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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他哥——by姬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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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烦,喝完了水把空碗给她,不耐烦的说,“不会。”

我娘这才满意的说,“还是我儿子最孝顺。对了,听说你欠了太子二十万两银子?怎么欠那么多钱?外面出事了?”

我说,“没事。我让崔碧城给我在南边买了片地,当时手边钱不够,我从户部借的,户部尚书是太子的人,所以只当是我欠了太子的钱。”

我娘又说,“你手边的钱凑手吗?用不用我当些首饰替你凑点?”

我说,“不用。你那点体己自己留着吧。打牌赏人,爱干嘛就爱嘛。你那点东西当了别说还太子的钱了,还不够打发他手底下那些狗腿子的,这事你别瞎操心了。”

我娘有些担心,“承子,你要是有钱就赶紧还给太子。那个人心眼不好,别惹他。你忘了当年的事儿了?他借着高昌国公主那点破事儿差点弄死你,以后别再和他来往了,最好连边儿也别沾。”

我不置可否的点了个头。

“娘,把后面盖经书的那个破布拿过来,我把它卖给崔碧城了,他出一万六千两白银。”

我娘一愣,“碧子买它做什么?你表哥做买卖有年头了,怎么总是这么冤大头?”

我不能细说。如果细说那个是什么无价之宝,秘制缂丝陀罗经被,我娘一定财迷的昏死过去,即使这样,她的手指必定会死死的抓着缂丝经被,死都不让我给崔碧城了,无论他出多少钱!

我一耸肩,“谁知道?他自己乐意。”

我娘不再追问,她又开始对别的事情感兴趣。

她说,“对了承子,我忽然想起来,前一阵子你舅舅让人捎信进来,说是你外公想给你表哥碧子寻一门好亲。”

我一听马上来精神了,炯炯有神的问我娘,“外公他们有没有相中哪家姑娘?谁要是嫁给崔碧城,那可真是行善积德了。”

我娘说,“别这么说你哥。谁家姑娘嫁给她,那是上辈子烧高香,这辈子的福报!做碧子的媳妇,准保是一辈子的富贵,穿金戴银,好日子没边了。”

我撇嘴,“指望嫁给铁公鸡过好日子的人,都是二百五。”

我娘听着不乐意了,她拍了我脑袋壳一下,“乱说话。不过你外公还真中意一家,就是……你还记得当年轰你出毓正宫学堂的那个老头吗?姓什么来着?也是后来把你舅舅轰出大门的那个?……”

我一愣。

我娘说,“在朝廷做大官的,姓杜!你外公想聘他们家的孙女。”

那杜家的孙女不是将要做太子妃的女人吗?

我目瞪口呆的问,“杜家有几个孙女?”

我娘回答,“听说就这么一个孙小姐!是什么雍京第一才子杜玉蝉的亲妹妹,叫杜明鹤。”

“我表哥喜欢她?”

“应该是喜欢的,听说……”我娘看左右无人,凑在我耳朵边上,“听说他们已经私定终身了。”

这次,我彻底傻了。

崔碧城睡了准东宫妃。

这个尘世就是如此的寂寞如雪啊!~

第六章:七殿下

26

我从寿春宫一出来就直奔我爹这里,大太监李芳把我领到翠微殿,让我在这里坐等开饭。

李芳晚上还有活,他需要把一叠子的奏本先过一遍,把要紧的话写在折子第一页,再让我爹看,他没空吃饭,所以自己回司礼监吃面条去了,他走的时候把黄瓜也一起拉走,他们一走,我这里空闲下来,没人跟我说话,我脑子中一些事儿和人都像是走马灯一样不停的旋转,似乎还有呼啸声,大有黄河一去到海不复还的气魄。

话说,雍京是个好地方,就是地面邪,怕什么来什么,乱成一锅粥。

我爹历劫归来,坐镇禁宫,执掌大权,他嘴皮上下一动,大正门的纷争灰飞烟灭。他就是茅山道士手中的桃木剑,东海龙王的定海神针,地藏王菩萨手中的夺魂珠!他一发威,震的魑魅魍魉冒了个尖尖,就缩回去了。

楚蔷生手握虎符,威风八面,舌战王敬堂,把王老状元骂的当场吐血,丢官罢职,拿了遣散费离开雍京老家种地瓜去也。楚总宪一战成名,从此必将横扫雍京官场,逼贪官豪强鸡飞狗跳墙,无奈他实在是无党无派无后台,日后想要封疆入阁,只怕是永无指望。

太子文湛稳坐钓鱼台。历经内廷宫变,郊外追杀,亡者归来,他径自岿然不动,犹如东岳泰山,监国理政,重权在握。无声无息,无颜无色,穿石填海,不过数年而已。

他的确得到我爹真传,把万寿宫那块写着‘上善若水’的大匾学的入木三分!

再加上胆敢睡准东宫妃的雍京制造局官商崔碧城;横霸朝纲二十余年的内阁首辅昆山杜皬;诗文横绝一代的雍京第一才子杜玉蝉;不显山不露水,不得不失的三殿下羽澜;征伐四野,靖寇海上,平定高昌之乱的征渊侯裴檀;近卫军第一指挥使谢孟;饕餮世家的凤晓笙;温柔暧昧的小莲;出身司礼监的祈王府总管黄枞菖(黄瓜)……

雍京真是猛人辈出,妖孽如林啊!~

翠微殿摆的饭食都是我爹,我弟他们的口味。

淡,实在能淡出鸟来。

能入口的东西上都雕花,一块水嫩的豆腐上雕个二龙戏珠,再泼上一层蟹黄高汤熬的汁,上面还摆上花花绿绿的配菜,放在成窑烧造的大彩绘盘子里面,由两个壮实的宫女抬进来,摆放在桌子上供人瞻仰,这就活像一出折子戏大闹天宫。等这出折子戏演完了,就是再好吃,再鲜嫩的豆腐都成豆腐渣了。

今天一天折腾的我够呛,我早上中午的吃的那些包子都不知道哪去了,再加上坐这里等我爹过来没事儿就喝茶。这茶倒是好茶,福建的‘大红袍’,刮油脂,涮肠胃,我肚子里面本来就没油星,现在更是饿的是前心贴后背的。

我让侍候在一旁的小太监给我弄两块点心过来,一口就吞了,这个时候外面有脚步声,我以为是我爹过来,所以连忙咽下去,噎的我直瞪眼睛,那个小太监赶忙又给我倒了一杯茶水,让我喝口水润润,然后顺顺气。

我一抹嘴巴,这才连忙站起来要迎我爹,就听见大殿门外一声奶声奶气的声音,“怡哥哥,你回来啦!”

是我七弟越筝!

他还小,胖嘟嘟的,像一个小阿福。他是祯贵妃生的,祯贵妃是皇后的亲妹妹,和我一般大,却比我长一辈。这个祯贵妃年轻,人美貌,很得宠,皇后也照顾她,让她同进同出的,就连平时穿的,用的,吃的,都是按皇后的规制定的。

她和皇后走得近,她儿子自然和太子也亲近。文湛一直把他越筝放在身边养,感情好的和一个人似的。

我也很喜欢越筝。

我连忙说,“心肝儿,宝贝儿,来,让怡哥哥抱抱!”

然后倏的一声,一个小东西就扑了过来,我一把抱住,只闻见檀瑰的香气扑面而来,熏的我当时扭头就打了两个大喷嚏!

我抱着越筝坐在一旁,搂着他先香了两口就说,“宝贝儿,以后别再让后宫那些女人这么熏你,香的像一个小姑娘。再这么熏下去没准就变成一只小熏鸭,哦,对了,你吃过聚贤庄的小熏鸭吗,一个个都你这样的,肉嘟嘟,香喷喷的,让人看到了就想咬一口……哎呦,宝贝儿,你别咬我呀。这几天没见,想死我了,再让我亲亲?”

越筝嘟起来小嘴巴,好像一颗小樱桃,我想再亲亲他,他用两只小胖手捂住嘴巴,嫌恶的样子扭头转向外面,奶声奶气的说,“六哥,六哥,怡哥哥真讨厌!他说我像熏鸭,你帮我打他!”

“我可不敢。”

话音微落,有人脚步轻盈的走进翠微殿,平淡的吩咐了一声,“父皇吃了药已经睡了,柳丛容,你让他们把那些能看不能吃的东西都撤了,换点暖胃可口的东西。”

我没听见那个差点成了‘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的柳丛容怎么应的,我抬头,只看见文湛从翠微殿门外向里走过来,一旁原本好像是木雕泥塑一般绰着的太监宫女都像是稀泥一样,无声无息的跪倒一大片,脑门都磕在太湖金砖铺的地面上,我只能看见他们一个一个伸出来的白细的脖子,好像延熏山馆里吊烧的麻油鸭。

文湛面前规矩大,他怕闹,小小年纪听别人说话声音大一点就皱眉。

有他在跟前,周围安静的跟那啥一样。文湛都不用摆手,他就用眼风扫了一下,刚才还爬在地上装麻油鸭的宫女太监就跟开了天眼似的,连忙起来,排的整整齐齐躬着身子向后退,一个一个都退到大殿门口,这才直起来转身走开。

我一看他们都这样,自己也坐的不踏实。我刚才还在我爹面前告了他一刁状,还没告倒,倒霉就倒霉在没告倒上了,但是更倒霉的还是我才在寿春宫我娘那里听了一回闲话,我那个倒霉的表哥勾搭上了太子没过门的老婆。

崔碧城那点破事连我娘都知道了,我就不信文湛不知道!

本来想着趁着陪着我爹吃饭的空当,把这事当笑话一样说给他老人家解闷,他一解闷,这事就算过去了。太子另外再聘一位名门闺秀做东宫妃,我表哥和那位杜小姐的风流韵事,他愿意咋办就咋办吧。

谁想到我来翠微殿就压根没看着我爹!

我爹吃饱喝足睡觉去了,留我一个人杵在这里,文湛倒是云淡风轻的堵在门口,我忽然有开始头疼。

“六哥怕怡哥哥,我都知道!”

听越筝这话,我吓得在椅子上就没坐稳,好悬摔下去。

亲娘诶,这个小祖宗从哪里看出来,太子怕我啦??!

文湛也就是表面上看起来和善一些,说话都是斯斯文文,曼声细语的,似乎声音高一些就会累到他,可他说出的话都好像大石头小片刀,不是把人砸一个跟头就是直接要了别人的性命。

我也就敢在我爹面前下下太子的威风,如今我爹不在翠微殿,我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个。我连忙回说,“宝贝儿别瞎说,太子这是不和我计较。”

“吧啦吧啦……怡哥哥说瞎话……”

越筝冲着我做鬼脸。

他不肯安生,扭着小屁股从我坏里蹭出去,爬下我的膝盖,挥舞着小短腿,还有他的小胖手,抓着我的袍子角向旁边的紫檀木桌子边上拽。

“怡哥哥,吃白豆,吃白豆。”

这个越筝说话晚,把什么都叫白豆。我都不知道是谁教他的这个词。

这个桌子就摆在翠微殿正中间,一个四方桌,四条腿,每条腿都是镂空的,上面刻着雍京西山四景,方寸之间,能看见峰峦叠翠,涧壑湾环,藤萝蔽目,芳草连天,据说是前朝名士乔山六隐的珍品,那上面的花儿都是乔山自己用小片刀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这个乔山是高人,两榜进士出身,在雍京做一个闲散翰林,平时不是喝酒斗鸡,就是郊游访友。

他的朋友遍天下,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江左学派的邵谦,文王殷容,城南青楼楚馆的头牌苏横波,游方的道士和尚,外加摄政王的小舅子。

杜皬年轻的时候也和他交过朋友,一起喝过花酒,据说现在杜老头还把乔山写的一幅‘大隐于朝’的横幅珍藏在自己的书斋里面。

翠微殿这个桌子还是三殿下羽澜从杜家抗出来,孝敬我爹的,为此我爹还专门夸奖了他三个大字——好,好,好!

这是一个好桌子,它还很值钱,反正比我家那几个门板要值钱。如今这个值钱的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三碗杨枝甘露,三碗白饭,一小坛永嘉的太雕酒,连个酒盅。

我一见我爹不过来吃饭了,我一把抱起来拽我袍子角的小越筝,亲了两口就说,“既然父皇睡了,那我也走了。这几天我新搬家事情多,家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

“坐那边去。”

文湛打断我,他声音轻飘飘的,比楚蔷生的柳絮声音还要轻。

我不死心,继续说,“我家里真有事儿……”

“谢孟已经回去了,有什么事让他做。如果你还不放心,裴檀明天一早就过去,他比谢孟更稳妥。”

谢孟还算近卫军的人,太子说的话他可以听,也可以不听,可以全听,也可以分开听,可这个裴檀裴侯爷却是太子爷的嫡系,文湛让他向东,他绝不向西,让他打狗,他绝不骂鸡。

为了不让裴檀这尊神明天跑到我府上胡闹,我连忙嘴角堆笑,抱着越筝对文湛说,“不用不用!蔷生最近脾气不好,得罪了不少人,裴侯爷规矩大,自然需要将之严加管教一番,他忙的很,我就不去打扰裴侯爷的好事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呕!怡哥哥笑的好假,比南山皇陵树枝上的乌鸦叫的还难听。”

越筝扭着脖子嘟着嘴巴说话。

我一听,连忙单手抱着他,一手揪住他的小嘴巴,轻轻扭了一下。

“宝贝儿,不许瞎说。”

“哎呦,牙疼。”

越筝苦着小脸,张嘴欲哭。

我连忙抱着他坐好,腾出手来掰开他的小嘴巴,仔细看了看,我实在无语了。他和文湛小时候一个毛病,喜欢吃甜腻的东西,生了一口小烂牙,刚才我还瞧着他的小脸肥嘟嘟的,以为他又胖了,现在仔细一看,似乎是牙根有些肿。

我心疼的问,“怡哥哥给你留的药,那些宫女姐姐都没有给你抹吗?”

“呜呜!~”

越筝要咧开嘴巴假装哭泣,文湛忽然说,“谁敢给他抹?是他自己嫌药又凉又苦,一抹药就哭鼻子,在床上打滚不起来,祯贵妃很心疼,也跟着哭,那些宫女哪个还敢给他上药?”

越筝一扭脸,嘟着嘴巴说,“六哥坏,向怡哥哥告状。我不喜欢你了,哼!”

“小滑头。”我轻轻拍了一下越筝的小嘴巴,“现在只知道吃甜的,把牙都吃坏了,以后就难过了。等你长大一口小糟牙,连宫门外的小黄狗都会笑话你的。来……我给你抹点药……”

我习惯性的从腰间的荷包上掏药膏,结果一动手,才知道腰带上早已经没有放药膏的小荷包了。

用药膏的人已经长大了,不再天真,不再任性,不再喜欢吃甜腻的东西,也不再需要我的小药膏了。

我连忙说,“一会儿我就去拿药膏,把你的嘴巴里面都堵上药膏,让你什么都吃不了。越筝你不听话,今晚不许吃杨枝甘露,你的那份归我喝,我让你看的见,就是吃不到,嘿嘿。气死你。”

文湛叫过来在殿外守候的一个小宫女,让她去祯贵妃那边取药。

“哼!怡哥哥是个讨厌鬼!”

越筝抱着我的脖子把小脸蛋扭到一旁。

我不为所动,“宝贝儿,你现在应该少吃点甜的,你已经长得胖嘟嘟的了,我都快要抱不动你了,小心长大后变成一头大肥猪,到时候就没有人喜欢你了。”

越筝不服气,“哼!瞎说。我听说六哥小的时候也喜欢吃甜,他的牙也不好,他长的也是胖嘟嘟的,现在他长的那么瘦,我长大后一定会瘦下去的!”

我说,“瞎说。你六哥小的时候没你这么肥,那个时候我还小,抱他都不吃力,现在我都长的这么壮了,抱你这个小东西差点折了胳膊,你说你是不是小肥猪?”

心似乎被什么扎了一下,有东西流淌出来。

是热的,也有些酸。

我忽然闭嘴,看着站在几盏宫灯下的文湛,有些恍惚,这一回神,似乎过去许多年,这期间,更是翻过千座大山,淌过万条江河。

文湛似乎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他的脸上像戴上一个白玉面具,他慢慢走过来,只是说,“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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