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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他哥——by姬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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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院子叫什么,我不知道;院子主人的来头,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里有好酒好菜,这里卖的都是女色,这里是老崔偷情的地方。

今年我命犯太岁。

命不好,身体也不好。

从夏末开始就一直病着,我胃疼,头疼,心肝疼,脑热,胳膊热,脚丫子热。今天痴懵,明天呕吐,后天风寒、眼斜、流鼻涕。

总之,我是变着花样的病,能得的,不能得的,我都得了一遍。

九月,润九月,十月,十一月,我都躺在王府里面养病,神宫祭天我没有去(当时和小莲在我王府的小沧浪划船),太子妃的下定大礼我没去(又是塞满了整个朱雀大街的彩礼),楚蔷生入阁拜相,我送了一罐羊肉卤给他做杂面吃。

十一月太子大婚,我躺在床上看皮影戏,看了整整两天两夜。

掰着指头算起来,我已经小半年没有看到太子文湛了。

真好!

今天老崔请客,我吃的脑满肠肥的,满嘴流油,等我抬头顺气的时候,我看到了杜玉蝉,这是我第二次看到杜玉蝉。

话说这个杜玉蝉神叨叨的,平常说的那些话我没有一句能接的上的,所以我特别不爱搭理他。还有一点让我更不待见他,杜玉蝉长的比我高。

他瘦而高、几乎不比老崔矮太多,像一水鸟。

——捡尽寒枝不肯栖。

这是裴檀形容杜玉蝉的诗句,我根本不懂。

43

裴檀的这话,到底是说他杜小公子不染凡尘,天人降世呢;还是说他可怜无辜,总是被大家误解,所以是一只无法找到同伴的孤鸿,从而孤苦伶仃的到处飞呢?

要是第一个说法,那我同意。

有一种人和我、楚蔷生还有崔碧城不同。

就比如我弟太子文湛,比如杜玉蝉,还有我爹,我爹的老婆(不是我娘,我娘是小妾,虽然她长的比他老婆还难看),他们有钱,有权,有好面皮。

平民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都围绕在他们周围,他们似乎生出来就会念之乎者也,似乎五世福泽、九鼎皇位啜手可得,随手可弃!

一般说来,这样的人不是什么赤脚大仙下凡,就是文曲星转世。

杜玉蝉的功课在毓正宫的滚滚诸人中,算是最出类拔萃的。

我在毓正宫混过我知道,毓正宫的功课我听都不听不懂,就不要说再让我做什么文章了,用老崔的话说:这不他娘的扯淡吗?

这个文人和太子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行当,文湛做太子做的好,不代表他做诗也做得好。

文湛自小就不爱说话,读书却读的很好,只是没有人敢把他往诗词歌赋这个道道上领,所以他的诗只要做的押韵,平仄分配得当,布局还看得过去,就被那些侍读大学士奉为上品,根本不可能有诗词登临绝顶的机会。

至于三殿下羽澜……

我想他会认为杜玉蝉做的诗就是他三殿下做的诗,杜玉蝉的清流名望就是他三殿下的名望,杜玉蝉号称雍京第一才子,就好像他羽澜是第一才子一样,他不会有太多的不满。

因为做三殿下和做文人也是完全不同的行当。

虽然他们都是读书人,但这就好像和尚与老道,看似差不多,都会敲木鱼念经书,其实拜的是不一样的佛,念的是不一样的经。

羽澜和文湛一样,都对写出能成就‘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的文章不感兴趣。

这就成就了杜玉蝉。

杜玉蝉号称雍京第一才子,毓正宫第一雅士,东阁大学士杜皬亲自督导功课,诗词风流横绝一代,在毓正宫内独领风骚。

别人都恭维他是杜小圣人,最难得的是,他自己居然还真的相信!

杜玉蝉还有个不好的毛病就是卖字。

他人走到哪里就写到哪里。

上次走到寒山寺对面的山头,面对姑苏大地,他才情大发,手中狼毫一挥,铸就四个大字——旷代风流!

隐隐自喻!

我这个没见识的,我都替他脸红。

这都还不算,几年前会试……当然,科甲正途出身是他们文人的春秋大梦,即使是杜阁揆的孙子,也一样要去考科举的。

只说杜玉蝉会试之前在谪仙楼喝酒,喝多了之后写小词,骂楚蔷生是摩登伽女,一股子妖气,还大笔一挥,画了一张楚蔷生的写意画像,寥寥几笔,楚总宪身披紫蟒的妖娆样子被画的惟妙惟肖!

杜玉蝉醉意朦胧的指着画像笑嘻嘻的说,“此乃野狐狸精也。”

这下完蛋了。

他忘记了,楚蔷生是那届的主考官!

于是乎,杜小公子理所当然的落第。

这似乎拉开了不幸的大幕。

和他一直交情不错的一个大师(大和尚)涅盘了;他养的两只鹤死了一只,后来又死了一只;他写的诗被我爹嫌弃,当然,也可能是嫉妒,我爹说,世上最无用的就是他这样的读书人,比会画画的还无用(我想,我爹这么说,可能是为了成全三殿下的小心肝,因为羽澜诗词做的一般,画画还是不错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麻烦的是,因为辱骂楚总宪,杜小公子被剥夺了考科举的机会,也就是说,杜玉蝉这辈子都不要想做官了,没门!连窗户也没有!

你说连他爷爷都不敢碰楚蔷生,他就偏偏去触楚总宪的霉头,这不是找不自在吗?从此之后,他的诗词当中注定了会出现一句话——留的青楼薄幸名!

在这个乌纱不值钱,到处是紫蟒玉带的雍京北城,他的确很不合群。就像鼻子插着山东大葱的崔碧城在冉庄一样的不合群。

像一只孤鸿。

这刚好符合裴侯爷说他那句诗词的第二种意思。

今天老崔在珈蓝寺请客。

珈蓝寺的掌院大和尚是舍得大师,禅宗门人,精通梵文,喜欢辩经。他曾经用天城文把藏区一个获得格西学位的大喇嘛辩的口干舌燥,目瞪口呆,无言以对,耷拉着大脑袋黯然离去。

老崔和舍得大和尚是旧相识。

杜玉蝉经过老崔才认识的大和尚。

那年十八岁的杜玉蝉落第,郁闷到极点,每天醉生梦死,老崔看不下去了,就从城南的窑子里面把杜玉蝉拉出来,到珈蓝寺找舍得大和尚给他开解开解。

舍得大和尚正在菩提树下打盹(当然,也可能是入定,也可能是冥想,更有可能是默念经书),大和尚听见知客僧领人过来,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杜玉蝉,用干枯的手指一指后院,说,“你来过珈蓝寺吗?”

杜玉蝉一懵,然后说,“没有。”

大和尚说,“吃茶去!”

杜玉蝉摸不到头脑,崔碧城也纳闷,他连忙说,“舍得大师,是我。”

大和尚又看了一眼崔碧城,问,“你好像来过这里?”

崔碧城心说,废话,别和我装不熟,你寺庙后院的那口铜钟还是我捐的呢!

他说,“是的,我来过这里。”

大和尚一指他,说,“吃茶去!”

知客僧一见掌院要赶人,他连忙打圆场,“师父,他们是贵客,今天登山门是为了求师父指点,问道的求悟的。”

大和尚手一指知客僧,“你,吃茶去!”

一群人围着一个小火炉吃热茶。

看着滚滚水烟,闻着种种香气,于是,杜玉蝉悟了。

我糊涂了。

我也喝过珈蓝寺的茶。用鲜笋,豆子,姜片还有青盐煮的,味道极好,很多人喝了之后都悟了,只有我没有悟,知客僧曾经问我,“施主,不知道味道可好?”

我舔了舔嘴巴,说,“还可以,如果再加一些甘薯和一只肥鸡就好了。”

于是我被戒律院首座用戒尺打出寺院。

我冤。

如果真的是众生平等,万法平等,那为什么笋吃得,豆子吃得,姜吃得,就是肥鸡吃不得?

这个尘世真是寂寞如雪啊!~

不过从那之后,舍得大和尚也悟了。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比如这次,老崔请客,大和尚双手合什说,“鄙寺简陋,老僧惭愧,愚师弟快以薄茶素斋待客。”

薄茶是永嘉的花雕。

素斋是佐以花椒的狗肉。

于是我圆满了。

这次说是老崔请客,其实看样子是杜玉蝉想请我。不过杜才子就是杜才子,他说的话还是不太好懂。

杜玉蝉说,“王爷,我与季璋兄早年读书时,曾吟唐代韦应物的那句‘那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无限向往。想着他日功成名就之后,可以退居山林,共享‘风雨对床’之乐。”

我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我看了看崔碧城,又看了看杜玉蝉。

“杜公子,你说的季璋是谁?我认识吗?”

老崔发飙,“废话,季璋就是我!”

“你不是叫崔碧城吗?什么时候改名了?连姓都改了?祖宗也不要了?”

老崔怒,“季璋是我的字!!诶,我名叫崔碧城,字季璋。就好像我们说的诸葛亮,字孔明一样,明白了吗?”

我连忙点头。

可是……

我想了想杜玉蝉的话,什么风雨对床之乐,于是又试探的问了一句,“你们现在还是生米?还没做成熟饭?可是,为什么要等功成名就,退隐之后才做呢?这样的话,是不是怕叫声太大,被人听见不好?”

“可是,要是太老了,这样的事情做起来是不是太勉强了?”

老崔彻底怒了。

我看见一缕青烟从他的头顶冉冉升起!

杜玉蝉脸颊都红了,他喝了口茶,才轻轻的说,“风雨对床之乐是说亲友久别重逢之后,相聚的喜悦,不是……”

我接,“不是交欢?”

咚咚锵!

老崔倒地不起。

于是,杜玉蝉终于说话不那么飘忽了,因为他再飘忽,我会比他更飘忽。

于是他开始绕圈子。

从先秦的诸子百家说到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从东川土王内乱说到永嘉肉粽鲜嫩;从鹤玉王的万世功绩说到太子爱细腰;从江南美女如云说到储君心思飘忽……

他绕来绕去,绕去绕来,让我喝了两坛子酒,两条狗腿之后,听的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终于说:舍妹明鹤自幼娇惯,后宫深不可测,望殿下关照些许。

我很纳闷。

太子妃杜明鹤,文湛明媒正娶的老婆,内阁首辅杜皬的亲孙女,现在的储妃,未来的皇后,后宫仅次皇后的第二把交椅,那在后宫还不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什么让我这个宫女养的庶出皇子照顾?

难道……

我一惊一喜,抓着杜玉蝉的手说,“难道,太子妃喜欢我?他其实暗恋我,却不得不嫁给太子,渴望在后宫见我一面,因为我已经住在祈王府里面,所以她又看不到我,于是她请你过来告诉我,她想见我。”

我也有些羞涩,“可是……她是我弟弟的老婆,这个兄弟的女人,我不好碰的,所以……请杜公子转告太子妃,她的爱意我承受不起,如果有缘,我们来生再见吧!”

老崔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就直接涅盘了。

杜玉蝉却冷冷一笑,“人都道祈王机智练达,心思缜密,若嫡出,可为储君。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他一甩袖子,走人了。

我摸了摸鼻子,愣愣的看着他,其实他的每个字我都听的明白,就是合在一起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然后我问崔碧城,“他说什么?”

崔碧城摸了摸我的头发,意味深长的说,“他喝多了。你别理睬他。”

我不放心的问,“太子妃不会真喜欢我吧。”

崔碧城宽慰我说,“你放心,她不会喜欢你的。”

我刚舒心了一些,崔碧城马上说,“她恨你恨的牙根痒痒。”

我大呼,“我宁愿她喜欢我!”

“你想的美!”

于是,终于轮到我开始郁闷了。

俗话说的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我喝的稀里糊涂回到王府正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我看见西花厅那边坐着一个人,我定睛一看,差点吐血,来人正是——柳丛容!

柳丛容文静的站起来,冲着我一拱手,说,“大殿下,太子召见。”

我听了差点骂人!

44

太子妃恨我的牙根痒痒,这我能理解,如果不是我出了一个抽签的馊主意,太子妃杜小姐现在可能已经嫁给衍圣公了,声明显赫,使奴唤婢,吃饱了就歪着,在曲阜那一亩三分地里面享用不尽的富贵荣华,公侯万代!

别说后宫争宠,皇子争储,就算是改朝换代都碍不着她的事!

多幸福!

哪像现在这么憋屈!——后宫是个窟,吞入的是最鲜活的生活,最娇艳的美色,还有最真挚的感情!

现在让我想破脑袋的是,太子为什么要召见我。

几个月前我们绝对是不欢而散。

其实错不在我,真的!

对于和他做那档子事儿,我觉得自己挺倒霉的,但我看他似乎很满意,于是想着,反正自己倒霉都倒霉到家了,所幸做点什么让自己不那么倒霉。

我想起来自己的花园后面有个热泉眼,我想挖个池子,埋一些太湖山石,种一些奇花异草,还需要小一千两银子,于是想找他要点。

我是这么想的,反正他也睡过我了,按照天理人情的,他总该给我点什么,最好是银子。

没承想文湛就翻脸了,打了我一耳光不说,还把我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我差点抹脖子,又哭又闹的,还骂人,把东宫差点折腾个底朝天,后来文湛实在怒了,他掐着我的脖子冲着我喊:

——“滚!我这辈子不想再看到你!!——”

虽然我没有要到银子,不过听到他这句话,我还是高高兴兴的打道回府了。

我想尽一切法子窝在家里不出门,宫里大事小情我都不去,连文湛娶老婆我也没有去喝喜酒,当然,他也没有给我下帖子就是了……其实我还感到挺奇怪的,连我爹最烦的摄政王世子都到宫里喝喜酒去了,他们就唯独把我一个人忘了。

我这个人就这个毛病,如果文湛下帖子死乞白赖的请我,我不一定去,可是如果他们不请我,我还非想去搅搅局,只是当时小莲给我搞两个人演皮影戏挺好玩的,我一高兴的,就把文湛的喜酒给忘了,等我想起来的时候,文湛的婚宴早结束了,黄花菜都凉了。我连太子妃的一个正脸都没看着。

除了这点事而之外,平时的日子我过的都挺舒服,也挺高兴的,然而文湛是冤家,他果然见不得我高兴,这不,我刚从珈蓝寺回来,喝的稀里糊涂的,文湛就要召我到进东宫。

我打了一个酒嗝,笑着对柳丛容说,“柳芽,你看我都喝成这个样子了,只想着洗洗睡了,太子面前你给我遮挡一下,就说我已经睡的像头死猪了,挪不动地方了,等我明儿……后天酒醒了之后再到东宫给太子问安去,你说好不好?小莲,你送送柳公公,我睡……”

“王爷。”

柳丛容没动,他看着我说,“太子吩咐下来,如果奴婢请不动王爷,就直接在这里自裁谢罪。”

我打着哈欠说,“东宫我是不去地,你自裁请随意,我困了,去睡了……啊!柳丛容,你拿着小刀片指着我做什么?!你疯了!!——”

柳丛容面无表情的说,“王爷,您不给奴婢一条生路,奴婢只好得罪了。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是奴婢家里有高堂需要奉养。王爷您到了东宫,就是把奴婢千刀万剐,太子会念在奴婢忠心的情分上,照顾奴婢家人,奴婢死而无憾了。”

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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