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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他哥——by姬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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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太子也被我娘新学的规矩搞的有些丈二和尚,我听见他低声还礼,李芳捧茶,他坐在一旁。

我只是走神了一下,就被我爹封死了棋路,他的手指点点棋盘,我看这盘棋局,已经是前后左右一共三条线连成五子,他让了我两步,我依然还是输的一塌糊涂。

我抓抓头发,哭着脸说,“父皇,您有什么事要差遣儿子就明说吧。您明明知道儿子不会下棋还抓着儿子陪您摆棋子,我饭还没吃,正饿着呢。”

我爹只一句,“那就忍着。”

我的脸当即就挎了。

扭曲的比苦瓜还苦瓜。

这个时候,我娘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参汤过来,我连忙站起来想要帮她端过来,谁想我爹又来了一句,“过来,仔细看看,你从第几步输的?”

棋都输了,反正我这辈子是赢不了他了,那要算清楚我下到第几步再无转圜余地有什么意义吗?

而然我这个老爹却固执的很,又看了我一眼,问我,“第几步?”

我低下头,仔仔细细的看着棋盘,仔仔细细的回忆,回忆我们走的每一步棋,我娘把参汤端了过来,放在一旁,在我细细数过哪些棋子之后,我依然还是不清楚,我从哪里开始一招走差,满盘皆输的。

我爹的手指点在棋盘上,“这里,第七步。诶……”

我知道我让他失望了,所以感觉有些低落。

我绞尽脑汁的在想,我应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没那么失望。

其实,我只是不如文湛聪明,不太喜欢读书,很想做一个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之外,我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我爹显然不认为他的儿子是一个单纯的好人,是一件可以值得满足的事情。

可是当我爹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你昨天晚上就进宫了,怎么直到现在才过来?外面天都快黑了,这么整整一天,你在东宫做什么?”

我就感觉有大锤一下子砸碎了我的天灵盖!

我心头一紧,眼前发懵。

手中的棋篓没有拿住,洁白的玛瑙棋子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地。

我结巴,“东宫……我在东宫……”

——我可以说,因为过腊八,所以喝酒喝多了,我怕父皇责怪,就在东宫睡了一宿……

别人可以反驳:既然是喝多了,那你为什么不回你的玉熙宫?

——我还可以说,许多天没有见太子,想和他聊两句。

别人可以反驳:是什么话,比皇上召见还要重要?一个是储君,一个是秦王,你们两人公然抗旨,在密谋什么吗?

——我甚至可以说,……

我感觉自己心虚的厉害,已经无话可说。

我的脑子里面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如果,如果把一切都告诉父皇,是不是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我张了张嘴巴,“父皇,我……”

71

“父皇,承怡在外面喝酒喝多了,怕您怪罪,所以就留在儿臣那里睡了一晚上。”

是太子!

他的声音淡淡的,好像在说一句实话,听不出任何的心虚。

他走过来,弯下腰,替我把散落的棋子一粒一粒的捡起来,放在藤编的棋篓中,然后端正在摆在棋盘上。

“又喝多了?”

我爹的样子也看不出情绪,他示意我坐过去一些,却没有看我,我感觉到他很疲惫。

我忽然感到很伤心。

我一直以为他是永远不会老朽,永远不会受伤的人。

他是一座天神。

可是,自从他中毒之后,他脸色开始变得惨淡,苍白,他的眼睛也开始变得浑浊起来。他总是显得有些疲惫,似乎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再让他动心。

“这次叫你进来也是为了教你一些规矩。

下棋,有下棋的规矩,虽然你改了规矩,可还是下不赢,那么就最好不要改。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在外面,也有外面的规矩。

朕老了,不会总护着你,让你没大没小的。惯出了毛病,以后不好改。下一任主子不是你父亲,不会由着你的性子任你胡闹。

天家骨肉有天家骨肉的相处之道。吃万民供奉,就不要再妄想着像小门小户那般平安怡乐,一切都要按规矩来。

太子是你弟弟,可他是太子,东宫是储君住的地方,你不是储君就不能住。”

“还有……”

“喝酒,胡闹,玩小倌,这些事情伤身,能戒就戒掉吧。好好留意那些名门千金,选一个中意的,娶回来,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好。”

我听着心里发堵,眼角发热。

我爹老了,心也软了。

这些话,他原来是绝对不肯说的。

忽然,我的手被文湛攥住了,他的手心干热干热的,像有一团火,烤的我有些难受。他把我拉起来,他却坐在我的位子上,对我爹说,“父皇,儿臣陪你下一盘棋吧。”

我的父亲点了点头,他答应了。

他们用的自然不会是我想出那个什么‘五子连珠’这样简单可笑的规矩,他下的就是围棋,混合了兵法、谋略、布局、城府……等等一切的一切的真正的围棋。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文湛和父皇下棋。

我不知道他们谁会赢,谁会输,我只知道他们的棋下的都很好。

文湛执黑从来没有输过。

虽然不是很懂,我也能感觉到他们两个人下的很认真,每走一步都是前思后想,步步为营,气氛不是太对,我甚至能感觉到棋盘上那种锋芒毕露的对峙。

我爹忽然说了一句,“听说你把影卫撤了。”

我一愣。

文湛淡淡的点头,“是。”

我爹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文湛说,“在您闭关的时候。”

……

那是我刚搬出玉熙宫的时候,比我们在一起鬼混的时候还要早。那就是说,其实我一直不知道,那些时候,文湛身边并没有那群隐蔽在黑暗中的影卫?

如果我想要杀了他……

“为什么?”

我爹把棋子放在棋盘上,眼睛却看着文湛,似乎要从他的眼角,他的脸上,每个细微的变化中看出被隐藏的真实。

“儿臣不习惯。”

“你太任性了。”

文湛却没有说话。

父皇靠在躺椅上,丰厚的狐皮让他显得有些慵懒,不过他的眼神却锐利的像一把刀。

“就因为你私自撤掉影卫,才使你在小行宫外遇刺几乎丧命。文湛,难道你想要朕开宗庙,拜祭天地,重新为天下万民再选一个储君吗?”

我不怕死的插了一句,“父皇,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您就要废太子吗?”

我爹怒目,“傻瓜,闭嘴。”

我连忙捂住了嘴巴。

文湛却说,“父皇,儿臣并没有撤掉影卫,只是让他们站的离的远了一些。如果儿子有任何不测,他们都会赶到的。小行宫外那场刺杀不像一般刺客,十八影卫的身手都不错,可却被当场杀死九人,重伤九人,如此狠毒凌厉的手段,绝对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虽然裴檀的精兵杀死了大多数的刺客,却仍有一人逃脱。如此看来,有没有影卫,其实都是一样的。”

“儿臣不喜欢身边有人,所以就不另外补影卫进东宫了。”

啊??!————

太子遇刺?

理应当是震动整个雍京的消息,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父皇说,“你不想身边有人……为什么?你做什么事不想身边有人?”

文湛没有回答。

父皇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啪!

文湛将一粒黑子放在棋盘上,他淡淡的说了一句,“父皇,你输了。”

我抬眼看,棋局未过半,整个棋盘尚有大片疆域是空白的,谁也不知道将会有怎样的厮杀,可是文湛却对皇上说——你输了。

72

太子像是意有所指,可我看他一个劲的直盯着棋盘目不斜视的样子,他那有句有些犯上的说辞又像是只在说这局棋,搞的我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以我的脑子来说,他实在是高深莫测。

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如果说太子的高深莫测是昆仑,令人高山仰止,我爹的高深莫测就是昆仑山顶的一根草。到不是说这根草本身有多么高,而是说无论昆仑山有多高,这棵草总是比昆仑高出那么一截。

我爹忽然眯缝起眼睛,看着太子,他手中的烟杆在手指上转了个圈,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令人心惊!

在我的记忆中,我爹最后一次这么笑,是他命裴檀兵发高昌的时候。

那个晚上,他就坐在微音殿御书案后,右手手指敲打着桌面,看着成堆的前方邸报微微的笑着。当时我就在他旁边吃面条,因为他的笑声太像老鸹了,所以吓得我面条也没有吃的很安生。

我爹和我不一样,他不怕乱,不怕无礼,不怕不敬,甚至他不是很在意忤逆,他只怕一个事情,就是寂寞。

如果寂寞的太久了,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他都很高兴。如果这股风吹的不是大,他还会稍微煽点阴风、点点鬼火,让风吹的更猛烈些。

这次也是。

我从太子身边慢慢蹭到我爹的躺椅边缘,想了想,就坐了过去,扯了扯盖着他身上的被子小声说,“爹,您别这么笑,怪瘆人的……不就是盘棋吗,争的输输赢赢的,又不赢房子不赢地的,有什么好争的?”

啪!啪!啪!!

我爹用烟杆敲打茶几旁边摆放着的铜丝胆瓶,然后手指在我的头壳上打了个暴栗。

“笨儿子,坐到那边去!”

他的烟杆像那边一指,然后用眼神示意我娘过来,他又对我娘说,“你把那事和他好好说说。”

然后,他就和太子一样,全神贯注的看着棋盘,眉头却真的微微皱起。

我不懂围棋,却懂我爹的一些表情。

看他那个样子,我就知道,太子真的给他布了一局好棋,这个任他予取予夺的寂寞如雪的尘世居然又可以带给他一丝的兴奋。

我似乎开始同情太子了。

可是,我仁爱的同情心没有给太子多长时间,就全部被我收了回来,并且一股脑的塞在了我自己身上。

因为我娘对我说了一件事。

大体上说,我娘她是个棒槌。

除了我这个儿子之外,她所关心的事情大致上就是,吃,大麻将和睡觉。

天就算塌下来,她也会躲在大个子身边去,轮不到她扛着。她是能躲就躲,躲不了就装傻——其实她连装傻都不用,她是真傻!

所以,当她拉着我的手,用很真诚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遇到了一件头疼的事情。

我娘拉着我的手,用老母鸡一般慈悲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拉着我坐到旁边的木椅上,她说,“承子,前天你舅舅进来,我们聊了会,他说了,给你寻门好亲。”

啪!——

我耳朵一动,似乎是那边棋盘上的声音。

我看了一下,是太子在放旗子。

我又仔细看了一眼,那个棋子居然还在颤抖,想是差点被拍扁,有些害怕。

“承子?承子?”

我娘在叫我,我连忙转过头看着她,认真的说,“嗯,您说,您说,是哪家的千金?”

我娘没有马上开口,像是在斟酌什么,我不禁有些感叹,后宫真是一个磨练人的好地方,连我的棒槌娘对她儿子说话,都知道三思了。

“承子,说了你可别不高兴……”

“嗯,我听着呢,娘您说。”

“不是什么大家小姐,说出来崔家和她们家还是远亲,论起来她还是你出了五福的妹妹。这个妹妹你小的时候见过的,她爹是冉庄的崔老九,一直跟着你表哥在南边做生意。”

崔老九的闺女,我似乎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

我到不是小时候见过她,而是又一次在崔碧城的外庄见过他们父女。他爹当时是老崔雍京这边的掌柜,正在茶庄点货,他闺女就坐在内堂绣花。商户家的闺女不比雍京那些名门闺秀,没那么多讲究,所以她看见我进去也只是行了礼,就坐下,继续绣她的枕头套。

我不记得她的模样了,只是感觉还成,反正不丑倒是真的。

我娘说,“其实,这个姑娘是你舅妈相中的儿媳妇,她本来想说给你你碧子表哥的,只是你舅舅觉得,这么好的姑娘还是先紧着你挑,所以就对我说了。”

我一愣。

我问,“这个姑娘这么得你们欢心,难道她是天仙?”

我娘说,“这到不是,你也知道你舅妈那个人,很本分,很朴素的一个人,她看中的人不会是那种绣花枕头。这个姑娘从小跟着他爹走南闯北的,见过世面,为人大方,还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是她腌的那个萝卜咸菜呦,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你舅妈也爱吃,你说,这个要是娶回家,那还不天天都有大腌萝卜吃?这大腌萝卜就窝头,你舅妈就爱吃这一口。还有,据说她长的不难看,反正在冉庄是出了名的漂亮,而且她身子结实,她家里就有四个兄弟,这样的姑娘有宜男之相,娶了她一定能生养大胖小子……”

啪!啪!啪!

那边棋盘一个劲的乱响,好像太子不是在下棋,而是在用榔头打木桩。

我寻思着,“这么大的事,过会儿我想问问父皇。”

“陛下知道了。就是他让我问问你的意思。他说什么我不太懂,反正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封了亲王,有了印把子,一切都要讲究排场。就是娶老婆也是,也要选一个什么名门闺秀的。

不过娘知道你的喜好,你也不喜欢那些个什么千金小姐。

那些千金小姐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的,不会做饭,不会浆洗的,一个个说话细声细语的,好像病猫。一顿饭吃不了两三口,还挑三拣四的,更有好多一生下来就吃药,她们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养活孩子了。

娶回去就是一座菩萨,那得供着,碰不得,打不得。

老家人都说,丑女近地家中宝,这话虽然糙了点,可就是在理。

娶个老婆就是在屋子里侍候你,给你生孩子的。这女人,只要能生养,和你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就不要管她是不是哪家千金了。”

我娘他一直再说什么生养、孩子、生儿子之类的话,说的我心口疼。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胸口发闷,闷的我一直憋气。

那边的棋盘似乎没有动静了。

我娘也看出来我额角有些冒汗,她就说,“怎么了?是不是心口又开始疼了?你看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病根,这总也治不好,也挺烦人的。”

——“皇兄的病自然有太医院的医正操劳,美人娘娘就不用太担心了。”

太子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棋局结束了,而太子正站在我和我娘面前。

我娘有些怵太子。

她也就敢在四下没人的时候跟我抱怨,说什么太子不是好人啦,别搭理他了,但是当着太子的面,我娘就像老鼠见了小猫(虽然没有见皇后那只老猫那么怵,可也够触目惊心的),居然会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

她还低着头,叫了一声‘殿下’,却没有看太子。

我爹和太子聚精会神的下了一盘棋,虽然赢了,但是出了一身汗,也乏了,就把我和太子都赶出了寿春宫,他要闭目养神。

我们临出宫门,他看了看太子,却什么也没有说。

而太子更是奇怪,拽着我的胳膊一个劲的向前走,头也没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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