录的那音，连降噪也救不了那音质……”
“怎么会这样？录音设备有问题吗？”
“他用手机录的……手机才买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
果然是新人后期比赛。李齐夕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本来想委婉的提醒一下她音质的问题，但是……那姑娘已经把剧交上去了，这时候说出真相，未免太残忍了。
“以后还是用麦克录音吧，那样音质会有保证一些。”
“嗯！谢谢大大提醒！小声跟大大说哟，大大音色很好听呢！声线很动人，感情也饱满！我从没有听过那么完美的受音！”
正在喝牛奶的猫又一口喷了出来，李齐夕在电脑前青筋冒了满额头，最后还是决定以“谢谢”结尾。
猫又看他面有愠色，在他身边坐下，安慰道：“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呵呵。”他不尴不尬的笑了一下，看猫又这意思，是要自己“以受重生”吗？
“等下我们去超市逛逛，屯点粮食什么的……”猫又放下牛奶杯，伸手拍了拍李齐夕的肩膀，“所以，乖，别生气了？”
“嗯……”李齐夕慢慢应道，却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转念一想，突然炸毛，“你刚刚说什么？‘乖’？”
“嗯。”
“……”李齐夕皱眉望着他，似乎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你还记得那天早上你起来的时候，为什么睡的是床，而不是沙发呢？”
李齐夕凝神想了一阵，突然觉得一道惊雷劈过：“难道……？”
“还没有。”看李齐夕那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猫又坏笑道：“不过……快了。”
“……”
李齐夕心里那美好的一隅瞬间崩塌了。
作为一个思想极其保守传统的小GAY，他其实是不能接受如此轻易的就确定一段关系的。而且，如果他真的跟猫又在一起了，那么他们的CP属性不就是……人、兽吗？
“是兽、人。”猫又纠正道。
“你走开。”
“怎么了？”
“你先出去。”说着，李齐夕就把猫又推出了房间，然后重重关上了门。
猫又在门口一脸茫然，然后就被门内一声惊天的咆哮声震慑住了——
“苍——天——呐——！”
窗外许久没叫的多福也咆哮起来，然后房东大叔也狮吼道：“是不是下载的爱情动作片变成三国演义了？年轻人，这种挫折都受不住，以后怎么面对成长的艰辛呀！！”
“天——呐——！”
里面的人咆哮不断，多福汪了汪的叫个不停，大叔又孜孜不倦的传授经验，猫又听得头痛，去厨房倒了杯牛奶，可里面的人还没消停。
他啜了牛奶，换了种哽咽的语气，隔着门问道：“那么介意吗？”
听到声音，里面的人总算消停了一些：“是你，你不介意？”
“我都不嫌弃你是人，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是妖怪？”
“……我不想跟你说这个。”
“真那么要命，我们就别交往了。”
里面总顿时安静了下来，许久都没了声响。多福看没人合唱干脆也不叫了，房东大叔见没人回应，也不再嚷嚷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万籁俱寂般诡异。
猫又也不着急，站在门边，悠哉悠哉地啜着牛奶，似乎成竹在胸。
过了一阵，门边似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猫又凝神听着，在那声音停下的一瞬，他也轻轻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
又是许久的沉默，然后门锁转动的声音，猫又抬起头，便看到李齐夕一脸便秘的表情站在门口。
“嗯？”猫又扬眉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说话。
李齐夕也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我觉得还可以再挽救一下……”
猫又啧啧一声，佯装丧气地摇了摇头：“算了。”
“……”李齐夕越发无语，“其实，我不是……”
“别交往了。”猫又果断插话道。
李齐夕吞吞吐吐想说什么，可一直没开口。最后猫又实在有些憋笑无能，低下头，强忍了一阵笑意，才慢慢说道：“不交往，我们可以直接……”
“啊？”李齐夕再一次自动脑补成功。
猫又看他那目瞪口呆的表情，不禁又笑了起来。他敢肯定他想表达的意思，一定跟李齐夕想的不一样。
不过将错就错吧。
他轻轻上前，右手扶住那人的腰，然后慢慢俯下头——
两唇相接，时间静止。
李齐夕瞪大了眼，完全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看见身旁盈盈绕起了绿光，他看着猫又带着笑意的眼，也慢慢闭上了双眼。
温热的触觉，光照般惬意。
猫又的另一只手也轻轻放在他的腰后，却也只是那样，再没有任何动作。
遮天蔽日的光芒中，整个空间似乎都被绿色所充盈，闪烁不定的细小光源，氤氲迷离的浮光掠影。
在光照消失的最后一瞬，李齐夕也抬起手，轻轻覆在那人背上。
似乎这样就算是确定关系了，虽然一开始还有些别扭，不过最后李齐夕总算适应了“他跟男朋友正在同居”这样的生活状态。
那天之后，他也收到了好几个公司的面试邀请，也算是春风得意。他琢磨着以后要好好赚钱养家，却在提出“男主外‘女’主内”论点上被猫又深深鄙视。
没办法，猫又现在虽然看起来是个人了，不过没证件没户口，还真是只能在家藏着等人养。不过李齐夕对这种情况也是喜闻乐见，毕竟这也是攻受之争中对他极其有利的砝码。
于是，小青年开始了准备上班打卡的生活，而工作一忙，也确实把配音之类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倒是《凤来》在后期比赛中的成绩让李齐夕颇为震惊。
他也下了成品来听，虽然部分音质确实问题严重，不过能看出后期着实用心。制作时间虽短，但每个场景衔接都相当合适，渐入渐出的音效也非常灵活，李齐夕不禁感叹新人辈出，只是在自己感叹之余，也没想到，那一出短剧竟让论坛讨论人物中，多了“时光鸡”这个名字。
看来诸事顺利，就连李齐夕忍着肉痛打电话给远在美国的西少询问状况时，那边也说就快回来了。
不过事情顺利与否他也不得而知。只是听林少西的口气，倒有一种视死如归的释然感觉。不知道他在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这电话费着实让人心疼，李齐夕也只有等他“荣归故里”的时候再“秉烛夜谈”了。
不和谐的音符是在某一个看似安静的晚上发生的。
李齐夕照例刷论坛，却在那里发现了久未露面的六弦空谈的消息。
依旧是微博的传送门，网页缓冲的时候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好一阵，就怕这唯一的大神也给退隐了。只是微薄打开后，那条更新的留言似乎比退圈给他的打击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