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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争我夺的日子——by池沉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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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双眼含热泪,却没在流下来,轻唤了声四哥,便松了紧握的双手,他相信,他相信十三妹会幸福。

从那日以后,胤祥又恢复往日模样,他依然是桀骜不驯的十三皇子,依然是老爷子万分钟爱的儿子,无人可取代。

他偶尔也喝酒,却再也不会醉了。

他还是不怎么去德妃宫里,只是偶尔去请安。

他的第一个孩子都会跑了,却依然时不时和胤祯打起架来。

……

时日过的很快,晃眼间,便是流年。

康熙四十七年,这一年可称得上是多事之秋,先是老爷子的二次巡幸,再是索额图、明珠之死,半世的家族显赫,半生的索明党争,不论是利欲熏心,还是大隐隐于朝,都已化作尘埃……他们两人的逝去虽然结束了两个权臣相斗的时代,却也促使了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

若说明珠和索额图的党派争,只是为了给大清最受争议的皇长子和皇太子护航,那现今儿他们的逝去,便让更多的皇子看见遐想。

两个党派的隐退,更多的党派涌出……没到尘埃落定,争斗便永不休。

也许,这便是人类的恶本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四哥,老十三来了。”小六朝阳今年已经不小,人长挺秀气的,就是个头太高,没有姑娘家的娇小可人。

胤禛拿着水壶,正给花坛里的合欢树苗浇水,水珠顺着那几片叶子滑落泥土里,很快不见踪影,他眉头微微皱,伸手拿过铲子在那块捣了两下,泥土太干,京城好些日子没下雨,这地面和泥土都快要干裂了。

合欢树在盆景中属于娇贵、难成活那种物种,若是不多浇些水,和细心照顾,它的存活机率小之又小。

流水人家种的那十九棵合欢树,也因为今年京城大旱,只剩了四棵,虽然那人又让哑嫂栽了十五棵,可……不一样了。

七年来,京城不乏干旱的时候,可那合欢树都好好活着,今年……它却枯萎了,胤禛心里微微不安,这合欢树像在预警,预警树倒猕猴散……

这些年,他有些怕见年羹尧,当然,不是因为年羹尧是老爷子的人,只是因为太害怕在年羹尧嘴里说出结果,他不想知道结果,真的不想知道……年羹尧笑他不接受现实,他笑自己不死心……

微微叹了口气,心绪莫名又乱了起来,小六朝阳见胤禛不说话,像是又准备拿水壶浇水的样子,忙伸手接过水壶,说道:“四哥,他在你书房,你去看看吧。”

“又打起来了?!”胤禛没看小六,到是看见树苗有些歪,他伸手扶正,才又接过小六朝阳手中的水壶继续浇水。

对于四爷的如此了然,小六朝阳只是无奈的撇撇嘴,小声说道:“我看他嘴角是青的,估计是打起来了。”

小时候的胤祥和胤祯虽也争闹,却也没长大这么凶狠,特别是胤祯日日和老八、老九他们混后,胤祥对胤祯的态度都没和善过。

再加上两年前,十三妹外嫁,因为额娘的功不可没,胤祯的添油加醋,他是打心眼恨上胤祯了。

两人若是同办一件事,十次有九次会因为意见不合,争,或打起来。

“他怕是还在介意十三妹外嫁的事。”四爷拿着水壶的手顿了下,又很快恢复原动作,看样子是没打算去,“让他静会儿吧。”

小六朝阳听罢,也没强求胤禛去看胤祥,他一屁股坐在花坛边上,自说道:“其实温恪是自愿的,皇阿玛宠老十三太招摇,不仅让他单独主持祭祀泰山的仪式,还在朝堂是褒奖有加,皇父若要一直宠着他,或许无事,只是,帝王圣眷,从来都是这世间最没有把握的事情,等那天皇父对他厌了弃了,谁又能保证,他会安然天年?!温恪就是太过清楚,她才会在皇阿玛下旨的时候,未置半句不是,她说,若有天老十三遭遇横祸,阿玛也许会看在老十三早死的额娘和远嫁的妹妹而心存怜惜……”

俗话说树大招风、古人云高处不胜寒,盛宠者的下场远比常人可想象,二哥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年少时的有求必应、事事偏宠,长大后的不时算计、不予情面,皇父的宠爱带着危机,随时被舍弃的危机……

他宠二哥如此,宠温恪如此,自然也可以宠十三弟如此,他心里没有深刻的骨肉亲情,只有绵绵不绝的万里河山。

江山面前,亲情终归是弃子。

胤禛突然没心情摆弄树苗,他放下水壶,慢慢走在绿意盈然的草地上,大片的榆钱花瓣被风刮落,散了他满身的雪白。

小六朝阳望着那背影,竟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压抑,他能感觉四哥很累,身心俱疲,可他帮不上忙,就像他眼睁睁看着温恪外嫁一样,人生充满无奈。

去了书房,胤祥已经伏在案上睡着了,四爷拿过披风给他盖上,又轻轻走了出去,又在院子里荡了会儿,外面传来马嘶叫声,他脚下没迟疑,转身便往后门走去,连件外套都没来及加。

太子坐在马上,伸手过去,胤禛抓住那只手,踩在那人脚背上了马。太子抱住身前的人问:“今儿是什么日子,可记得?!”

胤禛下意识揉揉额迹,没好气的道:“七年了,你就不能换句话?!”

太子听完这话,笑不可止,伸手揽紧怀里的人儿,马蹄声夹着笑声飘了很远,很远……

今儿是他们入住流水人家满七年整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不论他们多忙,多抽不开身,都会结伴回去,抛却一切烦恼和束缚,就他们两人,对饮合欢树下,游走山前湖边。

两年前,四爷又院子里种了些榆钱树,正值夏日开花时节,一串串白色的花瓣挂于枝头,掺杂在满树绿叶里,别具一番滋味。

夜间偶有风吹过,洋洋洒洒的花瓣落在胤禛肩头,太子伸手拾起,塞了两瓣到嘴里,甜丝丝的,口感很好。

正要又往嘴里塞,胤禛猛地回身抢了过来,他眉头微微皱着,道:“二哥,都和你说过,这榆钱花瓣不煮不能吃,你怎么又吃起来了。”

榆钱树开的白色花不同于观赏的花种,这榆钱花没有鲜花独有的花粉香味,花瓣饱满厚实,蕴含水分,重要的是榆钱花瓣可食用,用于饺子馅料、或酥饼馅料,都是不错的选择。

生吃也未尝不可,胤禛不让太子生吃是有原由的,去年这榆钱树刚开花的时候,太子见胤禛吃这花瓣,便也摘了一串尝尝,当时觉得味道不错,就又食了两串,结果当天晚上,腹痛难忍,茅房跑了不下二十次,直闹得胤禛一晚上没睡,陪着他来回跑。

自那晚后,胤禛便不准太子生吃这榆钱花,而太子每次在胤禛吃的时候,馋的干瞪眼,好东西随处可见,却不可吃,何等郁闷啊。

“用水煮过,都没味道了。”太子耸耸肩,一脸可惜的抱怨着,说话间又想伸手去抢胤禛手里的榆钱花瓣。

胤禛板脸,把那串花瓣揉得稀巴烂,“那也不准吃。”

彼此干瞪眼,瞪了会儿,太子败下阵来,他伸手揽过胤禛肩膀就往外面走去,边走边道:“好了,好了,我不吃便是,你别板着脸了,我们去小湖边坐会儿?!”

晚间的风带着清凉,湖里开了不少荷花,风吹过,清香扑鼻,太子拉着胤禛坐在草地,抬眼便看见湖边有几枝荷花的花瓣已经掉落,露出莲蓬,他走过去摘了几个过来,自己动手剥了颗递给胤禛吃。

胤禛看着太子一袭天青色长衫,修长的十指有些笨拙的剥着莲子,眉目间满是认真神色,一日的彷徨均消失不见,他正想拿一个莲蓬一起剥,手中就被塞了颗剥好的莲子,只听太子说道:“皇父已经定了行围日期!”

胤禛嚼莲子的动作有片刻停顿,不过很快恢复常态,他问:“随行人员里可有年羹尧?!”

“我已经和皇阿玛提过,不过人员名单还没定下来。”太子其实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这个年羹尧,先不论他儿时德行如此?!这长大后的行事作风却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善角色,若说他乖乖当他的御前侍卫还好,偏偏这厮没人盯着就往四弟府上跑,看着来气,听着更来气。

语气很酸,听得胤禛嘴角止不住抽缩,他道:“这些年我府上算得上门可罗雀,别说年羹尧,就连八弟他们都很少过府,这随行之事是年羹尧让人传书来求的,你可否别针对他了?!”

塞外行围,虽然多的是人想去,可年羹尧如此积极想去,胤禛还是有些心悸,这些年中,不论巡幸、还是南巡,随行人员里都很少看见年羹尧的身影,他还记得有次南巡,老爷子点随行人员,其中正好有他,却被他以身体不适给婉言推辞了,由此可见,他并不乐中出京。

但是,这次?!胤禛想不明白,可心里好像又有些明白,低头沉思了下下,他抬头道:“随行的人里有我吧!”

“我去,你自然也去。”太子横了胤禛一眼,意思他这是明知故问。

果不其然!!!胤禛心里想笑,嘴里却透着苦涩,这是……吃到莲子心了。

60、只做不说2

太子塞了颗莲子往自己嘴里,又把剩下的莲子都塞给胤禛,想了想胤禛刚说的话,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道:“其实……老八他们不去你府上是有原因的。”

“就为了几年前下面有人上书参我!”胤禛吃着莲子,慢慢咀嚼着,他连头都没来,语气更是淡的冰冷。

太子看着他那不咸不淡的模样就胃痛,当年那事差点没闹翻天,老爷子为此几天没见他……也只有他如此淡定,窝在府里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完全当没这会儿事,急的旁观者跳脚。

最后年羹尧跳出来,担下所有罪名,委实让他刮目相看,不过好在那家伙是御前侍卫统领,训练些新兵,也未尝不可。太子问:“你可知年羹尧最后把那上书参你的家伙怎么样了?!”

“他砍了蒋成福一个小指,送九弟府上了。”胤禛把最后一颗莲子递给太子,伸伸腰往草地上躺去,依是不温不火的话语。

对于年羹尧,胤禛也是这两年才看明白,他虽然表面什么都不关心,什么也不参与,可只要遇到和自己有关的事,他从未袖手旁观。

几年前,下面有人上书老爷子说他私下练兵,有结党私营妄图逼宫的嫌疑,二哥为压下这件事,可没少和皇父对着干,最后要不是年羹尧揽下所有罪名,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场面呢。

胤禛不是不明白年羹尧的心意,也不是不了解年羹尧的用心,就是因为太清楚,他才会在这些年选择避之。

而年羹尧,他心里也明白,所以不是要不得事,也不会来府上。

彼此心照不宣。

太子轻抬眼眸,顿了好会儿,才伸手将人拉入怀里,他有些迟疑,却依然开口道:“四弟,若有天…我说如果…若有天我遭遇构陷,你会如何?!”

如果?!你的如果是在预警着什么?!胤禛半眯着眼眸,仰头死死盯着太子的眼睛看着,妄图看出个所以然,可他什么也没看出来,那人眼里除了一如既往的无所谓,再无其他。

晚间风轻,偶有虫鸣,却无人声。两人彼此对望着,谁也没移开目光,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蔓延,就在太子要准备举手投降之际,胤禛忽地敛下眼光,淡淡开口道:“给你多念两遍静心咒可好?!”

“如此甚好,甚好!”太子先是愣了下下,过了好半晌,他才收紧双臂抱紧怀里的人儿,大笑了起来。

胤禛用头蹭着那人温热跳动的心口,用耳听着那人毫不掩饰的笑,他把自己埋起来,不去想,不去问……

努力把脑袋放空,胤禛轻合眼帘,扪心自问,若真到那般地步会如何?!

心口就四个字——只做不说。

隔日傍晚,塞外行围的随行人员定了下来,年羹尧在其中。胤禛着一身天青色长衫立于窗户口,眼看远方,手摸佛珠,那眉宇间一如既往的清冷淡然,可若仔细看去,也不难看出清冷里还透着悠闲、散懒。

房门外,年羹尧见没人注意,侧身快速闪进房里,不经意抬眼便看到这副光景,脚步略微一停顿,心上跟着闪神。

不过一眼,已甚芳华。

“你向皇父举荐我监国的用意是什么?!”胤禛拢拢衣袖,遮盖住手腕上那串佛珠,回身往桌子边走去。

年羹尧径直走向桌子边坐下,拿起杯子倒茶,嘴上也没停顿,他道:“我以为你会问我和太子爷达成什么协议,才会让他没持反对意见?!”

胤禛下意识摸向手腕上的佛珠,好像那串佛珠能让他定神般,心里想到昨日那人还那么坚定他会随行,也只不过几个时辰,却改了初衷……他微微皱眉,怎么也想不明白……忽地,脑海豁然闪现今儿早朝前,他看见年羹尧和那人一起出现在大殿……“你同二哥说了什么?!”

年羹尧斜着眼睛看着胤禛这个动作,等看清楚他腕间是何物后,很快移开目光,“我只是告诉太子爷这次塞外行围蒙古科尔泌部博尔济吉氏台吉多尔济也会到场。”

胤禛心上顿惊,这些年他很少过问朝堂事,自从私练侍卫兵被摊在明处、二哥在他手腕套了串佛珠后,他俨然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答应过那人不管朝堂事,不再趟这潭浑水,他也做到了,每当他快要克制不住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摸摸手腕上的佛珠,告诉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万事忍为先……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隐忍,可当年听羹尧说多尔济派人来京向老爷子求亲,求的那人还是小六朝阳,他终没忍住,私自打发多尔济派来求亲的人,又休书去蒙古让多尔济打消这念头,岂知那多尔济是个固执的主,三番五次派人来朝,不依不饶,求的依然是小六朝阳……

此等顽固执着,让胤禛很是不明白,小六向来不出挑,又常年深居宫中,应该不至于让这位蒙古亲王如此牵肠挂肚才是?!

可问题出在,这位蒙古亲王见过小六真人,而且还是一见倾心,再见失魂。

“你该不会已经忘记,前年中秋宴会上你代圣上接待满蒙显贵,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人家奇耻大辱吧?!”年羹尧看着胤禛愣神,端着茶杯在他眼前晃了两下,然后轻勾嘴角,又说道:“任何男人被公开爆出有断袖之癖,都会恼羞成怒,更何况,你连和他共处一晚的小倌都给找来了。”

胤禛扶额,顿觉脑袋生疼起来。

关于这件事,那怕年羹尧今儿不提醒,他也忘不掉,当然,这不是因为内疚,对死缠烂打的人无须内疚,和皇家人玩不起阴谋阳谋的人,更无须内疚。虽然手段并不光彩,可只要能达目的,光不光彩已无关紧要。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当初恶狠狠回蒙古的多尔济,怎会想参加这次的塞外行围?!“两地离得甚远,这多尔济怎么会去?!”

“昨儿晚上大阿哥好像见了圣上,不过那会儿我刚好如厕没看见,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大阿哥那略显雄伟的背影,紧接着圣上传了我进殿问话,正好瞅见此次塞外行围的名单。”年羹尧抿口茶,答的轻描淡写。

大哥和多尔济何时扯上关系了?!这事二哥可知晓?!胤禛心里顿时堆满疑问,抬眼看向抱着茶杯死不撒手的年羹尧,见他端着一副万事通、就等人来问的模样,突然没兴趣知道了。

眼瞅着挂钩的鱼儿游走,年羹尧肉痛,他道:“大阿哥同多尔济搭上已经好些年了,这事太子也知晓,举荐你留在京城监国,十五格格就不会要跟着去,那他们就没机会碰上,你也就不会被人上刀子眼。”

“应该不止这么一个原因吧?”胤禛眼盯着年羹尧看,手又下意识摸着腕间的佛珠,他极其淡定的道:“你一并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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